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巴貧女 第六章
    就連魂魄也能輕易凍結的寒冷雪夜,寂靜大街上,一大一小的兩個身影緩緩前行;母親將女兒牢牢抱在懷裡,以自己單薄衣裳為女兒保溫。

    冰冷雪花隨著北風狂亂吹拂,形成令人舉步維艱的屏障,阻止她們母女再往前進。

    沒走幾步,精疲力盡的年輕母親腳下一拐,整個人趴跌在地上。

    這一摔,打潰她所有逞強,已將近三天未進食,這回她是再也站不起身。

    「娘?」憂愁地柔柔伸手摸摸娘親發燙的額頭,連君影雖然才四歲,可她小小的腦袋十分清楚,她們母女倆這會兒是遇上大麻煩了。

    她掙脫出倒下的娘親懷抱中,拉緊身上破舊襖衣,迎著幾乎就要將她吹跑的強風,屈著身子幾乎是用爬的才能前進。

    她眼中只有前頭隱約透出燭光、有著高牆的大宅院;跑上階梯,舉起小拳頭猛敲門:「對不起!幫幫忙!娘生了病,走不動了,請救救她吧!」

    小女孩細弱聲音,能在這狂暴雪夜中,傳到人們的耳中,本身就是奇跡。

    不多時,那扇厚重大門讓人推開,走出一位約莫四、五十來歲的中年婦人;她不覺訝異地看著這前來求助的小女孩。

    不等人家開口發問,小女孩連忙拉著婦人的手,啜泣說道:「大嬸,請您好心救救我娘,我給您磕頭—」

    「哎呀!你先別急著哭,趕快說發生什麼事哪?」親切的中年婦人連忙拉起小女孩,跟著她去找她病倒在路旁的娘親。

    忙把這瘦弱女子,扶進宅院一角荒廢客房炕上躺著,李大娘才點了燭火,意外注意到披風下,那母親的臉上身上,竟纏著一層又一層的髒污紗布。

    「不能拆!」小女孩突然躍起,阻止李大娘伸手探前。「娘親身上有傷口,大夫說拆了會長膿,千萬別碰!」

    「帶病的?」李大娘倒抽一口氣連退數步。「糟,惹了不乾淨的東西。」

    「不是病,只是傷了。等娘親好些,咱們母女就離開此處,不會給您添任何麻煩。」小女孩緊緊摟住昏迷的娘親,回頭懇求:「求您收留咱們一晚!」

    「唉,好吧好吧。」李大娘長歎一聲,看著小女孩過分早熟的應對,不難想見這是個苦命的孩子,心一軟,李大娘點頭留下這兩個不請自來的客人。

    「我等會讓人準備些飯菜和風寒藥,你娘這麼瘦,想來是餓了很久吧?」歎息聲連連,李大娘退出房門,臨走前,像是想起了什麼,特別交代著:

    「對了,咱們家主人脾氣暴躁的很,讓他知道這兒有外人肯定會發飆,沒事的話,千萬、千萬別踏進東廂主人休息的地方呀。」

    「嗯。」連君影感激地一口應允,聽見房門關上的同時,她連忙跑回娘親身邊坐卜,將頭枕著娘親手掌。

    沒多久,炕上傳來娘親虛弱聲音。

    「娘!娘你醒了嗎——」

    「君影?」猛地自炕上彈跳坐起,甦醒過來的年輕女人第一件做的事,便是把女兒緊緊擁入懷中,沒一會兒,又拉開女兒著急地看著女兒是否安好。  

    「我沒事,幸好這兒的大娘人好心,收留咱們。」連君影笑了笑。

    「這是什麼地方?」年輕女人充滿戒心審視四周,銳利精明的眼神,與她的骨瘦嶙峋太不相稱。

    奇怪,她不記得來過這裡,但,一景一物卻有點熟悉?

    「君影,待在這兒,別亂跑,娘出去一會。」心中湧起莫名好奇心與畏懼感,年輕女子撐著虛弱的身子下炕,推開門走了出去。

    然而第一眼才看到長廊柱上的刻花,她便當場歆然,抱著不信回過身,就連窗欞上的雕飾也讓她驚跌落地。

    這些龍形紋飾與圖騰,她不可能認錯,那個叫她忘也忘不掉的家——這裡是騰龍堡的產業!

    她顫抖著聲音低喃:「不成,我不能在這兒待下,這裡太危險!」

    「呀?你醒了?有病在身別勉強。」指揮身後僕人們把東西送進廂房,李大娘說著就要攙扶年輕女子。「天氣冷,飯菜都涼了,不嫌棄的話就吃吧。」

    啪的一聲,年輕女子揮開了李大娘好意,將手縮回胸前,兩手緊握,唯一看到的那雙明亮眸子,飽含深沉畏懼與錯愕。怎麼會見到李大娘?

    連君影自房內探頭:「大嬸,我娘怕生,您不用扶她,君影來扶就得了。」

    WW      WW       WW

    「真是抱歉,給您添了麻煩。」年輕女人面紗下,嘶啞聲音語帶哽咽。她安頓好過於疲累而熟睡的女兒,來到桌前,開始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湯藥。

    「方纔……是我一時驚慌,希望沒嚇著您。您的大恩無以為報,等雪停,我們母女立刻離開。」折騰好一會兒,即將天明,她只想趕快走。

    離開這叫她心慌意亂的地方。怎麼就這麼巧合,竟回到這兒?

    闊別五年,李大娘的古道熱腸未變,變的……恐怕只有她自己吧……

    「一個女人帶著孩子想必很辛苦。」李大娘打量著眼前有禮的虛弱女子,再看看床上可愛的孩子,不免歎了氣。「你叫什麼名字?打哪兒來的?」

    「我名喚……常思竹,孩子是君影;咱們居無定所。」回答得極為遲疑。

    「孩子的爹呢?」

    「她爹……不知道有她。我也沒辦法……讓她認祖歸宗。」

    李大娘有些訝然,看這女子談吐謹慎而有分寸,不似尋常百姓,可帶著小女兒四處流浪,莫非是大戶人家的丫鬟?被主人看上,卻讓正室給趕了出來?

    「不是我不願幫你,可讓主人知道咱們家多了陌生人,讓他發火,這可不是好玩的。主人平常就不好伺候,一發起脾氣更是驚人。」

    常思竹拿著湯匙的手隱隱發顫,湯藥灑落些回碗裡。不會那麼巧合的……他也在這裡嗎?「這裡的主人是……」

    「騰龍堡堡主——東方戩。」

    常思竹一愣,趕緊低下頭,埋頭努力喝起湯藥。

    光聽到那名字,她眼淚便差點不聽使喚奪眶而出。作夢也沒想到,還有機會靠他靠得這麼近呀……

    這些年,他過得好嗎?是胖了,還是瘦了?可曾……成家了嗎……

    她好想知道他的一丁點音訊。「我……聽說過這名字。騰龍堡不是該在離這兒東北二十里的地方,堡主怎麼會在此處?啊,是來巡視田地的嗎?」

    不知費了多大力氣,常思竹才能故作無知的小心問出她的疑惑。

    「魁首不過問堡內事務已有五年:他在此處是為療傷。」

    「療……傷?」常思竹心頭一緊。「主人……他怎麼了?」

    「五年前,魁首率民兵攻上當時作惡為亂的狂風寨,在亂戰中讓火燒傷,雙目失明。大夫說那火光雖傷了魁首眼睛,卻不應失明,所以那是心疾。」

    「心疾?怎麼說?」聲音哽咽喉間,心痛如絞。怎麼會?他怎麼會失明?

    「當時魁首愛上了一名孤女,對她一見傾心,誰知,那人竟是狂風寨派來的奸細。」李大娘說著說著,不免有些憤恨。

    「奸細?」常思竹愕然,不敢相信他是這麼認為的。事情為何變成這樣?

    「她背叛魁首盜走家寶,叫魁首如今失去了其他家族的支持,只能選擇隱居在這別莊裡。」說著說著,李大娘無奈的又歎氣起來:

    「也許是因為被所愛之人背叛,以致他不願再見到這污濁世間了吧?其實主人原是那麼威風凜凜,耀眼出眾,是咱們騰龍堡引以為傲的魁首啊!」

    常思竹僵在原地,許久未嘗出聲,指掌交握,隱隱顫抖。

    「你知道嗎?魁首雖看不見,卻總在書房裡坐上一整天,呆望著當初決定成親前,命人為她繪製的畫像,一會兒發狂,一會兒靜默,整個人都變了。」

    「他——真那麼愛那名女子嗎……好傻。如果認為那女人是奸細,幹嘛還這麼流連不捨?忘了不就簡單多了?倘若真讓他那麼痛苦的話……」

    常思竹別過頭,悄然揉了揉眼睛,拚命遏止眼淚落下。別哭,千萬別哭,否則就會讓人識破了啊……「五年……真是個傻瓜!」

    「是啊,魁首他太傻了,但這也怪不得魁首,那狡猾女人手段太卑鄙,瞞了咱們騰龍堡上下所有人。若再遇見她,看我不將她碎屍萬段才怪,可惡的狂風寨——風臨-!」

    好不容易讓大娘心情平復了些,常思竹與大娘閒聊完,才剛送大娘離開,伸手合上房門的同時,她登時雙腿一軟,靠在門板上跪倒在地。

    「風臨-嗎……」她低喃著他所愛之人的名字。

    包裹在臉上的陳舊紗布偶然斷裂,一圈一圈迸散開來,那總是遮掩著的驚人美貌,再次曝露在空氣中。

    為了不讓任何熟識的人發現,她假裝身染惡疾,總是用紗布將自己緊緊捆縛,用以防止仇家追殺,連累她無辜的女兒。為了女兒,她只能這麼做。

    「他……仍然忘不了臨-嗎?為什麼這麼傻呢?」

    淚水無聲滑落,略顯憔悴的臉龐上,露出這幾年難得一見的欣喜。

    可幸福只在一瞬間,隨即那笑容越來越淒涼,越來越慘淡。

    她作夢也沒想過,她還會聽見這名號。世上所有人都應該只記得,風臨-死在五年前那場大火中——雖然她其實並沒死。

    還為他生下了一個可愛的女兒。

    千辛萬苦,繞了大半圈子,奸不容易回到東北,結果是聽到這樣驚人消息。常思竹怎麼也沒料想到,當初怎會陰錯陽差?他不但誤會她,而且恨她入骨。

    她曾經這麼計畫著,為了救娘親可以不管其他,可最後她終於鼓起勇氣告訴他要他等她,結果只剩下他滿懷仇恨自我折磨。

    怎麼會是這樣?她就注定非得失去他不可嗎?不行,不能這樣,她得找到方法告訴他真相。但現在她……要如何才能開口告訴他——

    常思竹就是風臨-?

    JJ      JJ       JJ

    李大娘忐忑不安的,站在東方戩身邊伺候用膳。

    魁首性格固執,失明後也不肯讓人服侍餵食,執意要自己拿湯匙進食,常弄得亂七八糟;可所有人都同情魁首,沒人敢忤逆他,隨他任性。

    花了些時間,好不容易練習到現在,東方戩才能準確取用東西,可還是需要有人在旁看著幫忙。

    「李總管。」侍女躡手躡腳推開門走進來,附耳對李大娘說了幾句話。

    「什麼?小孩不見了?」李大娘連忙拉過侍女到一邊,壓低聲音。「不是讓你們看好的嗎?萬一吵到魁首——」

    砰磅一聲,李大娘一回首,就見東方戩將飯碗扔在地。

    「做什麼事鬼鬼祟祟怕我知道?」他厲聲問,目光混濁,威勢依舊。

    「沒、沒事。」

    「沒事?沒事何必兩個人拉到角落裡咬耳朵?」雖然眼盲,可東方戩不愧是東方戩,聽音辨位,洞察聲息的能力絲毫不減。發現沒有回答,他脾氣又升上。

    「不說?敢欺騙我,留你們何用?給我滾出這兒,別再出現我面前!」

    「魁首!魁首息怒!只是思竹姑娘的女兒不見了,大伙正在找!」畢竟還是害怕主子,侍女讓東方戩一拍桌子,便嚇得全盤托出。

    「誰是思竹?」皺了皺眉,東方戩譏諷冷笑起來。「好啊,這兒主人是我,可看樣子,你們全不把我放在眼裡。留人不留人,也不請示我意思?奸大的膽子!」

    「昨兒個大風雪,她們母女病倒在外頭,不敢驚動魁首,所以只好暫時收容她們,還請魁首別動怒!」李大娘急忙解釋,沒料到主子今日火氣特別大。

    「那今天我醒了,不想留人,還不把她們給我攆出去!無謂的同情,只會惹來禍端!」

    「是,咱們這就去!」

    東方戩煩悶,一腳踢翻了整張桌子,才氣急敗壞地想離開,卻因翻倒的桌子擋苦而不小心栽了個跟斗;這麼一撞,腦袋也清醒了些。他是在生悶氣沒錯。

    心情無法平靜,煩躁的伸手到腰間,抽出那支他總是不離身的玉笛,摸索笛上孔洞,緩緩吹起帶著哀傷的旋律,只有這樣,他才能平靜些,但……

    「嗟!這什麼鬼東西?」東方戩暴躁的一把將玉笛摔落地面。

    為什麼每次想冷靜下來,等到他發現的時候,他腦中早自動浮出五年前一個雨夜中,那段叫他被奪走心魂的美麗旋律?

    明明每次一想起過去,他就心疼難當,可為何能讓他平息下來的,卻只有同樣的曲調;他這不是自找苦吃嗎?如果能忘了就容易多了,但——

    「都是你的錯,風臨-!」東方戩氣憤槌打自己額頭,怪自己雙眼不爭氣,如果他還能看得見的話,他第一件事便是要親手揪出這女人報仇雪恨!

    「奇怪,玉笛呢?」才稍微平息了怒氣,東方戩開始摸索地面。他告訴自己,留著那東西,不是因為思念她,而是他要時時提醒自己當時有多愚昧!

    「唔!好痛!」連忙縮回手,將受傷的指頭含著,唇間傳來一絲血腥氣味,大概是讓剛摔在地上的碗盤給割傷了吧。

    糟糕!現在這局面,他一動可能都會受傷,怎麼辦呢?玉笛會在哪裡?

    「叔叔……在找什麼?娘說我們要隨時幫助人家,我幫你找好不好?」童稚的聲音自門口傳來,小小的腳步聲零零落落傳了進來。

    「哪來的丫頭?誰准你進來的?」東方戩一想到自己一身狼狽被人看到,便有些惱羞成怒。「這裡亂七八糟的,你進來搗亂嗎?出去!」

    「我想幫你呀。」小女孩笑嘻嘻的回應,對他生氣的模樣不以為意。「-?怎麼這麼多吃的掉在地上呀?撿起來拍乾淨了就能吃吧?」

    「哼,沒教養的丫頭。髒掉的東西就不要了!」連個小女孩能辦到的,他都辦不到,東方戩自慚形穢之下,更是懊惱萬分。為何他這麼無能無用?

    「教養是什麼?哪裡有賣呀?我和娘很窮,什麼都沒有,當然教養也應該沒有的。叔叔好聰明,怎麼知道我們沒有『教養』呢?」

    小女孩單純的崇拜,在東方戩耳裡聽來只覺得極為諷刺。

    直想翻白眼的東方戩不免惱火起來。「你娘沒教你別招惹陌生人嗎?」

    他雖看不見東西,可武藝功力尚存,只要他願意,憑藉著對方聲響攻擊並非難事,但對著不解世事的小女孩出手……也未免太沒度量。

    「我不覺得叔叔陌生呀!」小女孩天真笑聲宛若銀鈴清脆。

    「叔叔長得很好看,我若有像叔叔一樣的爹,就不會有人說我是沒爹的孩子;這樣,就不會有人想丟我石頭,不讓我在街上要人家吃剩的飯菜回家。」

    東方戩一愣。聽這細嫩聲音還有移動的步伐判斷,這小女孩應該才幾歲吧?在街上討飯?這是怎麼著?

    自從他接管騰龍堡以來,這附近應該不會再有如此貧困的人家才對。

    這五年他雖不過問堡內之事,可潘管事應也是將一切打理的極好,而且定時向他報告近況,也向他請示處事方針,他無須多掛心堡務。

    「你娘在做什麼?讓這麼小的孩子去討飯?」

    「娘是不准,她說做人不能沒骨氣,每次都會罰我。可是……我不像娘能出去幫傭,我能做的也就只有這樣。而且我也不是白要人家東西,我每次都會說很多很多吉祥話,逗大伙開心。有的大嬸更是每天都等著我去呢。」

    平日小女孩沒這麼多話的,可一見到這叔叔一臉寂寞,讓她不免努力的想要讓他打起精神,便劈哩啪啦說個沒完,試圖將場面弄熱鬧些。

    「而且,人家的剩菜剩飯還好好的,沒弄髒也沒發餿,為什麼不能吃?沒什麼好丟臉的呀,總比吃不完,丟了浪費好。娘也常說,東西不吃完,不懂珍惜食物,會讓雷公劈的。看,這兒的東西砸了一地,雷公老爺一定很生氣。」

    東方戩一愣,對於自己的任性有點兒慚愧。她尚且知道珍惜食物,可他還暴殄天物,羞慚之心不免浮起,輕咳數聲。

    「咳……你小心別割傷了手,這裡我等會讓別人收拾。」這下才想起,這小女孩到底是從哪來的?方才李大娘說在找人,莫非就是她?

    「對了,你還不快去找你娘?」

    「呀,這個包子,這個包子還是熱的呀,我可以撿回去給我娘嗎?」小女孩像是發現什麼寶物一樣尖叫了起來。

    「熱的很稀奇嗎?」東方戩為這丫頭的童言童語感到驚奇。聽她興奮的聲音,毫不矯揉造作,童心純然,讓他整個人也不免跟著紆解了心底的鬱悶。

    沒有欺騙的天地……是他曾經以為擁有的夢想,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了他的翠雀,意外的,沒有怨懟,只是想念當時的快樂與溫馨。

    「對呀!叔叔命真好,每天都能吃這些吃得飽飽的。像我們要來的飯菜都冰冰涼涼,不吃會餓,吃了又會受凍呢。」

    「你……不覺得很苦嗎?」為什麼她還能這麼快樂,連一點沮喪都不曾在她身上發現過?

    自從失明後,他老覺得怎麼都不滿足,沒一件事讓他順心:可就在他自怨自艾時,有多少人過得比他還辛苦?為這小女孩心疼同時,他羞傀萬分。

    這些年來,他到底是怎麼回事?曾幾何時,他變得一點都不像他了——

    猛然握拳,東方戩苦澀地笑了起來。他現在不等於是個廢人嗎?還想這些做什麼?他再也不能為任何人做任何事了……

    「苦……苦是什麼?我不知道呀,雖然偶爾會不開心,可有娘在身邊,我覺得很好啊!就是常常搬家,有點麻煩。對了叔叔,包子我可以帶走嗎?」

    「看來你娘……把你教得很好。」突然有點好奇,她娘會是什麼樣的人?

    「呀!你這孩子怎麼在這?」門邊方向傳來人聲騷動。李大娘衝了進來,看見房內一團亂,以為魁首又發飆了,急忙抱起小女孩轉身就要走。

    「好了好了,快回去吧,你娘在等你要一起離開了呢!」

    「不是說要等到雪停嗎?」小女孩緊緊抓著懷中包子,就怕弄丟。

    「魁首不肯讓你們住下,快走吧。」李大娘忙著躬身道歉。「真是抱歉,讓這孩子吵了您,這裡的東西我立刻派人來收拾。」

    「大娘,只要等到雪停就好了,我娘還病著,捱不住大雪的……」無論別人如何欺侮都能一笑帶過的小女孩,卻忽然變得驚慌失措起來。

    「我,我可以去屋子外邊蹲著沒關係,讓我娘留下好嗎?」

    「這事你得問魁首才行,我作不了主啊……」李大娘偷瞄了瞄魁首一眼,放大聲響:「外面風大,君影你撐不住的。可是魁首嫌你們太吵了,要趕你們走。」

    「魁首在哪裡?我、我去求他!」連君影直想掙脫出李大娘懷中。

    「裡面那位就是魁首。」

    「給包子的叔叔?包子叔叔,不,包子大哥,不對不對,魁首大哥,我、我把包子還你!」連君影顧不得踩著地上東西跌了下去,筆直撲進東方戩懷裡。

    錯愕接過小女孩遞來壓扁變形糊掉的爛包子,東方戩一時反應不及。

    「包子我不要了,可不可以至少等到娘有力氣了,你再趕我們走?我不會惹事的,我、我可以幫忙打掃,喂雞鴨——」

    像是想到什麼,連君影連忙拿手搗住嘴。

    「我,我現在開始不說話,不吵你了,你讓我們留下好不好?」

    東方戩啼笑皆非地想到了一幕場景。若是要她去餵雞鴨……恐怕她小小身子當真會變成雞鴨的餌食吧?「是你娘教你說這些的?」

    「沒人教,可是……每次要借宿之時,娘都是這樣拜託別人讓她幫傭的,現在娘病了,我也得要努力幫忙。娘說,不能白吃白住人家的,所以……」

    沒能看到週遭一群人震驚表情,東方戩啞然失笑。「算了,都留下吧。」

    「魁首……是說真的嗎?」李大娘下免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有問題,可能眼睛也起了錯覺,竟然看到那孤僻的魁首……笑了?

    「我還不至於殘忍到要她們母女去外頭凍死。就到雪停為止,讓她們住下。」東方戩放開了連君影。「好了,去找你娘吧。」

    李大娘一把抓起連君影快步走開,就怕魁首陰晴不定的脾氣又改變主意。

    「謝謝魁首叔叔,不,魁首大哥,謝謝你了,好心會有好報的,你們家一定能財源廣進,六畜興旺,雞鴨肥胖,隨時都有包子吃的!」

    東方戩輕笑著搖了搖頭。這丫頭怎麼還在想包子?

    他對著就要掩上房門的李大娘大聲說:「李執事,等會記得給她們送一籠熱包子過去,小心別讓客人餓著了!」

    東方家再次出現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這回會是福或是禍呢?

    至少,現在的東方戩,笑得很開心。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