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書 《情書》第二章(2)
    籐井樹:

    你好嗎?我很好。     渡邊博子

    這就是全部的內容。

    「這算什麼?」

    這已經不止是意思含糊不清了,幾乎是毫無意義。我想要思考,空白、呆滯的空間卻在大腦中一味膨脹。或許也是因為發燒。我就這樣滾倒在床上。

    「渡邊博子,渡邊博子,渡邊渡邊博子渡邊渡邊博子渡邊渡邊博子博子渡邊……」

    我像唸經一樣反覆念叨這個名字,大腦裡卻半點沒有記憶復甦的端倪,什麼都想不起來。越琢磨越覺得這封信是個謎。最要命的是簡短得無與倫比。撲克遊戲裡,我最擅長的就是複雜的seven bridge。不過不知為什麼,玩抽對子我卻老是輸。所以我說這封信準確地抓住了我的弱點,相信你很容易理解。

    外面傳來摩托車冷漠的聲音。從窗戶看出去,透過籬笆,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利滿正要回去的身影。

    看樣子再研究下去,也不會有什麼進展。我把信放在桌子上,又鑽進被窩。

    暮色深重時,我從淺睡中醒來,睜眼一看,屋子裡幾乎已經全黑了。我一時還留戀被窩的舒適。這期間,媽媽已經回來,開始準備晚飯了。我一邊聽著炸東西的聲音,一邊尋思著,太油膩的飯菜恐怕不適合生病的身體。想著想著,我重又昏睡過去。

    夢中,煎鍋裡的油炸聲幻化成了雨點的聲音。

    雨中,我在操場上奔跑。是中學的操場。奔跑的也是中學時代的我。我被淋成了落湯雞,卻只是一言不發地奔跑。啊,這樣下去要感冒的———這樣想著,夢中的我仍停不下腳步。這時,雨變成了雪,我凍得上牙打下牙,但還繼續跑。

    醒來時,我全身已被汗濕透。窗外竟真的下起雪來。一看表,已經十點多了。晚飯時間早過了,它無情地遺忘了我。

    「我不知道你在樓上啊。」媽媽對我說道。

    我不滿地鼓起腮幫。

    仔細一想,媽媽連我感冒請假的事兒都不知道。

    我獨自一人坐在餐桌旁。主菜是炸魚。在夢裡淋了雨的我,面對一盤子菜根本打不起精神,苦不堪言。

    「怎麼?沒有粥啊?」

    「你自己做吧。」

    「那算了。」

    狡猾的女兒很清楚,這樣一說,媽媽別無他法,什麼都會幫她做。媽媽顯得很不耐煩,把鍋架在灶上開始煮粥。

    「莫名其妙的信?不幸的信?」

    「好像不是吧。」

    我喝著煮好的粥,提起剛才的信。

    「神戶的渡邊小姐,媽媽有印象嗎?」

    「渡邊小姐?」

    「渡邊博子。」

    「是你認識的吧,只是你忘了。」

    「不是說了沒這回事嘛!我絕對不認識她。渡邊博子。」

    「……」

    「這實在太奇怪了,太離譜了。你說呢,爺爺?」

    我喊隔壁的爺爺。爺爺正在起居室裡看電視。

    「嗯,是很奇怪。」

    爺爺似聽非聽,卻為了能加入關於這個話題的討論,一隻手拿著電視遙控器,慢吞吞地走了過來。

    這就是籐井家的全部家庭成員,略嫌不完美的家庭結構。我卻不以為然,覺得這樣剛剛好。

    「都寫了什麼?」媽媽問。

    「你好嗎?我很好。」

    「然後呢?」

    「只有這些。」

    「這是什麼意思?」

    「想看看嗎?我去拿來。」

    然而,媽媽一副「這事怎樣都無所謂」的表情,對正要從椅子上站起來的我說道:

    「吃完飯把藥吃了。」

    信的話題到此為止。我又坐下,拿起藥店裡就能買到的感冒藥的瓶子。

    「沒去醫院看看?」

    「沒到那種地步吧。」

    「那藥只在剛感冒時才有用。」

    我裝做不知道,把一片藥扔進嘴裡。

    「那你明天能去上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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