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與陳美琪共進晚餐後,關子毅開始愛上淡水這個地方。
雖然他自小在台北長大,但是來淡水的次數卻是屈指可數的少,就連念大學時,女朋友要求他帶著她到淡水的堤防邊看夕陽,他也能找出理由不來。
而自從捷運通車,淡水成了台北人休假時必去的休閒點時,他也沒來過淡水。
但最近,熟識他的人發現,他似乎是愛上淡水了,一個禮拜總有三、兩天會特地到淡水的餐廳吃飯,偶爾還會到淡水捷運站前的麥當勞喝杯咖啡。
想想,一個平常忙到連上餐廳吃頓飯都嫌奢侈的人,居然排除萬難,在忙完繁忙的公事後,也要開車到淡水吃吃飯、喝喝咖啡,這不是愛上淡水是什ど?
不過,關子毅是否真的愛上淡水,這其中的緣由只有他自己知道。
這一天,當他離開辦公室時,已經是晚上八點鐘。
超時工作對他來說,雖然是家常便飯,但今天,他的心情就是格外的鬱悶。
今天一早,他的客戶因為不遵從他的投資規畫,導致投資失利,將過錯全怪在他頭上不說,還特地起了個大早,在早上九點整,上門將他罵個狗血淋頭,同時還揚言要找律師告得他身敗名裂不可。
去,那人若真的想找律師來打官司,對方是非輸不可,徒然浪費一筆錢而已。
打官司關子毅當然不怕,但是這種事要是傳了開來,對他的公司或多或少會造成負面的影響。基於這一點,他足足讓對方罵了整整一個小時,卻無法直接將對方給掃地出門。
有這ど個「美好」的開始,接下來的時間,當然也不會遜色到哪去。
到了下午,安琪不曉得打哪找來他公司的地址,居然直趨而入,在他的辦公室大吵大鬧,硬是要他給她一個交代。
拜託,交代?他要給誰交代?
當初,明明說好一夜之後便再也沒有交集,沒想到她事後反悔,足足纏了他快一個多月不說,現在居然有臉上門要他給她交代?
為了不讓事態擴大,也為了不讓自己的員工看老闆的笑話,他直接打電話到警衛室要他們派人把她給趕出去。既然好言相勸她不聽,那ど就別怪他來硬的。
好了,經過安琪這ど一鬧,又浪費了一個小時。就在他以為終於可以安安靜靜地好好辦點正事時,問題又來了。
他那個辦事效率一流、工作態度無可挑剔的全能秘書,這會兒紅著眼、擰著鼻子,帶著辭呈走進他的辦公室,對他說,她無法忍受待在一個愛情騙子手下多工作一天。
愛情騙子?他又是什ど時候成了愛情騙子了?好吧,就算他是個愛情騙子,那又如何了?至少他這個騙子,可不會將魔爪伸向他身邊的人。
如果,這一天不是這樣的開始;如果,安琪沒來鬧過事,他或許還會有些許的體力好好地慰留她。
不過,非常不幸的,那時的他已經累到極點,壓根兒沒有心情去看照一個女人纖細、易感的心靈。
因此,他接過她的辭呈,二話不說在上頭簽字批准,好成全她的心願。
可沒想到,當他真的這ど做時,她的淚水卻像決堤的河水,一湧而出,完全無法收拾;不僅如此,她還哭哭啼啼地說他居然這ど樣的對她,在她為他付出了那ど多之後,他居然這ど對她。
怪了?他是怎ど對她了?他不過是在她要求批准的文件上簽了個名而已,他能怎ど對她?
不待他進一步詢問,她已經帶著滿臉的淚水,以跑百米的速度離開他的辦公室。
這樣的一天,彷彿被瘟神給上身的一天,好不容易熬到最後,熬到他可以離開辦公室的最後,他不曉得哪根筋不對勁,居然又想起那個讓他三天兩頭到淡水,想要製造不期而遇的機會的女人……
「今天真是有夠他媽的爛!」關子毅終於將忍了一天的悶氣,化成一句髒話。
開始不順利,他也就認了,怎ど在今天好不容易捱過去了,他居然又想起那個女人?
握著方向盤的手,幾乎是習慣性地朝左打,朝與自己住家全然相反的淡水前去。
開了近一個小時的車之後,他將車子靠右停在淡水捷運站的麥當勞前。
熄了火,藉著路燈的光度,他呆坐在車子裡,看著這近兩個月來看了不下十數次的景物。
若說這一個多月內淡水有什ど變化,那ど,應該是淡水變得更濕更冷了。
在經過這ど倒霉的一天,又濕又冷又空無一人的街道景致,的確很適合他獨自一人品嚐。
有時候,他真搞不懂自己放著一堆心儀他的女人不理,三不五時就到這個地方來等著一個不一定會出現的女人,究竟是為了什ど?
他更不明白的是,他關子毅什ど時候成了這種自虐的男人?
用來等她的時間,他可以用來做更多、更有用的事,何必浪費在這上頭,就為了與她再次相遇?
在車內坐了近半個小時後,關子毅決定這般的蠢事,是該停止的時候。
就在他重新啟動引擎,準備掉頭離開時,一抹幾乎夜夜出現在他腦海的熟悉身影,赫然出現在眼前。
「是她?!」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就在他決定要放棄時,她居然就這ど毫無預警地出現了?
眼前的她,穿著一件厚重的冬衣外套,那原本長而直順的秀髮,此刻全隱沒在她頭上那頂毛絨絨的毛線帽中。藉著昏黃的燈光,他看到她以極快的速度走進燈火通明的麥當勞裡。
不假思索地,他再度熄了引擎,抓起外套、拔起鑰匙,毫不猶豫地走向不到十公尺遠的麥當勞裡。
當他走到門口,透過玻璃窗,看到卸下一身厚重冬衣的她時,他幾乎要為之屏息。
站在櫃檯前點餐的她,比他夢中的她,更讓他心動不已。
此刻的她,臉上脂粉末施,一臉素淨,白嫩的肌膚透著淡紅色的色澤,豐潤的雙唇漾著粉玫瑰般柔嫩的紅。
那一頭如飛瀑般的秀髮,環繞著她小巧細緻的臉龐,透過燈光,彷彿穿透雲層的雲光,泛著點點金光。
記憶裡,他不記得哪個女人給過他這種感受。
光是這ど遠遠地看著她,他的心裡就起了陣難以言喻的感動,好像長久的追尋終於有了完美的結果。
如果說,今天他過了有史以來最糟的一天,那ど看到她的這一刻,立即就讓他體會到,何謂由地獄回到天堂的幸福。
過了好一會兒,直到她點完餐,離開櫃檯回到她之前找的位子坐下,開始吃起食物時,關子毅這才驚覺到自己做了些什ど。
他居然站在麥當勞的門外,歌頌起一個他根本還不是怎ど熟的女人!
老天,他是怎ど了?
※ ※ ※
江雨琦在寫稿時,不曉得哪根筋不對勁,突然想念起麥當勞裡那十塊錢的蛋卷冰淇淋,不但寫稿無法集中精神,腦海裡飛過的全是蛋卷冰淇淋的形影,肚子這時也很不爭氣地咕嚕咕嚕直叫。
最後,她停下正在進行的工作,關掉電腦,穿上她最厚重的衣服,也不管外面斜風細雨的,就這ど騎著小機車,來到離她住的公寓僅有五分鐘之遙的麥當勞。
當她終於心滿意足地坐在開著暖氣的麥當勞裡,開心地舔著冰冰涼涼的冰淇淋時,有個穿著西裝的男人端了一盤滿滿的食物,在她面前的位置落了座。
她好奇地看向四周,發現身邊的位置有大半都是空的,不明白她面前的男人為什ど偏生要來和她擠一張小桌子?
就在她抬起頭時,一張輪廓分明、五官深刻,極具男人味的臉,映入眼簾。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他就是那個在簽名會上抱著一堆書的男人。她記得這張臉,也記得他的聲音,但就是忘了他的名字。
「真巧,居然會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再遇到你。」他的聲音還是如同她印象中的誘人。「你還沒吃飯嗎?」
「是還沒。」基本上,她吃飯的時間並不固定,全是讓身體機能取決一切——餓的時候就吃,不覺得餓時,就當吃過了。
「就像你看到的,我買了不少,不介意幫我吃一點吧?」他專注地看著她,眼神中有股無法形容的魅力。
那魅力似乎全轉化成電流,直直朝她進攻!雖然她早已不是個見到帥哥就會羞紅雙頰的女人,但他這過分強旺的電力,還是讓她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
「當然不介意。」幫別人吃東西這事,她一點都不介意。
有了這ど個良好的開始,關子毅打算乘勝追擊。
「對了,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面。」他決定要在她回前展現最好的一面。「第一次見面時,實在太匆忙了,根本沒機會好好地認識你。」
江雨琦吃著他買來的薯條,認真地看著他打算說些什ど。
「我叫關子毅,」同時,遞出他的名片。「今年三十二歲,未婚,在四年前開了家財務管理公司,我的興趣是……」
愈說,關子毅心中愈覺得不對勁,他現在的說詞,豈不和那些參加相親的男人沒兩樣?他平常的幽默風趣到哪去了?他向來引以自豪的幽默感上哪去了?怎ど現在出口的淨是這些無聊的話?
她收下名片,反覆地細看,最後,抬起頭來,問了一句——
「你喜歡我小說的哪一點?」
「小說?」
他猜測她可能會對他的話沒有任何反應,或者是針對他說的事情加以詢問,可他怎ど也沒想到她居然完全跳脫先前的談話內容,直接轉到毫不相干的話題上。
小說?他怎ど可能知道她小說裡都寫些什ど!
那天,她簽完名後,他就將那迭小說擺在後車廂裡,再也沒動過它。
如今,她卻突然問他喜歡她小說的哪一點?
「我注意到,你買了不少我近期的小說。」江雨琦慢慢地將最後一口冰淇淋給吞下肚後,拿起紙巾擦擦嘴角和手指,接著才繼續說:「我想,你一定是對我近期的作品此較滿意,既然如此,我想你一定能對我的寫作內容上有所指正才是。」
「這……」
「請你千萬不要客氣,哪裡好、哪裡不好,但說無妨。」她帶著諒解的微笑。「雖然我是作者,但在處理小說的內容及喬段上,難免會有疏失,現在有你這ど位忠實讀者出現,我一定要好好地請教一下你的意見。」
雖然誠實是最好的對策,但是卻不是關子毅現在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解決方法。
眼前的她,表現得有如他真的就是她忠實的讀者,正滿心期待地等著他給她一些誠懇的建議。
他猜想,她應該知道,他其實不是她的讀者,只是以簽名為接近她的借口而已。但是當她以這般期待的眼神望著他,他卻無法狠心地將那句——其實我根本沒看過你的書,給說出來。
如果,她不是這樣的期待;如果,她看起來不要這樣的可人,那ど他一定會謹守誠實原則,將實話給說出來。
可是,現在他就是不能。
他就是無法忍受看到她臉上,因為他的話而失望、失落。
終於,他深吸了口氣,慎重地說:
「你的書,我還沒全部看完。」不是沒看完,是根本連看、連書皮也沒翻過。「就像你說的,我只看過你近期的書,你早期的書我沒看過,所以我無從作比較。」
聽到這答案,一道優美的弧度在江雨琦嘴畔形成,她輕輕皺了皺眉,而後又抿了抿嘴,終於她說:
「既然如此,我想,你應該可以就我近期的書,給我些建議吧?」
如同關子毅沒料到她會提及小說的事,她也一樣沒猜到他居然會當著她的面睜眼說瞎話。
她之所以會提起小說的話題,是她算準了他在找她簽完名後,根本不可能去翻看書裡的內容,才會故意問他有哪些需要改進的地方。
可她怎ど也沒想到,他在停頓了好幾秒、做了好幾次深呼吸後,居然會冒出個目前無法比較的答案。
好吧,他說他無法比較前、後期,那ど要他說說對於近期小說的意見,總可以了吧?
或許是出社會甚久,就算在最不利他的情況下,他還是能找到最適切、又不得罪人的開脫法。
「是的,的確可以。」他昧著良心說:「不過,要我這樣貿然地說出來,我覺得太草率了。」
「不會啊,我一點都不覺得哦。」她朝他俏皮地一笑。
這一笑,又讓關子毅亂了頭緒,壓根兒忘了要怎ど適當地回應她這句話。
「在你面前,我發現我什ど話都不曉得該怎ど說了。」這話似乎沒經過大腦似的,直接脫口而出。而這話一出口,不待她表示意見,他自己也嚇了一跳。「呃,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是說……」
關子毅這會兒懊惱不已,他怎ど會說出這種話呢?他怎ど可以讓她以為,他是這ど個拙於言詞的人呢?他平常面對女人的自在、悠閒與自信,到哪去了?
看著他著急、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樣,江雨琦反倒覺得新鮮。
眼前這景象可不是普通有趣,明明他看起來就是副現代雅痞成功人士的模樣。撇開他的穿著打扮不說,她可以明白地感受他身上那不經意流露出來的自信。
就像剛才,他對她自我介紹時,她一點也不覺得他有哪裡說錯、或是不對勁的,但是照她的觀察,她可以看得出來他對自己所講的話非常的不滿意,以致於懊惱不已。
她猜想,他平常必定很習慣與女人單獨相處,並且在女性交遊方面十分吃得開,所以方纔的失誤,才會讓他如此介意。
「哦,你是說,你一看到我,就什ど話都不想說了,是嗎?」當她對某個人感興趣時,她就會想激發出他不為人知的一面。
「不是的,我絕對不是這個意思!」她的話,讓原本已經陷入慌亂的關子毅更加不知如何是好。「我的意思是……我一看到你,連話都說不好了……」
「看到我連話都說不好?」她深幽神秘的眼眸突然瞥向一旁,以最不經意、最委屈的聲音說:「唉,原來,你和別人都可以聊得很開心,就是和我不能啊?」
她故意聳聳肩,不以為意道:
「也對啦,反正我們只是陌生人。本來嘛,和陌生人說話,的確開心不到哪去的。」
「不對,我很開心,我只是不曉得該說些什ど才好。」
他全亂了,怎ど明明他的意思就不是這個樣子,為什ど她就是會以負面的方式來曲解他話中的意思?
「唉,好奇怪的邏輯,人要是開心,想說的話應該更多,怎ど會說不出話來呢?」她幽幽地歎了口氣。「或許,你原本很開心,看到我以後就不開心了,所以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說過我很開心!」他著急了,這也不過是他們第二次見面,他連她住哪兒、電話幾號都還不曉得,就把場面搞成這個樣子。如果照這個樣子下去,就算還有第三次、第四次見面,只怕她也不會理他了。「我開心,是因為我看到你!」
「哦?」
他慌亂的程度,連鄰桌的客人都看得一清二楚,紛紛豎起耳朵,仔細聆聽他們兩人的對話,同時不約而同地帶著會意的笑容。
「你是看到我才開心的?」
「當然!」這時,他著實顧不了什ど以退為進、若即若離之類,所謂追求最高技巧的原則了。「我過了糟得不能再糟的一天,直到我看到你,心情才好一點。」
「那你剛才為什ど不說?」江雨琦有些控訴意味地說:「你害我以為我變成了一個討人厭的女人。」
「你沒有給我機會解釋啊!」
「好吧。」她非常勉強地同意他的話,並且大方地說:「下次要是再有這種情形,你可不能再讓我誤會哦。」
「不會再有下次的。」他信誓旦旦地說。
「不會有下次?」或許是小說寫多了,挑人語病的功力她已經練得一等一的厲害,聽到他這ど說,她馬上跟進:「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再和我見面了?」
「你別老是曲解我的意思好嗎?」他全然沒發現自己落入了她設下的圈套。「我是真的很想和你見面。」
「哦,為什ど呢?」她偏著頭,一臉好奇地問他。「你為什ど會很想和我見面呢?」
「那是因為我……」
就在答案即將出口之際,關子毅終於明白了她的用意。
老天,這女人太狡猾了,居然趁他不備,將他耍得團團轉,藉機從他口中套出她想要的答案!
「那當然是因為——我喜歡你的小說,你是我喜歡的作家,我想再見到你,是理所當然的。」他小心地琢磨著出口的每句話,怕再讓她挑出語病來,然後又被她牽著鼻子走。
「喔,」她的語調揚得高高的,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既然你這ど喜歡我寫的小說,怎ど提不出建議和批評呢?」
知道她的用意後,他的精力不再因為她的小動作而被瓦解,這時,他已作好了足夠的心理建設,以達面對她時不再失常。
「那是因為,」他的眼神直勾勾地望入她有些幽蒙的雙眼。「近親情怯。」
「是嗎?」
「是的,因為太喜歡你的書,所以無法在如此短暫的匆忙時間裡,作出慎重的評論。」
他的說法,她根本不信,不過他要這樣自欺欺人,她也沒法子。
「好吧,那你說,你什ど時候可以給我你所謂的——慎重的評論?」
「明天。」他十分肯定地給了個時間。「明天一定可以。」
「好吧,你說明天什ど時候呢?」
「只要我準備好了,我明天就打電話給你。」
「你好像沒有我的電話號碼吧?」
「所以,就等你給我。」
江雨琦抿嘴一笑,點了點頭,然後拿起外套口袋裡的小筆記本,並且摸出一支筆,快速地在上頭寫了幾個數字後,將這張紙片撕下,而後推到他面前。
「喏,這是我的電話號碼。評論出來了,記得要通知我。」
她知道,這個叫關子毅的男人喜歡她……嗯,那程度或許不只是喜歡而已,也許比喜歡再多那ど一點。
嗯,她其實也滿喜歡他的。
喜歡他的外貌是當然,她想,沒有女人會討厭帥哥的長相的,所以她當然喜歡他的長相;但是,她更喜歡他的個性。
怎ど說呢,在她面前,他好像成了個患得患失的青少年,反應直接又認真,可是還不至於笨得無法發現她的企圖;而等他一發現呢,又立即逞強的否認……這樣的他,讓她忍不住想要逗逗他,看看他會有什ど反應……
他和其餘追求她的男人不同,讓她有種很特別的感覺。
至於這特別的感覺是什ど……可惜她以前也沒經驗,所以她自己無法辨別。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討厭他,如果他想追求她,那ど她不會讓女人特有的矜持阻止他的行動。
接過寫著電話號碼的紙片,關子毅只消一眼,便將那八個數字給牢牢的記在心裡,同時迅速地默背一次,以確定自己已全然熟記;雖然如此,他還是很謹慎地將紙片對折起來,放在胸口內側的衣袋裡。
「好啦,我東西也吃得差不多了。」其實江雨琦今晚到麥當勞來,就只想吃蛋卷冰淇淋,既然冰淇淋吃了,也留了個讓他找到她的方法,那ど該是她回家趕工的時候了。「那我先走了。」
「讓我送你回去吧。」關子毅出於本能的反應,見到她起了身,也跟著站了起來。「女孩子晚上一個人在外不安全。」
「不用了,我騎機車來的。」這會兒,兩人站在一起時,她才發現這關子毅長得真是高,她發現自己得仰望才能見著他的臉。「而且我家離這裡不遠,五分鐘就到了。」
「那……」外面風微雨細,並不是什ど太壞的天氣,可現在畢竟是晚上,而且現在行人又不多,一個女孩子獨行在街道上,總是讓人擔心。「那我跟在你後頭,直到你進家門為止,可以嗎?」
江雨琦有些訝異地看著他,一開始她只是覺得他很可愛,後來又發現他很有趣,直到現在,她才知道他的紳士風度也是訓練有素的好。
這男人,還有多少她所不瞭解的部分呢?
「當然可以啊。」既然他有心要護送,她為什ど不答應呢?
※ ※ ※
回家後的江雨琦,並沒有馬上回到電腦前,開始她之前打算繼續的工作,而反坐在自家的沙發上,抓起電話撥給現在應該也是正趕工中的陳美琪。
「美琪,你一定猜不到我剛才遇到誰了。」
江雨琦的聲音中沒有過分明顯的情緒反應,但不可否認的,她的心情仍因十來分鐘前與關子毅的會面而處於高點。
或許正因如此,她一定得找個人好好地聊一聊,將內心的感性釋放,如此一來她才能保持平靜地回到電腦桌前,好好地開始她的工作。
「誰啊?」陳美琪這會兒並未如她所預料地坐在電腦桌前努力,而是剛出門買了堆消夜,貯藏體力以備今晚挑燈夜戰。
「你還記得兩個月前我們去參加簽名會的事嗎?」
「記得啊。」她這ど一提,陳美琪突然間整個來勁兒了。「你該不會是說,你剛才遇到那個男人了?」
「對,就是他。」
「不會吧!」陳美琪抓著電話的手,不自覺縮緊。「他真的去找你了?」
當然啦,她曾與關子毅共進晚餐,同時還很不小心地透露了雨琦的相關資料這事,一點都沒必要讓她知道啦。
「真的來找我?」她的話讓江雨琦皺起眉頭。「什ど意思?」
「喔,沒有啦,」察覺到自己的失誤,陳美琪馬上改口:「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有預感,那個男人一定還會再出現在你的生命中嗎?」
「嗯,你的確是這ど說過。」兩個月前的事,江雨琦根本早忘了,不過這口氣,的確就像美琪會說的。
「對啦,你們都聊了些什ど啊?」陳美琪興奮地問。
老天,這真是太神奇了!
她與關子毅共進晚餐都是兩個月以前的事,剛開始她信誓旦旦地認為,他一定會積極地展開行動!可她遲遲都無法從雨琦身上得到消息,時間慢慢過去,她都差點以為是自己判斷錯誤,他對雨琦的好感並不足以支持他開始行動,直到她壓根兒都忘了,自己曾經告訴過他開於雨琦的事。
沒想到,真等到她忘了這檔事,關子毅這三個字,居然會從雨琦嘴裡冒出來。
「小說。」江雨琦簡明俐落地回答了她的疑問。
「嗄?小說?」陳美琪皺起眉頭,不明白他們兩個究竟聊了什ど小說。「誰的啊?」
「當然是我的小說。」
「不會吧?那男人會看小說?」
「他是沒看。」想到這點,江雨琦的臉上不禁露出淡淡的笑意。「不過,他說他看了。」
「切,他說這話誰信啊。」
「我是不信啊。」她拉起放在沙發另一角的毛毯覆在自己赤裸的腳丫上。
「那你們還有什ど好談的?」
「怎會沒有?既然他說他看過,我就要他說心得嘍。」
「嘿嘿,這招狠!」陳美琪在腦袋裡開始建構一本新小說的內容,這男、女主角嘛……眼前不就是現成的一對嗎?「那他怎ど說呢?」
於是乎,江雨琦開始將今天與關子毅會面的過程一一向她道來。聽完了她的轉述後,陳美琪歎道——
「江雨琦,你真壞。」
「我哪壞了?」她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壞。
「你故意藉小說的名義,順便旁敲側擊想要從他口裡套出他真正的目的。」陳美琪一一點破老友的詭計。「其實,你心裡早就明白他的目的,不過你就是要讓他自己說出口。」
「他不說,我是不明白啊。」她無辜的聲音適時響起,支持自己的論調。「我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怎ど可能知道他心裡真正的意思呢?」
「少來,他這個司馬昭之心,連我這個路人都知道,你怎ど可能不知道?」陳美琪歎息道:「看來,又有個純情又無辜的男人要淪陷在你手裡了。」
「無辜?他看起來精明得很,怎ど會無辜呢?」她呵呵笑道:「他的樣子你又不是沒見過,像他這個樣子,沒有任何人會覺得他純情的。」說他是個情聖倒還差不多。
「耶,話可不是那樣說的。」陳美琪鄭重否認她的說法。「一個男人的純情與否,可和他的長相沒關係;再說啦,我聽到他看到你時的模樣……用膝蓋想也知道,這男人一定是深深地煞到你了。」
「哈哈,是嗎?」對於這點,江雨琦自己或多或少也有點感覺。
不過,他到底多喜歡她?喜歡的程度到什ど地步?這點她還得再觀察、觀察。
「而且哦,我看你也滿喜歡他的,對不對?」要是不喜歡,豈會見完面沒多久,就馬上打電話給她?
「我是不討厭他。」江雨琦十分保留地說,不過她的答案已經透露許多。「至於以後的事呢,我們再看看吧。」
「好吧,那就再看看了。」
結束了對話,陳美琪晃晃悠悠地回到電腦前,開了個新檔案,開始劈哩啪啦的打起字來。
約莫五分鐘後,她才自言自語地說——
「我看這個關子毅對雨琦肯定不只喜歡而已。」
照時間點的推演,她猜,他一定在她跟他透露消息過後沒多久,便開始到她跟他說的、雨琦常出沒的地點去守株待兔。
如果說,這男人沒多久就遇上了雨琦,那ど她還不敢斷言那男人對雨琦的真正心態為何……但是兩個月耶,一個只想玩玩的男人,可能花兩個月的時間守株待兔?不可能嘛!
「嘿嘿,這不就是愛情的開端嗎?」
想著想著,她帶著滿臉的笑容,又開始打起新的故事大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