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街安魂曲 26
    芭蒂-海斯特(在洛杉磯):辛基希望轟轟烈烈地開展他命名的「搜尋然後消滅」活動。

    F-李-貝利:搜尋然後消滅?搜尋誰,又消滅誰呢?

    芭蒂-海斯特:警察。

    F-李-貝利:警察?他又怎麼開展這項活動呢?

    芭蒂-海斯特:他準備出去活動,讓每個成員都去偷一輛汽車,然後開展搜尋和消滅活動。然後,佔領一所房子,在那兒安頓下來。從此以後,他們便可以每個晚上都展開活動。

    ——摘自審判芭蒂-海斯特的記錄

    1976年2月18日

    護理人員到達的時候,太陽正從海灣那邊的奧克蘭山後冉冉升起。在緊急救護隊抓起醫療器械,衝向通往房船的跳板的時候,海灣裡深黑色的水發出火紅火紅的朝霞般的光芒,然後又慢慢地褪成深綠色。

    凱倫伯格躺在船上擦得發亮的地板上,他的繃帶被水浸濕了,發出一股股臭氣。他的頭偏向一邊,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日出,說了聲:「多麼美麗啊。」

    「是的,很美麗。」我說著坐在了他旁邊的地板上。

    護理人員跪在旁邊治療時,他的眼睛還死死地盯著海灣:「你的姐姐艾米莉怎麼樣了?」

    「昨天晚上她的病又發作了。」

    「我一直很喜歡她。雖然她是我的敵人,但是我喜歡她。」

    「我也是你的敵人嗎,凱倫伯格?」

    「不是,親愛的。但很抱歉你攔住了我的路。」

    「你想對我說的就是這些嗎?」

    「你明白我想說些什麼的。」

    「不,我不明白。」我說。我蓋在他身上的毯子還是不能讓他停止顫抖,「是卡洛斯-奧利裡讓你做的嗎?」

    「不關他的事。」

    當一個醫生把塞爾的衣服從凱倫伯格身上拿走的時候,傷口又開始流血了。他們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一本正經地搖了搖頭,就像電影中的醫生告訴患者的親屬他已經無能為力一樣。醫生按動了一個轉換開關,叫護理人員把他推走。

    「你為什麼要抓我?」我問他,「你想幹什麼?」

    「我也不知道。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出現在和弗蘭迪有關的案子中,知道嗎?但我不想你在烈火中死去,這就是我想說的。可你卻跟著那條該死的狗一直追蹤進來。」

    麥克站在外面的甲板上和傑克說著話——那個「滾石」來的記者。傑克亮出了他的身份證,我才明白為什麼第一次來到這隻船時要費盡種種周折。特別調查員傑克-紐克斯特,聯邦調查局派來監視查克-凱倫伯格的。

    「我還是不明白,凱倫伯格。」我說。

    「你當然不會明白的。」太陽全部出來了,他的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我從來沒有看見過一個活人的臉有這麼蒼白。「只有我或者他們才能明白。」

    海克特、米雪,還有那個有病的男孩,三個人死了,只是因為凱倫伯格有一個藏了二十年的秘密需要保護。這個秘密關係到他的名聲,他的事業,聯邦調查局對他的印象,還有他的退休金。

    我被推到了一邊,這樣護理人員就可以把凱倫伯格從地板上弄到擔架上去。他伸出手來想抓住我的手:「你願意和我一塊去嗎,親愛的?我不想一個人孤零零地死去。」

    「當然可以。」那個時候,我出於自衛而擊中他這個事實已無足輕重。我擊中了他,這也讓我感到深深地悲痛。我抓起他冰涼的手,站在他旁邊,隨擔架一塊兒走向救護車。麥克和傑克-紐克斯特就在那兒等著我們。

    我對傑克說:「你應該找另外一個身份了。你是一個劣等的新聞記者,根本沒有采寫新聞的慾望。」我把凱倫伯格拍攝的傑克潛藏在人民公園的照片遞給他,「你早被人發現了。」

    「我們必須馬上寫出點兒什麼東西,這也是我們能找的最好的偽裝。你其實不那麼容易被人跟蹤的。」傑克掏出一副手銬,把一個環銬在凱倫伯格的手腕上,另一個環則銬在擔架的鐵架子上。

    「有這個必要嗎?」我問。

    「這是個程序問題。」他說著,阻止我進入救護車裡。

    「我可以和他再多待一會兒嗎?」我問。

    傑克-紐克斯特和護理人員查看了一下凱倫伯格,絕望地皺了皺眉頭,然後告訴我可以一起同行。

    我蹲在凱倫伯格身邊,問道:「你星期天下午在海克特家嗎?」

    「是的。」他的呼吸變得很弱,「那是一步錯誤的棋。我沒有把事情考慮周全,因為我離開戰場已經太久了。我想你也可以說我感到很恐慌。那個海克特-梅倫德茲——他通過該死的《信息自由法案》得到了很多依據和越來越多的證人和證據。」

    「他到底發現了些什麼?」

    「有關弗蘭迪的信息。也許洛杉磯警察局和聯邦調查局那時候還沒有查到這上面來,但是讓一個警察這麼死去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

    「你知道弗蘭迪將要被槍殺?」

    「不可能,不可能知道。」他的聲音就像胸腔發出的咯咯聲。「我們知道的只有這些,弗蘭迪認為將要和他好上的那個女人,也就是南茜,是共和軍裡的人。那些共和軍的豬腦袋們整天談論著要綁架一個警察,因此我們認為他們一定會這麼幹的。我們想介入進去,想把弗蘭迪救出來。也把芭蒂-海斯特救出來,我們可以在我們想幹的任何時候下手,我們不斷有著關於那所房子的消息。」

    「南茜-琳-帕瑞告訴米雪-塔貝特的。」

    「這些你也知道?那些搞地下活動的人需要在外面找個人幫忙。南茜選中了米雪,並想勸她參加革命。米雪是我們很多信息的渠道。她的老闆薩爾也加入了暴徒行列,我們正好可以利用米雪監視他。」

    「海克特也發現了這一點。」我說。

    「他變得越來越細心。問題在於:得到這些事實和信息後,我們忘記告訴洛杉磯警察局了,但它們與弗蘭迪死的那天晚上他在哪兒、和誰在一起的確有關。當時我們還沒有準備好攻擊共和軍,我們也不想洛杉磯警察局插手進來把事情搞亂。」

    我說:「告訴我,星期天海克特家到底發生了什麼?」

    凱倫伯格看著那根輸液管說:「如果我還可以活下去的話,我會否認我剛才所說的。」

    「希望你能得到生的機會。」

    「是的。」他把輸液管拔掉,舉起給我看,「你保證不告訴別人。」

    「我發誓,為你保密。」

    「那是個星期天的晚上。我正和海克特說著話,那個老女人在大喊著救命。我和他一塊兒上去的,其實只要一個人就夠了,海克特從來就不需要人幫助。他馬上就讓那個孩子平靜下來,讓他吃了藥,10分鐘後,他們就輕鬆地回來了。我利用這機會拿了一把槍,這就是事情的全過程。」

    「如果你不打算用的話,你為什麼還要把那把可以扔掉的槍拿走呢?」

    「防止意外事故發生。」

    「三個人死於非命。」我說,「你以為你的槍價值有多大?」

    「不要著急,他們都有著自己死的原因,除了那個與海克特一塊下來的孩子,他根本就不想死。真的,對那孩子我真的感到很內疚。」

    「我想你也會的。你是不是利用塞爾做你的內線來調查我們正在做什麼和我們已經發現了什麼?」

    他咯咯地笑了:「塞爾非常樂意幫她能幫的任何一個小忙。」

    「還有一件事,凱倫伯格?你和塞爾上過床嗎?」

    他衝我露出一個病態的色迷迷的笑:「當然有過,我們都有這種需求。」

    護理人員來到了門邊,他們看見在那兒晃蕩的輸液管就跳了進來。「出去!」他們命令我。

    「再見,凱倫伯格。」我放下了他的手,「你最後還想說些什麼嗎?」

    他衝我眨眨眼:「告訴塞爾我愛她。為什麼不這麼說呢,是嗎?」

    「作為補償?你就是用這樣的方法籠絡住米雪的?」

    他拍拍他回滾滾的肚子,笑了:「寶貝,我過去可不是這副肥胖、禿頭的模樣。」

    我走了出去,直接走向麥克,然後把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上帝啊!」我叫了聲。

    救護車的門關上了,沒開燈光和警號就開走了。

    傑克是第一個打破沉默的人。「你怎麼知道來這兒找的?」他問道。

    「我也不知道,」我說,「這艘船隻是多一種可能性。一旦發現洛治威不是我們要找的那個人,我們就必須看看與我們有些聯繫的其他人,逐一進行排除。到了最後,只剩下凱倫伯格一個人了。這時候,我就想起了這個地方。上周他帶我來過這兒,想瞭解我到底知道多少東西。」

    「他每一步行動都把洛治威放在前面。」麥克說,「他做的真是很漂亮。」

    我在麥克的肋骨處推了推:「接管這件事吧,就說我告訴你這麼做的。」

    「我不會這麼做的。」他的眼睛閃出一絲狡黠的目光,「我不會墮落到靠老婆的地步。我從第一天就告訴你,沒有警察會殺弗蘭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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