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司徒香-下廚大展身手後,衛寇三令五申嚴禁她再靠近廚房一步,其程度嚴厲到只要她走近廚房三公尺內,下人知情不報都要受罰的地步。
她沒見過保護欲旺盛到如此地步的男人,雖然有些不太能適應,但看在兩個大男人為了她那一餐飯跑了整晚的茅廁分上,也只有認命地遠離是非之地。
如此一來,衛寇雖然得以免除口欲之災,香-卻一時閒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要說刺繡、女紅之類的玩藝兒,她一竅不通;如今,連最基本的下廚一項也被打了個大XX,教她學習一般普通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躲在繡房裡,她會兩眼一翻英眉一掀,告訴你乾脆拿只枕頭悶死她算了。
幫務沒她的份,衛寇的衣服又多得十年穿不完,她無聊得只差沒去撞牆。
所以啦,只見熏風徐徐吹過的早晨,咱們司徒姑娘一身輕巧的帥氣男裝打扮,手持馬鞭,朝著丐幫山後的練馬場而去。
騎騎馬,拚一身汗,總勝過在繡房裡兩眼無神地發呆吧!
由馬伕手中接過韁繩,迎面而來的是正由練馬場溜完馬的曲無界。
「曲大哥!」
「絳雪姑娘!」
一絲尷尬和不自然匆匆滑過曲無界甚少表情的臉。
香-原來跨出的腳步,不由得猶豫了一下,她發現了一項空前的奇跡:
他,曲無界,居然臉紅--可是他為什麼不自在?這是個很值得深思的問題噢--
她打量他;明知道這實在是非常不高雅的舉止,雙眼還是忍不住掃射。
那是啥?
咱們絳雪姑娘瞄呀瞄的,終於瞄出不對勁的地方。胳臂?沒錯。
曲無界那胳臂簡直可用怪異和臃腫來形容,原來強壯的手臂上腫起一堆凸出物,其凸出之嚴重,連水袖都遮不住。
這可挑起了她的好奇心。「這?」
「不礙事。」他的回答簡單扼要,但反而有點欲蓋彌彰的味道。
「哼哼,我問的是,你這是哪個蒙古大夫的包紮法,圓滾滾的,稍嫌誇張了些。」縱使再嚴重的傷口也不可能把它包紮成那副德行--再別腳的大夫也不可能!
語畢,她看見曲無界的臉色又更深了一層,渾身不自在得像後背被人抵了把刀似的。
事有蹊蹺、有古怪、有疑問!
有了這層發現,司徒香-所有的精神全來了。
「絳雪姑娘……你的笑容……好生古怪!」他不敢胡言造次說她那奸奸、壞壞的笑和黃鼠狼給雞拜年的笑容沒兩樣!即使是事實。
香-當然十二萬分地開心啦,誰教她正閒得發慌,曲無界就自己送上門來了。把他當成無聊的代替品,還是抬舉了他呢!
「那蒙古大夫的技術太差勁了,不如我來幫你重新包紮過吧!」
江北幅員遼闊,家家戶戶幾乎以馬代步,受傷是家常便飯的事,自然也人人練就了一些基礎的急救醫療法。
「不敢勞駕姑娘!」他蹬地倒退一大步,頭顱抵上駿馬的頸項。
他大概從不曾被人逼迫到失措的地步吧!司徒香緹覺得愈來愈好玩了,以前她從不認為自己有這種小奸小壞的淘氣個性因子存在,在所有壓力悉數卸下的同時,不知覺被隱藏許久的另一面逐漸脫跳飛揚地表現出來了。
她知道自己一見蘇映心就喜歡上她的原因了,因為她們在某一方面有極其相似的個性。
「不然,我找衛寇來幫你瞧瞧,好歹他是個大夫。」
「毋須勞師動眾,昨夜惜姑娘已經替在下洗滌傷口又換過金創藥了。」他把頭搖得像波浪鼓。
原來如此!那一「坨」,可想而知一定是惜秋華的傑作了。看他寶貝成那個樣子……嗯!這其中大有問題!
「這麼說,是我多事了!」現在的她只怕沒事打發大把時間,「多事」只是口頭說說而已。
「姑娘好意,在下心領。」
他看她的眼光,就像她臉上寫著「瘟疫」二字一樣。
管他瘟疫也好,傳染病也好,看著曲無界那逃之夭夭的踉蹌腳步,香-臉上的笑容更形擴大。
由此可知,屬於司徒香-獨特的劣根性正一點一滴地跑出來。
一直到她走上練馬場的木棧道時,她還在適應自己聰明如斯的事實,所以走得有些恍惚!
冷下防有人從背後喊了她一聲。
她急忙回頭看。「是你啊!」
是惜秋楓。
「香提姑娘!」他還是掛著靦腆憨厚的笑容,不惹人厭的。
香-不起勁地。「你也來騎馬?」
聽慣了眾人喊她「絳雪」,猛然乍聞另一個名字,她倒認生了起來。
「嗯!」他用力地點頭,彷彿不如此,便表現不出他的誠意似的。
香-知道自己問了笨問題,來馬場自然是來溜馬的,難不成是來「溜人」的?但,沒法子啊,一心二用不是她的專長,誰叫她現在滿腦子全是別人的事。
天真無邪的她萬萬沒想到惜大少爺肚子裡盤算的正是「把馬子」的大事,偏偏她自投羅網來了還不自知呢!
「那就一起吧!看誰先到練馬場邊界,輸的人是小豬。」她笑瞇瞇地說。
不等他有任何表示,香-縱上沒上鞍的馬背,逕自而去。
起先,玉聰馬的速度並不快,賞心悅目地繞過大半圈後,速度卻變快了,下一秒香-放掉掌控的韁繩竟試著在高速奔馳的馬背上直立起身。
那簡直是不要命的行為!
她大膽的舉動把一直尾隨在後的惜秋楓嚇去半條命。
這樣的女子如果娶回家,他承認,他將會少活很多、很多年。
他想得真切,冷不防一匹黑馬打橫從練馬場跑道外橫衝直撞過來。
正在行進中的兩匹馬立即亂了陣腳。
惜秋楓自顧不暇地試圖安撫他的坐騎,連看香-一眼的機會也沒有。
黃土激濺,馬蹄雜沓的當兒,所幸香-重心沈穩,機動性又強,長腿微分,立即變成跨坐,並未被玉聰馬甩下馬背。
一陣奔騰後,玉聰馬總算被安撫了下來,香提終於看見闖禍的人和馬了,但他卻不怒反笑。
「你的騎術還是和以前一樣好。」
那男人胸闊腿長,環眼大耳,凝氣卓立,氣宇不凡,一身白衣勝雪,宛如玉樹臨風。
「莫雲飛,是你!」她策馬向前。
「我聽僕人說你回來了,左等右盼卻不見你過門一敘,只好不請自來了。」他毫不掩飾心底的喜悅。
「你呀,是惡性不改,老喜歡嚇我的玉聰馬。」
「反正是老招數了,又嚇不著你。」這是他們常玩的遊戲。
她和莫雲飛是舊友,一向交往甚歡,彼此也頗為談得來,這幾個月適逢丐幫進入多事之秋,莫雲飛又乍接「飛雲山莊」的所有生意,兩人各自忙碌,還真有一陣子沒見面了。
「大忙人不吝前來,有何指教就開門見山直說吧!」
莫雲飛從來不是愛串門子的人,說白一點,是標準的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
「看你精神奕奕,我放心多了。」
「多謝關心。」
「司徒世伯去世時我遠在京城,不克實時趕回來,真是遺憾。」
莫家在江北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商務繁忙是能夠想像得出來的,香-不怪他。
「你有這份心,我義父泉下有知不會怪你的。」
司徒長大殮時,莫家也送來豐富的奠儀,於武林道義來說已是義盡,於兩傢俬交友好來說是仁至,已經沒有什麼好苛求的。
莫雲飛仔細看著香-微合的眼瞼和全身縞素。「我來,是有一事與你商量。」
「什麼時候你變得這樣多禮又俗氣?」她努力想維持輕鬆的氣氛,不希望莫雲飛受她影響。
「是件大事,所以非慎重來徵求你同意不可。」他溫文的臉泛起一抹輕笑。
「哦?什麼大事?」
莫雲飛尚未開口,身為第三者的惜秋楓卻不識相地插了進來,打亂了莫雲飛欲脫口而出的話。
莫雲飛不悅地皺了皺眉。
香-笑靨不變。「我來介紹,惜秋楓,是天下鏢局的少莊主;莫雲飛,飛雲山莊莊主。」
兩人抱拳為禮,暗中卻在互相打量對方。
「惜少莊主怎麼會在丐幫呢?」
「他是我的客人。」香-替惜秋楓解危。
莫雲飛輕輕頷首。「惜少莊主如果不介意,我想與香-借一步說話。」他見過世面,先聲奪人地便把楞小子惜秋楓三振出局了。
惜秋楓天性淳厚,見莫雲飛長相彬彬斯文,於理他和司徒香緹又是舊識,便不疑有他地自動離去了。
「你這陣子沒上我家來,我娘和妹子對你是想念得緊,直在我耳邊嘮叨要我帶你過去玩。」任著兩匹馬漫步,莫雲飛接績方纔的話題。
「我尚在守孝期間,又逢丐幫波濤詭譎,風雲暗湧,沒有上飛雲山莊向老夫人請安,真是過意不去。」
「你這麼說好像我是個不通情理的人,不明白你的難處似的。」
「你何時也學會鑽牛角尖,說這些預設立場的話來?」莫雲飛的豪爽率直一向最令她激賞,怎地今天說話有些牛頭不對馬嘴,他到底想說什麼?
她止住玉聰馬隨興的步子。「你還是從實招來吧!有什麼大事非要繞上一圈言不及義的『前言』才好意思告訴我的?」
他笑。「我好像什麼事都瞞不過你。」
她給了他繼續的眼神。
「我想接你到飛雲山莊去住。」
她沒意會過來。「等丐幫過些日子平靜些,我會過去小住的,說實在,我也挺想念老夫人的一手好廚藝呢!」
「我的意思是長住;永遠地住下去。」
香——了他一眼。「開什麼玩笑,我在這裡住的好好的,為什麼要搬家?」
她是真沒聽懂他的話,看來不打開天窗說亮話她是不瞭解的。「我想娶你。」
「呃--」司徒香-一怔,手中的韁繩一鬆,身形不穩地晃了晃。「我……」
「我知道你是個名副其實的女紅妝。」他的眼神遽變,黑白分明的眼中漫起促狹的笑意。
又,又一個。香-不由得苦笑,她還以為她的男裝打扮毫無缺點,不料,一直以來只騙倒了自己。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再遮遮掩掩也沒意思,明人眼前不說暗話,打開天窗啦!
「很重要嗎?」其實,最初他真被她誆騙了去,及至認識了一年後才逐漸發覺她沒有半點男性的特徵,這一留心下來,慢慢求證,才確認了她的身份。
他沒有揭穿她,一方面因為他深知她在丐幫中敏感的地位;另一方面是私心,他想擁有她。可是,當年的司徒香-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對於將來要管理偌大山莊的莊主夫人來說稍嫌生嫩了些,為了愛惜她,他耐心地年復一年等她長大。
他一直有把握她會是他的新娘。
她翻翻白眼。「算了!」知道了又如何,那已經是無關緊要的事。
「你同意了。」他的語氣熱烈,喜上眉梢。
他會挑這個時刻來提親,一來是覺得時機成熟,二來,司徒長去世未滿百日,依據一般習俗這時候若是沒有舉行婚禮就一定要等到三年後。他已經等了司徒香-五年的時間,再等三年,太殘酷了。
香-看見他那發亮的雙眼,心底一片紊亂。
她喜歡莫雲飛,一直以來像朋友般地尊敬和喜歡他,他們一起下棋、逛街、狩獵,做朋友在一起做的事,她喜歡他,可是只純純粹粹地當他是朋友,她對他從來不曾有過一絲半毫的兒女情。從來不曾!
「你不是存心來捉弄我的?」她抱著一絲希望。
「我從無戲言。」天地可鑒。
香-的雙眉垂垮下來。他是認真的!完了!
她再次審視自己的內心。「我不能答應你,雲飛。」
莫雲飛發亮的眼睛迅速黯淡下來,微翹的唇也恢復了平坦,顯然頗受打擊。
他是莫家長子,也是獨子,多年來他一肩承受著老一輩逼婚的壓力,一心企盼的就是娶得司徒香-;多年的苦盼,盼到的卻是他從來沒想到的答案,難怪他一時承受不住。
「我已有了丈夫。」她靜靜地宣佈。
丐幫每天例行的早會裡,衛寇會聽取由各分舵飛傳回來的各路消息,再逐項加以簡覆,若是事態嚴重,時效緊迫的,他再批下指示交與各部專人自行處理。
他順利異常地接任丐幫後,日子總在繁重的公務中忙碌度過,全國各分舵正常進入軌道的運作,有時讓他恍惚是錯覺。
掉以輕心,從來不是他一貫處事的方針;運籌帷幄,取決千里才是他的個性。他不動聲色地瞥向依然空缺的位置--
第三天了。曲七藉故不上議會堂口已足足三天。
衛寇知道曲七試圖激怒他。
他從來不是脾氣暴躁的毛頭小子,如果曲七執意要再玩這種試驗他耐性的遊戲,他決定奉陪到底。
「如果沒有旁事,今天到此休會。」他環顧左右,淡淡地宣佈。
「幫主!」
堂口外匆忙走進一個守門的二袋弟子。
「何事?」
「天下鏢局總鏢頭惜泰山投帖求見。」
接過恭呈而上的拜帖,衛寇濃眉微蹙。
丐幫與天下鏢局一向毫無瓜葛往來,若真要扯上干係--莫非惜泰山是衝著惜家那對寶貝兄妹來的?
「請!」
他腦中思緒翻騰,正納悶的當兒,個頭不大,聲音卻出奇宏亮的惜泰山已經一路威風地進了中門。
衛寇欠了欠身,以示歡迎禮貌。「看坐!」
丐幫祖傳規炬甚嚴,總舵之上只有幫主及四大長老有位置可坐,餘下弟子為示尊敬,全靠兩條腿支撐到各項議事完畢。
幫規雖然嚴厲,登堂拜訪的客人卻一律不論身份高低,上至如惜泰山者,下如販夫走卒,一視同仁地看坐。
惜泰山個子雖不高,身子卻十分壯碩,硬挺黧黑的肌肉在寬大的薄絲布料中隱現。他也像一般慣走江湖的人士,方臉帶者被風霜刻劃過的精明幹練痕跡,眉梢間的傲氣和惜秋楓十分相仿。
丐幫雖和天下鏢局無沾無惹,衛寇在接掌幫主之任後,多少也曾耳聞惜泰山在關外的名譽不差,為人很是清廉,此刻見面,他當然打算以禮相待。
「總鏢頭大駕光臨,不知有何指敦?」
惜泰山大手一揮,藏青色的袖口立刻捲起一陣窒人的風。
他的內功了得。
「俺是粗人,不習慣扯些文謅謅的話,幫主你也甭客氣!」
他為人豪爽,道地的東北腔大嗓門;和惜秋華的直腸子有異曲同工之妙。
「我初初接掌丐幫,尚在整頓內務當中,不克登門拜訪,但不知總鏢頭遠道而來,為的是什麼?」
惜泰山斜眉一撇,和硬漢的風格十分不襯地歎口氣。「說來是家醜。俺家門不幸,俺家的兩個冤崽子悶聲不吭地離了家,害得兩門大好的婚事泡湯不說,還教俺得厚著臉皮到貴幫來討人,這兩個不肖子,等俺把他們揪回去,非好好修理他們一頓不可。」
他神情激動,口不擇言,事實究竟又講得七零八落,所幸衛寇的腦筋思緒分明,四折三扣聽下來,還是硬讓他猜出了頭尾。
呵呵!那兩個逃婚離家的兄妹似乎把好日子過盡了。
一直伴在衛寇身旁的曲無界也擰起一道眉。
「貴莊公子與千金確實在本幫作客,不如請移駕到後廳,也好盡敘離情,不知總鏢頭以為如何?」衛寇簡潔地替惜泰山找了台階下。
議事堂口屬於重地,又人多口雜,江湖人或許不重財,卻愛面子;惜家少主逃家雖然是孩子心性的遊戲作為,對人面識廣的惜泰山來說總是難堪事一件,所以衛寇不著痕跡地轉移陣地。
初照面,衛寇磊落光明的氣度便在惜泰山的心中搏得不錯的評價;淡淡幾句應酬話後,他更窺見丐幫現任幫主出眾的滿腹珠璣;截至最後,他巧妙地替自己保留了大半顏面,惜泰山感激心起,不由得愈發對他心生激賞。
好個少年英雄!
須知,惜泰山雖是個識字不多的大老粗,行事準則卻有他的一套理論。他堂而皇之地來丐幫要人,起初可不曾將衛寇放在眼裡的,在他這白手起家的人以為,托先人餘蔭登上丐幫幫主之位的人,若不是無名小卒,想必就是浮華紈挎的公子哥兒們,不料今日一見,卻跌破了大眼鏡。
這衛寇或許文質蘊藉,眉宇間有著江湖漢子少有的書卷氣,不像江湖中人,可他神態間特殊的謙沖磊落、自信飛揚卻更具大師風範。所謂江山代有人才出,長江後浪推前浪,惜泰山幾能預見未來的丐幫在衛寇手中將有閎麗非常的遠景……
小花廳。
接到通知的惜家兄妹,帶著七上八下的心情推推拖拖地進門,惜泰山悶雷也似的聲音已經以雷霆之勢猛劈了下來:「你們這兩個渾球,給我滾過來!」
眼看逃不過,惜秋華扯了扯她大哥的袖子,示意一同上前。殺頭的生意有人接,賠錢生意沒人做,非到萬不得已,總要拖個墊背的吧!
「爹,您幹麼叫人家用『滾』的?衣服要是弄髒了怎麼辦?」她裝蒜,繼而像顆疾飛的原子彈頭,一頭撞進惜泰山的懷裡,嗲嗲地撒嬌。
「唔,不像話,一個女孩家大庭廣眾下挨挨蹭蹭地,人家還以為俺家教不好,養出你這麼個小免崽子!」
雖如是說,惜泰山一見最疼愛的女兒花蝴蝶似地撲上來,漂亮的臉蛋一如往昔,掛在臉上的嚴父面具自動繳械不說,憐惜之情更見幾分。
「爹。」惜秋楓畢竟是男人,說什麼也不能學他妹子那一套,只有硬著頭皮,怯怯地叫了聲。
要說世界上最偏心、最重女輕男的,莫以惜泰山為最,明明還笑呵呵的彌勒佛臉一見到兒子後,立刻又變成了包黑子。
「渾小子!你還有臉來見俺?俺要你看牢妹妹,你倒好,人沒看牢不打緊,居然拍屁股串通離家,留一堆爛攤子讓老子收拾,你好大膽子!」
碰上惜泰山發飆,最明哲保身的上策就是緊閉嘴巴、三緘其口,等颱風過境後,雲破月來,天地又是一片好光景了--這惜泰山定律,惜家兄妹深諳箇中滋味,當眾被「削」,倒也落落大方。
好不容易等到惜泰山口水乍收,惜秋華立刻乖覺地端來潤喉解渴的茶水。「爹,別氣別氣,往後女兒會幫您盯著大哥,教他乖乖聽話,您喝口水潤潤嗓子,要罵人才有力氣啊!」
這吃裡扒外的小妮子!惜秋楓暗罵。也不想想誰是始作俑者,這下還棒打他這落水狗,一點江湖道義、兄妹手足之情也沒有,太過分了!
惜秋楓氣憤填膺地將想掐死人的眼光射向惜秋華,不料命中率太遜,卻接到她反擊的超級大鬼臉,更令人咬牙切齒的是,她竟堂而皇之地窩在她父親胸前大剌剌地扮乖女兒,毫無顧忌。
偏偏,他的運氣背到姥姥家,來不及收回的擠眉弄眼被惜泰山逮了個正著……嗚,一頓無情的炮轟絕對難免……
愛女和兒子失而復得,結局圓滿,惜泰山歡天喜地地告了罪便欲離去。
「我不准你罰她!」
惜伙華正暗自焦急,她巴不得不要離開丐幫,誰知這次被抓回天下鏢局還有沒有機會再見故人。正自著急時,驀然聽見被眾人當成了啞巴的曲無界語出驚人。在座之人全都為之一愣。
惜泰山恢復得極快,他冷然打量曲無界那冷如冰霜的五官,莫名的氣便往上衝。完全直覺地,他討厭這個男人。「你是什麼人?敢插手我的家務事?」
「我不准你碰她一根寒毛,就算你是她的父親也不成!」曲無界的聲調平板依舊,可語氣中的不容置否卻一清二楚。
惜秋華不由得朝他投過感激的一瞥,他的話讓她備覺窩心。
就憑曲無界這膽大包天的話,惜泰山當場給曲無界的印象分數是負零。這威脅感十足的男人渾身充斥著危險,彷彿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搶走他最心愛的東西似的。
更甚地,在兩人眼光對峙而撞擊出火花的同時,惜泰山有種奇異的感覺,他們之間--將有場驚天動地的爭奪戰要開打,而今天這一面,彷彿才只是序曲。
「爹,我……還不想回家去。」身為導火線的惜大小姐嘟噥出一句真心話來。
「什麼?」
「爹,您別發火嘛,我整天待在莊子裡無聊透頂,而且……」她嬌羞地瞄了眼置身事外的衛寇,俏臉立刻一片羞紅。
惜泰山再遲鈍,畢竟是過來人,小兒女的情懷根本逃不過他引以為榮的直覺,他隱約明白他的小女兒和這位丐幫幫主間一定發生了某些事情。
他用食指刷了刷自己的下巴--
衛寇的英華發外頗得他的欣賞,倘若他惜泰山能得此乘龍快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