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空璀璨的夜晚。
「拜託啦,幫我看一下啦!」
「不行,你一說起命理來,就沒完沒了,不幫!」
「要不是你害我看不見,我幹嘛求你!」
「我的小盤瓏啊,你是不是還在怪我?」
「我不怪你,要怪誰?」
「好好好!要看哪裡啦?」
「東南方。」
「然後呢?」
「有沒有看見兩顆特別明亮的星星?」
「有!」
「排列位置如何?」
「兩顆並列,我覺得亮得很刺眼……」
「顏色呢?」
「一白一黃。」
「嗯,兩顆帝王星同是出來,還並列……真是奇跡啊!一個朝代會有兩個帝王同時治理國家,這是史前無例呢!」
「怎麼可能?」
「事實擺在眼前啊,不過……其中一個會有劫數,就看他怎麼因應了,如果過得了這一關,那可是一個不得了的盛世呢。」
「跟我們又沒關係。」
「誰說沒關係?他跟你的關係很密切。」
「怎麼說?」
「當初你要走時還見過他,你忘啦?」
「我見過?」
「名字還是你取的,你真的忘了嗎?」
「姜瑛?我朝的最後一個帝王還活著?」
「他的命格就是帝王相,只是當初時機不對,現在正是他開始亮眼的時刻。」
「他會安全度過嗎?」
「不知道,要看他自已了。」
「這樣啊……」
夢裡的那個人笑得好溫柔……不過他看不清那個人的臉,他到底是誰?
「你說你叫姜瑛啊……我的眼睛看不見,可以摸摸你的臉嗎?」那個人伸出雙後,輕輕的摸著江瑛的臉。
「你會有個特別的際遇,雖然辛苦一點,但是那都會過去的。你還小,大概聽不懂吧!孩子,真的很抱歉,因為我的關係,讓你要面對這麼艱困的未來,請你原諒我……」
像霧一般,那個有著溫柔笑容的人,緩緩的消失了……
「因為我的關係……」從夢中驚醒過來的江英,不斷的回想剛剛的對話。「我應該認識他,可是我想不起來啊……」江英仔細的想著。
最近真的很奇怪,他老是夢到以前的事,尤其是剛剛夢裡的人,那個人總是帶著溫柔又充滿歉意的微笑,他到底是誰?小時候的事他幾乎不太記得,不過那些忠臣良將的長相,他倒是記得很清楚。一群甘心為國家付出的人,卻因為一名弄權的皇太后慘死在刀口下。他依稀還記得,當獵族入侵京城時,他們為了保護他,不惜以肉身去抵擋那些手握尖刀利刃的敵人,可惜的是城外的奮力抵抗根本沒用,因為宮內早已人去樓空。
一群嬌生慣養的王宮貴族們,顧不了別人的性命,只想保全自已的安危,他們倉皇的逃出城,皇太后當然也是其中之一,她逃得比誰都快。最後只留下他一人,當他看著空蕩蕩的皇宮時,一直以為自已在作夢。
因為他常常做這種夢,所有人都拋棄他、離他遠去,直到他坐累了,就躺在龍椅上睡著了,之後的事他就不記得了,他也忘了自已是怎麼被帶上山的。事後想想、以他的身份,他早就該被斬殺,所以他現在能被當今太子擁入懷中,甚至相戀,這是他怎麼也想不到的結果。
躺在江英身旁、將他抱得緊緊的常年換了個姿勢,嘴裡還念著聽不懂的囈語,他順手把江英的頭往自已的頸竄移,幸福、滿足彷彿全寫在臉上。
江英看著熟睡的常年。「抱得這麼緊,我哪睡得著?」江英輕笑的推了常年一下。
天快亮了,反正他現在也睡不著,乾脆起身梳洗一番,先去祭祠堂吧。
這是他打聽來的,自黥朝立國後,勝和帝對那些為姜朝犧牲的忠臣良將們激賞不己,為此特地在宮裡立了一間祠堂供奉這些人。他想去看看,也想去祭拜一下,感念他們當初為了保護他而犧牲。他想親口跟他們說聲謝謝,希望能藉此撫慰他們的在天之靈,這是他現在所能做的。
站在祭祠裡的江英有點疑惑的看著前方,祠堂裡立了一塊碑,上頭清楚的刻著每個壯烈犧牲的將士的名字,還擺了幾塊軟墊,供人膜拜。他想跪著向他們致意,可是好像有一股力量不讓他下跪。他甚至還隱約聽見低沉的悲嗚,一種莫名的哀愁湧上他心頭。
「謝謝你們!為了姜朝而如此犧牲,我不能為你們做什麼,只能為你們誦經,好告慰你們在天之靈……」江英雙手合十,專心的念著經文。
隱約中,悲嗚呼似乎越來越大聲。
沒想到,江英這麼一念,就念了好幾個時辰,悲嗚聲漸漸的變小,哀戚的氣氛也逐漸緩和。感受到逐漸變化的氣氛,江英微笑的看著石碑。他們應該有聽見吧?
「以後如果有時間,我會常來為你們誦經的。」
他話一說完,祠堂內竟飄散著令人舒服的清香,一股祥和的氣氛充斥著祠堂。
江英緩緩靠近石碑,仔細的讀著刻在上頭的名字。這些人他都認識,他也記得這些人的長相。
江英看了好久、好久……
「你在做什麼?」站在他身後的常年突然出聲。
「你什麼時候來的?」江英驚嚇的轉過身來。
「剛剛,你怎麼了……在哭嗎?」常年心急的走近他,想仔細看清楚。
「沒有啦……」江英快速抹掉臉頰上的淚痕,他剛剛一直沉浸在回憶當中,竟不知不覺的掉下淚來。
「還說沒有!眼睛紅成這樣,到底怎麼了?」常年依舊不放心。
一大早他就發現江英不在寢宮裡,後來記起江英昨晚有跟他告假一天,說要來祭祠堂看看。
「我只是因為他們的犧牲,而有點不捨……」江英看了看身後的石碑一眼。
「所以你就哭了?」常年滿腹疑惑的看著江英。
「你也太善良了吧!」常年失笑的說。
「他們為了姜朝……」江英抹了抹眼角的淚水,真正的原因他不能說……他剛剛是以一個姜朝皇帝的身份在感念這些人。這個原因他不能告訴常年。
「不值得哭!他們只是太可憐了,生在一個腐敗的朝代。」
常年這些話完全是客觀的說法,他熟知姜朝的歷史,尤其那段黑暗、腐敗的時期,是他再清楚不過的。
「是這樣嗎……」他的話聽在江英的心裡卻是無比的刺痛,他當然知道常年是無心的。
「一個腐敗的朝代、一個有名無實的皇帝、一個玩弄權勢的皇太后,這樣的組合,國家不垮才怪!」常年嚴肅的批判。
以姜朝作為借鏡,他絕不能讓黥朝發生這種事。他已經暗自規劃好未來,他要與江英共同治理國家,他相信以江英的能力絕對沒問題。
「嗯……」江英心情覺重的聽著常年的批判,他講的都是事實,卻也字字刺傷他的心。
他就是常年口中的皇帝,一個有名無實的皇帝,而為了他犧牲的人更是數不盡。
罪惡感充斥在江英心頭久久不散……他不怪常年這樣批評,他只怪自已。
「你還好吧?」常所憂心的扶住身形不穩的江英。
「還、還好。」江英搖著頭,可是他的臉色異常慘白。
「不舒服嗎?」常年撫了撫江英的臉龐。「你的臉色不好。」
「沒關係,我撐得住……」
江英話還沒說完,常年就直接將他橫抱起來。
「別撐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常年抱著他往自已寢宮走去,他當然不知道他剛剛的話語嚴重的刺傷了江英的心。
「御醫說你可能太疲勞了,你這幾天就休息一下吧。」常年體貼地說。
江英的臉色依舊很不好,常年細心的端著一碗藥,要他喝下去。
「那你的課程怎麼辦?」接過碗,江英皺起眉慢慢的喝。這藥還真苦……
「小心燙!」常年不忘叮嚀他,「那些你就別管了,你先休息要緊。」
「可是,修法總不能就這樣擱著吧?」
「好啊,我先想辦法完成,等你身本好一點,我再找你一起討論。」
常年苦笑的看著江英,「太有責任感,會搞壞身體的。」
「這本來就是我分內該做的事。」江英突然想起那些堆積如山的課程,會變成這樣全都是常年害的。
「你幹嘛這樣看我?」好像做錯了什麼事一樣。
「還不是因為你,我的工作才會越來越多。」
「我道過歉了啊。」常年的表情說有多無辜就有多無辜。
「道歉有助於解決那些工作嗎?」
「好啦、好啦!我會處理的,你先把藥喝完,再躺著休息好不好。」
「這藥很苦,我喝不完……」江英表情痛苦的瞪著碗。
常年看江英這樣痛苦,他突然接過江英手上的碗,往自已的嘴裡灌。
「你沒事喝掉它做什……」江英還來不及說完,常年便將自已的唇湊近江英。常年緩緩的將口裡的藥送進江英的口中。
江英瞪大眼睛,卻絲毫不反抗,乖乖的嚥下藥汁。等到藥喂完之後,常年舔舔自已的嘴唇。
「真的好苦。」常年皺眉說道。
「笨蛋!哪有人這樣餵人吃藥的?」常年剛剛的舉動讓江英臉紅的捂著自已的嘴。
「沒關係。」常年將他拉進自已的懷裡。「不過藥還真苦。」
「你到底在想什麼啊?」江英斷續罵著,臉也越來越紅。
常年沒有回答,再次湊近江英的唇。雖然有點苦苦的,不過吻起來的感覺還不賴,常年這樣想著。
這刻在皇宮的另一方,卻有一件大事發生。
「皇上!這是剛剛傳來的消息,請你過目。」一名大臣將手上的密函遞到勝和帝面前。
勝和帝打開密函,閱讀裡頭的內容。
「老住持歸天了?」勝和帝壓低聲音詢問。
「是的,昨天晚上在睡夢中走的。」
勝和帝輕聲一歎,他口中的老住持就是他當初交付姜朝小皇帝的人,這名老住持也算是他的老朋友了。
「記得要厚葬他。」
「是的,臣會照辦。」
「對了!寺裡的那些人呢?」
「都是一些小沙彌,我會幫他們另外找間佛寺安置的。」
「小沙彌?你有沒有看見一個年約十七、八歲的少年在那裡帶髮修行?」算算日子,他應該也有這年紀了吧?
「臣並沒有看見皇上所說的人。」大臣疑惑的搖搖頭。
「沒有?」怎麼可能?他並沒有接到他過世的消息啊……情況不太對勁!
「好了,你可以先退下。」
勝和帝揮揮手,那名臣子便退下了。
他又召來另一個老臣。「去查探一下,那間佛寺裡有個叫無真的小師父,看他現在流落何方,切記!別驚動別人,查到之後盡快通知我。」
「臣遵旨。」
這名老臣行完禮後迅速退下,只留下陷入沉思的皇帝。
怎麼會沒有呢?
常年悄悄的退出寢宮,小心翼翼的關上門,待確定門關好之後,他才輕輕歎了口氣。
怎麼會有人執著成這個樣子?他都已經告訴江英這幾天他會把修法的事完成,偏偏他就是說不聽,要他好好休息也不肯,害得他只好將這些工作帶到寢宮裡做,前提是江英不准下床幫忙!
「給我躺好,這些我自已來就好了。」常年努力的處理那些麻煩的卷宗,他連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江英打算起身幫忙。
「可是……」江英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有問題我再問你就可以,反正你乖乖休息就對了。」
「我不幫忙會很難過耶!」
「你想讓我揍你一拳,好讓你睡得更熟嗎?」常年作勢握緊拳頭,指關節喀喀作響。
「不用了,謝謝!」開玩笑,要是被常年揍一拳,包準三天三夜都醒不了。
「那就乖乖休息。」常年斷續埋首努力工作。「是你說不放心我耽誤這些工作的,所以才讓你親眼看著我完成啊。」
「幫個忙又不會死……」
「會!御醫說你最近可能太疲勞了,所以要好好休息一下。」
「可是……」
「你若再說一句,我就真的要揍人了。」
「好啦!」江英扁扁嘴,側身一躺,背對著常年。漸漸的,因為藥效發作,江英緩緩睡著了。
常年想著想著,不禁失笑。「也許我就是佩服他的固執吧!」反正現在工作都完成了,又不能吵醒正在熟睡的江英……
常年正想著要怎麼打發空閒時間。「去小書房好了!」
常年口中的小書房是一個很秘密的地方,全宮廷大概只有他才知道那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