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個……」
「不去上班就去醫院。」
「……去醫院對我來說比上班還殘酷。」
「說什麼呢!一天就只是坐著發呆也叫『殘酷』?」
一想到媽媽把圖書館的工作想得那麼輕鬆,就讓人生氣。不過雖沒給她說中,但也差不多少,所以我沒還嘴。爺爺從剛才就一直拿著遙控器站在一邊,現在插話道:
「阿樹,給我看看信。」
然而我卻完全沒有了興致。
「信?什麼信?」
「……」
爺爺努努嘴巴,朝起居室走去。
斷斷續續地睡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有點睡不著了。我在床上輾轉反側,完全沒有睡意,那奇怪的惡作劇的誕生或許也是拜這個不眠之夜所賜吧。不過當時我自以為是絕妙的主意。我忍著笑,起床來到桌前。
渡邊博子:
你好。
我也很好。只是有點感冒。 籐井樹
完全是惡作劇。
沒有惡意。不,也有一點吧。
第二天早上,感冒還遠遠沒好,我卻選擇了上班。似乎不這樣的話,就會被迫去醫院。我在路上把昨晚寫的信投進了車站前的郵筒。
「阿嚏!」
格外大聲的噴嚏每次迴盪在閱覽室裡時,讀者們都會偷偷地朝我看來。那天一整天,我都被猛烈的噴嚏和咳嗽折磨,雖然知道影響周圍人,卻也沒有辦法。幸虧同事綾子看不下去了,替我向館長申請,下午派我去整理書庫。
「別偷偷睡覺哦!」
綾子拍拍我的肩膀這樣說道。
書庫為了保護書籍,一般都維持適當的溫度和濕度,但畢竟那地方淨是舊書,有點霉味,讓人總覺得到處都漂浮著看不見的孢子。或許是精神作用,一旦這樣想,我就更加控制不住地打起噴嚏來。雖然辜負了綾子的好意,但如此一來就避免了對讀者的干擾,或許也達到了她的本意。
專門負責整理書庫的春美,指著不停打噴嚏沒法工作的我問:
「怎麼不戴口罩?」
「什麼?」
「這個。」
我用手一摸,摸到了不知何時滑落下來的口罩。
「這裡書的味道會刺激鼻子的,要小心哦。」
春美專門負責整理書庫,在這兒大家都叫她「主」。單憑她一個女人卻被冠上「主」這一外號,就知道她是市立圖書館的第一奇人。這個我倒也能理解,但卻無法接受自己排名第二的說法。依綾子他們的觀點,我的古怪之處在於,雖然說不上是哪兒古怪,但總覺得哪兒不對勁。
「不過,離『主』的級別還遠著呢。」
本來就是嘛。雖然對當事人不敬,不過我可吃不消和「主」相提並論。
「我覺得那些傢伙真是太不負責任了。」
「主」說話時還在不停手地往書架上擺書。
「誰啊?」
「寫這些書的人。」
「什麼?」
「這裡的書!」
「主」語氣加重了些,指著書庫裡的書:
「難道不是嗎?這些傢伙自己想寫就寫,完全沒有考慮到以後是我們在進行整理,不是嗎?你看看這數量,這麼多!誰看呢?」
接著,「主」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放在我膝上。書名是《核廢棄物的未來如何》。
「什麼都別說啦。真希望他們談論核廢棄物處理這一問題之前,先好好想想自己的書以後如何處理。你說呢?」
「這個?咳,咳……」
我一邊咳嗽一邊把書還給她。「主」接過書,「刺啦」一聲撕下了其中一頁。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主」卻若無其事地把那一頁揉成團塞進兜裡。
「咳,咳咳……你在幹什麼?」
於是,「主」故意做給我看似的撕起書來。她把書插回書架時,加了一個程序:每本都撕下一頁,揉成團,塞到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