計劃的一開始,就是讓佐賀琴美與御村徹在朱逸清的面前「進讒言」。起因郭宜欣的父母不忍心看她被朱逸清甩了,就幫她物色了幾個才貌雙全的有為青年。
咖啡廳的一角,游孝芳已經噴足了一小時的口水,「逸清,你到底聽懂我說的話了沒?」
她沒好氣地兩手抱胸,顯然這已到了她忍耐的極限。
一小時前,她約了朱逸清在他下榻的五星級飯店的咖啡廳碰面,想與他談談將如何處置郭宜欣,她早已將郭宜欣的「近況」完整表達了一遍。
她明瞭現在的他今非昔比,兩眼失明,就連自信心也不見了;不過,假如只是單純怕給不起郭宜欣幸福而離開她,答應賀恭太郎給予他的報答條件,與佐賀琴美訂婚,這樣子更對不起佐賀琴美。
「孝芳,你非常清楚目前我的狀況;像我這樣的殘疾之人,怎麼給欣欣幸福,照顧她一輩子呢?」空洞的眼神中滿是哀戚。
要不是昨天一整天都平靜無波,證明游孝芳並沒有洩漏他的情況,現在他才可能有耐性坐在這裡,聽她長篇大論。
其實「平靜無波」不表示郭宜欣不知情,只是大夥兒瞞著朱逸清罷了!
游孝芳倒一語雙關地揶揄起他的論調,「你能不能停止這些陳腔爛調,換些新鮮的說說!而且要讓欣欣幸福的這檔子事,絕對不是靠『眼睛』,應該是靠別的部位或器官吧!」
「孝芳,你在說什麼。」他頓時漲紅了臉。
她才不搭理他的反應,直說:「現在的醫學與科技如此發達,看你是要移植角膜或人造水晶體,應有盡有,對醫生而言猶如家常便飯;倘若你沒錢動手術,儘管說一聲,佐賀家族絕對無條件幫你奉上。」
游孝芳的直言不諱,讓朱逸清完全愣住了。
「孝芳,你真的變了,變得更強硬了。」朱逸清無預警地轉了話題,口氣中滿是讚歎。
「多謝誇讚!就好像我曾經告訴過你;人原本就該日新月益;豈有人在原地踏步,甚至還走回頭路的。」
聽得出來她的意有所指,無非批評朱逸清的逃避現實。
「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道路的自由,我的人生由我自己決定。」他也頗不以為意地表現自己的心意。
「當然囉!每個人都有權利決定自己想走的路,這是毋庸置疑的。」游孝芳仍不放過他地繼續說道:「選擇了正確的路當然要堅持到底,但是選擇到錯誤的路卻還執迷不悟,才是真的愚蠢!」
朱逸清若有所思地低頭不語。
「我一直以為你們『四騎士』是英雄好漢,我看你們頂多只是四個誇大其詞、騙吃騙喝的烏合之眾;當真正需要勇氣去悍衛疆土,保護公主的關鍵,卻統統臨陣脫逃不說,還一味自欺欺人地怕傷害了公主……或許『四騎士』應該改個名字,叫四懦夫才比較符合你們的本性。」
「程家祥像烏龜,做事慢人一拍不說,遇到感情風波就趕緊躲進殼裡,自艾自憐,難怪你們常戲稱他為『悶燒鍋』;邱建元就像那只孫猴子,說學逗唱樣樣精,卻怕遇到如來佛,難怪他到現在還不願被女人綁往;郭志浩是只大白鯊,一聞到了血腥味,哪怕味道遠在千里之外,他也不論三七二十一,先咬中目標物再說,也不管自己是否『大盲人』一個,老咬錯了;至於你,呵!或許比郭志浩好一丁點,是只溫和又不傷人的小動物——蝦子,不過只要一遇到危險情況時,身子馬上往後一彈,揚起滿池泥沙,讓敵人摸不清你究竟從哪個方向逃走……其實說穿了,你只是在保護自己罷了。」
游孝芳臉不紅氣不喘地調侃著,口沫橫飛。讓一旁苦坐老半天的佐賀琴美與御村徹,聽得哈哈大笑起來——根本可以組個「動物奇觀」嘛!
「這樣說表示你很有幽默感嗎?」朱逸清啜了一口咖啡,「既然你這麼有空關心我與欣欣之間的感情發展,不如先管管你自己再說!你自己不也一樣是在逃避志浩帶給你的傷害,最後才選擇到歐洲留學。」
游孝芳吁了口氣,坦然面對他的質疑,「沒錯,或許我以出國來逃避志浩,但是我不以第三者來當推卸的藉口,畢竟兩情相悅的愛情是難能可貴的,況且我早認清了自己深愛著志浩的事實。」游孝芳換了個姿勢繼續發表言論,「反觀你呢?難道你到現在還執迷不悔,你這樣子做不僅傷害了欣欣,也枉費了佐賀琴美對你的一片癡心,然後你卻又把她推給御村徹。你到底要連累多少人陪你打這場混戰?」
朱逸清的眉宇輕蹙了一下,立即又恢復原貌,「謝謝你的關心,但你永遠不是我,你不會知道我的痛苦!」
游孝芳知道人的承受極限,所以也不敢逼得太緊,「對你說了那麼多,我好像在對牛彈琴,只是浪費口水而已。欣欣下星期就要訂婚了,明天晚上她在『望月酒吧』宴席,你可以選擇帶她走,當然你也可以眼睜睜看著她嫁給她不愛的男人!反正決定權在你身上。」
見他靜默不語,表示有點效用了,至於結果如何,也只能等朱逸清正視內心的真正想法了。游孝芳又忙不迭地接了腔,「我要回去了。如果你真的要欣欣徹底忘了你,記得明晚赴約的時候,帶佐賀琴美一塊,這樣比較有說服力。反正你現在愛的人是她,讓欣欣曉得你會過得幸福,讓她安心!」
故意加強語氣在佐賀琴美身上,然後帶著皮包趕緊閃人了,「我能說的就只有這麼多了,再見!」
她俏皮地吐吐舌;剩下的就看佐賀琴美與御村徹的囉!
見事已有轉機,御村徹使出慣例,嗤之以鼻道:「琴美,我看你與朱逸清矇混太久,演戲演到分不清到底什麼才是現實了。朱逸清根本不愛你,他愛的人是郭宜欣,為什麼你們都在自欺欺人?」
「逸清,我想明晚我們還是別去了;我們去那裡只會讓郭小姐更加傷心罷了。」佐賀琴美的語氣轉柔。
「朱逸清!你可別告訴我你到現在還不忍教郭宜欣傷心,這可是你到台灣來的目的,難不成你真被郭宜欣的眼淚哭垮了。你充其量也只是個懦夫!」
「御村,你為何處處都要針對逸清,你的居心何在?」佐賀琴美提高了音調。
「我只是就事論事!」御村徹不甘示弱地睨了她一眼。
反正朱逸清也不曉得他們蒙騙他!而且為了幫佐賀琴美早日「脫離苦海」,御村徹更是做足了十成十的戲分。
「你們都別吵了,明天晚上要不要去赴約,我自有分寸。」
朱逸清被兩人吵得心煩意亂,一口飲盡那杯因他在談話耽擱,而早變了味的冷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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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吹得窗簾沙沙作響,朱逸清端了杯酒站在他那偌大豪華套房的落地窗前,傾聽腳下中山北路上車水馬龍的聲響。
一直刻意壓抑自己的心情,呈現「無情」狀態的朱逸清,卻已在幾經郭宜欣潸然淚下的波動衝突下,給弄得心中大亂,狼狽不堪。
他該曉得她的傷心對他有著致命的要脅,卻給輕忽了?!
不敢問為什麼,只因為他根本狠不下心要求郭宜欣離開他,孰料自私如他,他不也在試探郭宜欣在得知了他與佐賀琴美訂婚之後,會如何表態?當然郭宜欣是深愛他的,否則她不會失態,雖然她沒說出來且為他能夠得到幸福而給予誠真的祝福。
但是經不起良心譴責的他,發現私心已經儼然凌駕一切,反過來傷害到佐賀琴美的同時……他又再度陷入無邊無際的自我矛盾中。
原因無他,辜負了郭宜欣已經讓他深陷撕心裂肺的痛楚中,現在卻又教佐賀琴美為他的負心掉淚——教他情何以堪……如何愧對得起佐賀琴美為他付出的一片真心?
無奈地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卻被烈酒的灼熱給嗆紅了雙眼,猛咳了好幾聲。
實際上,是他自己惹得事情變成今天這麼複雜的地步……不是嗎?罪魁禍首是他,所有爭端全都是因他而起,因為他怯懦,因為他不敢面對現實,更因為他害怕再受到傷害……
或許游孝芳這次的確說中了他的心事,在歷經了那麼多的劫難之後,心是渴望平靜的——雖然捨己救人的義舉,為他換來了賀恭太郎對他的信賴與無限感激,也博得了佐賀琴美對他的傾心……但是對這樣突如其來,為了救人而使得他雙眼俱毀的狀況,卻同樣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每每糾纏在與黑暗搏鬥的痛苦深淵中,他總是會捫心自問,這樣值得嗎?為何上蒼就不願成全他那希冀平凡生活的小小渴求,卻一再引領他的命運駛向無盡的矛盾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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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他們幾個幾乎都會到「望月酒吧」報到,連酒保小尤都可以默背出他們要點的飲料了。
今晚,由朱逸清與佐賀琴美作東,特地在「望月酒吧」宴客,再度為他們兩個的「復合」舉行見證,佐賀琴美臉上充滿愉悅燦爛的笑容,似乎為自己贏得勝利而沾沾自喜!
昨晚郭宜欣在聽到郭志浩與邱建元告知她這個消息時,她還半信半疑,畢竟前一天下午,佐賀琴美不是才約了她出去,說明要退出這場三角戀情的決心?!想不到他們竟然奇跡似地復合了!
不過事情終於塵埃落定,郭宜欣深深佩服且欣賞佐賀琴美為愛付出的勇氣;她相信有佐賀琴美在朱逸清的身旁照料,他絕對才會有幸福可言。
郭宜欣可能連做夢也想不到,今晚這場「見證會」竟然也是大家事先安排的計謀之一;對朱逸清就說成今晚是為了郭宜欣的告別單身而舉辦,對郭宜欣這頭當然則變成了為朱逸清與佐賀琴美的「復合」而舉行。
「欣欣,你怎麼哭了。」程家祥轉身,才發現郭宜欣的異樣。
「沒事……」她笑了一笑,用手抹去淚痕,深深吁了口氣。
她應該為朱逸清感到高興的,畢竟他找到他今生的新娘了!
「你該不會是太難過了?看人成雙成對,就連朱逸清也許諾給了佐賀琴美,辜負了你的一片真心!」
御村徹口無遮攔地笑睨了她一眼,又開口,「倘若你真的怕沒人愛,或許可以考慮我啊!可別輕易對陌生人付出感情,小心受騙。」他一陣冷嘲熱諷地笑了起來。
「御村徹!你說話給我小心點,假如你再這麼口無遮攔、亂開玩笑,小心我給你一拳。」郭志浩看不過地怒吼,露出了又粗又硬的拳眼。
「哥!別那麼激動嘛!」才剛答應游孝芳要當個文明人,此刻他又捺不住性子了;郭宜欣趕緊拉了他一把。
事實上御村徹說得半點不差,她是愛著朱逸清,但是那又如何?他身邊現在已經有了個未婚妻啊!誰教她放棄了爭取的機會,再回首已是惆然。
看她再度低頭不語,御村徹繼續說道:「郭小姐能明瞭朱逸清的身份最好,以免將來你又糾纏不休。明天我們就要回日本了,朱逸清與佐賀琴美的婚禮,屆時請你務必要抽空參加。」
現在才曉得壞人的角色不好演,不過為了讓計劃繼續進行,御村徹也只好硬著頭皮使出渾身解數!
「御村,你太無禮了。」佐賀琴美開口制止他的胡言亂語,「郭小姐,我代御村的失言向你道歉。」
郭宜欣微笑示意,「佐賀小姐,你太客氣了,我不會介意的。」
「臭小子,看在佐賀小姐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計較。」郭志浩冷哼一聲,也別過頭去;既然妹妹都不計較了,還有什麼戲好唱?
御村徹根本對郭志浩的盛氣凌人不屑一顧,不肯善罷甘休,「難不成我說錯?一個千金大小姐,靠家裡有錢有勢,就嬌蠻不明事理,害人害己!現在又來怨天尤人,就能夠改變事實嗎?」
「臭小子,你膽敢說出這麼刻薄尖酸的話!如果我不好好教訓你一番,我就不姓郭……」
郭宜欣深怕兩人打起架來,場面就會弄得更尷尬了;只有硬擠進兩人的中間,「哥……不要啊!」
游孝芳在一旁也沒好氣地癟起嘴,「志浩,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你們都少說兩句話!今晚氣氛這麼好,你們幹嘛非得惡言相向不可。」程家祥也湊熱鬧地加了一句。
「就是說嘛!來,我們應該舉杯為逸清與佐賀小姐祝福的。」邱建元也適時出來參上一腳。
他們幾人這麼一來一回,無非是要讓郭宜欣這個「明眼人」——也當真。從情況看來,郭宜欣已經很「入戲」的相信眼前的一切,尤其是郭志浩與御村徹差點起干戈的戲,簡直天衣無縫!
御村徹放任著邱建元在那裡自說自唱,不服氣地推了推一直默不作聲的朱逸清,叫嚷,「朱逸清!你也站出來評評理啊!別像個木頭人愣在那裡。」
雖然兩眼幾乎全盲到看不清他們的情況,但是他還是能感受到周圍急速升高的溫度;為了怕一發不可收拾,朱逸清訓終於出面,「御村,請你停止無禮的舉動。」
御村徹唯恐聽漏了似的,「朱逸清,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
「你別太過分了,請你快停止無禮的作為。」朱逸清再度喊出口。
「朱逸清!你竟然幫郭志浩不幫我!莫非你仍喜歡著郭宜欣,才替她說話……你最好別告訴我,你要放棄琴美?」
他一把抓起朱逸清的衣領,惡狠狠的樣子真嚇人。
郭宜欣看得嚇壞了臉色,「請你別再為難逸清,我走就是。我以後也絕對不會再搔擾朱逸清與琴美了!」轉身就走出門外。
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收拾現在的場面,固然心喜於朱逸清為她辯白,但是她也不能教朱逸清為了她辜負佐賀琴美,所以只有再度選擇離開御林徹。
「欣欣……」郭志浩站起身想追出去。
「都是你們搞的下場,這下子滿意了吧?」邱建元也急著罵。
眼見郭宜欣早就跑遠了,朱逸清卻絲毫沒有追回她的動靜,照游孝芳的「激將法」,此刻他應該已經不忍心地跑去追她了啊!
阿彌陀佛,計劃可千萬別失敗了才好!大家在心裡祈禱默許著:絕對要成功啊!
「逸清,你快去追回郭小姐啊!你不能再讓她這麼傷心地跑了。」佐賀琴美體貼地說道。
「朱逸清!如果你敢去追回郭宜欣,你敢對不起琴美,我絕對會讓你吃不完兜走著!」有白臉當然也要有黑臉的角色才行;此時御村徹使出了慣用的伎倆,漫天叫囂了起來。
不怕朱逸清還在游移或考慮再三,反正他敢追出去就永遠別在回來,消失在他與佐賀琴美之間,至於讓他吃不完兜著走當然是「場面話」,否則怎麼像他氣瘋了的模樣……御村徹為自己的好演技暗自鼓掌與肯定著。
只是顧不得御村徹的叫罵,朱逸清終於「姍姍來遲」地開口表示,「志浩,帶我去找欣欣。」
吁!大夥兒呼出一口氣,正以為是否被朱逸清發現,他們聯合起來耍他;孰料他這才說出了心底話。雖然已經慢了好幾拍,卻也是好結果,大家不由得又感謝老天爺在心底,沒讓計謀「開天窗」或「破功」!
「志浩,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嗎?快點帶我去找欣欣,我不能再讓她就這樣傷心地走了……」
他步履踉蹌地衝向郭志浩,因憂鬱而糾成一團的眉宇訴說著肯定;在郭宜欣選擇離開他的最後一刻,他才明瞭再也不能失去她,如同他當初選擇了錯誤的方式想逼走她,都是違背了自己愛她的心意的!
「琴美,回頭我絕對會給你一個合理的交代。」朱逸清有力且堅決地說了聲,表現出他不要再做「鴕鳥」或「縮頭烏龜」的決心,如果就這樣放郭宜欣走,他會恨他自己!
「朱逸清!只要你敢走出去追郭宜欣,就永遠別回來!」御村徹也來吆喝著參一腳,讓朱逸清再無後路可以退縮,「你最好考慮清楚。」
只見朱逸清誠懇地深深一鞠躬致歉,「御村,請見諒。」
這一次,換成郭志浩「上陣」帶路,領著朱逸清出去追郭宜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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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郭宜欣的住處,朱逸清追上了郭宜欣後,表白了心意。此時,朱逸清已緊摟住懷中的郭宜欣,不再讓她離開他的視線了。
思緒迴盪在他與郭宜欣初識的美麗回憶中,才倏然發現他的追逐原來全是為了她……從台北到倫敦,從香港到東京,心煩如麻為她、相思潰決為她、午夜夢迴為她、最後不願連累她跟在他身邊受苦也全都是為了她。
如果不是為了她,不會令他心亂失去了方向;如果不是為了她,不會令他歷盡滄桑;如果不是為了她,不會搞得一向自製的他卻一再真情氾濫成災……
因此他暢達地笑開懷,和著夜風,思緒的齒輪又開始運轉,為他新生的情感澎湃不已。是啊!這一切都是為了郭宜欣,他的笑、他的淚、他的苦、他的難,以及他帶給她的傷痛;一切的一切,追根究底起來都是為了她。
若不是為了她,他又何須千里迢迢回來這裡?!回到他急欲逃離的一切?
是她引他走進這無止盡的風波,卻仍牽腸掛肚、掏心挖肺為她擔憂不已……
只因為他愛她——深深愛著她!
「欣欣……哦!還好你在,我再也不要你離開我了。」低沉苦悶的聲音從朱逸清發緊的喉嚨裡傳出來,所有的傷痛早在摟住她溫香的頃刻,化成了柔情。
郭宜欣像個做錯事的小孩,被大人逮個正著地低泣不已,微顫的身軀訴說的是滿臉的淚眼婆娑。
「我真的沒想到你會追來,而且我早就衷心祝福你與佐賀小姐有情人終成眷屬。」
聽她如此回應,朱逸清滿是不忍地向她傾近,靠觸覺抬起她帶雨的雙眸,雖然視線模糊直遮住了大半,但是他好想看看她,因為他已經好久好久,不曾如此接近她了。
「不,我來了,我也沒打算要教你這麼難過的。真的,相信我。」朱逸清的唇瓣輕落在郭宜欣熱淚盈眶的臉上,為她吻去了那片濕濡的淚痕。
「你……實在……不應該…對我這麼好…是我……是我……對不起你……」字字在哽咽無法成語的情緒中,斷斷續續。
「我曉得都是我的執迷不悟,才害得你如此傷心!但是我保證不會再讓你如此難過了。」他輕柔的唇瓣落在她的唇上,只想證明他的真心。
「你說吧!把你所有的不滿或者抱怨統統說出來,痛痛快快地一次發洩,說到你氣消為止……把你的傷痛交給我,讓我幫你撫平好嗎?」
不可思議地與朱逸清模糊的視線相交,顫抖的心平靜了下來,如此難受的心情,她是頭一次曉得為了真愛。
「我曉得我就像個任性且愛鬧脾氣的小孩一般,難怪你和哥老是為我擔心,並非完全沒有道理!誰教我一向藏不了情緒,而且又愛無理取鬧……今天坐在哥的車上前來赴約時,我就在心底跟自己約定好了,今晚無論如何,都要高高興興送你走的!但是……」她哽咽了住,打斷了言語。
「但是什麼?!」朱逸清低聲問,手指輕拂著她的淚水。
「但是我做不到,我不願意就這樣失去你。對不起,因為我的任性,害得你背叛了佐賀家族,背叛了自己的誓言。」她低下頭。
朱逸清心疼地安慰著受驚的她,「你不需要說抱歉,錯全都在我,我以為與佐賀琴美訂婚,就能教你對我完全死了心,只不過我做不到——因為我狠不下這個心,再一次眼睜睜地看著你為我而受到傷害。」
「你什麼話都不要再說了。」食指抵住他紅潤的雙唇,阻撓他的發言,她不要他為難自己;他為她犧牲的已經夠多了!
郭宜欣心疼地伸出手來,試著觸摸朱逸清白皙的臉龐,那曾是她最熟悉的側臉稜角。
手指微微一顫,身體不由自主地呈現緊繃的情緒……直到這一刻,真正與朱逸清面對面,證實他那雙清澈有神的眼眸已經失去了光明……她才發現自己的心,碎裂到什麼程度!
而他竟然受到殘疾後的自卑心態作祟,傻傻地安排著要離開她的計劃,驅使她去找屬於她的幸福!哦,老天,還有什麼比這個事實還要令人痛心?!」
郭宜欣緊繃的情緒在震驚與不捨的衝擊下,瞬間轉變成婆娑的淚意,宣洩出她全部的情感,久久不能自己……
不待朱逸清回過神想安慰她,郭宜欣將唇瓣覆了上去……她嘗到了唇邊鹹澀的淚水,轉瞬間,她彷彿聽見心裡的所有苦澀,都隨著這深情的吻,綻放出了甜蜜滋味,因為他追來了!
許久,郭宜欣才從朱逸清那溫暖的唇瓣移開,兩手環住他的腰際,氣喘吁吁地吐了好幾口氣,平復著心中的雀躍。
「我不要你再對我說抱歉了,我不要你這麼沉痛地愛著我。」郭宜欣伸手輕拭著朱逸清霧濕的臉頰,「看你把自己逼到了死角上去,你知道我有多麼心疼嗎?儘管放心把你的心交給我,未來由我來為你分擔生命中的挫折與不完美。好嗎?」她溫柔地說著。
「欣欣,對不起,我……」他眉頭輕皺,本能地又想開口說歉疚。
郭宜欣一往情深地吻了他,「無論你是雙眼殘疾或者心理退縮,從現在開始,甚至到不可預知的未來,都由我來當你的復健師,讓我呵護你,好嗎?」
「欣欣?!」
「相信我,這一次我再也不會放你走了。」
朱逸清只感到一陣充滿熱情且夾雜滾燙淚水的吻,堵住了他所有的呢喃與內心掙扎……
心底倏然一股莫名激動湧現,朱逸清將內辭有深沉的思緒,化成了綿密的糾纏,以及最甜蜜的負荷。
久久,心滿意足地摟著郭宜欣入懷中,他明白了,開心地笑了出來。
沉浸在這個酸澀卻充滿甜蜜的擁吻中他,看見了她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