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姑娘,求求你發發好心,救救我家小寶吧!」在婁別列家帳門前,一名婦人抱 著她昏迷的十歲兒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著已從拓跋魁的營帳回來,正在洗衣的鍾瑤。
鍾瑤吃了一驚,趕緊跳起來伸手欲扶起婦人,「大娘,有話好說,你幹嘛行這禮? 這不是折騰我。」
婦人淚流滿面,硬是跪著不肯起來,「要是鳳姑娘不救小寶,我就長跪不起。」
「大娘……」這婦人真執拗。鍾瑤無奈地望向她懷中的孩童,倏地臉色大變,「這 孩怎麼中毒了?」
婦人一把一涕的眼淚,哭得更凶了,「不只是小寶、小寶的爹、小寶的姊姊都中了 毒,都怪突厥人,沒事跑來送個禮,裡頭竟藏著毒煙,害得大伙好慘。聽說宗喇彌也解 不了這毒,我……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小寶死掉……」她又是一陣哭,猛對鍾瑤磕頭,「 鳳姑娘,你是長老找來的救星,一定有法子可以救小寶,求求你……」
她哭得鍾瑤頭皮發麻,看看面色青紫的小孩,他的氣息漸趨微弱,鍾瑤明白再不解 毒,不消半個時辰,怕是必死無疑。
她能見死不救嗎?鍾瑤在心裡歎氣,她見識過狼族巫師宗喇彌的醫術,如果等待他 做出解藥,一定來不及。
鍾瑤二話不說,轉身進屋,婦人一愣,以為鳳姑娘不理人,準備再度放聲大哭,隨 見到她拿出一包東西。
鍾瑤來到婦人面前,攤開那包東西,裡頭赫然是二、三十支大小粗細不一的針,全 部一字排開。鍾瑤接著從懷裡掏出一隻小瓶子,用火折子點燃,儼然是一盞火燈,再取 針用火微燒。
「這要做何用?」婦人疑惑的問道。
鍾瑤安撫地一笑,「針灸祛毒。」她掀開小孩的衣服,拿捏手勁將燒過的針往毒血 必須的脈絡刺入,不一會兒針便由銀而紫轉青,最後才是鮮紅的血色。
鍾瑤把針收進袋中,稍一運氣,將兩成功力貫注於掌心,貼住小孩的後背將內力輸 入,為他調氣活血。
只見小孩的面孔已紅潤,充滿生氣。鍾瑤收掌,由腰間掏出青瓷瓶,倒出一粒藥丸 給目瞪口呆的婦人,「我已經為小寶解毒,這粒是有解毒神效的紅梅丸,你讓他服下, 保證一會兒小寶就能活蹦亂跳。
「謝謝。」婦人傻愣愣的接過藥丸,不知如何反應。
鍾瑤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忍不住問道:「對了,我很好奇,我一直待在婁別列家 ,並不曾見過你,你怎麼知道我是天鳳?」她能上這兒來找她治病,實在有點奇怪。
那婦人不曾遲疑地從容答道:「因為喀爾東是我的弟弟,你的事,我早就從他那兒 聽過不少,我想……既然宗喇彌都沒有法子,為了小寶,只有硬著頭皮上這兒找你試試 看,想不到鳳姑娘真的天賦異稟,謝謝你,謝謝你……」婦人不住磕頭致謝。
是這麼回事呵!「不用客氣,還有人等著我去救,我先走一步。」鍾瑤輕聲道。
等婦人回過神采,鍾瑤已失去蹤影,懷裡的孩子正悠悠然轉醒,令婦人忍不住流下 感激的淚水。
「你累了吧?」琅-多遞過一條濕布巾給剛看完最後一個傷患的鍾瑤。
「還好。只是從未一天醫治那麼多人,手有點酸。」鍾瑤笑吟吟地接過布巾,擦擦 臉上的汗水。雖然費了不少真氣救人,不過眾人都沒事,值得!
「這次多虧鳳姑娘,如果沒有你,狼族不知要傷亡多少人,」琅-多發自內心誠摯 地道謝。如果他曾對天鳳有任何的疑慮,在此時此刻,那些問題已被拋至九霄雲外。
「這點小事只是舉手之勞而已,沒你說的那麼嚴重。」鍾瑤擺擺手,表示不算什麼 ,事實上亦是如此,這毒對醫木精湛的她來說是有點棘手、但不難。
「鳳姑娘過謙了。」琅-多有許多問題,才想開口,便見宗喇彌帶著裝紅梅丸的青 瓷瓶走進來。
「鳳姑娘,我藥都發完了,還有一、兩個人投有,你再多給我幾粒吧。」他遞回空 瓶,順勢伸手取藥。
鍾瑤聞言露出一抹笑,又拿出一瓶藥遞給宗喇彌,「拿去吧。」
宗喇彌乾笑了幾聲,酸溜溜地道,「哎喲,你好有本事,這毒你都解得了,真是了 不得。我這個巫師的位子該不會得拱手讓人?」
「我說宗喇彌大師,你來免太多心了,我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適巧解了這毒,怎 麼能同大師相提並論?」鍾瑤婉言化解宗喇彌的不平。
「我就說嘛,一個女娃能有多大本事,怎麼我解不了的毒,你能解得了。呵呵呵… …」他邊笑邊走出帳外。
這人也不想想是她幫他解圍,讓他免於一死,他不但不知感激,還敢暗諷她,改夫 非得整整他。鍾瑤在心中暗咒一聲。
「啊,時候不早了,我得趕緊回婁別列家,否則阿繁大娘知曉了,又有一頓好罵。 」鍾瑤望了望天色,她已經耽擱不少時間,迅速收拾包袱。
「阿蘩?你怎會住到那裡去?」琅-多皺眉,「我看你就別回去了,我另外替你安 排住處,阿蘩那我會替你說一聲。」
「可以嗎?我的住處是你們那個敏主兒安排的,你有那麼大的權力可以左右我的去 處?」連喀爾東都無法改變她的命運,琅-多行嗎?
富察哈敏!她下手果然敏捷,琅-多迅速想了一遍,隨即點點頭,「是有點棘手, 不過我一定會為鳳姑娘極力爭取,風姑娘是狼族的大恩人,狼族應該以上禮待之,我想 這點無人會反對。請鳳姑娘稍待,我即刻去張羅,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不待鍾瑤言 語,琅-多已奔出帳外。
鍾瑤來不及喊住他只好先將包袱放下,等待琅-多的消息。過了約莫一刻鐘的光景 ,鍾瑤撩不住性子,開始東張西望,才稍微探向帳外,赫然望見前方有一個熟悉的人影 ,身上負著一個人、好像兩人都受了傷,正往宗喇彌這裡來。
是誰呢?她心中尚在猜測,人已來到數尺之外,她不覺訝然出聲,「喀爾東?」
「鳳姑娘!」渾身是傷的喀爾東顯然也瞧見她,加快腳步走了過來。「鳳姑娘,你 怎麼會在這裡宗喇彌呢?他在不在?」他焦急地問道。
「拓跋魁!」鍾瑤驚呼,倒抽了一口氣,趕忙跑至喀爾東身畔,慌亂的柔荑愛憐地 碰觸喀爾東肩上昏迷的軀體。「出了什麼事?他怎麼會傷得這麼重?」
喀爾東將拓跋魁背進帳裡,安頓好他,便急忙尋找宗喇彌,「說來話長。宗喇彌呢 ?快叫他出來醫治狼主,狼主好像中了毒。」
毒?鍾瑤這才從訝異中回神,觀看拓跋魁因失血過多而蒼白的俊顏,果然隱約有一 股紫氣浮現,她暗罵自己的粗心大意,竟沒馬上瞧他的不對勁。
她二話不說,拿起拓跋魁的琉璃小刀,不帶一絲猶疑的將尖銳的刀鋒用力的劃過自 己的手腕,頓時血流如柱。她扳開拓跋魁慘白的唇,將血住入他嘴裡。
喀爾東來不及阻止她,駭然驚呼,「你做什麼?你給狼主喝血幹嘛!」他想扯開她 ,但鍾瑤不為所動。
「別緊張,我是在救他。」她專注地注視著拓跋魁,心因為他擰緊的眉頭而跟著深 深揪緊。
「喝你的血就可以救狼主?鳳姑娘,你確定?」喀爾東的手停在空中,不敢輕舉妄 動,半信半疑。
「當然。」她自小將靈丹妙藥當飯吃,吃多了的結果,她本身的血液就是一種解藥 ,確定拓跋魁喝了足夠的血液,她自腰間掏出手絹,將手腕包紮好,手腳之俐落讓喀爾 東大吃—驚。
治完拓跋魁的毒後,接著要處理他與喀爾東的外傷,她又打開包袱,亮出數十瓶藥 ,開始為拓跋魁療傷。
「你別站著發呆,你也受傷了,趕緊上藥。」她隨手丟了瓶紫霜膏給喀爾東,讓他 自己療傷。
她敏捷且熟練的動作讓喀爾東逐漸放鬆,沒來由的,他相信她。「想不到你懂醫術 ,難怪之前你抵死不擦宗喇彌的藥,原來你自己就是大夫。」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鍾瑤沒答腔,全神貫注地為昏迷不醒的拓跋魁上藥。不—會兒,鍾瑤便將拓跋魁身 上看得到的大小傷口都清洗乾淨、並且上藥,最後才包紮。整個過程,拓跋魁未曾哼過 —聲,不知他是太過勇敢抑或毫無知覺,鍾瑤自是期盼是前者。
當她掀開他的衣襟,忽然見到一道深裂傷口,汩汨的血液仍不停流出。
「你怎能讓自己傷成這樣!」鍾瑤差點失聲哭號。居然有人可以將銀狼傷成這樣, 對手未免厲害得過分。但是……會嗎?她突然有種荒謬的想法,或許是……他不想活了 ?不……怎麼會呢?
她停止胡思亂想,用甘露清潔他的傷口,再塗一層紫雲粉,最後是紫霜膏,用後用 長綢布將傷口包紮好。
將一切收入眼底的喀爾東,不禁為鍾瑤眸中那呼之欲出的優郁給深深震撼。她什麼 時候對狼主動情的?怎麼可能?他們才見過一次面啊!
她才剛完成所有的動作,忽地闖入幾名不速之客,火般的怒濤驚擾了帳內安靜的氣 氛。
「大膽妖女,你在對狼主做什麼?又在下毒了是吧!」宗喇彌一把推開鍾瑤,鍾瑤 一時不察,跌倒在地。
「怎麼回事?」鍾瑤無辜地問。
「呸!還裝傻,你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宗喇彌對她吐了吐口水,一副小人嘴。
鍾瑤心裡有不好的預感。看看宗喇彌,又望向擋住門口那名火般艷麗的女子,「我 沒有裝傻,我剛才是在幫拓跋魁療傷,哪裡不對?你們到底想幹嘛?」
「療傷?哼,我看是乘機下毒吧。」
「胡說,我……」她的話被呼天搶地的痛哭聲硬生生截斷。
富察哈敏淚汪汪地伏在拓跋魁身上,嗚咽地道:「魁,你沒事吧?魁,沒想到那女 人這麼狠,毒了族裡那麼多人也就罷了,居然把你傷成這佯,你放心,我一定會為你討 回公道。」
她霍地一轉身,雙眼充滿濃濃的妒恨瞪向鍾瑤,似千萬支箭矢齊射,要將鍾瑤刺穿 。那麼深的恨意,是鍾瑤前所未見的。
「你好大的本事,將我們所有人騙得團團轉,以為你當真是天鳳要來拯救狼族,結 果……」她冷笑,指著鍾瑤,令鍾瑤感到一股陰森氣息,有整涼颼颼。
「你,就是你,先下毒讓我們害怕,接著解毒讓我們感激你。取得我們的信任之後 ,再出賣我們,這就是你打的如意算盤。哈!你沒想到我會識破你的身份吧?突厥派來 的奸細。「她格外強調後一句話,說得既大聲又清晰。
突厥?奸細?「不,你胡說,我不是,我怎麼會………根本不可能。」鍾瑤不住地 搖頭否認。
「還想狡辯,這就是證據。」她晃動著裝紅梅丸的青瓷瓶。
「紅梅丸!」這算哪門子證據!原來宗喇彌方才跟她要藥,打的就是這個主意,這 兩人都欲除她而後快。
富察哈敏霹出得意的笑,「很好,你知道它叫紅梅丸,就證明我沒冤枉你,你確實 是突厥派來的奸細。」
鍾瑤一個勁兒搖頭,覺得自己似乎正一步步走向陷阱而無力自救。
「這種藥是西域襖教獨門的解毒藥,不是襖教的人根本做不出來。所以你說自己不 是突厥的奸細,任誰也不信。」
難道她醫術高超也有罪?簡直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不是,如果我是奸細, 何必救你們?難道我救了你們也是錯!」
「廢話少說,來人啊,將她抓起來。」富察哈敏大喝一聲,帳外頓時進來數名持刀 力士將她圍住,進而囚住她。
鍾瑤不願輕易受縛,想動手過招殺出重圍,否則落入富察哈敏手中,只怕禍福難料 ,誰知她才一運氣使勁,身子驀地一軟,因為體力透支又失血過多,眼前一黑便跌人沉 沉黑暗中。
滴答,滴答,是水滴聲嗎?她的頭好痛,耳鳴得無法聽清楚周邊的聲音,鍾瑤緩緩 由昏厥中甦醒,視線模糊得毫無焦距,等她看清四周時,才發現自己是在一處水穴中, 不,不是水穴,陣陣惡臭兒朝她襲來。
她驀地明白自己在哪,因為這項認知,她再度昏過去。
富察哈敏竟將她置於污穢骯髒的茅廁之下!
霧氣瀰漫四周,遮掩著視野,迷瀠了前路。他究竟身在何處?又為何身在此處?拓 跋魁伸手不見五指,兀自在霧裡苦苦搜尋著。
「走,你走!你這個魔鬼,不要再靠近我一點,走……啊……」女子椋恐的叫聲劃 破了層層迷霧。
一個糾葛他多年的女子,帶著婆娑的淚眼怯生生地站在他面前,「魁,為何你長得 與他如此相像?我想愛你偏偏愛不從心,想恨你卻教我情何以堪!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命 運,莫非天在懲罰我嗎?」女子哀戚地悲鳴,深刻揪著他的心。
他伸手想抱住那雙顫抖若秋天落葉的柔荑。
女子猛地感愛,目光迷離的望著他的臉龐,充滿戒心地道:「不,你這個天殺的惡 魔,不要再靠近,你再靠近我就死給你看。」
又開始了,他感到受傷的皺起眉,他巳被這樣數不清的指責刺得遍體鱗傷,這場夢 魔到何時才能結束?
「我是阿魁,你不認得我?」他放柔聲音,不願嚇到她,不著痕跡地接近她。
「阿魁?」秦若水露出迷惘的神色。
「是啊,阿魁,你的兒子阿魁。」
「兒子,阿魁,嘻,我的兒子阿魁,我有個好乖、好可愛的兒子也。」她是記起了 ,展開眼笑的好不開心。
「娘,我是阿魁呀!」他站在她面前,但她始終未轉有向他。
秦若水彷彿抱著嬰孩在胸前搖晃,萬分慈愛地低喃著,「阿魁乖,娘帶你去買糖葫 蘆吃,再去找鄂索圖玩。」
拓跋魁一愣,雙手頹喪地放下。是啊,向來是這樣,母親永遠只記得昨日尚是嬰孩 的兒子,卻對長大後日益酷似拓跋平的他懼怕恐慌,甚至會不自覺地稱呼他魔鬼,他永 遠也衝擊不過娘心中的鬼魅——拓跋平,他明瞭母親疼愛著自己,但是她沒有辦法面對 他。再次體會這個事實,他依舊如往常一般心痛,甚至更疼。
秦苦水瞥見近在咫尺的他,同—次放聲大叫,「魔鬼,魔鬼,不要靠近,你不要靠 近,我不准你接近我。」她防衛地後退,緊抱住想像中的嬰兒,「我不准你接近我的阿 魁,他是我的心肝。拓跋平!人間的惡魔,你休想阿魁會像你一樣喪心病狂、泯滅人性 。」
她的身影和她的話語愈飄愈無,拓跋魁在後面苦苦追趕,但是兩人始終有段距離, 終於——霧氣又將他徹底包圍。
高燒一波波向拓跋魁襲來,他渾身滾燙,卻不曾囈語、不曾喊疼,教人欽佩他至死不變的堅強。
小喜兒坐在床沿,用冰水悉心擦拭著拓跋魁灼燙的肌膚,口裡不住祈禱,「狼主, 我求求你,你得快快好起來,你要是就這麼一命嗚呼,敏主兒一定會把我一刀卡嚓,我 一條小命就沒了。」她做出被割脖的手勢。
「還有喱,」她偷偷瞄瞄四周,確定並無旁人,才安心地在拓跋魁耳旁輕語,「我 跟你說,敏主兒不知為了什麼,將琅邪多將軍關在地牢裡,而且還將天鳳姑娘關在地洞 ,不給吃不給喝,你要是再不醒來,我看他撐不了多久。狼主啊,你要是聽得見小喜兒 說的話,就快醒來救他們。」她眼眶蓄著淚珠,「不然的話,琅-多……」
帳幕微微牽動,小喜兒趕緊拭去淚水,故作輕鬆地替拓跋魁蓋好被子。
「小喜兒,狼主的燒退了嗎?」宗喇彌端草藥入帳,面色不善地探問詢問。
小喜兒搖頭,照實回答,「還沒呢,狼主還是燒得燙人。」
「哦!那真是糟糕。」宗喇彌頷首,眼眸閃過一抹精光。他將草藥往拓跋魁蒼白的 嘴裡緩緩倒人。
小喜兒隱約覺得不對勁,卻無法阻止,誰老鄉宗喇彌是族裡的巫師呢。
縱然千百個不願意,鍾瑤還是從昏迷中再次甦醒,黑暗中她點燃了火拆子照亮四周 ,趁著暫時火光迅速望了望目前的所在,是個狹窄得只能容她一人的地下密室,她怒火 頓生,「富察哈敏好狠的心,居然把我關在這個地方,等我出去後非好好跟她算這筆帳 不可。」
火光熄滅,鍾瑤的肚皮不爭氣地叫著,她憐惜地撫慰乾癟的肚子,「唉,可憐的肚 子,真是餓昏了。好呀,敢招惹我紫狼的人,我是絕對不會輕饒的。」
可是怎麼出去呢?聞這尿騷味,上面九成九是茅廁,當真嘔心得緊!不過,雖然嘔 心,構造卻不是十分堅硬,要出去倒是不難。
鍾瑤強忍著嘔吐感,幸虧肚裡無物,否則早就吐出來了。她輕甩衣袖,袖裡倏地滑 出一根軟若小蛇的軟鞭,就叫軟蛇鞭,原先鞭子緊纏看她的手臂,方便她隨身攜帶。
她輕觸機關,軟鞭霎時堅硬如鐵,成了可披荊斬棘的利器。她用鞭子往上挖,身子 微彎以避開因挖掘而掉落的土堆,但依舊有不少土堆擊中她。幸而不用多久,鍾瑤隱約 可以望見一絲光亮由土中穿透。
鍾瑤不禁為這樣的光亮滿心雀躍,正想加快速度好脫離窘境時,上面的土中露出一 個小孔,映人眼簾的是一隻紫色的狼。
「禳,你來救我了!」鍾瑤不禁欣喜若狂,禳亦回以一聲低吼。在一人一狼的合作 下,鍾瑤不一會兒便從囚牢中恢復自由。
一出地牢,鍾瑤立刻親熱地擁住它。「禳,真好,我又見到你了。」禳亦親睨的摩 挲主人的臉龐。
鍾瑤忽然聽到咩咩咩的叫聲,眼尾一掃,赫然發現後角有一群羊正畏怯地擠成一團 ,它們大概是害怕禳吧!
這麼說來、她一直聞到的尿騷味不就是……她沒勇氣多望一眼那群毛茸茸的羊。
為了避免洩漏她的行跡,鍾瑤將土恢復原來的樣子。富察哈敏一定想不到她能從地 牢裡跑出來,她決定要給富察哈敏一個大椋喜。
哼!得罪她的人,她不會輕饒。
對了,她不知被關了多久,不曉得拓跋魁的情況怎樣了?他的傷沒問題吧?真想立 刻飛奔到他身邊,鍾瑤的粉頰無端飛上兩朵紅雲。
嗯,先去祭祭五臟廟,再去瞧瞧他吧!她領著禳飛身一縱,翩翩身影已落在百尺外 。
除去一身骯髒衣服,鍾瑤特地到妙善池沐浴淨身,冰涼的池水洗去她滿身的污垢, 還她原本潔淨白皙的皮膚。
摘下那張醜陋無比的面具,她優遊的在水中漫遊,像條快樂自在的魚。直到寒意襲 上心頭,她才趕緊上岸迅速穿好衣服。
禳在一旁睡得正熟,鍾瑤沒有叫醒它。她望見那一大片萱草從,想起上次在拓跋魁 的阻撓下,沒能一窺究竟,這回她可以好好一個夠。
她蓮步輕移,踏進充滿溫煦甜香的花從裡,盛開得萬分美麗的花朵欣欣向榮,令人 想不透在水源如此欠缺的塞外,竟有如此芬芳的桃花源。鍾瑤掩不住滿溢的喟歎,愈往 裡面走去、驀地止住了腳,「這是……」在一棵大樹的遮掩下,一間茅草屋赫然出現在 她眼前。
她禁不住好奇心的驅使,快步走的草屋。推開門扉,原以為會塵埃滿佈,竟然出乎 她意料之外的乾淨,除了桌几微染一層灰塵外,整個屋裡聖潔明亮,看得出來是有心人 刻意維持的結果,那個有心人……莫非就是拓跋魁?
為什麼呢?鍾瑤費盡心思想破腦袋也不明白,為何拓跋魁會植了一片如此美麗的花 海,保存這麼一間草屋,又設為禁地?
既然想不透,鍾瑤也不勉強自巳,隨意瀏覽起屋裡的陳設,一幅美女植草圖吸引住 她的注意,那女子巧笑倩兮,置身於群花中毫不遜色,更顯其綽約丰姿。
鍾瑤腦裡轟然一響,這女人到底是誰?小二會把她的畫像掛在這兒,可見得此女在 他心中佔有一定地位,會不會高過她呢?鍾瑤突然沒把握起起來。
她見過的男子沒有成萬也有上千,每個人都對她十分著迷,但所有人都不在她眼裡 ,任由她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她偏偏只對這麼一個倔強又霸氣的男子動心,可是他卻 視她如草芥,她當真是惡有惡報。
唉,小二啊小二,你可會懂得我的一片心?
狼主帳幕裡一片漆黑,鍾瑤偷潛入內,以為會看見拓跋魁,沒想到帳裡卻是冷清清 ,沒見到拓跋魁的人影。
「難道他還在宗喇彌那裡?還是已經全好了?」正當她覺得奇怪之際,忽有人聲接 近,她趕緊躲進內室。
「敏主兒,請。」男子攙扶著丰姿綽約的富察哈敏進帳,點上燭火,霎時滿帳通明 。
鍾瑤頓時瞧清了來人,是她最討厭的富察哈敏與宗喇彌。奇怪,他們來魁的帳裡做 什麼?莫非有陰謀?她靜觀其變,看他們搞什麼鬼。
富察哈敏在圓凳上坐定,嗲聲嗲氣道;「你和突厥聯絡好了嗎?他們什麼時候要來 接收狼族?我可是等不及要當突厥的王妃羅!」
「我已經將狼主的玉印交給風了,相信近期內就會有回應,等會兒再找到狼族世代 相傳的玲瓏寶劍賣給突厥就成了。到時,敏主兒成了札木頓的寵妃,可不要忘了小的。 」
原來他們要背叛狼族!太大膽了,魁怎麼會坐視他為所欲為而不理會呢?鍾瑤感到 納悶。
富察哈敏笑得開心極了,「只要你一直對我忠心耿耿,我不會忘了你的好處。不過 ,宗喇彌,你確定給拓跋魁的藥量夠嗎?要是他突然醒來,發現我們做的事,那可不得 了。」
宗喇彌望著她,吃吃地笑開,「敏主兒,你放心,我給狼主吃下我特製的千日醉, 一千日內他絕對醒不了。」說不定,他永遠也醒不了,他心中加了這句話。
「一千日,夠我們做許多事,等他醒來後,發現狼族面目全非,肯定會人吃一驚。 」誰教拓跋魁對她總是不假辭色,她愈來愈不年輕了,不先找好靠山怎麼行。
兩人為著未來的好日子,相視一眼,賊兮兮的笑開。
「嗯,別廢話了,宗喇彌,快找寶劍。」
好一對狗男女,不但污蔑她,將她關在地牢裡,要她餓死、臭死,現在還想出賣狼 族,並讓魁中了千日醉。此仇不報非「娘子」,她一定要讓他們好看。
首先,就來個「毒歇子之吻」吧!
她拿出累在髮絲的針塗上會吸引毒歇前來的藥,妙手一彈,準確地射中兩人的小腿 ,正專心尋物的兩人並來察覺。
忍住得意的笑,鍾瑤神不知鬼不覺地逃離此處。
「魁,你醒醒啊,點住小喜兒的昏穴,鍾瑤順利來到拓跋魁的枕邊,望著床上昏迷 不醒的拓跋魁,鍾瑤難為情地輕觸著他略顯消瘦的面頰,曾經冷酷無情的臉上如今儘是 無助脆弱。
「魁,是我,醒醒呀,求求你醒醒,看看我,我是鳳……是鍾瑤啊!你醒來看我啊 !」鍾瑤拚命搖晃著拓跋魁,可惜他絲毫不為所動,依舊沉睡著。
對了,魁中了千日醉,鍾瑤趕緊幫他把脈,不一會兒她額際滲出米粒大的汗珠,心 中有著莫名駭然,放開他的手。
醫木精湛的她居然不知如何解千日醉!
想不到憑宗喇彌的醫術竟會製出這種詭秘的藥。她心中不住嘀嘀咕咕,看著拓跋魁 的昏迷亂了心緒。
「鳳姑娘,你來救狼主了啊!」一個渾厚的蒼老聲音在鍾瑤身後響起,鍾瑤訝然不 已,猛地一回頭,朝來人射出迷藥針。
「鄂素圖,是你!快閃!」鍾瑤看見來人時,已來不及收勢,只好出聲示警。
鄂索圖來不及反應,眼看針就要射中他,一個銀白色的影子敏捷地一閃,撞開了針 。
「銀狼!」鍾瑤見到拓跋魁的守護獸,忍不住驚呼出聲。鋃狼像是十分樂意見到鍾 瑤,喜孜孜地撲向她,鍾瑤亦回以萬分熱烈的擁抱。
「這是……」鄂索圖指著銀狼,顯然十分納悶他們的關係。
鍾瑤熱情地拍拍銀狼,讚許它敏捷的行動,才轉回面對鄂索圖,「爺爺,你別緊張 ,銀狼是只靈獸,不會亂傷人的。」
鄂索圖吁了一口氣,放下心來,「我就說嘛,鳳姑娘不是簡單的人物,老朽果真沒 看錯人。鳳姑娘,狼族此次的生死存亡掌握在你手上,請鳳姑娘一定要救救狼族!」他 的語氣萬分急迫,老淚就要滴落。
「爺爺,你說得太嚴重了,我何德何能擔此大任。」鍾瑤揮揮手表示不敢當,深情 的眸光不離拓跋魁,「倒是魁……他中了宗喇彌獨門的千日醉,不知有何方法為他解毒 。」狼族會如何她並不在乎,她在乎的唯有拓跋魁一人。
「千日醉?」鄂索圖捋著長鬚,對鍾瑤的反應似乎十分滿意,他微綻笑顏,「鳳姑 娘放心,老朽正是為此而來。」
「你有法子?」鍾瑤激動地揪住鄂索圖的衣袂。
「是有法子,不過一定要鳳姑娘大力配合。你可願意?」
鍾瑤忙不迭地拚命點頭,「爺爺,你別吊我胃口,我快急死了,你倒是快說呀!」
「你扶著阿魁跟我來吧。」他神秘兮兮地指示鍾瑤,率先走出營賬,任由鍾瑤在後 面如何叫喚也不稍停。
鍾瑤沒有法子,只好費盡全力將拓跋魁扛起,喚銀狼過來,將他放在銀狼身上。
「濤,為了你的主人,只好多辛苦你了。」
濤似懂人語地點頭,發出一聲低鳴算是回應鍾瑤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