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月來,為了新建西邊閣樓,整個郡王府一下子變得忙碌起來。
而依舊極為無精打采的李婕,行事更為低調。
當她迫不得已讓娘親給帶到郡王身邊服侍時,總是沉默寡言,盡可能不去搭理他,免得惹惱他,也惹自己傷心。
可蘭郡王先前對她愛理不理的態度,卻有些兒轉變。
原先他幾乎不曾和她多言,可現在卻時常若有所思的盯緊她一言一行,偶爾還會試圖說些不著邊際的招呼。
例如什麼「天氣冷了」、「天色暗了」、「吃飽沒」,像是想引出話題。
而她,因為提防郡王的刺探,於是也只有虛應著點點頭,不打算多聊。最後,他只能窮極無聊的摸摸一鼻子灰,回頭做自個兒的工作。
然後,她不免為自己的迴避感到有些內疚。
萬一他是有意示好放她離去呢?
這麼一想,她又軟了心,只好更盡責的扮演她隨侍的工作,打點他的生活。
這麼日復一日的看著他,慢慢地,她看見他除了高傲地面對她以外的表情。
他聰明正直,果敢剛強,文武全才不消說,待手下更是視如親人,這也難怪他的部將對他忠心耿耿。察覺到他諸多優點時,她有些自慚。
不論是什麼樣的緣由,來騙婚的是她……是配不上他的。
兩人的情況僵持著,非親,非故,非敵,亦非友。無法前進,不能後退。
緊繃的日子一直持續到某天,婕兒娘親突然在人夜,來到她房裡提醒她。
「婕兒,公主說了,西邊的閣樓一建好,就賞賜給我們母女;明天咱們就搬進去。以後,咱們不用再回鄉下過苦日子了。」
李婕一聽,神色更為陰沉。「娘應該拒絕的。」
她能明白娘親對入府後,獲得公主幾番榮寵感到幸運,可對她而言,逗留此地越久,越與郡王府牽扯不清,就越難全身而退。
「我不能搬去。」她想勸退娘親,該趁還沒闖下大禍之前罷手。
「不許你說這麼任性的話,公主的意思你能違抗嗎?」李三娘強調。她想著,欺騙大罪都已犯下,現在要保命的方法,也只有乖乖聽話,別被看穿。
「你可得罪不起長公主,你該明白,踏進郡王府後,你的腦袋就是公主讓你欠下的,你還這麼不知感恩?」
「可是娘,我們也同樣得罪不起蘭郡王呀!」李婕有些束手無策。
怎麼辦?看娘親如此依戀此地,更是娘親不答應離開的話,難道要叫她一個人逃走嗎?但她也不能丟下娘親不管呀!
「快去看看西樓的情況吧,有什麼不喜歡的,再回來跟娘說。說不定你等會一看,就會愛上這地方呢。」
「我不想……」極為不情願的李婕,卻被娘親半推半拉地押到了西邊樓閣,而後自己沮喪萬分地上了樓。
進樓前,她回頭看著固執守在門口不讓她回房的娘,她只好歎氣再歎氣。
「算了,就隨便晃晃,晃完敷衍娘親幾句就走吧。」李婕最後打定主意。
平心靜氣左右看看,這雖是在幾個月中趕出來的樓閣,不過,蘭郡王府不愧是蘭郡王府,使用豪華鋪張周飾廊柱,精緻高雅的傢俱擺設,一點也不吝嗇。
繞著一層、兩層、三層樓,越往上頭巡去,李婕的心情就越沉重。觸目所及,公主的用心,她還不明白嗎?但,她受之有愧呀!
「明天搬進來這怎麼成?看來,我得今夜就行動,就算娘親不答應,我也不管了。」她喃喃自語提著燈,推開門,走進頂樓最裡頭的那間廂房。
「到底要怎麼才能離開這兒——」
李婕才剛踏進廂房之中,便覺得有些不對勁。
她們母女明天才住進來,所以理論上,這間屬於閣樓主人的廂房,桌上……不應該點著燈的,也不該有壺不冒著騰騰熱氣的茶水和精緻糕點擱在那兒。
有人先來過了?是誰準備好那些東西?東西又是打算備給誰用的?
「……誰想要離開?」
還來不及讓李婕退避,思考出這件事詭異之處時,她便聽見一道醇厚而低沉的嗓音從內室傳來。
隨即,一見到來人揭開公隔內室的珠簾走出時,她整顆心都涼了一半。
「郡、郡王為何在此?」她倉皇倒退一步。
蘭啟陽原先還掛在臉上,不帶敵意的笑容瞬時斂下。「不是你讓人請我過來,說是有事一敘嗎?結果,不但讓我等你;而你人來了,還忘了有這回事啊?」
「呃?我並沒有——」霎時住口,李婕忽然想起,方才娘親無比堅持,要她前來閣樓的異樣。「糟了!不會是……」
站在房內中央的她,連忙回頭,想趕緊下樓要找娘親問個清楚。
可當她才轉身,還來不及站穩,便只聽見「砰咚」一聲,睜眼看著房門突然關上,察覺應該沒有其他人在的房門前,飛快閃過一抹肥胖黑影。
看那體型……不會是她娘親吧?但,好像啊……連太過於匆忙而跌跤的模樣,都一模一樣……看樣子,八成是娘沒錯。
「怎麼回事?」跟在李婕身後,來到房門前一探究竟的蘭啟陽,略低下頭,同時貼在她耳旁輕聲問道。
「門……讓人反鎖上了。」再次使勁拉扯房門的李婕,臉色發青,心跳加速,根本不敢回頭看著蘭郡王。
天呀,娘不會真的做了吧?以為將她同蘭郡王拐來此地,然後就能……
「不會有事的!」她猛搖頭,不敢繼續想像任何有可能接下來發生的事。「不行,我不能留在這兒!」
「你這樣猛敲門板也沒用的。」見李婕失去一派糊塗度日,輕鬆自得的模樣,反常害怕的動手敲擊門板,蘭啟陽有些惱怒。
尤其是當她根本沒有聽進他的話,兀自越敲越激烈時,他再也克制不了脾氣。「這麼做只會傷了你的手,快停下!」
他大喝一聲,同時一把擒住她雙手,阻止她愚蠢而無異自殘的舉動。「李婕,冷靜點!這兒還有我在!別怕!」
「不要!」驚覺他熾熱大手觸碰到自己的瞬間,李婕的驚慌,也同時到達最高點,像是見著什麼妖魔鬼怪似的,李婕使盡全身之力,揮手甩開了蘭啟陽。
「不可以這樣,蘭郡王,你千萬別因一時衝動,著了人家的道呀!」說什麼有他在就別怕?開玩笑,最可怕的——正是他!
他……會不會已經讓娘騙著喝下了那亂七八糟的媚藥?
「喂喂,現在失去理智,衝動到搞不清楚狀況的人,是你才對吧?」蘭啟陽見她慌張之至,不免好笑。「你覺不覺得,也許你需要向我解釋什麼?」
是他並無異狀,不像是已經失去理智,李婕才像是感到安心般,悄悄鬆了一口氣。對嘛,即使娘親能拿她名義將蘭郡王騙來,他也不會這麼容易被騙服藥的。
「方纔那個鎖門的人……從背影看起來像是你娘。」他再瞧了瞧門外,確定有那人早已離去,再回頭看看她的驚慌失措,他不免有些瞭然。
「如果你說……邀我來的人不是你,那麼,是誰假藉名義,要將咱們兩人關在此地?又是為了什麼理由?那個人……是你娘親嗎?」
李婕心兒一緊,全身僵硬起來。「沒……沒的事。我娘……她……她哪敢對郡王如此無禮?」她說得萬分心虛。
該怎麼辯解,才能讓蘭郡王的怒氣不降至她們身上?
想為娘親脫罪,可事實擺在眼前,怎麼解釋都只是狡辯。何況娘親確實別有居心,她難以理直氣壯地辯駁。
「與其花時間想,是誰將咱們關在這兒,不如……不如趕緊找方法離開這兒才是正事吧?」
門被反鎖,還有沒有其他的出路?李婕從門邊一面一步小心退開到窗邊,一面小心觀察著蘭郡王的表情。
她偷偷瞄了眼似乎也被從外頭釘上的窗戶,李婕的不安直往上竄。她可不想和蘭郡王獨處;倒不是怕他會對她如何不軌,卻是怕自己又多瞭解他一些。
她不想再知道他是個多麼完美的男子…否則,她說不定會…
「為什麼?」他氣定神閒的朝她走近,看她連眼角餘光也躲躲藏藏的,就是不看他,他心裡早已有了譜,她一定多少已猜出,今晚這件怪事的脈絡。
「你這麼著急……莫非你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他探詢似的壓低聲音,在她耳邊好言問道:「你早知情?」問句不像問句,倒像是個結論。
「婕兒……」她心兒一緊,身後舒汗直流,努力創造借口。「要查出誰要謀害咱們,當然是離開這兒比較容易呀,郡王怎麼會連這些也看不出來?」
她才想另外找出路,一抬頭,卻驚覺自己的前言已被那魁梧身軀給完全封死。「郡、郡王,這扇窗……我已經看過了,是被封死的。」
「那真是辛苦你了。」他輕綻一笑,繼續逼近。
她心跳狂飆,覺得他那笑容,純潔無辜的讓她……直覺毛骨悚然,笑得怪可怕的。怎麼他沒意思急著離開?一頭熱地想逃離這兒的,似乎只有她一個?
「所以、所以能不能請您讓開些,讓我過去那一邊找找別的出口?」不得不伸出雙手推開他,只因她再不拉開彼此距離,蘭啟陽可能就會貼到她身上了。
唔,郡王好反常,他靠她那麼近做啥?
「不用急於一時。反正明天見不到本王,自然會有人來找。」
他溫柔的執起她的手,於手背上輕輕烙下一吻,而後便捉握著她的手,來回地撫弄起來,再突然緊緊一握,看著她,眼中有一抹意義深遠的光芒閃爍。
「怎麼,你的手在發抖,會冷嗎?」
李婕僵直的搖頭否認。「不,不冷。」只要他別靠得太近,她就不會怕得直打冷顫了。
「郡王不爭沒關係,婕兒自己找便成。明天還有一堆工作要做呢……」
她才想使出熊的爆發力,一鼓作氣推開他,卻發現他的胸膛像堵牆,就算是熊去衝撞也推不倒;何況她的氣力可能比小熊還不如。
「呃,我說,郡王既然、既然這麼不喜歡婕兒,想必連站在婕兒身旁都會令郡王生厭……所以,婕兒自己站遠些,不惹您心煩。」
面對她低聲下氣的請求,他還是動都不動,只是一個勁兒的望著她笑。
她早已讓他的欺近給嚇到汗流浹背。這還不夠詭異嗎?往常沒給她好臉色的蘭郡王,此刻不但笑意連連,而且還這麼死盯著她…
「郡王,您到底打不打算讓開?這兒沒別人,您不用委屈自己陪著婕兒。」
糟了!他不會已經服下了媚藥吧?所以,他突然轉變得……熱情起來?
李婕這麼一想,整個人只差沒當場凍結。萬一他有那個意思……不管是不是他出於自願……憑她柔弱的力氣,她絕對無法抵抗蘭郡王!
「婕兒知道、知道郡王是討厭和婕兒獨處的,婕兒很有自知之明,如果您不讓開的話,婕兒沒辦法順您的意思,閃遠一些,不礙您的眼。」
他繼續輕笑,總算開了口:「我從沒說過我討厭和你獨處。」
她心頭一緊,一時間,被他的俊美溫柔所蠱惑。
他是說真心話嗎?她可以相信他嗎……等一下,這不對。這不可能是真正的他呀。她不敢抬頭看他,只覺腦袋嗡嗡作響。
郡王是怎麼了?會是媚藥開始發揮作用了嗎?所以他神志渾沌,不知道將眼前的李婕看成是哪個讓他癡迷的天仙絕色?
可她不想在這種情況下……隨便交出自己,遂了娘親的心願呀!怎麼辦?
「從你一入府的那天起,我便一直想找個沒其他人在場的時候,和你談談心,不過,娘親的耳目從多,平常即使只有我倆在時,仍是有些眼線躲在暗處。」
他輕柔托起她臉頰,對上她驚懼萬分的雙眼,而後再次盪開一笑。
「我終於等到和你單獨在一塊兒的時候了。」
「郡王,您得好好想清楚……您不可能想要和婕兒在一起,玩笑也不是這樣開的!」說是抗拒,可其實她的力氣早因他的一席話而消失殆盡。
她其實不討厭他的。在認識他以前,或許會受他的出色外貌而吸引,認識他以後,則真正開始傾慕他的正直無罹。公平處事。
躲著他,不接近他,也只是害怕自己的心,哪天一陷落,就此收不回了吧。她不能喜歡上他,她沒有一點匹配得上他的……但是……但是……
她會不會想得太多了呢?若是他有那意思……她……拒絕得了他嗎?
她可以……當他是認真的嗎?
「我不是開玩笑。」見她試圖別開頭,他猛然一使力,逼她看著他。「我等這一刻等了多久你知道嗎?」
她搖搖頭,不敢相信這一天也會降臨自己身上。是娘親找來的媚藥太有效呢?還是他原先也對她有意思,所以輕易說出了真心話?
老天,她該怎麼辦哪?是接受,還是拒絕?
「平常,總有我娘親派人將你護得緊緊的,就連侍讀也有人躲著監看,就怕我從你身上找到什麼蛛絲馬跡,證明這樁婚事只是虛假。可今天,你沒有靠山了。」
蘭啟陽一臉勝券在握的笑容,宛若雷極擊頂,將李婕打的眼冒金星。
「只要沒有娘親干涉,我可以慢慢對你逼供。我總算是等到這時候,今天被關在此處簡直是天賜良機,你是跑也跑不掉,躲也無處躲,只能乖乖回答我!」
「唉?!」他說他要做什麼來著——
逼供?完蛋了!看樣子,他不但沒事,而且清醒得很!
她果然是白日夢作太多,完全會錯意。蘭郡王想與她獨處,並不是為了甜蜜示愛,只為揪出她底細。
一察覺大事不妙,她有股衝動想轉身喊救命,而她也確實做了。
「誰快來開門呀!娘,娘您別把女兒關在這兒呀!會出人命的!不,不行,郡王——郡王您別靠過來,別拉我,我不過去,我不——」
這樣的尖銳叫聲,也許傳遍了空無他人的西閣,迴盪在郡王府內。
「娘——救命——呀——」
* * *
聽聞女兒驚慌失措的救命聲時,坐在西閣人口樓梯上的李三娘,心頭不免有點兒罪惡感。
「婕兒,別怪娘狠心。還不都是你不答應爭取郡王寵幸?那我這做娘的不多事怎麼行?」
她能只抓緊衣襟,摀住耳朵,落寞的站起身,決定回房。
「一輩子的榮華富貴,這是咱們求也求不來的呀。捱過今晚,你就是郡王夫人了。凡事都忍著點呀……你將來的幸福,端看你能不能抓住夫婿的心呀……」
* * *
李婕發出尖聲怪叫,瑟縮身在角落的動作,蘭啟陽只覺極為好笑。
他原先一觸即發的怒氣,看在她可憐兮兮的模樣上,打消了大半,忽然覺得自己變成欺負她的壞人了。
「好,我不抓你。」最後他歎了口氣,舉起雙手,退離到房間中央,坐到方桌前,決定換個方式與她談談。
「其實你大可不用怕我。平日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若你當真如你所言,是我父王為我定下的媳婦兒,大可理直氣壯面對我。」
他輕笑。「你自個兒心裡有鬼,還需要我提點嗎?」
見她將唇咬得慘白,他有些猶豫起來。再加反勁,也許,他就能逼出想要的真相,可也或許會將她逼急了……
「你打算從哪裡開始說呢?」他以肘支顎,悠閒地撐在桌上,似笑非笑。
「你最好別想有一絲隱瞞,否則我會讓你知道,我蘭啟陽也不是個糊塗郡王,誰敢欺騙我……哼哼!」
他明就沒有什麼嚴詞威脅,只是輕哼兩聲,可那兩聲,卻讓李婕眼前產生了幻影,彷彿正置身刑場,後頭有人正用刀子抵著她頸項……好冰、好涼、好恐怖!
「今天,我就要你說個明白,你究竟是我的未婚妻,還是個卑劣騙子!」他掏出腰間錢包扔在桌上。
「拿你的信物出來,和我的錢袋比對吧!是真是假,一目瞭然!」
震驚過度,她反而豁出去了。坦承真相,他會惱怒她的欺騙,死得更快,不承認,還可多活些時候;只是,要她再次欺騙他,她實在辦不到呀。
所以,最好的脫身方法以便是,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答!
她鼓足勇氣,與他對視,大膽提醒他。「不管是真是假,過了今夜,就會成真了。」
他劍眉一挑,被她勾起了興致。怎麼方纔還像個小可憐似的女人,這會兒倒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激他的話了?「我不答應娶你,誰能耐我何?」
「郡王,你得想清楚些,如果咱們不立刻離開此處,在一起過了夜,郡王您看重的清譽不會毀了嗎?誰會相信,孤男寡女獨處一室,什麼都沒發生?」
他微微一愣。確實如此。娘親恨不得揪著他找個姑娘拜堂完婚生孫子,之所以對李婕前來認婚,不特意追究真偽,怕也是因為抱孫心切。
若過了今晚,娘親若不打著懲教孽子的名義,押他人洞房,鬼才相信。
「呵,算你說得有理。」他冷笑。眼前局勢來看,只得趁早讓她離去,免得節外生枝,遂了娘親主意,可就這麼錯失好機會,似乎又太可惜。
「所以,郡王還是別問這麼多,快快讓婕兒回房去吧。」
「我若不放你走呢?」他唇邊蕩起一笑,決定下個賭注。
「我偏要你今晚給我一個交代。你若真是我未婚妻,和你過一夜又有何妨?反正咱們名正言順,只是提前成夫妻。」
「我若是假,平白娶了我,郡王不覺得冤枉嘔氣?」她笑得有些落寞。因為名聲、責任什麼的而決定成婚,大可不必了。
這些時間以來,她不再是從前那個渾渾噩噩過日子、娘親說什麼都應好的小女兒,卻是慢慢的學會自己思考、究竟想要什麼生活的成熟姑娘李婕。
早已覺悟,與其獲得一生富貴,卻只能換得夫婿冷眼相待,她寧願過著貧窮日子,卻不用時時提防什麼時候腦袋會讓人摘掉。
「奇怪,怎麼以前我從沒注意過,你是如此伶牙俐齒?」他對她老將他堵得沒有辦法逼問她,不感到生氣,反而感到絲絲的激賞。
「以前就連我自個兒也沒注意過呢。」她苦笑。
「為何你就是不願正面給我個答案?怕我殺你,還是怕我將你送官法辦?」拖拖拉拉至今日,僵局總要有人出面打破的。
他決定,把事情做個了結也好。
「如果我承諾,只要你吐實,我既往不咎呢?你還怕什麼?只要你承認,婚事只是騙局,我保你和你娘,毫髮無傷離開郡王府。」
這回換成她愣住。他難得對她如此寬厚的,他重承諾,敢這麼答應她,相信她不用再擔心什麼後果。
她該趁現在,將前因後果全盤托出,然後離開此處……永遠不能再見到他……心兒忽然絞痛了起來。
明明只要一開口,就再也不用煩惱什麼了,可她的咽喉卻突然像是讓什麼給梗住,發不出聲音。
驀然想通也許是怎麼回事的時候,她看著他,笑得有些苦澀,總算是說出了長久以來困擾著自己的真相。
「也許婕兒怕的是……是怕我們之間,就此了斷關係。」
想來,是她在與他初見面的那一天,就丟了心而不自知了吧?
為他的溫柔多情,為他的平易近人,為他的善體人意,為他的超然卓爾。
「你的意思是……」他忽然為她一語,感到有些莫名的焦躁起來。
會就此了斷關係?這就表示,他們當真沒有訂過親?
為什麼,她給了他這個應該感到高興的答案,他卻一點也不開心?
「你得說明白些。」有些懊惱,他坐了下來,為自己斟了杯茶水,想要冷靜「有或沒有,別拐彎繞圈子。」
「我的意思是……」剛才沒來得及多加思考,直到他已將杯子舉到唇邊時,她才忽然想到大事不妙。
空無別人的新建樓閣,不該有吃的東西?若說是工人們放置在比處的茶水,就沒有道理還冒著熱氣。
娘親既然打定主意將他們倆關在此處,就不可能放任他們和平共處,所以,那茶水一定有陷阱。
他若喝下那十之八九含有媚藥的茶水——糟糕!
「郡王!」她不顧先前對他的懼怕,自角落猛然站起身,衝上前去。「郡王別喝!那茶水不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