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談談!阿曼達的腦子裡急閃過這個念頭。她相信交談能夠抑制人的謀殺意圖。安德魯-斯通看上去並不殺氣騰騰,但在那種情況下,猜疑會使她極度希望面前的這個傢伙依然還呆在俄亥俄或者別的地方。唐奈利遲早會找到他的,她也可通過電話來詢問他,這是存在距離的。
他的沉默使得阿曼達緊張不安。他似乎也已覺察到了這一點,對此頗感好笑。阿曼達抓起一個橘子果凍放進嘴裡,然後按著剛才想的,開始跟他說話。
「你很清楚,」她隨便地說道.「我一直想找到你.好像沒人知道你到哪去了。」
「那你們顯然沒有問到正確的人。」他得意洋洋地說道,好像故意在戲弄她。
阿曼達覺得她不會喜歡安德魯-斯通。若不是因為他就在近旁.她會充滿興趣地把他看作謀殺前妻的嫌疑犯。但是現在,她不想讓自己相信他是有罪的,除非有足夠的證人能為之作證。
「我為萊內特難過。」她換了個話題。
他懷疑地看著她。「噢,是嗎。你認識她?」
「我認識,」她沒有說出那次相遇是多麼的偶然,「就在最近。」
「肯定沒有說我吧,她也許會告訴你我在哪裡。」
「你們還保持聯繫?」她有些驚訝。
「每天,」他聳聳肩,「方式很多。」
「什麼意思?」
「沒什麼。」
阿曼達決定不去追問這件事情,雖然她認為這一定很有意思。難道他們分開後他一直在遠處騷擾阿曼達?直覺告訴她,他不會說出更多她想知道的東西。「沒什麼」就算點到為止。
「你怎麼知道謀殺事件的?」她問道。
「全世界的報紙和電視台都在登這條新聞。」他就像在教一個小孩天是藍的,草是綠的,二加二等於四。
「那時候你不在城裡?」
「是的,我不在城裡。」他學著她的口氣。
阿曼達真想走上去一巴掌打掉他臉上的假笑。「在俄亥俄?」
他的眼睛眨了眨,這告訴阿曼達他吃了一驚。他轉過身向廚房走去,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似乎已經厭倦於跟她開玩笑。
阿曼達看著他走進廚房,打開冰箱取出一罐軟飲料,然後又回到起居室。她跟在他後面,他卻徑直向房間裡頭的一張椅子走去。他斜躺在椅子上,做出一副對她毫無興趣的懶散樣子。不過,他的眼神仍然保持著警覺和懷疑。她決定不去打擾他,看誰最先緊張起來。
「你很不喜歡我,是嗎?」他終於說話了。
這句話令阿曼達大吃一驚。「我不必喜歡你,斯通先生。我只要問你一些公正的問題,然後如實地寫我的文章。」
他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阿曼達想或許正是這種笑把萊內特吸引住了。「你只是換了種說不喜歡我的方式。」
「作為一個公關先生,你沒有使自己受人歡迎。」她反駁道。
「我想現在我不是在工作。如果你喜歡一種溫和、經過訓練的魅力,我下次跟客戶接觸時一定做到。」
「受感動了?」
「那麼,說說你的報道角度,羅伯特女士。」
「我在調查謀殺案內待的兇手。」
「有希望嗎?」
「在你進了這個屋子之後。」她坦率地說。
「因為我是你的主要嫌疑犯?」
「因為你可以幫我填補一些空白,」她糾正道,「告訴我你們為什麼要離婚。」
「我們的想法有分歧。」
「哪方面的?」
他打開飲料罐,喝了一大口。「男人為什麼和女人吵架?愛!我愛萊內特,但她卻不愛我了,至少她對我說過。我想她一定覺得結婚很無聊。她關心的是公司的幾個數字,當她不在分析公司的利潤或者價格及收入時.她就去跑什麼馬拉松。她根本沒有時間來關心我們的關係。」
「於是你很生氣,是嗎?
「讓我說嗎?結婚不是我的主意,但這是她能做的最大努力。我愛她,哪怕她給我一些麵包屑我也滿足。我要的不多。」
「如果你想和她呆在一起,為什麼不跟她一起跑步?」
「除非有約束,不然你也不會去做這種事情的,我也不會。我討厭跑步,這無助於兩人生活在一起。你們可以一邊跑一邊聊天,我可只願意在健身房裡呆上一個小時。」
「誰寫了離婚報告?」
「她。」
「你反對了嗎?」
「沒有。在法院裡為此事拖來拖去並沒有用處。」
「你也許沒有在法院裡跟她爭吵,但你的確試圖改變她的主意,是嗎?」阿曼達忽然想起他曾被指控有騷擾行為。
「是的,經常。」他脫口而出。
「然後她就報告警察。」
「總是這樣。」
「那你為什麼不主動退出?」她感到疑惑不解,「你是個魅力十足的男人,亞特蘭大的單身女子也多的是。」
「習慣,迷戀。我想這得看你跟那個精神病醫生談了。」
「你們找過精神病醫生?」她問道,突然想起威廉-亨尼西和他的妻子也常去精神病醫生那裡接受咨詢。
他點點頭。
「不止一次,」
「不,就一次。萊妮一個人又去了一次。對於生活中的每件事情,她都喜歡徵求另一個人的意見。」
「你們的醫生叫什麼名字?」
「我已經忘了她叫什麼?」
阿曼達覺得她又有了個進展。「不會是喬伊思-蘭德斯吧?」她說道,真希望曾問過威廉-亨尼西同樣的問題。如果兩個男人的回答都是「是」的話,勞倫-布萊克利、萊內特-羅傑斯和蘭德斯的謀殺事件將是有牽連的。但他沒什麼反應。
「恐怕不是。」他說。
令阿曼達遺憾的是,他沒有迴避這個問題的意思,但卻是不能記起那個醫生的名字。她等著他說些別的東西。如她所願,他最終還是打破了沉默。
「我剛才說了,我實在記不清這段事情。萊妮幫我找到了她,然後說好了約會時間。我沒有信她跟我講的話,因此也沒有記住她。」
「她在哪裡辦公?」
他聳聳肩,茫然地看著她。「在市中心的一棟大樓裡,我記不得了」
「她長得如何?」
「菜妮在屋裡的話,你想我還會看別人嗎?」
阿曼達歎了口氣,如果他知道她為什麼要把談話推進,他的表情並沒有顯示這一點,他看著有點生氣,並不激動也個內疚,她不知道他是否還記得喬伊思-蘭德斯也被殺死了。如果他真接受過蘭德斯的咨詢,他怎麼會不記得這些事呢?她決定隨他去。也許吉姆-哈里森會弄清的,即使他沒能有今天這種機會。
就在阿曼達思考頗為可能的聯繫時,安德魯向前門處望過去。這時,他的下巴突然顫了一下。外面有兩輛車開進車道的聲音,其中一輛停了下來。他表情麻木地看著阿曼達。
「他們見到我會不高興的,」他用對抗的口氣說,「但我有權利呆在這裡,他媽的。我跟他們一樣難受。」
阿曼達認為他一早上說的那些話,只有這一句才是真的能可信的。從他愁眉苦臉的神情中,可以看出安德魯-斯通可能真的很愛他的前妻。但是,一旦失去她後,他會不會產生殺害前妻的念頭呢?
米裡亞姆-羅傑斯痛不欲生。她的丈夫和女兒們所能做的只是將這位嗚咽不已的女人攙扶進屋。他們幾乎沒有注意到阿曼達和安德魯-斯通。
「他殺了我的孩子,」她喃喃自語,聲音哽咽,「他怎麼能這樣?為什麼要殺死我的孩子?」
阿曼達記得哈里森說萊內特在死之前曾掙扎過。在6個被害女子中,就她一人受到了兇手的傷害。其他幾個女子都是被掐死的,且沒有留下反抗的痕跡。
「媽媽,你怎麼不到樓上去休息一會兒?」其中一位女兒安慰她,「醫生留了些藥,你最好吃一片。」
「不,我不想吃藥。吃藥有什麼用?當我醒來時,萊內特不會在這裡的,是嗎?」她的聲音變得歇斯底里。「我想沏些茶,我們每人都好好喝一杯,再吃點可可餅,這是萊內特最喜歡吃的。」她終於放聲大哭起來,整個身於都癱了。幸虧她的丈夫反應快,一把將她扶住。他帶著她走進廚房,後面跟著一個女兒。
阿曼達能夠體會那位母親的痛楚。這是一種原始的、毫無保留的苦楚,當記者和警察的經常能看到。她從來都沒有辦法讓自己的心硬起來,不受人家情緒的影響。
那三個可憐的人走進廚房時,其餘兩位姐妹站在起居室的門口,她們的目光從阿曼達身上移到前姐夫臉上。她們一臉慍色。
安德魯-斯通沒有退縮。他從椅子裡站起來,拍了拍肩膀。「特裡西亞,傑西卡。」
「你不該在這兒,」他稱呼的那位傑西卡說道,神情猶如法官。「你只會讓爸爸媽媽感到不安。」
「我是來向她告別的。」他堅決地說。
「我們會告訴爸媽的。」特裡西亞用一種撫慰的口氣保證道。阿曼達想,她也許是這個家的和事佬。
「安德魯,」特裡西亞接著說,「不要再添麻煩了。他們現在已經很不安。」
阿曼達心想這真是太有意思了。這兩個姐妹不管對安德魯。斯通懷有何種敵意,她們誰都不伯他。也沒準看上去要指責他,除了他會傷害父母的心情。
他冷冷地站著,兩眼黯然,但最後還是點點頭。「你們都安排好了?」
傑西亞堅決不開口,特裡西亞猶豫了一下。「星期六下午3點在教堂舉行葬禮。」
「會客時間呢?」
「今天晚上和明天晚上7點到9點。」
他點點頭。一我會在你們到達之前趕到教堂的,呆在一個隱蔽的地方。」
兩個女人似乎都沒有拒絕他的意思。
「謝謝你。」特裡西亞說道。當他走過她倆身旁時,她握了一下他的手。「對不起.安德魯.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不容易。」
「不,」他平靜地說。」不會的。」
「斯通先生,」阿曼達接著問.「你會呆在哪裡?我想再跟你談談。」
他心平氣和地看著她。「我不知道。我想你不會把我交給警察的。」
「我根本沒想到過。」她巨駁道,「他們自己有本事找到你。」
事實上,她知道現在整個城市都已經被警方監視起來了。警方既然知道安德魯-斯通很愛他的前妻,他們有99%的把握認為他會出席她的葬禮。
他走後,阿曼達看著兩位姐妹。他們臉色蒼白,眼圈通紅。儘管這樣,他們看上去仍然像萊內特:金黃色的頭髮,水晶般的藍色眼睛。她們與萊內特的顯著差別僅僅在於她們對衣著並不挑剔,髮型也比較樸素。她們缺少活力,也許是由環境造成的,而不是性格。
「我們能談談嗎?」她問兩位姐妹,「我想你們的父親已經說過我在為《亞特蘭大內幕》寫關於萊內特的文章。」
「是的,」特裡西亞小心地說道,「你想瞭解什麼?」
「我只想請你們說說萊內特,她的朋友,她是個什麼樣的人以及她的婚姻,」她告訴她們她見過萊內特,「這是我要寫這篇文章的原因。因為我認識她,她想給我幫助,卻很快離開了人世。」
兩個姐妹面對阿曼達的問題不知所措。
「也許我們可以從安德魯開始,」她建議,「你們認為他與謀殺有牽連嗎?」
「安德魯?」特裡西亞懷疑地說,「不會的,他愛萊內特。」
「但她和他離了婚。」
「這並不重要。我知道他擺脫不了她。他令她緊張,弄得她經常給警察打電話。但我不覺得她怕他,只是因為他不允許她走開而生氣。」
「是的。」傑西卡同意道,雖然她有些不太情願,「安德魯不是個卑鄙小人。」
「但你們都覺得他呆在這裡會令你父母不安。」阿曼達提醒她們。
「因為他們總是站在萊內特那邊,」傑西卡解釋道,「他們會不由自主地想,如果她和他離婚,那他肯定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什麼樣的事情?」
傑西亞聳聳肩。「也許是私通。我不知道。」
「他們認為他喜歡虐待人?」
兩個姐妹都被這句話驚了一下。「從沒有人說過這樣的話,從沒有。」傑西亞說。
阿曼達換了個角度。「你們知道哪個精神病醫生給他們的婚姻做過咨詢?」
「萊內特從沒有提起過任何精神病醫生。」傑西亞肯定地說。
「再說,她也不會說出來的,」傑西卡接著說,「萊內特從不喜歡談論那些看來是失敗的事情。在她跟我們說起離婚的時候我們都很驚訝。也許她覺得不得不這樣做,或者遲早有一天有人會發現安德魯沒有跟她一起來參加假日宴會的。」
「他們只是到這裡來度假?」
「他們很少來這兒,」傑西卡苦悶地說,「萊內特恨這個地方。她喜歡刺激,但我們在這裡唯一的熱鬧只有教堂的社交活動,爸爸把這個地方弄得相當好了,靠著一部分獎學金,把我們都送進了大學。但是按萊內特的標準來看,他是不成功的。他愛爸爸媽媽,但她不高興的是,兩位老人不需要她幫他們過上更好的日子。」
「他們知道她的感覺嗎?」
「我不清楚。他們愛她,為她驕傲。不管什麼時候,只要她能回到家,他們都會很高興的。」
她的描述使阿曼達想起了安德魯-斯通說過的話。不管萊內特願意給他什麼,哪怕只是一些麵包屑,他都會非常快樂。是什麼樣的人格魅力使她得到如此多的愛卻不必付出很多?萊內特給她的印象稍稍發生了變化。
她馬上能悟出些東酉,並又開始分析公園裡發生的事情。現在有更多的證據說明萊內特當時已經跑完了步。按著她好勝的性格。如果她的訓練會受到影響的話,她不可能在中途停下來向個陌生人問好。
這樣,如果她認為那個殺手很瞭解萊內特的習慣,那就意味著兇手有機會經常觀察她的行動,也許還跟她一起跑過步。
「她是哪個長跑俱樂部的?」
兩位女子搖搖頭。「你還是問問她在亞特蘭大的朋友。」
「你們能記起她的一些朋友嗎?」
「有個叫基斯-霍爾或者是豪的女人和她在一起工作,」傑西卡說,「她有時候會提起她。除此以外,她是個絕對的孤獨者,埋頭工作,然後跑步鬆弛自己。」
「當然,她和安德魯跑過,那時他們結婚了。」傑西卡說。
阿曼達努力掩飾她的驚喜,因為安德魯曾說過他不喜歡跑步。「真的,經常嗎?」
「他們就是這樣認識的。」傑西卡解釋道。
「安德魯去年贏了波士頓馬拉松賽。我記得他們在7月份的四個週末都參加了桃樹路上的長跑賽。」
為什麼他要騙她?阿曼達難以理解。為什麼他裝出一副從不像阿曼達那樣喜歡跑步的樣子?除非他不想讓她猜到他和萊內特有相通的鍛煉習慣?
「有沒有安德魯的照片?結婚照也行。」
「我想在書桌裡應該有一張。」傑西卡說。
「我可以借用嗎?明天我複製一份後就送回來。」
「我想沒有理由不給你。」傑西卡說著,特裡西亞點點頭。
一兩分鐘之後,她們找到了照片。阿曼達向門口走去,她幾乎等不及讓萊利複製一份。這樣,他就可以把照片給那些在公園裡的人看,從而弄清那天晚上他是否在公園中出現過。她不知道公園裡的人能否想起那天跑步的人中有沒有安德魯-斯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