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我乖乖地同李盛宇回了淺水的別墅,他還許諾待紐約那邊的風聲一過,便帶我回去。
另外,不得不提到陳少嵐。她恐怕都沒想到自己弄巧成拙,反而促成我和李盛宇恢復了先前的關係。
李盛宇雖然沒有說,但是一次阿嚴在我面前提及那女人的名字,他連忙喝止了。看來是被拋棄了,我有點同情她。
偶爾打開電視,看到當地的娛樂新聞裡報導,今年的香港小姐陳少嵐,有意到大陸發展自己的演藝事業。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李盛宇在背後催動的,可是知道了這消息,居然有一種釋懷的感覺。
接下來的日子裡,他對我重又呵護備至。
在醫院確診自己腦中的顳葉腫瘤情況穩定,不用半年便可以考慮做摘除手術。雖說心裡還是有點畏懼,可李盛宇說,等回到美國,他要請最好的醫生為我主刀,這話讓我放心不少。
然後……
「嗯……」
夜幕降臨的時候,李盛宇往往會像今晚一樣,採取主動向我求歡。
我若不很認真地拒絕,他便會直接把我按倒,一番激烈的愛撫,再宣洩彼此的情慾。
不過今天,他似乎興致格外好呢,光是前戲就弄了十幾分鐘,枕巾都被頸間的汗沁濕了,進入的時候甚至還忘了戴保險套……
他明明知道我不喜歡那種內部被射入體液的黏膩感,可結束的時候還是把身體、床單噴得一塌糊塗。
我都沒有精力同他埋怨了,可李盛宇依舊興致勃勃草草收拾了一番,又毫不節制地再次索求……
真是受不了,可瞧他激動的模樣,我又不忍拒絕,結果這般到了大半夜方才饜足。
享受性愛結束後的餘韻,伏在我背上肆意親吻……李盛宇倒是愜意,我卻被他折騰得不輕。
行為過後,昏昏欲睡……可他又調皮得讓我睡不著。
「今天是怎麼了?」我抱著枕頭慵懶地問,他靠在床頭摸著我的頭髮,反問:「什麼怎麼了?」
「你今天慾求不滿……」我不悅地吐槽他,惹得李盛宇輕笑道:「其實我想每天這麼要你,可又怕你承受不住。」
「變態。」罵了一句,我鑽進被褥裡,他也跟著鑽進來,從我後面擁著我被壓搾得已然酸軟的腰。
「其實今天遇到了兩件事,」他附在我的耳邊,道:「老家這邊有個一直懸而未決的事情擺平了……另外就是,二哥來了電話。」
李欣堯來電話了?我一聽,突然沒了睡意,調整身子面向李盛宇。
「他說什麼?」
「他說如果沒有意外,下個月就通知我們回去高興了?」
不可否認,這個消息的確讓人振奮。
我衝他彎了彎唇角,李盛宇一見,邪笑著再次欺向我……
一直在別墅裡待著,實在是悶得慌。
偶爾李盛宇也准阿嚴充當導遊,領著我在香港各處轉轉。一想到不日便要飛回紐約,我也全當觀光旅遊。
在李盛宇的身邊待得久了,有時也會對他從事的「家族事業」產生好奇。
可是,每每當我提及事關「李家」的話題,他總會生生地將之扯斷,不想讓我干涉一般。
一晚事畢,我再次問起,他所言及的「擺平了懸而未決的事情」到底是什麼,李盛宇擰著眉毛道:「這種事情不用你來操心。」
搪塞我的口吻,就像對待女人一樣,我不太高興地板起面孔。
他這才緩了緩腔,說:「不是正經事體,我才不想讓你-渾水……知道得越多,你會被弄髒的。」
「哼……我很早以前就已經不『乾淨』了,我甚至為你殺過人,你忘記了麼?」
這般同他講的時候,其實是半懷著賭氣的心思,沒有實在硬要涉入的意思。可李盛宇卻當了真,認為我不夠信任他。
「其實我只是不想讓你陷得太深,很多事情不像你想像的那麼單純。」
他解釋道。
可我卻聽不進去,想想自己都經歷過了那麼多……還有什麼沒見識過的?
李盛宇也不多話,第二天,便直接攜我去老家拜會掌舵的幾位老人,甚至還誇張地在他們面前表明我同他的曖昧關係。
瞧他們紛紛怫然作色的樣子,我有說不出的尷尬。畢竟是華人,就算到了這個年代,對於同性之愛還是頗為禁忌的。
不過李盛宇說,反正還有他二哥,傳宗接代的事情也輪不到他頭上。更何況他是混血兒,華人對血統這個玩意,是格外講究的。
「原來這就是黑社會啊……」我算是開了眼界,根本沒有想像中的那般肅殺嘛,折返的時候,我在車上同他這樣講。
「什麼黑社會!」他輕輕敲我的頭,斥道:「我們可是正經的華人社團組織,不要講得那麼難聽。」
瞧他裝模作樣的,我不以為意。
李盛宇道:「我父親一生致力於家族事業,想要把李家漂白……也許到了二哥的手裡,再過幾年就可能完成也說不定。」
我看,再過十幾年都不太可能。
這麼想,可看他一臉憧憬的模樣,我並沒有說出口。
中午時分,李盛宇出門去了,我躺在床上小憩。突然電話鈴鈴作響,將我吵醒。
我爬起來,走到客廳,看到阿嚴正對著聽筒說話,問及是什麼人打來的,阿嚴捂著聽筒回道:「是紐約打來的長途,找三少爺的。」
真是奇怪,別墅這邊鮮有人打電話進來,就算有也是李盛宇打的,看樣子也不是李欣堯來電,不然一定會直接打他的手機,阿嚴也會知道。
我有點疑惑,接過電話,「喂」了一聲,對方卻像是沒聽見一樣,不予回應。
於是我又緊接道:「李盛宇現在不在,有事的話,閣下可以打他的手機。」
「你是……狄?」
電話那頭突然悠悠傳來這麼一句,聽得我心頭一撼要知道,這、這男音如此熟悉,清朗如斯……
隔著一個太平洋我也能聽得出,它是出自何人之口!
嚥了兩下口水,我想回他的話,可是發現自己的嘴唇居然在發抖,握著話筒的手也哆嗦個不停。
不,這不是真的,一定是我的錯覺!他不可能打電話過來,那個男人,他有什麼理由給李盛宇打電話?
「蘇先生,你怎麼了?」一旁的阿嚴有點擔心地問我,我衝著他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不要緊。
「你……是誰?」話音顫顫地,語罷,我覺得自己的心臟就好像要跳出胸膛般,鼓噪得厲害。
「是我。」男人輕閒地回道,電話那頭的他似乎還輕笑了一記。
聽到這句,我的腦袋立時嗡聲一片,就連他接下去說的什麼都沒有聽清。
「盛宇的手機關了我才打到他的別墅來,對了,最近還好麼?我……」
沒等他說完我便狠狠地掛上了電話。
付林那個厚顏無恥的男人,經過了那些事,他居然還能這樣若無其事地同我說話麼?!
而且看他對李盛宇如此熟稔的態度……難道他們……
我的胸膛激烈地起伏、呼吸著,一邊混亂地想著,可是眼前卻不住晃動,我想要伸手抓著什麼……卻撈了個空。
「蘇先生!」
阿嚴的聲音在耳邊炸響,我虛弱地扭頭觀望,最後一刻,卻只看到一個顛倒而又模糊的人影……
*
昏厥的時間並不長,待我轉醒,可能才過了十幾……或者只有幾分鐘。
有知覺的時候,阿嚴正在拚命掐我的人中,我嗚咽了一聲,就聽他驚喜地高呼:「您醒啦?!」
實在是吵,我衝他擺擺手,阿嚴說:「我給三少打電話,讓他快點回來」
「不!」還沒有從那眩暈的感覺中完全恢復,但我本能地叫住阿嚴,「不要告訴他,算我求你。」
我知道,這次失去意識,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癲癇發作。聽說,通常那種急症發作的時間往往會維持一個小時左右,劇烈的話會口吐白沫,兩便失禁,陷入深度昏迷,不可回憶。
也許,這僅是前兆吧……我不想讓李盛宇知道……
扶著頭使勁搖了搖,眼前的影像好像正在慢慢聚焦,由模糊變得清晰。
「蘇先生……」我看到阿嚴此時正憂心忡忡地盯著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什麼?」我應了一聲。
阿嚴像是斟酌了一番詞句,才道:「我想,蘇先生在感情方面太過謹慎了,難道您一點都感覺不到三少是真的關心您麼?您對他缺乏信任,又不夠坦誠,究竟將他置於何地呢?」
我皺緊了眉毛,反問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想蘇先生對三少,不應該隱瞞自己的身體狀況。」阿嚴固執地說,給我出的難題讓我愈加煩惱了。
陡然聽到那個利用過我,又將我拋棄的男人的聲音,神經緊張得立即發作,李盛宇要是知道這個,不曉得會作何想法。
還有,就是他和付林到底是什麼關係?雖然早就知道他們是世交,可是經過瓊那樁事件,他們不是已經決裂了麼?
我的腦中此時亂得像一鍋粥,幾乎無法思考。
在房間裡坐立不安,我站起身來亂踱一陣,下了一個決定。
「阿嚴,帶我去找三少。」
他一臉錯愕,道:「可是您的身體……」
「這個不用你擔心。」我沉聲,「你知道他在什麼地方的……對吧?」
臨行之前,阿嚴想打手機和李盛宇取得聯繫,可是他還是關機,所以便打給他的近隨,說是他現在人在某個私立醫院,同組織裡一個受傷的幹部會晤中。
可能真的是很重要的事,不然他也不會關機。
我這麼自我安慰著,由阿嚴載著駛向目的地。一路上心潮澎湃,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會發生般。
阿嚴在途中也多次勸我,如果身體不適,還是等李盛宇回來再說,我沒有理會。
下車的時候,一腳踩下地就像陷進了棉花堆裡,身子一軟差點摔倒,阿嚴趕緊過來扶,我推開他,逕直朝醫院的大門內走去。
我到咨詢處一問,知道李盛宇是在三樓。同阿嚴行至樓梯口的安全門,卻遇到了攔路虎。
「請回吧,這裡誰都不讓過。」
在門口堵著的貌似黑道幹部的男子這般阻撓,即使是認識阿嚴的,也不准許他通過。
這副煞有其事的模樣,莫非……李盛宇在裡面對什麼人動私刑麼?
黑道分子的手段,我還未曾真正見識過。
不過也容不得我去見識了,只聽三樓走道裡傳來唏嗦的人聲……可能是「會晤」完畢了吧,我看到率先下樓的是個中年男子,他後面跟著兩個保鏢,緊接著,李盛宇也和他那片黑壓壓的手下出現在我的眼前。
「狄?你怎麼來了?」他出聲問道,音調陡升,遂用不悅的口吻責難起阿嚴來:「不是叫你好好看著蘇先生的麼?萬一他有事,你負得起責任麼?!」
「不關他的事情,是我自己要來的。」我替阿嚴擋了一下,仰起頭直視李盛宇,道:「怎麼?我就不能來這麼?」
聽言,他蹙著眉頭走到我跟前,胳膊一伸把我帶進懷中,「狄,不要這麼任性好麼?上午不是才出去過麼?」
寵溺的聲音就落在耳邊,可我一點都感動不起來。
一心只想知道自己關注的那個答案,這也是我前來此地的唯一目的。
聳開他纏著我肩膀的手臂,正欲提問,我眼角一瞥,看到方纔那個走在李盛宇前方的中年男人正欲用眼神想同他交流,看樣子是想走,可是我的出現妨礙了他,李盛宇現在就盯著我一人……
咦?
不對啊……這張面孔
腦中電光石火般,我一眼就認出了這個人!
「先生,我們在哪裡見過的,對吧?」
身體幾乎與想法同步,我第一時間抓住了那個中年人的胳膊,問道。
這讓他大吃一驚,同時也讓周圍的人,包括李盛宇都怔住了!
「真是巧遇,兩次都是在醫院碰到你,只不過上次是在法拉盛,這次是在香港……是不是啊?付氏集團的專務大人?」
*
「蘇狄,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樣!」
回來的一路上,李盛宇變得好像只會說這句話,我木無表情地任他搖晃著我的肩膀,直搖得頭暈目眩……然後甚至在車子上吐了,他才急急吩咐阿嚴改道醫院。
我躺在病床上打著點滴,李盛宇又不依不饒地坐到床前,緊握我空著的那隻手,道:「為什麼這種表情?你難道就不肯相信我一次麼?」
相信你什麼?你們李家和付林毫無瓜葛?還是你們都是一丘之貉?我倒想好好問一問:你和付林究竟是什麼關係?!
李盛宇口口聲聲說,同付氏的負責人以及專務會面,接手香港方面的事業是他二哥的決定,他事先並不知情。也不明白付林那個傢伙到底在動什麼腦筋。
可是這樣的話,又讓人如何相信?
我真是越來越懷疑了法拉盛的那出「英雄救美」的戲碼,到底是出自何人之手?
是誰?又是出於什麼目的?
難不成只是為了讓我感恩戴德?對你李三少死心塌地麼?
我自信它絕非那麼簡單,看來不光是付林,就連李盛宇同樣不是個簡單角色!
「狄……」混血兒痛心疾首的模樣看上去逼真極了,伸手撫去我眼角不住滑落的莫名液體……憐惜不已。
殊不知這樣的動作,只能讓我愈加不敢相信,他對我的感情,到底是真是假?
我也曾想毫不保留地相信一個人,可是如今……
接踵而至的現實讓我不得不感受到:不可輕易將真心付諸於人,否則受傷的那個絕對是自己。
面無表情地躺在床上,我只是轉動眼珠,把視線流連於這個藍眼睛俊美男子的面孔上,想從他看似真誠的表情中尋出一點蛛絲馬跡。
可是沒有用,我沒有讀心術,我無法探得人心。即使是身體結合過無數次,靈魂也始終無法合而為一。
我妄圖能夠獲得一段真情的想法,似乎又開始幻滅了。
半月後,我的身體無恙,在醫生親口對李盛宇說我的病情已經得到控制,毋須太過操心,他才同意攜我飛回紐約。
闊別多日的天空,依舊蔚藍。
想我離開亦過了數月,再度呼吸紐約的空氣卻恍如隔世般,好是陌生。
為了不招搖,被李欣堯派來接機的人不多。其中應宇便在其列,我們一下機,他同李盛宇不知嘰哩咕嚕說了什麼,似在刻意地迴避著我……我也沒有心思偷聽他們的談話內容,只是好不耐煩地等了片刻。
待到上了車,混血兒突然放柔了聲音對我說:「回來之前,我打聽過,長島有家療養院……」
「我不要住院。」一聽他提及這個,我立刻打斷了他。
「狄,」他溫柔地圈住我的脖子,歎道:「這也是為你好……」
「一時還死不了的,那麼急做什麼。」我淡淡地說,可這態度卻好像觸動了李盛宇的神經。
他惱怒般地一捶身側的車門,發出沉重的悶響,而後同我一起陷入了沉默。
我們這個樣子,已經持續了兩個星期,比上次他找女人溫床,我們「冷戰」的時間更長。
人,有的時候還真是一種貪得無厭的動物。
其實我覺得李盛宇待我已經夠仁至義盡了,不但供我衣食無憂,還給我聯繫最好的醫院治療,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物質上我已別無所求,可精神狀況就……
自從有了那個心結,在之後的日子裡我一直無法釋懷。
它就像一塊石頭始終堵在胸口,讓人日夜心懷忐忑。
我開始排斥同李盛宇的肌膚相親,不過每次當他有需求的時候,我也會乖乖配合,只是有點心不在焉。這點似乎傷到他的自尊了,可能由此,我們的關係才再度疏離起來。
一日分床就寢,我似乎就有預感:風流如三少,快要忍不住另覓新歡了吧。
再說什麼冠冕堂皇的話給我聽都是徒勞的。因為自陳少嵐那件事,我便明白李盛宇總是個耐不住寂寞的男人。
只是,在我回到紐約後不久,我愈加確信了一件事:無論發生什麼,自己是絕對不能失去李盛宇的。
並非是對他產生了感情,而是因為我發現:自己一旦離開他身後偌大背景的支持,根本就是寸步難行。
還真是悲哀呢!可憐我既無權又無勢,還曾開罪過了不得的「大人物」,在一年不到的時間,從市內一流律師事務所的聘請律師,失格降至黑手黨頭目的情人……
為了委曲求全,李盛宇的身邊恐怕便成了我唯一的避風港灣。
說到這裡,我還真是佩服李欣堯的手段,不知道這位龍頭老大,到底在短短兩個月內是怎樣平息風聲的。僅僅是像應宇說的那樣簡單推卸責任麼?
這樣的答案,不管是魯道夫家族還是警方,都不應那麼容易被糊弄過去的吧。
不過我沒有很認真追究細節,李盛宇說過「水只會越-越渾」,我為他殺過一個人,這已經夠多的了。
就是在我回紐約的第二個月初,我從應宇那裡聽到一個消息:
華寶樓的重建、修繕工作業已完畢,承建此項建設的付氏總裁,將定於明日召開新聞發佈會,會後將邀紐約華埠的各界名流於華寶樓內舉行盛宴。
理所當然的,他付林邀請了付氏大股東之一的李氏兄弟。不過李盛宇卻好像沒有要去赴宴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讓我去勸勸他咯?」我明知故問,讓應宇苦笑了一下,道:「若是蘇先生肯勸的話,三少多半是肯聽的。」
呵,在說什麼?
其實我們已經兩天打了照面都不曾說話,別墅裡我睡我的臥室,他昨晚在何處逍遙、什麼時候回來的,我一概不知。
不過能借此機會同他溝通一下也好,我正有話要對李盛宇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