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昏沉沉地躺在竹筏上順流而下。溪水流啊……流過了綴-胭嘉S珠的他,別了羊群,來到水壩潭後,瞬間轉注到熾火鮮紅的火海。我依然不動地躺在載沉載浮的竹筏上,隱約中聽到有人叫喚我:「霏比!快醍!霏比!快醍!」但我充耳不聞。
火海一周,是連天的黑河。天空-黑雲聚集,形成魑魅魍魎般的怪物,世忡出巨掌朝我重重的一擊,搗毀了輕盈的舟子。我順勢掉人水面,慢慢下沉!
我的身體已被碧籃的湖水淹沒,唯一留下的證物,是我的烏黑長髮,撥撥弄著湖水,漾起串串的漣漪。
「醒來,霏比!」
短而有力的催促聲驚擾了我。我打掉了那只強而有力的手,作夢不是很好嗎?沒有意識、沒有傷害,再壞的遭遇一日一醒來便過往雲煙地化為烏有。我緊拉住被單蒙住了頭。但是,就是有一隻手在跟我玩拔河遊戲。
去你的!
那隻手又搶走了我的被單。我老羞成怒,張眼彈起身,錯愕地望人了一池秋水,光耀碧藍又會溺死人的兩潭湖水,懷疑自己是不是看到了黑白無常站在他高挺鼻樑的分水嶺上。
「你終於肯醒過來了,睡美人。」是嘉伯呢噥的挪揄聲。「再睡下去,你就要錯過自己的婚禮了。」
我蹙眉怒視他不懷好意的模樣,脫口就是一句三字經,「去你的!」
「霏比,住口!你怎麼能如此無禮。」是奶奶叱責的聲音。
這時我才驚覺不是只有他跟我在房裹,還有爺爺、奶奶及打趣看著我的關琳以及嗤嗤猛笑的高文,他毫不客氣地大笑出來,然後走上前,拍著嘉伯的肩,故做安慰狀:
「嘉伯吾友,恭喜你,新郎官!你還沒娶她前,她就命令你去你的。有意思!」
關琳狠狠地拉著高文,叫他少說兩句。
嘉伯鐵青著臉,看著我不帶感情地說:「你從潘華宅邸回來後,就昏迷了兩天一夜,今你-父母擔心得不得了,若你覺得身體不適的話,我們延遲婚期好了!」
「不是。」我驚慌地解釋。「是我作夢的結果,我夢到一些怪物要抓我,我趕不走他們,所以才脫口而出,我不是真心要你「去你的」的!請相信我!」
他依舊板著臉,冷言道「下次你可以多注意一下修辭,畢竟你是修文學的。我看這句也不賴「你他媽地滾進地獄去吧」。」他藉機回罵我一句。
高文仍是直敲邊鼓,「霏比,你千萬別在今夜罵出來哦!壞了新婚夜豈不難堪?」
「多事!」關琳回瞪他一眼。「好了,好了!趕快讓霏比起身換衣服!現在才十點,要趕上中午的結婚登記,就得動作快。」她揮著大手把他們都轟了出去。
「天啊!關琳!」我抱著她,頂住她的甘蘭菜。
「嘿!大姑娘,別害羞嘛!總算如願以償地要嫁給他了。」她拉開了我兩間的距離問:「今天還是要穿你那古板的套裝嗎?」
我無奈地點了點頭。
當天下午我人已經坐進了嘉伯的「丹勒」,-面寬敞舒適,足夠我們兩人雄據一方,我坐在右側一隅,他則坐在遠遠的角落,大概還在為了那三字經在懲罰我吧!
他無意開口,我也只能呆望窗外飛逝而過的風景,回想著我們的結婚儀式。
雖然是公證結婚,新人雙方還是必須交換台詞與戒指。當我右手無名指上多了一個戒圈,但卻忘記給他準備一個結婚戒時,我當下尷尬地低頭抱歉,而他卻冷冷的回說:「不需要!」
真是可笑透頂,我的婚禮除了新郎沒變外,一切場面與背景皆和三年前所夢想的迥異:面對這無法實現的憧憬,也只能悄悄地把淚往心底流。
我低視著自己胸前的藍別針,想感謝他的好意。
「謝謝你送我這枚藍寶石別針。」
我的感激終於引起他的注意力,教他從其想中回到現實,然後轉頭看者我,右嘴角微微上揚,使他可怖的右頰有起來邪惡又駭人。
「不用謝我,那是蕾秋挑的。她執意要迭你一樣禮物,一點點「藍」的東西。」
聽他說,我一時之間竟找不到話應對。一點點「藍」的東西,這是婚習,但由他口中道出卻是一個深深刺傷我的雙關語。
藍色的憂鬱!他是否也和蕾秋一樣,希望我的婚姻不幸呢?
「怎麼!舌頭打結了?夫人!」成親不到一個小時,他就要發動戰火了,我忍著接受他殘酷的奚落。
「還是很感謝她的好意!」這是我唯一能去出的一句。
我忍下拔掉別針的衝動,只是低頭玩弄著新的戒指。
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一直沒挪開,許久才歎了一口氣,伸出一隻手來,輕輕卸下了我胸前的藍鈴別針。這親密的舉動,使他的手掃到我的前胸,我的臉隨即泛紅,而他正把玩著別針,也就沒注意到我。
「你撒不了謊的,若覺得戴著不舒服,就別戴吧!我另外再找個別的首飾給你。」他將別針順手收進自己的口袋,按著說:「我們得直接回倫敦,由於你生病,來不及裝箱打包衣物,所以你需要再添些日用品。」
他直視司機丁勒的後腦勺。
「不用,我可以請爺爺奶奶寄給我,我只要正確地址就夠了。」
「有必要庥煩老人家嗎?你現在已嫁作人婦,你教書時穿的那些套裝教我誠然不敢恭維,再買新的吧!」他意有所指地瞟了我身上的這套「舍監」制服。
「但是……」
「大爺我無聊喜歡花錢,不行嗎?你別婆婆媽媽但是但是個不停。」他好凶。
「我不反對大爺您花錢,但……」我連忙收口,改了一句。「有些重要的書籍及資料,我還是得隨身帶在身上,如果倫敦有工作機會的話……」我一看到他鐵青的臉急忙收口。
他像個恐龍化石般慢速度地轉過頭來,直盯著我,「我只說一遍。不會有什麼工作機會,因為第一,你會忙得不可開交。第二,你是格蘭斯特家的一分子,儘管現在是二十世紀,你還是得乖乖待在家裡。第三,歷代列-列宗的藏書,大概花你一輩子的時間都翻不完,相信對你這等書癡應該是件大喜過望的事。第四,你得伺候我這個半殘、脾氣乖張又暴躁的丈夫。第五,學著應付你不喜歡的人。夠清楚了嗎?」
「你說得有條不紊,要不清楚也難。」他是存心要整我,我的先生是個虐待狂!
「此外,你的脾氣的確暴躁,說起話來又鹹又濕,但我不是」
「聾子!有必要用吼的。是嗎?」他接下我的話,神情嘲弄似地斜睨我一眼。!
這個人簡直陰晴難定,簡直像是地獄來的惡魔。不!惡魔也比他有教養多了。
「我會請我的律師伊先生把結婚的事打理好。我還沒打算對外公佈已婚的身份,願你能諒解,這樣做可以省去一些庥煩,因為我個人手上有件棘手的事尚未擺乎,突然的公佈婚事恐怕會打草驚蛇。」
「是和女人的事有關嗎?」我脫口就問。
他奇怪地瞥了我一眼,被我這個蠢問題搞得有點哭笑不得。「當然不是,你當我是人色狼嗎?老是搞七捻三的,是嗎?」
「我沒那個意思。只是如果我們到別的地方,消息就不會走漏出去了。」
「希望你不是在暗示我蜜月旅行的事。」他皺著臉說。
「老天!不是的,我只是認為……」我呆愣在那,強迫自己不要露出羞赧的模樣,然後倏地開口不再說話。為什麼自己總是扮演挨打的角色呢?
「那就好!我名下的房產雖然很多,但泰半已交由格蘭斯特董事會處理,不是成了博物館,就是展覽中心或畫廊。在蘇格蘭的西北斯開島上,我還保有一個古堡,叫莉樹莊。此時冬季,大西洋與北海的寒氣會扯裂你羸弱的身子。當然!如果你肯甘冒被凍死的風險,而害我做鰥夫的話,我沒異議!」
他簡單幾句話就會把我氣個半死。一點也不忌諱,我才剛當上新嫁娘,他就口出不祥之語。真想舉手賞給他一巴掌,把他打醒。
「放心!沒嘗到折-一個堂堂公爵的滋味,我不會那麼想不開的。」我甜甜地給他一個微笑。
「真的?真巧!我們的嗜好有異曲同工之妙嘛!如果你先我一步走,我一定會難過得無以復加,愁著得再找人當出氣筒。為了我,甜心!你可千萬得保護自己。畢竟在這年頭,如你這等上選之質的受氣包,已是鳳毛麟角,無人能出其右。」
他左半邊臉也甜甜地回我一笑,讓我有股衝動想奪門而出。雖然他右半邊臉的傷的確破壤了他高貴的面貌,卻也增加了幾分邪惡的魅力。他怎能自卑呢?多數女孩子還巴不得交上他呢!他真蠢!我對他偷做了一個鬼臉。
不料前座的丁勒偷笑地捕捉到我的惡行。我故作無辜狀地慢慢撇過頭去。以司機丁勒的外觀看來,應該快有四十多歲了,八成已在公爵府邸工作多年,要不然嘉伯也不會若無旁人、肆無忌憚地以古語攻擊我。說著說著,他又開始了。
「發呆嗎?你怎麼老是在發呆,難不成我是其的娶了個天才-女?」他挑釁的語氣,這回沒有激怒我。
「我不是在發呆,只是看著道路上的灌木叢,樹葉已然掉光,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椏。這令我想起布朗寧的詩:倒下是為站起來,頓挫乃是為打哄得更精彩,睡眠是為了更清醒。」
他一副「饒了我吧」的模樣。「難得你有這等雅興欣賞酷冬摧殘綠葉的成果。可別太多愁善感啊!拜倫、雪萊、濟慈等人一向跟我對不上眼。他們的詩有礙健康,容易使我起雞皮疙瘩,更嚴重時,還會獸性大發。你怎麼會喜歡這欞俗麗、過分纏綿、聲色奪目的話呢?」他大發謬論地道。
「因為你剛好討厭這種詩,」我不甘示弱地道:「只有匹夫才無法體會他們的佳作。」其實我自己也不是其的很欣賞,但為了反對而反對,所以只得撐下去。
「我?匹夫!你們這種短視的弱女子才腦袋空空哩!每每只有「醉眼只宜有百月,干卿底事哭英雄」的假慈悲。」
我不以為忤,很自然地接道:「當然!我忘了你的喜好了,你以前不也總是孜孜不倦地翻看威廉.渥-華斯的作品。他好像是浪漫詩人嘛!」
「他是浪漫詩人,但只寄情於山水間,所作的詩行,不卑不亢。他和拜倫等人不可相提並論,他是言之有物,可不會專寫一些兔死狐悲的文章。」他一本正經地對我說教,我嗤之以鼻,心底其實樂得很。
嘉伯交代丁勒載我們到武士橋,準備開始採購,車子經過了數家知名且老字號的大型百貨公司。好奇心教我忍不住多看幾眼,最後丁勒將車停在與哈洛德百貨同條的街上後,我們便下車。
「你要帶我去哪裡?」他不理會我的問題,推著我的手肘,直到停在一家叫薇安流行坊的名牌服飾店前才止步。他推著我進去,一點也不溫柔,令我反抗地想打掉他的手。
這真是荒謬!我們不像新婚夫妻,倒像一對鬧上法庭的怨偶。
進人這家體面非凡、高貴雅致的店面時,他投給我一個警告的眼神,而後對趨前而來的店員微笑。
除了我,他對任何人都能和顏悅色。
「晚安!范嘉伯先生,您大駕光臨令小店蓬蓽生輝。」這位三十出頭的女十對嘉伯慇勤有加地微笑。他似乎跟她很熟,我頓時想起了律師伊先生的話,公爵和紡織及服裝業有來往,採購服飾對他而言是家常便飯。
「梅!請你將薇安這一季的新裝安排一下,我想介紹紿身邊的這位女士。」
他將風衣脫下,放在在肘間,來回巡視陳列的服飾。
梅專業地準備著發表會的錄影帶及目錄,嘉伯已坐進了偌大的沙發內,伸出一根手指,對我一句,比比旁邊的沙發椅示意我坐下。
梅很快地坐在嘉伯讓出的位子後開始解說。
梅賣力的解說,用了一些諸如車邊、線條、打褶等術語,我聽不懂,只能看著他們。他的頭微傾,耳朵根本就已快帖上人家的唇了,這兩人的德行彷彿要穿衣服的是他,而不是我。
最後他終於瞥見我百無聊賴的神情,才示意梅改天再談。
「有沒有喜歡的?」這回他客氣多了。
我根本答不上來,只好硬著頭皮在目錄上翻看,挑了一件杏桃色的羊毛料長衫,一套灰色中性化的套裝,一件深綠色連帽的小羊毛連身裙。
他毫無異議地點頭請梅幫我量身,改尺碼。
我覺得總是像個蛤蚌似的閉嘴也不是辦法,便對梅稱讚著衣服。「這些衣服都是上乘之作,不管我挑哪一件都會為其他衣服惋惜,因為它們是這麼的美!」
梅高興地同意我的話。
大老爺則坐在那,嘲諷似地以眼神暗示我省省口水,他難道會不知我是在裝腔作勢?並且故意順水推舟地對梅道:
「既然這樣的話。梅,麻煩你把目錄上的衣服、鞋子、帽子、配件都算算,這位夫人打算全部打包。」
梅羨慕地看了我一眼,我對她苦笑了一下。惡狠狠地回瞪坐在沙發內的嘉伯,他也回給我無辜的一笑。
我學乖了一件事那就是少跟他陽奉陰違。
我看著他掏出一支金筆,對梅說:「帳單呢?」
梅推說不用,因為薇安吩咐過公爵來的話,記在她的帳下。
「胡扯!沒這回事!快拿給我,就說是我堅持的。」他溫柔地催促,很快地就拿到了帳單。我冷眼旁觀,暗自神傷,他是不可能這樣和顏悅色待我的。
我們走出店外後,他疾步走在前,我心跑步地緊跟在後。正值下班人潮的巔峰時間,所以找每跨一步,便被人擋一下,等到我人停在街口時,他人已不見蹤影。
我倉皇地左顧右-,但一路行來皆是行色匆匆的過客。天色漸-,黑幕悄然落下,幾處大商家的招牌燈陸陸續續亮起,整個購物區頓時籠罩在繽紛的霓虹奇幻世界中。
正舉棋不定之際,肩頭上被人重拍一-,嚇得我魂飛魄散,接?一雙強而有力的手便掐住我的雙臂,強迫地將我轉了個身。
我瞪大眼,看著一張憂心忡忡的臉轉為鬆懈的表情,旋即又蹙起眉。這個人竟能在瞬間變化出數種表情,今我猛吞好幾口口水。
「你在幹什麼?」他竟問這種話,要不是他走得像陣急驚風,我也不會跟丟。
但我只是很委屈地回答:「人潮把我擠走了嘛!」口氣有點像小女孩。
他靜默兩秒不語,然後輕吐一句:「我的錯!」按著抓?我的手往來時的方向走回去。
我眨了眨眼,納悶是否聽錯了他的歉意:一看到他嚴凜的下顎時,我再訴自己一定是聽錯了。
與其忍受他忽冷忽熱的態度,倒不如見他板起撲克臉得好。人畢竟不是塑膠容器,哪禁得起熱脹冷縮的酷刑。
我低望那只緊握住我的大手,傳來了穩定的熱力,那雙手曾親密的撫摸我的頭髮、攬過我的腰、觸摸過我的唇,但……那似乎是好久好久的事了!
「你……還好嗎!」他的口氣冷漠生疏,並帶著幾分遲疑,那份遲疑使他看起來更教人捉摸不定。
我強迫自己抬眼看他。裹在風衣內的嘉伯是個高大的男人,寬實的肩膀今我有股衝動,想枕人他懷中以求慰藉與依靠,請他不要拒絕我,不要這般生疏的對我…。
但我只聽見自己平和的聲音:「肚子餓了。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坐下來好不?」
☆☆☆
二十分鐘後,我們已坐在溫暖小巧的咖啡屋內。侍者送上我的主菜後便退下去。
而嘉伯只點了一杯黑咖啡,上桌也有十分鐘之久,但他一口也沒碰,只是抽著煙。
在我記憶中,他不曾抽過煙。
「你不餓嗎?」我看著正托著腮、望向別處的他間。
他拉回了藍眸,彈了彈煙灰,姿勢一派優閒。「我不餓,你快吃吧!我們邊吃邊聊。」
他的脾氣變好了!
「今天害你破費不少。」我衷心想道聲謝。
他淺淺一笑,左煩的酒窩跳了出來,使得僵硬的表情頓時柔和,平日刻意掛在臉上的冷漠與不仁轉瞬間被撤除,取而代之的是親和。
「說這話就太見外了。我只是盡我該盡的本分罷了,我有能力供給你舒適的生活,那家店的店主和我又是老交情了:若不光顧老朋友的產品,未免說不過去。」說完,他吐出一口煙,藍色的兩潭湖水薄霧迷濛。
我想告訴他,我要的不是舒適的生活,但最後還是吞回肚裡,改提出另外一個問題,「你有很多事業?」
「除了經營羊群畜牧外,我和紡織及流行服裝業都有合作關係。格蘭斯特公司栽培提拔了不少知名的專業設計師,目前皆已在時裝界與坊間大放異彩,薇安便是其中一位。」
「似乎很富挑戰性。」我羨慕地道。
「對!但你不用羨慕,他們也是付了很大的代價才換得成功。」他捻掉了手中的煙蒂,端起半冷的咖啡啜了一口。「好了!我們導人正題吧?」
「正題?」我的神經突然敏銳起來,心想聊天還分正題和副題嗎?
「是的,關於我們的婚姻。」
「婚姻」這個字眼經他口中吐出,讓我心中飄起毛骨悚然的感覺。
「婚姻?」我提高了音調,引來一些客人的白眼。
不理會我的訝異,他端起咖啡輕啜一口,若無其事地道:「我該不會每天得面對一隻鸚鵡吧!」他打趣似的譏笑一點都不有趣。
「當然不是!我只是口渴得懶得多說話。」說完,我連忙端起果汁一仰而盡。
他眼底閃過一抹笑意,但很快地便隱藏了起來。但是我仍能感覺到他在笑,甚至連他全身上上下下的每一-骨頭都在顫動地奸笑。
「當然!」他矯情地接受我的托辭。「言歸正傳,對於下午所發生的事,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你是指在公證處嗎?」見他做點頭,我繼續道:「我不知道,那好像是場夢。」
「就當它是一場夢吧!可是你非得回到現實中不可了。」
他戲謔的口氣很快又惹我難過。
「怎麼說?」不祥之兆-上我心頭。
「你該不是還在奢望我們的結合會是因為愛吧?」
我不答,表示默認。
他殘忍地乾笑了兩葺。「你未免太天真了」
「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我生氣了。
「也許是我年紀大了,討厭家族中老母雞成天叮嚀我,圍著我、催我找個媳婦,既然你突然地出現在我眼前,娶你倒不失為一個好法子,可以讓我的耳根子清靜些。」
「但蕾秋……」
「不關她的事?她還年輕,對愛的看法還是會改變的。」他的口氣中多了幾許愛憐。
「我很抱歉……」我低著頭挑著盤上的食物。
「省了!我還得感-你。」他說著又點了一根煙。我著迷的看著他不疾不徐的樣子。「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娶蕾秋或別的女人。所以省省你那高貴的道德感,你只是湊巧在彼時出現在彼地罷了!」
「你為何不娶其他的女人?」
「你去猜吧!我沒義務逢人便大肆宣揚。」他連看也不看我一眼,便斷然地回絕我。
「我是你太太啊!」我一急,話就脫口而出。
一陣子的沉默,過了良久才被他打破。
「你是格蘭斯特九世公爵夫人,你我關係目前也僅止於此。你只要花表面上扮演好這個角色就好,至於私底下的關係,我一點都不奢求,真的。」
「不會吧!」他不可能變那麼多吧!
「相信我,我是說真的。」他又吐出一口煙。
我雖對性事沒有經驗,但他一副興趣缺缺的模樣今我忍不住猜測他一定是自卑過頭了。
「你千萬別這樣想。老實說,你是不是因為自卑才不願和我圓房?」我盡量挑嚴肅的字眼來表達我的關懷。
他一點也不能瞭解,反而微揚嘴角,嘲弄似地重複了我的措辭。「自卑?圓房?這兩個名詞好像不怎麼搭軋嘛!而且我已經甚久沒聽人用「圓房」這個字眼,現代人有新詞,他們叫「做愛」或「上床」,好嗎?」
我耐心地壓低音量。「我的意思是,其實你仍然深具男性魅力,不需要因為你曾受過傷,就…認為我不會……嗯!接受你當我的丈夫,外表並不重要。」我好不容易結巴地講完話,我知道紅潮又跟溫度計一樣地往上爬升了。
他怪裡怪氣地瞥我一眼,夾著煙的手掩住了臉,隨後趴在桌緣。我有不出他是哭還是笑,但從他劇烈聳動的肩頭,我知道他終於聽懂我的言下之意了。
待他復原,起身正色後,湛藍的眸子掃過我的全身,嘴叼著煙說:「自卑?相信我,霏比!我很難去瞭解這個字,再說……」他掃了一下餐廳,順身越過桌子,在我耳邊低喃:「一個男人不會單單因自卑就性無能的,你還嫩得很。」
他坐回原位,面無表情的繼續說:「我建議的關係對你百益而無一害。目前我無法控制自己,因為我還是很氣你三年前的所作所為,我不能忍受醜陋的東西。待時機成熟,我自然會去找你,所以公爵夫人,你的好意我心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