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晚上過去,宣-還是沒能找到周又貴,就算多了劉裕隆一個幫手也一樣;兩人忙了整夜,一無所獲。
「呼!」她長喟口氣。「天快亮了,今晚看來又是白忙一場,明天再說吧!」
「也好,我先送你回家吧!」找不找得到周又貴,劉裕隆才不在乎,他渴望的是可以跟宣-獨處的機會。
「不必了,我自己搭計程車就行了。」雖然答應跟劉裕隆一起找人,宣-還是和他保持距離,不讓他有所誤解,畢竟,她並不喜歡他。
「你一個單身女子搭計程車我不放心,還是讓我送你吧!」劉裕隆可不願錯過這獻慇勤的太好良機。
「不必了。」
「要的。」
「我自己可以回去。」
「讓女孩子一個人走,太沒有紳士風度了。」
宣-和劉裕隆在馬路上拉拉扯扯的,不知不覺來到一家賓館前。
拉扯中的二人突然撞到了一對剛從賓館走出來的男女,四個人同時一愣。
「江醫生!」劉裕隆先開口,看看江少則,又瞄瞄他身旁的女伴,一男一女在這種時候從賓館裡走出來,這會是什麼情況?他冷笑,江少則果然是貓改不了偷腥!「真是巧啊!這位小姐很面生,是你的新女友嗎?」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江少則壓根兒沒看劉裕隆一眼,他只注意著宣。「現在才要回家?」
宣-支支吾吾地低下頭,不敢看他。
劉裕隆兩顆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這是怎麼回事?江少則等於是被捉姦在床了,還這麼囂張;而宣-身為正牌女友,碰到男朋友劈腿,也沒有半點正常反應!
「江醫生,你不是也才正要回家嗎?」宣-不敢抗議江少則花心,劉裕隆可不會客氣。
江少則照樣當他是透明人,拍拍身旁女伴的肩。「小芬,你先回家,有事改天再說。」
「嗯,江醫生,謝謝你,拜拜!」小芬走了。
江少則這才施捨似地給劉裕隆一點注意力。「劉醫生,我想宣醫生還是由我來送吧,不麻煩你了,再見。」話落,拉著宣-走人。
劉裕隆差點被氣死。但宣-這個被劈腿者不抗議,他又有什麼資格代人出頭?只能咬落牙齒和血吞。
江少則一直拉著宣-來到賓館的停車場,走到他的汽車旁邊。「你不問我跟小芬是怎麼回事嗎?」
「我需要問嗎?」劉裕隆被感情沖昏頭,她可沒有。她聞得出江少則身上沒有半絲情慾氣息,沒洗過澡、身上還殘留著昨日的汗味,這一切都證明了他跟那個叫小芬的女人沒發生任何關係。
她是不曉得江少則為何帶著小芬上賓館啦!但他敢這麼正大光明面對她,就代表他於心無愧,那她還有什麼好說的。
他該說什麼?自己太幸運,遇到一個不會亂吵、不會亂鬧的女人?
「小-!」說真的,她如此信任他,他真的很感動,無比的憐惜湧上心頭。「小芬是我的一個病人,我們在一起,是在聊人工受孕的事。」
「在賓館?」她不懂,這種事情不能在醫院講嗎?甚至隨便找間咖啡廳,都好過躲在賓館裡談;他們為什麼就選了一個最詭異的地方談事情?
「那家賓館是她大姊開的,小芬不想讓夫家的人發現她在找人工受孕的方法,請我私下幫她,所以才到她大姊開的賓館談話,不必花半毛錢,又保有隱私,她還能有藉口跟老公說是幫姊姊看店,這是最好的選擇了!而且我們談話時她大姊一直在場,只是最後是由她送我出來罷了。」這就是他精采夜生活的真相,一堆女人找他談私事、吐苦水,不明白的人以為他夜夜換女伴,其實……整夜他跟那些女人連手都沒牽過。
她有一點猜到他那些緋聞的來源了,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先別笑。」他扳住她的肩膀,一臉的嚴肅。「先告訴我,你這幾天在忙什麼?」
她咬著唇,告訴他真相,他一定會氣死,他老早就警告過不准她接近周又貴了。
但是……她這次也是逼不得已啊!劉筱莉一直昏迷不醒,她也是沒轍了,才會把主意動到周又貴身上。
江少則看著她為難的神情,腦子一轉,一個隱隱約約的答案浮現腦海。
「你去找周又貴了?」
「沒找著。」就是這樣她才煩惱。
「不是告訴你別靠近他嗎?那個藥頭很危險的。」
「我知道,但劉筱莉掛念他,我想,除非周又貴出面,否則恐怕劉筱莉會一直昏迷,到時……一屍兩命啊!」叫她如何忍得下心?
「所以你就瞞著我私下去找周又貴了?」她有沒有想過,萬一周又貴對她不利怎麼辦?
「如果我告訴你要找周又貴,你會答應陪我去找他嗎?」宣-反問他。
「當然不會。」江少則才不管別人怎麼樣,他在乎的只有她。「在我的地盤上,我威脅周又貴不得販賣藥丸,他或許聽我的,但出了PUB,那就是他的天下了。一大幫的混混,你以為你勸個幾聲,他們就會乖乖聽你的?別傻了,他們會把你拆吃入腹的。」
「難道叫我袖手旁觀,看劉筱莉慢慢死去?別忘了,她肚子裡還有個寶寶。」那可是她費盡心力才保下來的。
「就算劉筱莉死了又怎樣,是她自己……」江少則話才說到一半。
宣-眼角瞥見對面馬路上一條熟悉的身影。「周又貴——」再顧不得聽江少則說話,她快步跑過了馬路。
「小-!」江少則臉色大變,跟在她身後。
叭叭!兩聲刺耳的喇叭聲突地響起。
江少則急忙煞住腳步,狼狽的身形驚險的停在一輛貨車前。
「他媽的,你小子不想活了,自己去死,別連累老子!」貨車司機探出頭來破口大罵。
江少則連連道歉後,才匆匆追尋宣-而去。
但待他跑過馬路,已不見宣-和周又貴的身影。
「該死!」他用力一跺腳,心慌如熱鍋上的螞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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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另一頭,宣-好不容易找到周又貴。
「周先生,太好了,我終於找到你了。」
「你不是那個女醫生?」周又貴一眼就認出了宣。「你又纏著我幹什麼?姓劉的那女人不是沒死嗎,連警察都不捉我了,你還來找我,別以為我真的好欺負喔!」
「我沒有惡意。」因為是她有求於人,宣-的口氣也相對地放軟。「劉筱莉雖然撿回一命,卻一直昏迷不醒,我知道她一直惦念著你,看在一夜夫妻百日恩的分上,請你去看看她,給她點鼓勵,或許可以激發她的求生潛能呢!」
「然後呢,等她醒來再來糾纏老子?我說你,你腦子是不是壞了?我好不容易擺脫那個瘋女人,你要我再去自投羅網,我神經病啊!」周又貴懶得理她,轉身就想走。
「等一下。」宣-緊追不放。「就算不看劉筱莉,那她肚子裡的孩子呢!你連自己的骨肉都不管嗎?」
「你憑什麼說那個孩子是我的?沒憑沒據的要我做便宜老爸,瘋子。」周又貴現在是聽見劉筱莉三個字就煩,跑得更快了。
「對這種事情,女人的直覺—向是很準的,你不信劉筱莉的話,可以等孩子出生後驗DNA啊!只要一滴血就可以確定那是不是你的孩子。」宣-堅信虎毒不食子,以親情、愛情感召,周又貴總會心軟吧!
但宣-忘記了,這世上還是有一些人沒有人性的,而周又貴無疑便是這類人之一。
「就算驗出是我的孩子又怎樣?老子都自顧不暇了,還要我拖個累贅,嫌我死得不夠快嗎?」這才是周又貴從頭到尾都不理會劉筱莉的真正原因。不要愛、不要情,更不要什麼親人、朋友,他的人生只要赤裸裸的利益。
宣-不敢相信地看著他。「你連孩子都不要,那你為什麼要跟劉筱莉戀愛、發生關係?」
「狗屁戀愛啦!大家不過是看對眼,爽個幾回,她自己不小心懷孕,是她笨,與我無關,我警告你,別再跟著老子,否則老子不客氣了……」周又貴的威脅才到一半。
「小-,你在哪裡?小-……」江少則的聲聲呼喚已然傳到。
周又貴現在最頭疼的除了劉筱莉就是江少則了,聽見他的聲音馬上拔腿快逃。
等到江少則找過來,周又貴已經跑得不見蹤影了。
看見完完整整,沒少根頭髮、也沒擦破一塊皮的宣-,江少則鬆下一口緊憋良久的氣。
但隨即,一股怒火又衝上他心窩。「你怎麼不聽我的話,硬要找周又貴,你知道那個人渣有多危險嗎?他可能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宣-煩悶地一揮手。「我很清楚周又貴的危險性,但我更清楚,我若說服不了他去醫院鼓勵劉筱莉,很可能一屍兩命的慘劇就要發生了。做為一個醫生,我無法眼睜睜看著可能得救的生命就此消逝,你能明白嗎?」她能理解江少則是在擔心她,她本不該用這麼惡劣的口氣跟他說話,因為他是對的。
可她被周又貴那番極度不負責任的話刺激到,心緒翻湧如暴風中的海浪,滾滾波濤中,儘是無限的憤怒、不平和焦慮。
江少則冷下臉。「死了又怎樣?劉筱莉是自己不想活,她愛找死,你救得了她一次,救得了她兩次、三次嗎?」他也是醫生,但他從不認為需要為病人做到犧牲自己安危的地步。
也許他生性自私吧!披上白袍的時候,他會盡心盡力救每一個病人,但其餘時間……醫生也是人,不是二十四小時便利店,不需要非得為病人奉獻出全部不可!
「你怎麼能這樣說?劉筱莉只是一時想不開才會去跳樓,只要給她適當的心理治療,她會想通的,會學習怎麼珍惜生命。」
「我只知道她不是第一次糟蹋自己。上次她可以飆車弄得差點流產,這回她去跳樓,下回呢?這樣的人真值得你費這麼大的心力?」
「就算劉筱莉不好,孩子呢?那條小生命總是無辜的。」在宣-心裡,每一個寶寶都是上天贈予的天使。這也是她當年選擇婦產科的原因。
「實話告訴你,我從來不認為那個孩子出生了會有什麼好,一個偏激的母親、一個不負責任的父親,你認為生活在那種環境下,小寶寶能幸福?與其一出世就被糟蹋,不如重新投胎去。」
宣-不敢相信江少則會說出這樣的話,一個婦產科醫生,卻不愛惜每一個降生在世間的可愛生命。
「是不是擁有偏激想法的人不是劉筱莉,而是你自己呢?」
「你為什麼這樣說?」
「一個人幸不幸福、快不快樂不是由別人說的,是要由他自己去感受。沒有人有權利剝奪別人的生存機會,哪怕只是個未出世的嬰兒,他的人權依舊受到保障。」
「說到底,你還是堅持要找周又貴去鼓勵劉筱莉。」江少則懊惱地抓了兩下頭髮。「我阻止不了你對不對?」
「找周又貴只是我在沒有辦法中想出來的一個法子,如果還有其他路可行,我不一定非找周又貴不可。但是……少則,也許我們該談談了。」
「談什麼?我說服不了你,又不放心你一個人行動。0K,我認輸,從明天起,我陪你一起找周又貴。」
她低下頭,閉上眼,如果在他表示不在乎孩子生死之前,他這麼說,她會很感動,但現在……她很難受。
雖然他的所作所為都是出於在乎她,可她還是無法接受褻瀆生命的他,那種冷酷的說法令她害怕,會不會有一天,當他對她的情淡了、愛薄了,她也會得到那樣的對待?
自從知道他父母離婚的事情後,她就發現他內心思想有些偏差,他害怕發展太親密、長久的關係,在他心裡,那代表著容易被背叛。
這些她都理解,也能接受,所以打交往以來,她沒逼過他承諾未來。但現在,她懷疑,他是不是根本就無法發自內心去愛一個人?因此這麼久以來,他能夠保持著單身,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少則,你是怎麼看我的?」她要知道他真正的想法,才能決定是否與他繼續交往下去?
他愣了一下,心底浮起一股冰冷。他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但從過去的經驗,每當女人對他提出這類問題,就表示,兩人之間的關係即將結束。
他是否應該鬆一口氣呢?畢竟,他從來沒有渴望過未來。為了不讓自己在情網裡陷得太深,他甚至時時提醒自己,在縱情時也不忘節愛。
只是想時是一回事,真正面對了……看著宣-嚴肅的俏臉迎著朝陽,那初升的金芒點綴得她整個人亮閃閃的,就像天使一樣高貴神聖,多想再度擁著她、親吻她,跟她一起鬥嘴、下廚……這兩個月美得就像一幅畫,他想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原來他已經這麼喜歡她了,愛得好深,好深,早就失去了控制。
他是不是要嘲笑一下自己的愚蠢?以為談戀愛可以像開車一樣,要加油還是踩煞車,全憑自己的心意。
但事實是,愛一旦投入了,根本就拉不回來,要去要留,由不得他。
他長歎一口氣。「怎麼突然問這種問題?」
「請你回答我。」
「我喜歡你。」
「就這樣?」她心頭一片苦澀,感覺有一股熱流正往眼眶裡沖。「你喜歡我什麼地方?為何喜歡我?我們要如何走下去?這些問題你想過嗎?」
他幾度開口,喉嚨卻像卡了一堆沙子,磨得難受。「與其去想遙遠的未來,為何不更珍惜現在?」
「我珍惜現在,珍惜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愛你。」所以她處處遷就他,他許不許諾都無所謂,她只求能夠開開心心地跟他在一起,一切就足夠了。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幾次在一起時太衝動,都忘了做避孕措施,雖然有事後避孕丸,但也不是百分之百有效,萬一……你是不是也要說,與其生一個不能確保他幸福的孩子,不如不要了?」
他渾身一震,如遭雷劈。「你是說……你懷孕了……」
「沒有。」淚水已經滑下她的眼眶。「我只是打個比方。」但他的反應沒有欣喜,只有震驚,已經傷透了她的心。
江少則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逕自鬆了一口氣,幸好她沒懷孕,幸好。否則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承擔一個家,負起一個做丈夫的責任。
「別說那些無聊話了,小-……」他深吸口氣。「我很清楚在我心中你有多重要,我喜歡你。你如果非找周又貴不可,我陪你,但是答應我,以後別再一個人行動好不好?」他伸手拉住她的手。
「我不會再一個人行動了,周又貴有多危險,從剛才跟他的談話中,我已經有了初步瞭解。」她輕柔卻堅定地擺脫了他的牽握。「但是我們……我想我們應該冷靜一下,好好思考我們的關係。」
當她的手脫離他的掌握,他感覺身體裡好像有什麼東西也被一起帶走了,心頭頓時變得空蕩蕩。
「你要分手?」四個字,他說得異常困難。
「我只是說讓彼此冷靜一下。」
「到底要冷靜什麼?要想什麼?你不說清楚,我怎麼知道?」
「想你要如何看待我們的關係?想你到底要跟我維持多久的感情?何時是你的極限?一個月、一年、還是三年、五年?」
「我……」他……他只期盼著跟她像現在這樣,一直交往下去,一直……這不就跟永遠一樣了嗎?想到「永遠」,讓他背脊一陣發涼。
宣-太瞭解他了,他一個皺眉、一個張嘴,她就知道他心裡的想法。
「你是不是認為我們可以什麼都不談、什麼都不想,就一直像過去兩個月那樣,一起上下班、閒時約個會、喝點小酒……過著快樂的日子?」
他默默無言,因為她完全說中了。
「不過你恐怕忘記了一件事,一直交往,等於永遠保持現狀。永遠……你確定這是你要的?」她不想逼他,但他們確實拐進了彎路,不得不轉頭重來。
「小-,我……」對於「永遠」,他真的無法承諾。
「是不是該冷靜一下了?」最後一個宇說完,她猛地轉過頭,不想讓他看到那不停落下、怎麼也止不住的淚水。
「小-……」
「我回家了。」她快步往前走,不再看他,不去想不可能的事,越想只會越傷心。
「我送你。」
「不必了,我可以自己叫計程車,再見。」她的腳步越來越快,只恨不得長出翅膀來,一瞬間飛離他遠遠的,獨自藏起來,舔舐心頭的傷口。
她終究是太過高估自己,她以為她可以不逼他,可以就這麼順著他,兩人不談未來,只是享受戀愛的甜蜜。
但事實上,她錯了。他們不可能一直維持現狀,生命走到一個彎道,就一定要改變,那是誰也阻止不了的。
今天變成這樣,不單是他的問題,她也有錯。她把愛情想得太簡單,是周又貴那番話打醒了她,想想真是諷刺,她的愛情卻要靠一個藥頭來提醒才能看清。
可現在……一定要看清嗎?她突然好茫然,離開了江少則,她的生命就像少了一半,不再圓滿了。
江少則怔忡地立在原地,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天空飄來一片烏雲,落下絲絲細雨,他一動也不動。
她已經跑得好遠好遠,就算他想追也追不到了;可為什麼他眼前仍舊充滿她纖麗的身影,鼻間彷彿還嗅得到她馨香的氣味?
她真的離開了嗎?應該是的,她都跑了啊——
但……這種身邊、心裡、腦海儘是一個人的感覺到底是什麼?他分不清,也說不明。
他呆呆地站在雨中,任雨絲打濕了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