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怎樣?」
楊廷彥笑了:「我不會對你怎樣,但是聽說蘇常青的二兒子也當上了武林盟主,他的大兒子應該就是你大哥吧?黑堡的堡主呢,名聲顯赫。還聽說他們都對你愛愈性命,你說我要怎麼辦呢?」
我低頭不語,他又道:「我新煉了一種毒,正愁沒有人試藥,由你來選讓誰試如何?大哥還是二哥?」
我抬頭看著他,笑,一字一字的說:「你不如蘇常青。」
楊廷彥一聽臉色大變,怒道:「你竟然替他說話!」
我悠然道:「難道我還替你說話不成。你二十多年都接受不了這個現實嗎?你不如他,心計不如他,武功不如他,江湖地位不如他,相貌風度就差的更遠了,父親怎麼會喜歡你?」
楊廷彥臉色越來越白,不停的大吼:「住口!住口!住口!……」
本來還有些可憐他,可是他竟然想傷害大哥和二哥,那就不要怪我不講情面。
我不理他的叫喊,繼續說。
「你當父親看不出你居心叵測嗎?看你可憐,哄著你玩兒罷了,你偌大年紀卻為老不尊,還妄想用這裡困住他,他叫你『大哥』的時候,一定眼含譏笑吧,叫你『彥』的時候說不定會因憋笑憋出內傷來。怪不得他一有機會馬上就離開這裡,別說是蘇常青,隨便一個人都比你強。我真佩服父親,竟能在這裡住一年,若是我,怕是一天也住不了,看到你,我連飯都吃不下,怕要生生餓死了。」
「你住口!」
楊廷彥大叫一聲,向我衝過來,抬掌便打,我含笑看著他,他的手堪堪到我面前,又硬生生收住,面色慘白,目中已有淚光閃動:「然,你是這樣看我的嗎?你這樣討厭我嗎?」竟把我當成了父親。
我暗道可惜,早知他必不肯為大哥解毒,我已有防備,他這一掌打上便中了『情根深種』之毒,只要能見他如何解毒,我便也能解了大哥的毒。這人對父親用情還真的很深,我這樣激他都不捨得一指加害。
我一笑:「你還要我怎樣看你?你心胸狹窄,目光短淺,行事也不夠光明磊落,憑什麼要我喜歡你,我喜歡的人只有蘇常青,就算他騙我,我還是喜歡他,永遠不會是你,你不要癡心妄想了。今日放了我們便罷了,否則,我便和你恩斷情絕,永世不見。」
「恩斷情絕,永世不見!」他渾身顫抖,連連後退,「當年你這樣說,今日還是這樣說,你就那麼恨我嗎?只因為我傷了那人,我對你,我對你的好——」說著一口血噴出,染紅了前襟。
那一瞬間,我的暗器已然出手,是唐繁自創的「繁花似錦」,用的是金子做成的花瓣,他當日教我時自誇這一招已勝過唐門最有名的「漫天花雨」,這些花瓣什麼形狀都有,閃閃發光,在空中互相磕碰之間,即改變路線,又發出悅耳的聲響,晃人耳目,防不勝防。
我一招既出,看也不看,向後躍出房門,轉身便跑,剛看到洞口,一個人影從我頭上掠過,停在我身前,冷笑連連,正是楊廷彥。
我忙煞住腳步,氣喘吁吁,生平第一次恨當年為什麼沒好好練武。
楊廷彥將我的暗器仍在地上,冷然道:「你內力太低,白白糟蹋了好招數。」
沒有辦法了,此人武功強我太多,用毒的功夫更是遠高於我,方才失手,他也定不會再上我的當。
我乾脆坐下來,笑道:「慕然認輸了。」
楊廷彥臉色變幻不定,幾次上前要教訓我,又咬牙忍住了,誰讓我長得像父親呢,他沒有辦法下手傷我。
我只是笑,不再理他。
終於,楊廷彥道:「你太像他了,我不能對你如何,但是我卻決不能放過蘇常青的兒子。你在這裡等著,我這就去取了他性命。」
我歎了口氣:「別說我沒勸你,黑堡之主沒那麼好對付。我等在這裡又何妨,他一定會來救我。」
楊廷彥冷哼一聲:「他現在武功全失,你還相信他能救你。」
我笑了:「他當然能,我既愛他,便信他,他說會保護我,就能做到。他當日把命交到我手上,我今日也把命交給他好了。」
楊廷彥咬牙道:「他是你仇人之子。」
我更笑:「你認為我在乎嗎?你以為父親會希望我替他報仇嗎?你怎知父親不是自願死在蘇常青手上?他的仇早就報了,而且是親手報的,還有什麼比殺死自己所愛的人更痛苦呢?而且父親留下我,讓蘇常青日日看著,時時刻刻提醒他。這一點,父親比我狠。」
「好,我倒要會會這黑堡之主。你最好不要離開,洞中的機關會要你的命。」
見他要走,我歎道:「大哥,你要等到什麼時候,你的然兒想離開了。」
話音未落,就見大哥從洞中走出,沖驚疑不定的楊廷彥一拱手,道:「前輩成名幾十年,何苦為難故人之子。」
我笑了,又道:「段王爺,你要笑就笑,憋著多難受。」
段銘楓大笑著走出來:「小然兒這麼關心我啊,是不是愛上我了?」
我也笑:「怎麼得了,你的臉皮越來越厚了,需不需要我替你去去薄?」
段銘楓還要再說,楊廷彥忽道:「你們怎麼進來的?難道你們解了『情根深種』之毒?」
我也很驚訝:「大哥,你們怎麼解的毒?真的解了嗎?」
大哥點頭。
段銘楓笑道:「小然兒方才說的信誓旦旦,難道不知嗎?」
「咳,咳,那個,我當然知道,但是楊前輩不知,楊前輩與大理段氏交情非淺,段王爺不應該告訴他嗎?」
段銘楓捧腹大笑,我過去踢他,他才勉強止住笑,道:「我和堡主趕到時,正聽到你說認輸,後來聽你說的肯定,還道你已經都知道了,我可是為你的神機妙算佩服得五體投地呢,原來,原來,小然兒只是隨口說說。哈哈哈,小然兒唬人的功夫又高了。」
我瞪他一眼,道:「我叫天,天可以不應,叫地,地也可以不靈,但是我叫大哥,他就一定要理我,因為他說過會保護我,我信他。」
大哥笑了。
段銘楓道:「他要是不理你呢?」
「他要是不理我,我會難過,大哥怎麼忍心讓我難過呢,所以他一定會來。」
段銘楓道:「佩服,佩服,好一個『我既愛他,便信他。』,我就告訴你吧。不過——」
段銘楓也露出困惑的神情:「我雖然知道楊廷彥是騙我們的,可也沒有辦法。你隨那個人一走,堡主便叫楚風奇跟著,然後突然找我打架,我當他瘋了,不肯動手,他竟出手就打,我勉強迎戰,開始時一運內力便疼得要命,我幾次要停手,他卻不肯罷休,一心要治我於死地。我還道小然兒變心愛上我了,所以他才找我拚命,激動之下,忘了疼痛。可是打著打著竟真的不疼了,內力也運轉自如。」
「原來如此。」
楊廷彥看著大哥:「你竟然找到瞭解此毒的辦法,你是怎樣發現的?」
大哥看了看我,道:「三夫人的《毒經》上共記載了75種毒,68種有解藥,6種寫無法可解,只有『情根深種』寫無藥可解,可見它不是用藥物解毒。」
我接著道:「情根深種,一份情埋在心裡,埋得越深就越痛苦,越痛苦就越不敢碰觸,越不敢碰觸就會埋得越發的深,如此循環形成死結。如果不顧一切激發出來,痛過之後,或許還有救。大哥,你早就發現了是不是?」
大哥點頭。
「為什麼不告訴我?」
「然兒會讓我試嗎?」
「我不會,此法太過凶險,也太過痛苦,我不能讓大哥試。」
「不錯,不到萬不得已,我也不會冒險。這次要多謝段王爺,用此方法必須要有旗鼓相當的對手,還要竭盡全力,才能將毒性全部激發出來。稍有差池,一旦毒性反撲,必會送命。」
段銘楓笑道:「好險,幸好我的武功不錯,幸好我們素有心結,才能竭盡全力。小然兒,你害我差點送命,有沒有一點好處?」
我一腳踢過去,他故意讓我踢中,跌倒在地,哀叫連連。
我笑了,心道,有這樣一個人,想罵便罵,想打便打,倒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