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曼達將車嘎然停在一個加油站旁邊。她需要在那裡的付費電話亭打個電話。離亞特蘭大還有很長一段路,她想車內的移動電話不可能有很好的接收效果。她翻了翻筆記本,找到了威廉-亨尼西的號碼。電話一撥通,對方就立刻拿起了聽筒。阿曼達總亨尼西肯定以為又來了個客戶電話。
「我是阿曼達-羅伯茨。亨尼西先生。」
「哦。」他的聲音缺乏力量。
她顯然很讓他失望,因為她不是個有前途的客戶。也許他只是為那天對她過於開放自己而感到後悔。阿曼達沒有過多地注意他的反應。
「我昨天忘了問你一件事情,」她覺得他還是願意和她合作的,「你和勞倫以前常去找哪位精神病醫生?」
他遲疑了一下——這通常是一種不祥的預兆——然後說:「這有什麼關係?她不去告訴你任何東西的。病人的秘密,懂嗎」』
「我不會去問她的。」如果她的猜測是正確的話,她也沒有可能跟那位醫生說話了。
「那你為什麼要知道她的名字?」他問道。
他頑固地拒絕說出那個名字,這引起了阿曼達的注意。「是喬伊思-蘭德斯嗎?」她終於問他,真希望在等著他的回答時,能看到他的表情。
「我不會說的,」他說道。」有些東西屬於隱私。」
阿曼達在想,他的這種緘默真的表明他為了保護自己的隱私?在他的記錄中有些東西他願意讓別人知道?難道他不清楚,如果他需要隱藏精神病醫生的姓名的話,隱私法會保護這一事實的。
如果是這樣,阿曼達認為那個醫生不可能是喬伊思-蘭德斯,因為他不必擔心一個死去的女人去公開他的秘密。也許他只是害怕她的死會把他和其他幾個案件牽連在一起,他媽的!阿曼達本來希望這事會簡單些。威廉-亨尼西昨天確實太衝動了,而今天則如此冷靜。這暗示他隱藏了一些東西。
「如果這是警方的記錄一我無論如何都能搞到,」她提醒他,「你可以使我的日子過得輕鬆點。」
「羅伯茨女士,信不信由你.這對我來說並不重要,」他的聲音中毫無友好的意思,「我昨天已經說得很多了。」
阿曼達想不起他說了哪些有用的東西。她還得重新查一查筆記。就在她想告訴他盡可能相信不必擔心什麼事情,並想弄清是誰勸他不要和她談話的人時,亨尼西已經把電話掛了。
阿曼達的餘怒未消,又撥通了吉姆-哈里森的電話。也許他要健談一些,尤其當她能夠向他透露安德魯-斯通在亞特蘭大出現的消息時。
「想我嗎?」在他寒暄過後。她甜甜地說。
「倒不是特別地想。我何以有此幸聽到你打來的電話?你是不是用光了別的渠道?」
「差不多吧。今天我和安德魯-斯通作了番交談。」
她聽到他身旁的一張椅子立即被踢翻在地。她對他的反應非常滿意。
「你說什麼?在哪裡?你怎麼找到他的?」
「我找得精疲力盡。」她故意戲弄他。想到她第一個和安德魯-斯通談過,他簡直要瘋了。她覺得沒有必要告訴他是如何巧遇斯通的。
「這樣吧,我願意拿我知道的情況跟你作交易。」她說。
「什麼?」他小心地問。
「請你證實一下勞倫-布萊克利和萊內特-羅傑斯都曾去喬伊思-蘭德斯那裡看過病。」
「你究竟從哪裡聽來的消息?」
「我說得對嗎?」
沒有回答。
「喂,你在聽我說話嗎?」她說道。
「是的,阿曼達,我在。」
「怎麼了?」
「你不許出版,也不許亂說。」
「哎,你別說那麼多了。」
「這些是條件。」
她權衡了一下。為了從吉姆-哈里森那裡得到一些證實的依據,她只能頗為生氣地屈從於他提出的限制。「好吧,」她最後說,「我同意。」
「喬伊思-蘭德斯給那兩對夫婦都看過病,但萊內特的治療效果並不理想。我不是從她的記錄中得知這些的,所以沒有什麼秘密可言。不過,我不知道她對四位病人作了何種觀察。」
「如果你沒有見過她的記錄,又是怎麼知道她們是病人的?」
「我找到了存根。萊內特-羅傑斯和勞倫-布萊克利都保留了很詳細的記錄。所幸的是,她們都沒有擔心她們的治療會被人發現。她們看過病,但如果斯通不在附近,亨尼西沒有跟我作過長篇大論,我們也許不會發現這一聯繫的。」
「其他死者與她有什麼關係嗎?」
「還沒有發現。現在我們可進一步排除偶然成分,但是離我們所要達到的目的還很遠。」
「也許另外幾個女子也去蘭德斯那裡看過病。」
「我不太相信。請別忘了,喬伊思-蘭德斯是第二個被害的女子,其他四個人都在她後面。」
「這麼說,你認為我說的並不重要?」
「我沒有說不重要。」他改口道。
「不管你是什麼意思。」阿曼達嘟囔道,「好了,我以後再跟你談。」
「喂。羅伯茨女士,別忘了剛才說的交易,你跟斯通講了些什麼?」
「如果你是我心裡想的那位偵探的一半,今晚你會發現他的。」
「你真的見到他了?」
「是的。」
「阿曼達,你在鍛煉我的耐心。」
「我正想做到這一點,再見了,偵探!」
當她放下電話時,她不清楚吉姆-哈里森在說什麼。也許是無可奈何地笑了笑,絕對不會咒罵她的。哈里森正在成熟起來。
一回到城裡,阿曼達立即在一家彩色複印店門口停下。她把萊內特家人借給她的那張照片複印了幾份,然後迫不及待地往萊利家疾馳而去。她希望他沒有去看「勇敢者」隊參加的棒球賽。每個棒球賽季的前一、兩周,他都會把自己泡在體育館裡,要不就在家裡聽收音機或看有線電視。
她打開車裡的收音機,調到了正在轉播比賽的那個頻道。一半回合之後,她聽到解說員宣佈比賽在辛辛那提舉行,「勇敢者」隊有望獲勝。太好了!萊利一定會有好心情聽她說話的。
「你和我一起去跑步?」萊利難以置信地說道。阿曼達把他的注意力從球賽中打斷了。
「對,穿好你的衣服。」
「現在?我想我過會兒一個人去。」
「情況有變化。現在比賽快結束了,勇敢者隊贏了5分,你不必擔心。」
他不情願地站起來。「我想我們可以在車裡聽廣播,」他說著,走進臥室換衣服。阿曼達覺得他是在混日子。出門時,他才把電視關了。兩人進了阿曼達的車,打開收音機後,萊利才開始說話。
「我們現在幹什麼?」他問道。
「我們把萊內特和她丈夫的照片拿給公園裡跑步的人看。也許有人能記起星期二晚上安德魯-斯通在公園裡跑過步。如果那些人像我和珍妮-李一樣每隔一天去跑一次,那今天晚上咱們應該能碰到他們。」
「通知珍妮-李和唐奈利一起參加今天的旅行嗎?」
「不用,」她接著說,「沒時間。我換衣服時你給他們打個電話,然後稍晚些在一起見面。」
「珍妮-李好說,但是我想要說服唐奈利不太容易,因為提醒你遠離這一報道的恐嚇發出不到24小時,你就要到案發地去。」
「有你保護我,他會很高興的。」
「我不信。」萊利自言自語。
「那麼,告訴他我們會帶著槍。」阿曼達生氣地說。
萊利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噢,不。不要帶槍,我不信這一套。你真的有?」
阿曼達點點頭。「我揭露了紐約的一系列司法腐敗的事件後,一幫氣急敗壞的傢伙想採取暴力。於是,曼哈頓的警察要求我準備把槍。我的眼力不錯。你去問喬,有一天他看見我擊傷了五六個目標。」
「只是擊傷?沒有擊中要害部位?」
「我沒有瞄準那些部位,我能把它們打殘就行了。」
「你的意思是,」萊利說,「你還沒有對真人開槍?」
「是的,謝天謝地。」她高興地說。
萊利做了個鬼臉。「如果我對你有用的話,我想我們可以把槍扔了。」
阿曼達笑笑。「隨你怎麼說。」
他搖搖頭。「老天爺。我想,阿曼達,你有時候真需要找個保鏢。」
「好,走吧,萊利。你的生活是自從認識了我之後才開始變得有趣的。」
「我認識你之後生活就變得危險起來了。這是兩回事。順便問一下,你是否注意到你超速了,起碼是20英里每小時。」
她天真地看著他,然後瞅了瞅儀表盤。「是嗎?我早就想把車開得飛快。」
萊利歎了口氣,把臉埋在手中。他不想看著儀表盤或者阿曼達,就這樣,30分鐘後他們到了公園前的車道上。
到公園時才4點45分,令萊利喪氣的是,他沒有在公園門口看到珍妮-李和唐奈利,他給他們留了話的。阿曼達覺得兩個人都很失望。作為阿曼達的合夥與保護人,萊利沒有一絲懼怕。
「你走那條路,我走這邊,」她指揮著。
「我們走在一起,否則我會把你背回去的。」
阿曼達想他不會真這麼做的,但就由他去吧,這樣可節省些時間。「好吧。我想萊內特前天晚上是順著這個方向跑的。」
「那就在這條路上走。」
「但你得慢一點,你走得太快了。」
「我會控制速度的。」他無可奈何地說。
這天的天氣不像星期二那麼宜人,有點冷。前幾天的暴雨把路面澆得滿是泥濘,現在天上烏雲密佈,眼看又要下雨了。人們都在家呆著,只有那些堅定的鍛煉者在公園裡跑步。阿曼達非常高興,因為那些不受天氣影響的跑步者應該比較熟悉經常跑馬拉松的人。
前面跑來兩個大汗淋漓的男子,頭髮濕透了,看上去狀態不錯。她朝兩位男子跑過去。
他們點點頭,本來想繼續往前跑,卻被萊利截住了。這兩個男人用一種不耐煩和懷疑的眼光看著他們。只是看到萊利的美國男孩式臉和阿曼達毫無惡意的表情,這才放下心來。
「你們好,小伙子。」
「非常抱歉讓你們停了下來,」她說明了來意,「你們看看這張照片,請告訴我們以前有沒有見過他們?」
「這個女人前天晚上被人殺死了,」黑頭髮男子說,「我們跑步時看見她的次數最多。」
「星期二看見她了嗎?」
另一個男子搖搖頭。「對不起,我們沒有來。那天晚上我們說好了出去聚餐,就那天沒來跑步。」
「認識這個男子嗎?有沒有看見他們在一起?」
他們互相看了看,然後聳聳肩。「沒有。不過我們是7個月前才搬到亞特蘭大來的。他以前也許去過公園,只是我們不知道。」
「謝謝你們。」萊利和阿曼達竭力掩飾失望之情。
他們走後,萊利看著阿曼達。「你沒想到事情不那麼簡單吧?」
「我總希望事情能簡單些,」她沮喪地說。前面又跑來一個人,阿曼達立即迎上去,重複剛才的問題,得到的也是同樣令人失望的回答。跑步的人離去後,她向樹叢中瞥了一眼。
「萊利,看那兒。」她說著向草地跑去。萊利也跟著他走到草坪上,只見一個小男孩正向著相反的方向飛奔過去。阿曼達納悶地盯著男孩。「萊利,你看他像不像彼得?」
「昨晚見到的那孩子?」
「沒錯。」
他用一名攝影記者的眼光看著男孩。
「他幹嘛那樣跑?」
「很費解。」
「他來這兒幹什麼?你覺得他又一次離家出走嗎?」
「他想拜訪在農場的喬吧?」
「他說過想去。」
「我想唐奈利會安排的。」
「也許。」她說道,過了一陣才忘了彼得,重新開始詢問跑步的人。1個小時過後,他們似乎已經問遍了所有的跑步者。這時,天上飄起小雨。
「也許我們該回去了。」萊利說。
「再等半小時,」阿曼達不同意,「我見到萊內特時在7點鐘,這說明她一般從5點半開始鍛煉,我們來得太早了。」
這時,對面走來兩個女人。就在阿曼達想攔住她們時,兩個女子警覺地看著她。萊利在一旁似乎很令她們害怕。
「你們好,」阿曼達站在旁邊的一個台階上說。她向她倆自我介紹道,「這位萊利先生是個自由攝影記者,他今晚幫我一點忙。我們可以問你們幾個問題嗎?」
「你的身份證。」其中一個女子慢慢吞吞地說。
還好,阿曼達帶著她的記者證。兩個女子仔細看過之後,才停住腳步。
「對不起,剛才對你們懷疑太多,不過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不得不這樣。」
「沒關係。事實上,我正在寫有關報道。星期二你們見過這兩個人?」
「她就是那個被害者,」較高的女子脫口而出。
「我也見過這個男子,」另一個女子說道,「韋爾,你還記得他經常在桃樹路上跑步嗎?他還想認識你。」
「對,」她說道,「叫什麼名字?」亞歷山大?阿蘭?」
「安德?」阿曼達提醒道。
「對,就是這個名字。這是結婚照?他跟那個女人結婚了?」
「是的。」
「他是個嫌疑犯?」
「如果那天有人在公園裡見過他的話。」
她們搖搖頭。
「我擔心他肯定是兇手,」那個叫韋爾的女子說,「我拒絕和他約會後,他暴跳如雷。我總擔心他會跟著我,不過老天保佑,他沒那麼做。」
這麼說,安德魯-斯通是個脾氣暴躁的入。阿曼達對此毫不驚訝,她見過他兇惡的樣子,簡直象炸彈一樣。
她們離開了,萊利說:「看見了吧,阿曼達,你進了個死胡同。安德魯-斯通沒有來這個公園,也沒有把自己藏起來。」
萊利還沒說完,阿曼達就把手搭在他肩上。「萊利,你是個天才。走吧。」
「去哪裡?」
「去萊內特被害的地方。讓我們看看那裡有沒有絕妙的隱蔽之地。如果那地方提供了蔽身之處,我想別人也會去的。」
「你是說那些無家可歸者?」
「沒錯。」
「你不覺得前天的事會把他們嚇跑嗎?如果確實有人在那兒棲身?」
「認我的經驗來看,他們一旦佔據了一個地盤,三天兩頭會過來的,把它當家一樣。星期二發生了騷亂之後,他們可能會離開這裡,但一、兩天後他們又會冒險回來的。」
「警察沒有想到過這一點?」
阿曼達聳聳肩。「也許想過,也許沒有。我敢打賭他們盡浪費時間來監視這個地方的。」
果真,當他們跳過萊內傳出事處的灌木叢,阿曼達發現個穿著垃圾袋的男人在那裡避雨。他的衣服又髒又破,頭髮又短又亂。為了不把他嚇跑,她在一棵樹旁先繞了一圈,然後再向他走去。
她正要開口說話,卻終未能說出來。
「我在想我要等多久你才會到這個地方來。」傑弗裡-鄧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