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前宰相卓常峰突然跑出個兒子頗令人驚訝,但既然是其得意門生於光磊的客人,眾人自然也不會太懷疑了。卓常峰之子卓煜入京之事,只半日便傳遍了整個朝廷。
隔日退朝不久,於光磊府前已為絡繹不絕的來客擠得水洩不通──特別是那些與卓常峰交情深厚的派系大老,以及打算物色女婿的大官們。如此嘉賓,令得於光磊趕忙向滿福樓請了廚師到府中,大開午宴迎賓。
但這些變化其實都在於光磊的意料之中──就連左仁晏的到訪也是如此。令他意外的是白冽予刻下的舉動。他已然取下了面具,一身白衣寸步不離的跟在東方煜身邊。
白冽予和白熾予雖是親生兄弟,但氣質甚異,容貌上相差亦大。白熾予豪颯俊美,白冽予卻是俊美之外更添端麗,足稱無雙。故不知情者乍見,並不會輕易將之聯想到白熾予身上。而便仗著此點,他昨晚趁夜出京,而於今晨以本來面貌重新入城──否則,以其容貌,又怎麼可能在不引起他人注意的情況下入城?若給人察覺不對,不但事情會曝光,白冽予長年來刻意的隱藏也會失敗。
刻下東方煜正一一同那些達官貴人寒暄問好。於光磊在一旁指揮僕人上菜,不意卻見到門邊一臉訝然的許承。
心下已是猜著原因,卻猶是趨前將他拉到一旁問了:「許兄何以露出如此表情?」
「……我說光磊,那位白衣公子究竟是何人?」
見於光磊出言關切,早已滿心好奇的許承這才吞吞吐吐的低聲問了。目光始終停留在大廳中那俊美端麗的白衣青年身上,久久無法移開。
於光磊苦笑一陣,一時也不知該做何回答。目光重回廳中,此時的白冽予氣勢已斂,澄明的雙眸亦化無波為流轉,卻是清淺間隱帶深愁。一身氣質纖秀,全然瞧不出是個習武者。
他靜靜的跟在談笑自若的東方煜身畔,眸間除深愁外又帶點寂寥落寞,對於應酬的場面顯然不太能應付。刻下的東方煜是眾人目光所聚,而他,招來的只是不停的打量與幾道貪婪渴慕的視線。
容顏上頭,因而微露難受之色。一度想轉身離開,卻被東方煜一把拉回身畔。如此反覆幾度,那一襲白衣的身影露出了個微微昏眩的神情,才終於得以自由脫離紛擾的人群朝於光磊的方向走近。
一路行來,又自惹來不少目光……那微顯孱弱的體態步伐以及迷離的神情換來了關注與更加渴望的目光。於光磊將一切收入眼底,心下不知是該讚歎還是該感慨,順勢將他扶回房間休息了。一旁的許承亦是關切,忙跟上了前去。
房門帶上後,與外頭的喧擾已有好一段距離。但弄不清白冽予意願的於光磊仍是將他扶到了床邊坐下。
「你沒事吧?」
「不要緊。」
低幽的語音落下,幽幽的眸子揚起,凝向一旁有些好奇卻不敢放肆打量的許承。後者因為他的一望而察覺到自己的失禮,尷尬一笑,忙拱手道:「在下許承。方才失禮冒犯了公子,還望公子海涵。」
「有何失禮?好奇乃是人的天性……而且若真要言失禮,該陪罪的應當是冽予才是。」
終於是自行道出了身份,面上神情瞬間已是一改。熟悉的淡漠與難以忽視的氣勢重新顯露,白冽予已然起身,朝許承拱手回禮:「直至此刻才正式拜見許大捕頭,望許大捕頭見諒──這些日子,舍弟多蒙您照顧了。」
有禮的語調,帶著不近不遠的距離。如此變化讓許承著實愣了好一陣。待到猛然會意,面上已是一派驚訝夾雜著佩服。
「白二莊主果然是深藏不露。許某今日才知天下竟有如此能者。」
「許兄客氣了。冽予或有薄才,但亦未值許兄如此盛讚。流影谷少谷主西門曄才略武學俱為一絕,許兄如見過他,便該將這話用在他身上才是。」
白冽予不卑不亢的響應了許承的稱讚,言談間主動改了稱謂拉近距離。然而,那話中對西門曄的稱讚卻令許承一陣愕然。
「許某雖未能見過西門少谷主,不知其人品如何。但傳言他個性冷酷無情,又對貴莊用上了各種卑鄙手段,何以二莊主竟如此褒獎他?」
「我曾與他一見,他確實是個不凡的敵手,又何須吝於讚美?何況……」
頓了頓,端麗唇角揚起略為冷沉的笑,目光掃過一旁的於光磊:「用了手段的,也不只他一人。」
於光磊知道他所指為何,不由得一陣歎息。所謂逼不得已也是如此吧?但更深切的或許是自私──他為了白熾予,而去挑撥流影谷與皇室之間的關係。
兩大組織之間的鬥爭從很早以前就存在了,而這次的應對會造成什麼樣的效應他卻未深思。他只是為了白熾予,為了他而怒火中燒,憤而挑起皇室與流影谷之間的嫌隙。
一旁的許承卻不知道這些。想稱白冽予有大量,卻又覺得他似乎話中有話,只得閉口不言。結果一時氣氛竟是變得有些尷尬。
正自無措間,卻見眼前於光磊正回望著那雙無波的眼眸,似乎有些欲言又止。許承這才突然理解到自己方才沒頭沒腦的跟了進來,怕是打擾到二人了,當下立即托辭離去。
耳聽許承已然走遠,白冽予微微一笑:「光磊何不坐下?」
「……或許,我真的錯了。」
但於光磊沒有響應白冽予的問題。思緒仍停留在方纔的話上,他垂下了頭,神情交雜……「但我不會後悔──即使會背上惡名,那也是我應擔上的責任。」
「方纔所言並不只是單純說你,光磊。」
察覺了他的心思,白冽予雙眸一-走近了他身畔。後者有些訝異的抬眸,對上的卻是冷沉的眼神。
那端麗的唇角再次勾起,卻看不見笑意。
「是什麼事逼得西門曄大費周章對付咱們,你知道嗎?是我,為了消滅天方,為了削弱流影谷的力量,設計讓他們正式對上。這兩個目的我都達成了,而西門曄也在發現真相後大為震驚──他,從此時開始更加積極的對付山莊。」
「我並不認為你當初的決斷有錯。」
「既然如此,光磊對自己的決斷又何須自責?何況刻下你該想的,是咱們計劃進行的順利與否。」
「……你說得不錯。」
因他的話而猛然醒悟,於光磊神情一改,雙眸之間已是微露鋒芒:「方纔左仁晏應是確實被你們騙過了。」
「那麼,餘下就看煜怎麼應對了。」
對於東方煜必須獨立應付那些大官,白冽予並不擔心。身為一方之主,年近而立的他在巴蜀的地位便彷如地下帝王,擁有足夠的手腕去應對。會困擾他的,或許就只有那些針對己身的不善目光罷了。
這是白冽予藉故離開的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卻是──
只見他容顏之上再次露出了暈眩的表情,身子一晃已然朝於光磊身上倒去。於光磊雖搞不清楚情況,但還是急忙扶住了他:「你──」
「是流影谷的人。」身旁低幽的語音入耳,「不要多言,扶我躺下吧。」
於光磊猛然醒悟,登即依言將他扶到榻上讓他躺下。方才在外人眼裡有些孱弱的身子其實十分緊致有力,如此念頭一瞬間浮上腦海。
──就像白熾予。
臉因而微微泛紅。昨晚險些發生情事的記憶連帶浮現,竟連熱度也一併竄起了……
「光磊在想什麼?」
卻聽低幽語音落在耳邊,於光磊猛一回神,便見白冽予微微撐起身子湊在他頸邊低聲道,「究竟是想起了什麼……竟讓光磊的身子如此溫暖。」
「不、我──」
「你的身上,有熾的味道……」
再次落下的語音,打亂了整個心神。
於光磊完全亂了手腳,不知所措的望著那極為貼近的容顏,除驚慌外胸口一瞬間湧生的竟是愧疚與自責!
突然他明白過來,自己對於白熾予所抱持的情感固然已然確定,卻也同樣肇生了另一種情緒──因為他始終忘不掉那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對於產生如此情感甚或慾望,讓他無可避免的有著深刻的罪惡感。
俊秀的面容因而垂落,染上了某種無奈。
不過,看來流影谷的探子應該已經離開了吧?不然,白冽予怎會這麼鬧起他來?
而白冽予只是一笑,語氣忽爾一轉:「光磊已知道我和煜的關係了吧。」
「你怎麼會──」
「從眼神就知道了……昨晚光磊應是去了牢中吧?今早你看見我和煜時,眼神與昨日相差極大。」
「……我只是很詫異。以前的你,總是一臉淡然難近,與人產生其餘情感已是極難,又遑論是更進一步的關係?」
「既然如此,你自該明白,我和熾、甚至是光磊你本身,都已不再是十六年前純潔無暇、不經世事的孩童了。」
此刻白冽予神情已重回淡漠,略為退開靠著牆坐了。「別忘了,熾予可是趁你茫然未覺時佔了很多便宜。而且他在外頭花得很,存著什麼居心,你也不見得瞧得出。所以無須自責,畢竟他也不是當初那個孩童了。」
「冽……!」
這才意識到白冽予是在開導他,即便是於光磊也不由得瞪大了眼。
──不過,雖然是被比自己年輕的他開導,卻意外的沒有分毫不甘。
心下正打算說些什麼感激的話,卻見眼前已然是一抹惑人的笑容揚起。
「忘了告訴你……其實熾早在你和他一起生活一兩個月後,就能準時起床了。之所以會繼續裝睡,是為了讓你把他抱起來替他擦臉梳洗。」
於光磊聞言色變。腦海中浮現昔日孩童可愛單純的模樣,忽然覺得一切似乎當只是假象。
而白冽予只是笑著,澄明的眸子隱隱帶上深沉。
* * *
不負所望,東方煜成功的邀了左仁晏三日後在京中著名的樓子「春寒閣」一敘。縱然對他的邀請難免疑慮,但那卓煜和白衣青年之間隱約存著的不尋常,卻令左仁晏輕易的掉入了陷阱。而對于于光磊的同往,他雖不甚贊同,卻因清楚東方煜於京城仍不大熟悉而只得允諾。
春寒閣算得上是全國首屈一指的青樓。不論賣身與否,裡頭的姑娘各個都是才貌雙全,不只是達官貴人,連幾位皇子王爺都是此地的常客。來春寒閣者,可說不論身份地位都是一時之選。
於光磊不是沒進過青樓,只是每次進來都還是會感到有些尷尬。卻見一旁的白冽予正稱職的做著戲,面色卻是無改,顯然也對此相當熟悉。
倒是東方煜微微皺眉,有些擔憂的望了白冽予一眼後,才進了樓中。
由於房間是早就安排好的,故四人一入樓便被請入廂房之中。房內已布好酒菜,另有四名歌妓前來陪侍。沒料到一個吩咐竟讓店家準備得如此周到,於光磊忙尷尬的請那位似乎盯上自己的姑娘離開。而東方煜與左仁晏卻是自若的任由女子貼近陪侍。小曲響起,一派溫柔旖旎。身陷如此溫柔鄉,再怎麼有定力的男人,只怕都要完全淪陷。
有些沉浸在歌妓悠揚婉轉的曲調中,心緒也微微亂了。於光磊正自感歎自己竟是如此定力不足時,目光卻望見了白冽予厭惡的微微蹙眉避開歌妓,瞧向東方煜的眼神交雜。
氤氳的氣氛似乎離他很遠。那歌妓正想攀到他身上討好他,卻給他一把推了開。女子因而微露愕然,而旋即神情一改,轉而坐到東方煜與左仁晏中間去了。
若非清楚以白冽予的個性絕不可能有如此反應,於光磊定然會認為他是吃上了醋──而且,是參雜了其它情緒的。
左仁晏似乎也發覺了他的異樣。雙眸微微起凝向白冽予,忽爾開口:「李賢侄似乎不太習慣?」
他的語調十分溫柔關切,望著白冽予目光亦是如此,卻又有些渺遠,彷彿看著的不是眼前的人,而是另一個……
白冽予對於他的關注有些受寵若驚,一時竟是不知如何反應。直到接收到一旁「摯友」微帶責備的目光後,才趕忙道:「晚生無礙,多謝大人關心。」
連語調都帶了點倉皇,卻又透露著無助。
澄明流轉的眸子,一瞬間對左仁晏關懷的眼神流洩淒苦。
但目光隨即又落了下,容顏微垂,起身自歌妓手中接過酒壺:「擾了大人雅興實在抱歉,便讓晚生敬您一杯,以表歉意。」
言罷,不待左仁晏拒絕便主動替他斟了杯酒。藥物無聲無息的落入他杯中,而在白冽予舉杯敬他時,順著美酒一起入喉。
兩人同時一飲而盡,而白冽予卻在末了一陣輕咳。左仁晏忙上前拍了拍他的背,關切的目光似已逐漸拉近,不再渺遠……
酒宴繼續進行,但白冽予的面上卻逐漸顯露了些許的不適與一種微微昏眩的神情。有些難受的起身想出外透透氣,身子卻不穩的倒落──而直落入東方煜懷中。
是時機了。於光磊也於此時關切的站起了身:「要不要到裡頭休息一下?」
所謂的裡頭,指的是與廂房另有一門相隔的內室。
白冽予點了點頭,身子乏力的靠在東方煜身上。後者雙眸略沉,扶著他身子的雙臂一瞬間收緊,並自轉頭對於光磊道:「可否請於兄取些醒酒藥來?」
「沒問題。」於光磊點頭起身,並示意一旁的歌妓退下,同他們一起離開了──這是白冽予的吩咐,要他先行退開,直到有了暗號。
出了房間,只聽裡頭傳來東方煜道歉的語音:「請恕小侄失陪了。」
「賢侄不必客氣,快讓他進去歇息吧。你們既是摯友,自該多陪陪他。」
左仁晏回答的語氣十分擔心,卻又隱藏著些什麼在裡頭。
知道一切進行順利,於光磊靜靜在外頭候著,心思卻已飄到了今後的事情之上。
只要讓左仁晏中計,白熾予馬上就能脫離牢獄,而案子也能得以完結。成敗關鍵便在此刻,但他卻出乎意料的並不緊張,甚至已有了成功的預感。
事了之後,他也能稍微輕鬆一下,和熾予好好四處逛逛了吧!仔細想來,二人重逢至今老是為諸般事務困擾,竟沒能好好盡興玩一場!京城的名勝不少,他是該好好計劃讓白熾予全部玩一遭了──也當作是自個兒害他入獄的補償。
心下正作如此思量,卻聽裡頭傳來某種物體重重落地的聲響。這才猛然記起白冽予先前所言的暗號,忙興奮的奔入房中直入內室──
卻,在望見房內情景之時,愕然的停在門口。
白熾予曾說過的話語,浮現……『我有預感,冽哥會做出十分嚇人的事。』
所謂的嚇人之事,就是指眼前的情景吧。
內室裡,左仁晏的身軀橫躺於地,似是昏了過去。而便在他軀體之前,那床榻之上,東方煜下衫略開,正從白冽予身上移開。後者一身白衣半解,露出膚色柔美的緊致胸膛,以及一雙優美修長的腿。白衣之上沾落血花,而殷紅的鮮血,正沿著那雙腿緩緩流下……
空氣中,微微飄蕩著幾許淫靡的氣味。那是完事後的氣氛,甚或帶著點殘留的情韻。
但東方煜像是完全忘了於光磊的存在。目光落上那正緩緩流出鮮血的傷口,雙眉一蹙,已然是充滿自責疼惜不捨的語音脫口:「冽,你的傷……」
句末已是一歎,順手取來衣衫小心翼翼的替他拭去了鮮血。
而白冽予不再偽裝的神情卻是透露著一派的毫不介懷──甚至是勾起了媚惑般的笑意。
「上個藥就好了。是我逼著你演戲的,你自責什麼?偶爾這麼一次,也不是壞事……」頓了頓,目光轉而凝向於光磊:「光磊可否迴避一下?便是我不在意,煜只怕也……」
見他望向自己,於光磊這才猛然回神,連話都來不及應就尷尬的關上房門避了開來。
方纔那低幽語音流洩出的話語,證明了自己對於那般情景的推想並無差錯。而這只是讓於光磊更加尷尬罷了。不期然回想起之前白冽予開導自己時的話語,突然發覺那自己記憶裡的他與刻下的,似乎也有著不小的差距……
足足過了好一陣子,白冽予才由東方煜輕摟攙扶著走了出來。讓白冽予歇下後,東方煜回房將左仁晏自內室抬出並將他弄醒。
接下來便是自己的工作了。意識到這一點的於光磊忙擱下多餘思緒,取出事先預備好的紙墨筆硯開始詢問一臉恍惚的左仁晏。
幾番詢問之後,一切的問題都有了答案──包括左仁晏下決心殺馮萬里的理由,以及派人狙殺於光磊一事。將一切紀錄下來之後,於光磊讓左仁晏畫了押,印了指印,漫長的一晚終於算是告了個段落。
將左仁晏以酒醉為名送回其府後,於光磊讓白冽予和東方煜先行回去,而轉往大牢去見已有三日未見的白熾予。
這三日他忙於計劃此事,完全沒有閒暇抽空來此。如今思念之情已是滿溢於胸,連等待獄卒開門都成了一種折磨。牢門一開,於光磊便即快步入內,而在下一刻落入溫暖的懷抱之中。
於光磊抬手回抱住了他,愉快的享受著那份睽違數日、圍繞於己身的氣息。
「事情結束了嗎?」
白熾予低啞的語音落在耳畔,又是那種擾亂心緒的說話方式。於光磊微微一顫,卻不掙脫,埋首他肩窩的神情一瞬間轉柔,道:「順利完成……明日,你就能自由了。」
「那麼,將事情的經過告訴我吧!」
一聽到可以出去,白熾予心情大好,摟著於光磊到榻上歇了。隱帶熾熱的目光凝視著俊秀的面容,不知怎麼的覺得他今日有些不尋常。神情因而流露出了些許的疑惑。
見狀,於光磊笑了笑,遂將今日的經過盡數道出──連同白冽予過於大膽的計策,也吞吞吐吐的說了。
左仁晏知道馮萬里與溫玉松之事,是在莫嫻自盡前寫給他的信上。當他愕然的趕到揚州打算問個清楚之時,卻意外撞見馮萬里逼著溫玉松在莫嫻的靈前交歡。他從此與馮萬里交惡,卻已來不及救回溫玉松──溫玉松不久後也過世了,讓他留下了滿心的自責與遺憾。他想忘卻此事,但幾年後的一件事卻逼得他不得不重新面對。
當時,想重振溫家的溫律行找上了馮萬里。隨著年歲增長,少年的溫律行多了幾分與昔年父親之間的神似,竟令馮萬里起了想對他出手的念頭。發現此事的左仁晏不願故人之子重蹈覆轍,終於是狠下心買通兇手殺了馮萬里。
「真要說起來,左仁晏並沒有錯。」
敘述罷,那有些沉重的真相令於光磊神情染上無奈。「若不是他,那溫律行刻下只怕也沒能與你齊什麼『江南二少』的名了。」
所謂江南二少,是後來才從青樓的姑娘口中聽來的。原來溫律行與白熾予都是馳名江南,備受青睞的花花公子,故被人稱之為江南二少。
白熾予曾聽過這個名頭,因而露出了有些尷尬的神情──但見於光磊並未在此事上多加關切,便隨即又轉回了肅然。
但卻是低首,吻上了於光磊的頸子。
「就算他當時是出於好心,但他想殺你就是不對。」低喃間,已然鬆開了他的衣襟……「若你真有個萬一,他就是賠上老命我也不會原諒他。」
前襟解落,白熾予雙唇下移,埋入他胸口細吻嚙咬。三天前的痕跡仍殘留些許,而今卻又重複上一層紅艷。於光磊雙手攀附著他的背脊,心頭一瞬間湧生了許多,甚至包括了一種愛憐的情緒。
不再感到自責的現在,過去的情感,也能在刻下毫無保留的流洩出來……
「一切都過去了。」
順著他的動作仰倒,於光磊低聲說道,「等到你出去之後,我再帶你逛逛京裡的名勝吧……」
「嗯……」
白熾予低應了一聲,目光卻更沉了些。於光磊略為改變的態度加深了心底的慾望。然而,出去之後,他想要的並不是飲宴遊玩,而是真真切切的,將懷中的於光磊佔為己有。
如同儀式般的親吻罷,白熾予不再動作,只是靜靜的抱著於光磊。
「之後你們打算怎麼做?我記得你並不想傷害溫玉松的名聲。」
「不錯……我打算以銷毀那張卷子當條件,讓左仁晏重新做一份口供。雖然不能打擊到流影谷,但至少可以解決刻下一切的問題。」
「嗯。」一提到流影谷,白熾予心情就有些沉了,「對於流影谷,冽哥可有說什麼?」
「除了稱讚西門曄一番之外,他沒有再提過流影谷。」
於光磊回想一陣後做了回答。如此答案令白熾予略一皺眉,卻終是化為了歎息。
「罷了,管他們做啥──刻下他們應也是無計可施了。光磊,你趕快將事情辦好讓二哥他們出城吧。若讓西門曄見著東方大哥,碧風樓勢必將捲進此事。這是冽哥最不願見到的。」
「我明白。明日我就會將一切處理好,不過……」
在此之前,先讓他在此多待一會兒吧──在所有心結都解開,即使見到了面還是滿溢思念之情的此刻。
於光磊輕輕笑了,主動吻上了白熾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