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斗美人 第七章
    他們跟著鄂索圖巧妙地避過狼族裡的各個崗哨,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離狼族領地約  莫百尺的一處山崖上,崖陡坡峻,山邊黑壓壓的叢林像是有千雙幽暗的眼在暗中鏡伺,  隨時準備突襲。北風呼呼襲來,增添那黑暗魔力。  

    「爺爺,你究竟要帶我們去哪兒?這裡陰森森的怪怕人的。」鍾瑤強忍著雞皮疙瘩  問道。  

    「別急,就快到了。」鄂索圖忽地在光禿禿的崖壁前停住,伸手摸索。  

    出乎鍾意料之外的,眼前的崖壁竟緩緩移動。  

    未待鍾瑤發問,鄂索圖巳先一步開口解釋,「這是狼族世代秘傳的聖地,唯有本族  的長老及狼主知道。」  

    「哦?」又一個聖地,狼族的秘密真不少。  

    崖門一開,鄂索圖招呼著鍾瑤,「進來吧。」  

    與銀狼分左右,鍾瑤尾隨鄂索圖的腳步踏進崖壁。才進崖壁,崖門立刻關閉起來,  鍾瑤原以為裡頭一定是一片漆黑,熟料長廊中燈光璀璨,仔細一瞧,裡頭的光線是來自  每顆價值連城的夜明珠,無怪乎明亮如畫。  

    這是個什麼人間仙境呀!  

    光是一條長廊,即掛滿了各式名畫字貼及各項古物珍寶。就算是見過天下千萬寶物  的鍾瑤,也不禁要瞠目結舌,歎為觀止。  

    「這些……全是狼族的?」不能怪她大驚小怪,只怕大唐的宮中亦無知此多的奇珍  異寶。  

    「沒錯,這些東西是先朝孝文時遺留下來的,至今少說也有幾百年。其實突厥人千  方百計要攻打狼族,其中最重要的因素正是為了貪圖這批寶藏。」鄂索圖邊說邊引進鍾  瑤入一間密室。這間密室不同於先前所見的,一開啟有陣陣寒風冷冽地吹打,他指示鍾  瑤將拓跋魁放在冰床上,「這是寒霜屋,是由天山上的萬年寒冰堆砌而成的,練武之人  在此睡上一夜,可增加上倍的功力,放阿魁在這兒睡上一夜,讓寒涼化去他體內的千日  醉,明兒個他自然就會醒了。」  

    鍾瑤聞言嘖嘖稱奇,「竟有如此神物,我倒是不曾聽聞。」  

    「天下之大,自是無奇不有,鳳姑娘不知曉亦在情理之中。」鄂索圖不在意的一笑  ,折騰了一夜,老朽帶鳳姑娘去客房休息。」  

    「不用了,我還撐得住。」鍾瑤趕忙拒絕,她怎麼能在這時候離開拓跋魁,不見到  他安然轉醒,她無法安詳入睡,只怕踏入夢裡也會心想著他。  

    「爺爺,你若是累了,先去休息,我……我再待一會兒,倘若累了會自個兒找地方  睡覺,你別招呼我了。」上說得忸怩,藏不住心事的美眸始終離不開拓跋魁,若是鄂索  圖再看不出鍾瑤的心事,未名太不識相了。  

    「我這一把老骨頭真是愈老愈不中用,比不上你上年輕人體力。」他捶打僂的背,  往門外踏。「你要撐就由你吧。你老爺我也汪在這兒礙眼,睡覺去!」說完,還對鍾瑤  拋了個我很明白的眼神,羞得鍾瑤頓足不依。  

    「爺爺!」  

    她的感情有這麼明顯嗎?鍾瑤轉過身子,深深凝視床上那張熟悉的俊臉,輕輕撫著  他蒼白的臉,心頭閃過一陣陣遇上他以來才有的心悸與酸楚。心裡因為他狂傲一再無法  捉摸,教她想驅走他的身影,他的影像卻愈清晰。酸楚是因為他冷酷無情,卻有著孤寂  的背影,救她的心隱隱作痛。  

    戀上他,是那麼容易的事,她還記得十二歲那年的秋天的第一次見到他……  

    斷情谷的秋天向來是最美的,漫山遍野的楓紅點綴山光水色,格外迷人,增添一份  清靈雅致。  

    鍾瑤是天涯俠客恨天長所收的第三個入室弟子,也是唯一真正住在斷情谷裡的徒弟  。她雖然在小的時候為恨天長所救,但是從小身子就不好,調養了許久,終於在十二歲  那年的夏天獲准習武。  

    原本是病西施,在練武之後,身子骨大好,面目和個性劇變,轉為過度的活潑開朗  ,三不五時設些陷阱整那相依為命的師父恨天長,恨天長在不堪虐待的情況下,終於在  有一天帶他第四位入室弟子銀狼來斷情谷。  

    鍾瑤只知道這位外表冷酷、不善言詞的師弟身上總是背著一把大弓。射得一手好箭  ,年齡比她大,功夫也比她好上數倍。據說他是繼大師兄楚星磊之後又一練武奇才,不  過對於他背景卻一概不知。  

    基於同門情誼,鍾瑤轉移目標,決定好好地招待這位遠客,捉弄、戲弄、設計玩鬧  她的花招百出,時而天真,時而狡詐,時而撒潑。只可惜無論她多賣力的逗弄,銀狼頂  多皺眉,壓根不理會她,他的心裡唯一的一件事,就是專心習武。  

    儘管如此,鍾瑤的心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全放在在他身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找銀  狼練武、玩耍捉弄,瞧著他冷冷不理人的模樣,或者是練武虎虎生風,或是聽聽他難得  的怒罵,總之,她每天都像個影子般的跟著他。  

    很快的,一年的光陰過去,銀狼離開了斷情谷,孩子氣的鍾瑤在谷口哭得傷心,眼  睛腫得不成樣,然而銀狼卻不曾回頭看一眼。  

    鍾瑤在那時候明白了一件事,這一生,她的命運已經注定了。  

    她的命運只有兩個字,就是銀狼。    

    五更天,第一聲雞鳴乍起。  

    寒霜屋中瀰漫著寒氣,床上的人捺不住這樣低溫而悠悠轉醒。他睜開眼,英挺的劍  眉一蹙,不明白滿室像霧般的寒氣從何而來。他的身子微動,就要掙扎起身,卻因多時  的寒冷而失去所有知覺,全身根本不聽使喚。  

    「該死,這是怎麼回事!」拓跋魁企圖移動身子卻徒勞無功,氣餒的他不禁怒吼,  「來人呀!喀爾東,額穆奇、赫蘭塔,你們快給我出來,這是怎麼回事?這……見鬼了  ,是什麼鬼地方?」  

    「你在叫什麼?好吵啊!趴在拓跋魁床畔的鍾瑤揉著惺忪睡眼,不解地抬眸問。  

    「是你!你在這裡幹嘛?」拓跋魁沒有預期的凶她,不覺訝然。  

    他的叫聲將鍾瑤的瞌睡蟲嚇走了大半,她揉著眼的手停在半空中,血液驀地全往腦  子沖,她不假思索的往前一撲,將拓跋魁抱個滿懷,啞著聲道:「你真的醒了,真的醒  了!昨晚我好擔心,萬下你真的一覺不醒那我……那我怎麼辦?你教我怎麼辦?」她的  嗓音脆弱,關懷之情溢於言表,她不住的顫抖,將他抱得死緊,那份濃烈在拓跋魁心口  一緊,沒能狠心將她推開。  

    他不是鐵石心腸的人,縱然是,這副鐵石心腸在這個哭得梨花帶雨的醜陋女子面前  早已出現裂縫。  

    拓跋魁僵直著身子,不習慣鍾瑤太過親匿的接近咳了幾聲掩飾他的尷尬,「我是怎  麼了?我不是在荒郊跟風他們打鬥,怎麼現在會在這裡?這兒又是哪裡?」  

    「你喲!這麼大個人,還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鍾瑤半真半假地斥責,雖然是斥  責,仍舊脫不掉那濃郁的愛憐。「你在打鬥時受了極重的傷,而且還中毒,險些丟了性  命,這裡是爺爺找來的寒霜屋,幫你解了宗喇彌下的千日醉,不然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提,到宗喇彌,鍾瑤就一肚火。  

    哼,現在宗喇彌與富察哈敏應該已中了蠍子毒,痛不欲生。  

    「千日醉?」這三個字引起拓跋魁的反應,他突地用力揪住鍾瑤的纖肩,追問道「  你說宗喇彌對我下千日醉?」  

    「是啊!他和富察哈敏計劃將狼族獻給突厥,所以乘機將你撂倒好方便行事。」在  他強勁的力道下,鍾瑤幾乎無法呼吸,細聲囔道;「你………快勒死我了,快鬆手。」  拓跋魁這才失魂似的鬆開了手,臉色驀地一暗,鍾瑤立刻退了一步,大口呼吸空氣,沒  發覺他的異狀。  

    低鳴的產音在空氣中凝結的片刻響起,登時贏得兩人的注視。  

    拓跋魁一愣,他怎麼出現在這裡?  

    銀白色的身影一躍,飛撲到主人寬厚的胸膛,喜孜孜地舔著他的面頰,好不開心。  

    鍾瑤見狀,怕濤壓疼了拓跋魁,急忙拉過他道:「濤,你壓到魁的傷口了,別淘氣  了,先下來吧!」濤雖不捨卻順從地跳到地上。  

    鍾瑤不經意自己說錯話了,她不該知道銀狼的名字,且濤也不會對陌生人如此聽從  。拓跋魁雖然受傷了,洞察力還是很敏銳。  

    不怕濤且知道濤的人,除了蒼狼一族的成員外,就只有師父恨天長。那麼她是誰,  答案立別呼之欲出。不是潑辣病人老三藍鯨,就是調皮的的老七紫狼那麼一切都有個解  釋了。乍見她時有熟悉感,那股每每見著她就自然而生的不捨與愛憐,次次為了她破戒  。  

    再者喀爾東回狼族時被札木頓攻擊,危急時出現救了狼族的紫狼,其實就是眼前這  個無鹽女。  

    拓跋魁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老七,你不好好待在中原過輕鬆自在的逍遙日子,  跑到烽煙四起的狼族來幹嘛?」明明是在為她擔擾,出口的語氣卻萬分嚴厲,嚇得正微  笑注視著濤的鍾瑤身子一僵,無法反應。  

    「你在說什麼?怎麼我一句都聽不懂。」鍾瑤牽強地笑著,被他突然的揭穿弄得手  足無措。該認?該否認?她全亂了章法,她還沒有心理準備以紫狼的身份面對他。  

    「我去跟爺爺說你醒了,他知道了一定很高興。」不敢與他炯炯有神的目光相對,  她隨意找個借口,趕緊退出寒霜屋;狼狽而逃的她錯過了一雙緊隨她的有情睛眸。  

    儘管逃吧!他歡送她脫逃的時間也只有現在,下次再也不允許她自他身邊逃離。他  在死裡逃生再見到她後,竟再也興不起往日那種自尋死的念頭。是的,他不否認自己是  故意傷得那麼重,只為了擺脫在他心底多年,教他痛不欲生的夢靨。  

    但是不再逃避了。拓跋魁在心頭默默發誓。    

    「這裡這麼大,該上哪找爺爺呢?」出了寒霜屋裡曲折迴旋的長廊,鍾瑤還真不知  道該從哪找起。  

    心不在焉的她,還為著拓跋魁認出她而憂心仲仲。該如何面對他?一旦以紫狼的真  面目出現,那麼聰明心細的他一定輕易察覺她真實的感情。她是如此戀著,如果這份情  反倒被他當成笑話,那麼她寧願抵死不承認。  

    可是,她又怎能如此灑脫?若不是對他的心意如此堅定她豈會千里迢迢、不辭辛勞  來尋他?是紫狼也罷,是天鳳也好,她心裡早已將矜持拋至一邊,在拓跋魁面前她是沒  有也不需要自尊的呀!  

    只因為她由裡到外,由四肢百骸深刻到血液裡,全身上下都深深依戀著他,既是如  此,她的命運就是他,也唯有他了。  

    「喔!」眼看地上的鍾瑤與來人擅個滿懷,悶哼了一聲,隨即開心地拉著來人道:  「爺爺,我正在找你呢!魁醒了,你快去瞧瞧他!」她不由分說地拉著鄂索圖往寒霜屋  去。  

    他們還未到霜屋,遠遠地便瞧見拓跋魁撫著胸口,步覆蹣跚地在長廊上走。  

    鍾瑤連忙快步跑了過去,扶住拓跋魁的手臂,一邊斥道:「你傷還未好,怎麼可以  隨便移動,你當自已是鐵打的呵!」哎喲!她一驚呼,看見他身上的白布條又滲出血跡  ,可能因移動而牽動了傷口,讓鍾瑤瞧著又心急又氣惱,「你瞧你,傷口又冒出血絲,  你可不要命呀!」她扶著他到最近的一間廂房裡,並且趕緊為他詳細檢查傷勢。  

    拓跋魁被她小心翼翼的舉動惹得心微酸,曾幾何時有人待他這麼的體貼了,嘴上卻  依舊倔強。「這點小動作要賠了我的命,閻羅王還不想我的這條賤命。老七,你別忙了  。」  

    他玩笑的話語竟惹得向來開朗的鍾瑤一下子紅了眼,不及反駁他的稱謂,霎時熱淚  盈眶,撲進拓跋魁的懷裡,拍著他的胸膛,宣洩這陣子的擔驚受怕,「你……你真是傻  得可愛,差點沒命,要不是我在這兒,你早就去做閻王爺的女婿了。你……你壞,大壞  蛋,大壞蛋……」  

    她的淚再度留住他心弦,拓跋魁笨手笨腳地拍著鍾瑤顫抖的背,喉嚨像是梗著硬塊  ,說不出任何的話語,這佯的情況似乎自鍾瑤來到狼族後便一再發生,每一次都是他威  脅著要殺她,而她哭得淅瀝嘩啦,這次倒沒說出惹人氣惱的話。  

    「都是你,害我這樣愛哭!」鍾瑤把頭埋在他懷裡,鼻音甚重地囔道。  

    是啊,記憶中的她總是笑得開懷,笑得燦爛,這樣的痛苦是他不曾見的。他心顫地  拭去她臉上透明的淚滴,這晶瑩的淚滴是為他流的。  

    「你為我流淚?為什麼?」他的話氣充滿訝異。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不是嗎?鍾瑤怨憤地抬眸直視他,纖細的柔荑用力揮去,結實  地落在拓跋魁剛毅的俊顏上,他料想不到鍾瑤會出手,錯愕地握住她玉手。  

    「你竟敢打我?」比起她的淚,她失掌一摑更教他不解。  

    鍾瑤啞然不語,拓跋魁深深凝視著她那只閃爍著無數星淚的翦翦水眸,裡頭盛滿了  深情,還有被戳破秘密的難堪。是啦,就是難堪,才使得她出手。為什麼難堪呢?是因  為……拓跋魁訝然,莫非鍾瑤她……「你……你對我……」  

    鍾瑤俏臉一紅,使勁欲掙扎拓跋魁的禁錮,但他哪裡肯放,更是緊抓著她,「我沒  想錯吧,你對我……」  

    「別說!」鍾瑤大喊,截斷他未憲的話語。  

    拓跋魁不肯罷休,還欲追問,鄂索圖已走進來。  

    「喲.小兩口在吵嘴啊!」  

    「爺爺,在胡說些什麼啊!」鍾瑤萬分尷尬,暗中使勁掙脫拓跋魁的手臂,但他絲  毫不鬆手,反而愈抓愈緊,連帶地使她與他的距離愈來愈近,近得可以感受到他粗聲的  呼吸由她髮際輕輕滑過,鍾瑤的臉更是嫣紅。  

    「唔,我說錯話了,真糟糕,人老人就不中用。」鄂索圖呵呵笑著。  

    「鄂索圖,我派人找你好久,原來你躲在這兒。」拓跋魁神態自若地道。  

    鄂索圖找張凳子坐定道;「我不躲在這兒,現在恐怕救不了你,而是見到一具死屍  羅!」  

    「你說話總是喜歡誇大,我沒那麼容易死。」  

    「你這傻孩子心裡想什麼,我會不知道?別人要殺你不是件容易事,就怕你心甘情  願讓人殺,連閃都不閃。像這次受這麼重的傷,你擺明是不想活了。你別當我老糊塗了  ,我心底清楚得很。」  

    鄂索圖的話讓鍾瑤渾身一顫,她看他的傷時,也曾有類似的念頭。難道魁真的不想  活?她趕忙望向他,卻見他一臉冷漠,事不關己般的不在乎,「你放心,我是惡魔之子  ,連閻王都不敢收,死不了的。」  

    真的,他真的不想活!  

    「你總愛說這話。」鄂索圖搖頭,歎了一口氣,「難道你還忘不了你娘?」  

    鍾瑤敏感地察身後的人身子一僵,強烈的冷意再度襲來。那麼的冷,幾乎要將她整  個人凍結。同時,她也感受到隱藏在那股冷意之後深深的孤寂,在冷漠背後,他竟是如  此寂寞。  

    「你依舊無法原諒她嗎?若水不過是個普通女子,在遭遇你爹的玩弄之後,會這麼  對你,實在是不能怪她,她也是個可憐人。」鄂索圖苦口婆心地勸道。  

    「別跟我提起她,我沒有娘,我是逆天命而生的惡魔之子。」拓跋魁的口氣沖得很  。  

    「你又這麼說了!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你娘說的瘋言瘋語哪能當真。天下父母心,  你娘心裡是愛你的。」  

    拓跋魁霍然起身,下起逐客令,「如果你要說的話都說完了,就請自便。」  

    唉,每次講起這事,總是不歡而散,不過這次有鍾瑤在,拓跋魁的反應好像不如以  往激烈。鄂索圖稍微寬了些,他也不多說,長腿一邁就往外走去。要百煉鋼成繞指柔,  可得靠天鳳噦。  

    門一關上,鍾瑤關懷之情溢於言表地怯聲問道:「你還好吧?」  

    拓跋魁沒答腔,鍾瑤便想離開他懷裡,誰料她尚未行動,他已先一步將她攔腰抱起  。  

    「你做什麼?」鍾瑤驚呼卻不敢動彈,怕拓跋魁太用力而牽動傷口。  

    拓跋魁不語,大步邁向相房裡的內室,將鍾瑤輕輕放在床上,自己則坐在床沿。他  沉默不語,空氣霎時凝結,鍾瑤不禁偷偷往旁移去。  

    暖昧的情況讓鍾瑤心生惶恐,她雖是中原第一名花,然賣藝不賣身。加上她的武藝  及迷藥,要佔她便宜難如登天。  

    他到底想做什麼?  

    「老七,你叫什麼名字?」  

    等了老半天,他出口的第一句話竟是問她的名字,鍾瑤既鬆了一口氣,又有些微慍  。難道他對她沒有一絲遐想?這真教人氣餒。  

    「鍾瑤。」  

    「想不到我們師兄妹一場,我到現在才知道你的名字,說來好笑。」  

    「那有什麼法子,誰教師父說他不在乎世俗的姓名,規定不准咱們知曉彼此的家世  背景,連姓名都不能說,只能以守護獸來稱呼,」鍾瑤無奈地道,就說師父是個怪人吧  !明明是同門師姊弟,卻連名字部不知,害她只能銀狼、銀狼地喚他。  

    「為什麼戴上這張面皮?很醜!」他大手一伸,沿著她雪白細緻的頸子搜尋不明顯  的線條,細心地將她覆在臉上的蠟黃面皮撕開。霎時,一張傾城傾國、美得令人屏息的  絕色容顏展現在他眼前。  

    「我居然沒在第一眼就認出你,實在太不該了。這雙晶瑩剔透、洞悉人心的眸子,  天底下只有你有。」他輕觸她如霜賽雪、白裡透紅的嬌嫩肌膚,低聲輕哺,「難怪我總  是狠不下心殺了你,饒了你一次又一次……」  

    「你怎麼了?」他的動作太不尋,他不是如此輕佻的人。  

    拓跋魁不理會,倏地將她抱個滿懷。  

    「你……」鍾瑤無法言語,這個驕傲的英挺男子,竟在她纖弱的肩上無聲啜泣。  

    在這個時刻,鍾瑤選擇默然,雙手環住他,深深地抱緊。  

    能和拓跋魁相擁著談心,是鍾瑤渴望而不敢奢求,如今卻真的實現的夢。  

    他的聲音低沉,卻充滿磁性,緩緩道出那段糾葛多年的往事。「我娘是個美麗的漢  家女,住在狼族與漢人交界的市集中,也有了論及婚嫁的夫家。沒想到,就在婚禮前三  天,她在市集買繡被,卻被狼族的狼主拓跋平撞見,一見之下驚動天人,不顧她的反抗  ,就將她強擄回狼族,並且迫她就範。我娘不從,想尋短見,不料拓跋平卻找來她的爹  娘迫她就範。她不得已只好答應。想不到拓跋平在得逞後,隔天就將她的爹娘殺了。」  

    鍾瑤倒抽一口氣,拓跋平真狠!  

    拓跋魁沒有停頓,繼續道:「她受不了刺激,連尋幾次短見,但拓跋平根本不放過  她,派了許多人手加緊看管她,讓她求死不得,生又痛苦萬分,不時還得受得拓跋平的  恣意玩弄。我娘那時真的快瘋了,幾個月下來,拓跋平對她的興趣已不如以往,開始寵  愛其他的女子,再也不理會她。她可為可以解脫了,打算下黃泉陪爹娘,不料卻在這個  時候,她發現有了我!她一點也不想生下我,因為她不想生下一個惡魔的兒子。她打胎  ,甚至跳崖,千方百計地想和我同歸於盡,不料每次總是被人救了,而我竟也奇跡似地  存活下來。後來鄂索圖勸她生下我……」  

    他的母親是在何等身心煎熬下生下他,而他又是在何種愛恨糾葛中艱辛成長啊!鍾  瑤心疼得都要揉碎了,她從不知道心也會發酸發抖,刺得教人泫然欲泣。  

    「她恨我,同時又愛看我,就在這種愛恨交纏的矛盾下,她決定生下我。終於,在  生下我的那一天,她瘋了,不再認得誰是拓跋平,不再識得自已是秦若水。」他的冷笑  中再也藏不住那份自我怨惡,「她也不再記得我,甚至以為我就是拓跋平,事實上愈來  愈大的我長得與拓跋平確有幾分神似,你知道我娘最喜歡叫我什麼嗎?她最喜歡叫我雜  種,叫我惡魔!天為何要讓我出生?為什麼不在一開始就讓我夭折?為什麼……」再次  想起往事,拓跋魁恨不得自己不曾出生。  

    不期然地,鍾瑤腦裡浮現那座充滿馨香,萱草盛開的秘密花園。在漢人習俗裡,萱  草代表母親,拓跋魁細心植了一片宣草園,那麼在他內心深處,一定十分想念他娘。還  有草屋裡的女子畫像,一定就是他母親秦若水。那麼久了,他還將畫像保存得那麼好,  足證他是愛得太深,所以他母親給他的傷也最深。  

    「不,不准!」鍾瑤扯住他用力捶打傷口的大手,阻止他自虐的行徑,「你怎麼可  以這麼說?我不准你有這樣的念頭。你可知我對你……我對你的……」她咬著下唇,支  支吾吾的無法坦白,「我好不容易在人海中尋到你,你怎麼可以想死,怎麼可以不好好  愛護自己??你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你教我……如果天底下沒人來心疼魁、來愛魁,  那我來愛魁、來心疼魁……」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偏過身子不看他,「你果然是  個惡魔,騙了人家的心,就想一走了之。不負責任,我討厭你,我最討厭魁了!」倉卒  之間,她還是將心意說出口。  

    果然沒錯,鍾瑤對他有情……唉,想不到他的事讓她哭成這樣,她到底對他用情多  深呢?拓跋魁苦笑,她的淚水早已將他的心擄獲,否則他怎會將心底最隱秘的心事說給  她聽?  

    「不過,那些都已成為往事。自從一個愛哭鬼闖進我的生命中,我就不想死了。」  她的淚融化了他鋼鐵般的意志,化成力量讓他有勇氣想重新活過。  

    她有沒有聽錯?他的意思是不是她腦子裡想的那樣?  

    鍾瑤偷偷地側過身子看他,不料被他逮個正著,他輕扯嘴角,難得地漾開一抹笑。  

    他居然笑了!鍾瑤吃驚地張大嘴巴,「你笑了?」  

    「蒼蠅快跑進你嘴裡了!」拓跋魁取笑她。是啊,他究竟有多少年沒笑了,連他自  己都搞不清,無怪乎鍾瑤這般驚訝。  

    拓跋魁突然道:「謝謝你。」  

    「謝我什麼?」鍾瑤還搞不清楚狀況。  

    拓跋魁一把拉過她,將她擁在他寬大厚實的胸膛裡,真心誠意地道,「謝謝你的愛  。」  

    鍾瑤倏地雙頰緋紅,羞得無處可躲,但拓跋魁哪由得她躲,抬起她精緻無瑕的下顎  ,他的唇如徐風般輕輕印在那張鮮艷欲滴的美麗紅唇上,微微的歎息輕逸,那是個滿足  的歎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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