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皆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我做了好事,卻是想要不留名而不可得,第二天中午剛過,江潭就跑來向我邀功了。
「凡兒,你可知道你已經惹下了滔天大禍?」
他的表情嚴肅,語氣恐嚇,只是我不知道我何時有讓他叫我凡兒的交情。
「江公子有事請說,還有,請不要叫我凡兒,我聽了很不習慣。」
他像是沒聽見:「凡兒,你昨夜真是大人的得罪了七王爺,要是沒有我保你,只怕你早就被送去治罪了!」
「真是多謝江公子關心,只是不知道我犯了什麼了不得的過錯,要這般懲辦我?」
「你壞了王爺和劍琴的了事,這個罪名難道還不夠重?」
江潭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驚異的樣子像是把我當成了十七八歲的無加少女。
「不過你不用太過擔心,我已經跟七王爺說好了,我會讓你盡快把圖畫好送去,而且……我跟王爺說了,你是我的人,他不會太難為你的。」
沈靜只不過是還沒騰出來工夫來收拾我,而且那個美人圖對他來說還有點誘惑力,跟你江潭又有什麼關係?我往後退了退,他離我太近,不舒服。
「我以為我是在救你的人……還是我搞錯了,劍琴不是你的人?」
「啊……這個……那個……」
江漳語塞,承認只能說明他花心,不承認更說明他薄倖。
「……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現在他已經是王爺的人了,你可不要再去打擾他們。不如……你今天就搬以我那裡去住?到了我那裡,就不必提心吊膽的整天想著你,而且只要你住到我那裡,我可以保證王爺絕不會再來找你麻煩了。」
他定定的盯著我,兩眼不停地放電,憑良心說,無怪劍琴喜歡他,江潭人長得確實是漂亮,一身華服,手中執著名家畫出來的扇子,是真名士自風流,同樣是斯文儒雅的人,比沈靜硬是多了份陽光的氣息。但是漂亮的人難道我又見得少了?我心裡頭冷笑。
「多謝江公子好意,但是我到京城本來就是為了威遠和信蘭來的,實在是沒有到別處去的必要,要是如此做的話,豈不是太不給靖安侯面子啦?還是說,江公子自信江丞相的府邸就要比裴府好上那麼多……」
「凡兒,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你要知道,我只是擔心你啊……」
我皺眉,說話就說話好了,你的手又在幹什麼?怎麼看目的地都是我的腰……我從來都不喜歡別人跟我有過於密切的接觸,這個江潭偏偏總想把這個忌諱——
順手就在桌上拿了一杯熱茶遞到他手裡:「江公子,陋室沒有什麼好招待的,喝杯茶解解渴吧。」
「……」
「……」
「……」
茶很燙手,我知道。
我喝的是有名的「西煙」,專門講究的是要用滾水來泡,難為江潭這時候還能保持住花花公子的招牌笑容,儘管比哭還難看,但我還是很佩服他,真的。
「江公子怎麼都不說話?」
「……哈哈哈哈——」
「?」
這人瘋了?
「楚凡,難怪阿靜跟我說你不簡單,原來真的是我小瞧你了。」
他的眼中突然精光一閃,不復剛才無害的模樣,這人真像某種西洋爬蟲,好像是叫什麼「變色龍」來的。
「江公子說笑了,楚凡一介窮書生,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再說在江公子這樣的聰明人面前,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又哪裡施展得出來半分?」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我真的很想過點平靜的日子,得罪沈靜已非我所願,我可不想再加上一個又有點摸不準的江潭。
江潭微笑搖頭:「楚凡啊楚凡,既然承認我的能力就不要再給我戴高帽了,你能夠看穿我,我為什麼又看不出來你是什麼樣的人?」
「那麼我是個什麼樣的人?江公子請說。」
真的好了個起,我都不知道自己算個什麼樣的人了,他這個外人反倒知道?!
「的確,你長得貌不出眾,行為舉止也都是普普通通,絕不會跟人起不必要的爭執,你並不想讓任何人注意到你,初見你面的人也都會被你的外表所蒙騙。
「但是只要是有眼睛的人,跟你多接觸幾次,就會發現你遠非你所表現的那樣平庸無奇。
「楚凡,楚凡,你要的是平凡,只可惜以你的才能,只怕這一生是永遠都不可能平凡。你難道到現在還不明白信蘭非要帶你上京來的目的嗎?」
「……既然你已經看出來了,我也不怕告訴你。那自然是因為我大大地得罪他了,他要報復。」
「報復?!你真的這麼想的?要報復的話方法多的是,他何必千里迢迢費盡心思把你從塞外請到這裡來?」
我搖頭不解,這也是我一直在想的一個問題。
江潭歎氣,那樣子像是我做了什麼天大的蠢事。
「……沒想到你凡事明白,怎麼這事上面這麼糊塗?可憐的信蘭,他要是再大個兩歲,我可真要爭不過他了。」
「爭什麼?」我奇道,我教了信蘭三年,他的心思我再清楚不過,還能有什麼別的嗎?不管江潭打的是什麼主意,他真的挑起了我的好奇心。
「……你不知道那就算了,我可不想白白給自己設個障礙……我已經覺得你越來越有趣了……」江潭喃喃說道,我聽了卻更加一頭露水,所幸他馬上就替我解惑了:「凡兒,你知不知道我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你?就是在你跟趙夫子對句的時候,那個時候我就在想,這個人長得不怎麼樣,又一副懶散的樣子,可是認真說起話來,怎麼會顯得那麼耀眼?
「你知道嗎?你的眼睛那時候真的像天上的星星一樣亮……再後來你畫畫的樣子,畫大漠一派淡然卻是胸懷萬里,畫美人則是千嬌百媚無人能及,我當時就在想,一個普通人又哪裡能有這般才氣?」
江潭的眼睛又開始散發那種眼熟悉的光輝:「……就是你畫出來的美人,跟你比起來也要失色了……」
他的人一點點地靠了過來,我當下恍然大悟,當時他看我的眼神我可是再清楚明白不過,明明就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東西的樣子,怎麼讓他一說就變成了他大大的動心了?而且他當時看畫看得都呆住了,這會兒又來胡說些什麼?
擺明了當面撒謊嘛。
……花花公子的本事果然名不虛傳,還抬出信蘭來亂我的心思……
而且他就是害劍琴傷心的罪魁禍首……
我整個茶壺都遞了過去,正貼在江潭湊過來的俊臉上:「江公子,不要客氣,請喝茶。」
「……」
「……」
「啊——啊——呀——」
不再理會江潭,我拍拍手走出屋子,午後的陽光耀眼,天上一絲雲彩都沒有,我找了個樹蔭躺下,心情極好。
不知道書房內的劍琴能不能聽得到江潭的慘叫聲?
知了在樹上發出單調的聲音,我聽著卻是說不出來的悅耳,京城的確比不上塞外清靜,麻煩事一堆,但是也的確比塞外有趣多了。
……難道真加江潭所說,我竟會不適合過那樣的生活?
可是我也已經過了三年,除了寂寞了點,也沒什麼別的不好。
……如果神劍門還在的話,我可還會願意過這樣的日子?
可惜有些事注定沒有答案,神劍門畢竟早就不在了。
身上的傷好醫,心裡的傷難治,無論多有名的大夫,他也治不了自己的病……所以我能勸得了劍琴,卻是解不自己心裡的痛。
只不過我的傷心又和劍琴的情傷又是不同,劍琴是愛上了缺心少肺不該愛的人,我的卻是無關情愛,只為功名。
已經死去的人要如何才能讓他活過來?
沒有人能夠做得到。
所以我早在三年前就已注定了此生傷心。
天突然暗了下來,盛夏的天變得快,不一刻,瓢潑大雨已是傾盆而下,我躲住林邊的亭子裡,看著亭外的水幕,心裡明白,時序已要到了早秋。
原來不知不覺間,我重回京城已經兩三個月了。
***
吃晚飯的時候,江潭已經回去,我知道以沈靜的個性,吃了昨天那麼個大虧,是決計不會善罷甘休的,而且他看劍琴的眼神我看得清清楚楚,那是種勢在必得的目光,江潭白天沒有把我拐走,只怕今晚他就要親自來了。
因此晚飯後我特地邀劍琴來說話,還請了威遠和信蘭來做護身符,劍琴經過昨夜那麼一鬧,像是沒有受什麼影響,精神反而變得好了,向我大誇特誇—個山林小廟和尚做的素菜,待我的態度就像是多年的好友一樣,沒有再說過一個謝字。
他是真的很對我的脾氣。
我暗自下定決心,就算是管一次閒事,也要把他跟沈靜的事了結了再走。
信蘭的小臉仍是繃得緊緊的,說上一句話就是冷嘲熱諷,我歎氣:「信蘭,男孩子不應該這麼沒有肚量。」
信蘭用鼻子哼了一聲,卻還是我行我素。
我拖著昏昏欲睡的幾個人一直說到深夜,卻沒想到我諸般佈置,竟然會一點用都沒有,整個晚上連沈靜的影子都沒看到。
如此我一連等了三天,沈靜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江潭也像突然消失了一樣,再也沒來過。
沈靜並不像是會這麼委屈自己的人,還是說他行事真的就那麼謹慎,非要謀定而後動,將我置之於死地不可?真是這樣的話,那麼這個人的心計深沉也就太深了,我決計鬥不過他,最好帶上劍琴趕緊離開這裡才是上策。
可惜劍琴和我並不一樣,他是個書香門第的人,不像我一樣可以四海為家,要是這麼一走,那可就真把他的功名富貴都給毀了,我不在意的東西,別人未必不當成寶。
遲遲沒有跟劍琴說我的打算,左思右想,沈靜為什麼能這麼沉得住氣?就算他是要對我下狠手,也早該動手了,他實在沒有必要再等下去……
卻突然發現,也有三天沒看到裴幕天了。
他跟秀娘久別重逢,很少有不在府中的時候,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能讓聲名遠播的靖安侯裴幕天忙成這樣,連極其重視的家也不回來一趟?
他和沈靜兩個人都是朝廷重臣,職司不同。
可是他們兩個又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都是皇室中人。
……如果沈靜不是另有對付我的辦法,那麼他就一定是別有要緊的事,是真的分身乏術。
什麼事能絆得住呼風喚雨的七王爺?
這世上怕只有皇權這麼一樣了。
只怕幾天之內皇族中就有大變故要發生,或是皇帝臥病在床,或是哪個皇子陰謀想要篡位。
——不管是哪一個,對劍琴的處境來說都可以算得上一個轉機。
貴族中人像裴幕天這樣重情重義的又有幾個?沈靜對劍琴只是一時的興趣,這麼一忙之後,再想起他可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事了。而且成王敗寇,這以後他活不活得下來都是個問題。
他們自己看不開,非要爭名奪利,還要害死無辜的人,現在哪個死了哪個活了都和我無關,死得越多越好。
我突然間胃口大開,開始對劍琴所說的美味齋菜垂涎三尺了。
第四天一早,我和劍琴就起程前住求覺寺,那個據說非常好吃的地方。順於還捎上了非要跟來的威遠和信蘭。
我對劍琴的品味很有信心,就是路程實在是遠了點兒。不知道劍琴的那位老師父是如何挑的地方,不是深山老林,走的卻儘是曲曲折折的小路,不但馬上不來,連騾子都走不了,多尊貴的人也只能靠著雙腳一步一步地爬。
「吳先生,我們都走兩個時辰了,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到呀?」威遠這麼結實的一個孩子也有點撐不住了。
「放心,再一會兒就要到了。」
「這句話你好像半個時辰前就說過。」
「……這次是真的了。」
「這句話你一刻鐘之前也說過了……」
「……」
劍琴無話可說的樣子格外好看,我大笑,「這就是劍琴的目的了,世界上最好吃的菜只有一樣,那就是你既疲累又飢餓時所吃的東西,咱們走了這麼久,到了那裡,不管多麼不好吃的東西也都會覺得好吃,劍琴也就不會砸招牌啦。」
劍琴似笑非笑的望著我:「到時候只怕你吃得最多,我可會睜大眼睛看著。」
「這麼有信心?」
「當然,無爭大師沒出有前可是赫赫有名,俗家名字就叫做李一刀,這你總該聽過了吧?」
「天下第一名廚?!」
「不錯。」
「原來是他!可是他什麼時候出家當和尚啦?」我大大的歎氣,我一直都很想嘗嘗天下第一名廚所做的清燉鱸魚呢。
「無爭大師自覺一生殺生太過,因此幾年前開始潛心向佛,以贖以往罪孽,我也是偶然才被人帶來的……」
劍琴的語聲一下子低了下去,帶他來的人會是誰?只能是江潭了。他帶我來這裡,也是帶著點要和過去做個解脫的意思吧。
「不過這李一刀一定是有點老糊塗了,他說要不殺生轉而吃素,難道那些花花草草就不是生命了。要我說真正的慈悲就只能啃土,不然就是餓死了事。」
我仍在對我的鱸魚耿耿於懷。
「這算什麼歪理?」
「只要你說不贏,那就是道理。」
「……這個也是歪理。」
「只要你說不贏,那它就還是道理!」
「……我看你這個人根本就是不講理!」
我笑,「終於被你給發現啦。」
一下了威遠信蘭還有劍琴都笑了起來,信蘭說道:「吳先生現在才知道楚凡不講理,可惜上了賊船就下不來了,不過你也不用難過,我和威遠早就深受他的荼毒,這麼些年不是也就這麼過來了?」
信蘭在、在跟我說笑?我不由得受寵若驚,這才發現他這幾天對我的態度友善了不少,很多人都說過打鐵還需趁熱的道理,我連忙上前諂媚:「小侯爺,這麼說你們不再生我的氣啦?」
「……」
信蘭的臉色又能擺出來了,真是彆扭的小孩,一點都不爽快。
「其實那個時候我也是為了你們好,不過你們現在的身份地位和以前的都不一樣了,做事自然就應該多記著點以前被別人欺負的時候,給別人留點餘地。」比如說對我。
信蘭陰陰的一笑,看得我頭皮發麻:「你放心,我早就說過,只要是你教過的,我和威遠就都會記得牢牢的!」
威遠幫腔:「是啊,你幫著那些壞蛋欺負我們的事,我們當然會記上一輩了,早晚都會還回來!」
我突然間覺得一個人含蓄點的話好像也沒什麼不好的了。
所以說聖人們都說過君子應該寬人為懷,小人們都不懂這個道理,聖人才又明確指出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劍琴羨慕:「他們真的都很喜歡你呢。」
你喜歡的話,都送給你好了。
二個半時辰後,我們幾個終於到達了那座因人而名的小廟。無爭和尚跟劍琴是舊識,親自出來迎接我們,一邊開始為我們準備齋菜。
威遠和信蘭是小孩子,—下子就累癱在椅子上,我和劍琴則趁此機會到處走走。
小廟掩映在一片樺樹林之中,林中鳥語花香,到處都是不知名的奇花異草,我看著不由得心生羨慕:「難怪無爭和尚要在這裡修行,如果真的能這樣毫無牽掛地過上一輩子,我也要出家了。」
劍琴淡笑:「你是生來就該在俗世中的人,佛門是決計不會要你的,我勸你還是早點死了這條心的好。」
為什麼劍琴也要和江潭說同樣的話?我哪裡不像出世之人了?
「我並不覺得我有什麼太大的野心,為什麼會做不成出家人呢?」
「……具體的我也說不上來,只能是一種感覺吧……你太耀眼,就算你有出世之心,卻天生就該是個入世之人……你自己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跟平常時沒有兩樣,我已經不知道看過了多少回,這是一張再普通不過的相貌,為什麼劍琴還要說我耀眼?難道當真是天生麗質難自棄?
「……你可以停止這種自戀的行為了,我是在說你的氣質,又不是在說你的長相……」劍琴被我的舉動弄得哭笑不得。
唉,果然是金子到哪裡都會發光,一個男人被誇獎長相好看絕不會高興到哪裡去,但是氣質就不一樣了,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大大的燦笑,劍琴,劍琴,真是多謝你的誇獎。
劍琴失笑,-起頭來大概想要接著諷刺我兩句,看到我的樣子突然就有了一瞬間的失神,整個人怔怔的,只是呆望著我,半天都沒有說話。
「劍琴,你怎麼了?」我奇怪他突然的安靜。
「……沒、沒什麼。」他的臉一下了變得通紅,好奇怪。
「劍琴,你是不是病了?」對於這個唯一的朋友,我是發自內心的關心。
「沒、沒有啊!我沒什麼的……我、我只是……」
他更加說不出來話了,完全不復平時那種倨傲瀟灑的樣子,我踏上一步,想看看他是不是發燒了,才會有這麼怪異的行為。
劍琴呆呆地看著我伸過去的手,一動也不動,臉上的紅暈更深。突然撥開我探向他額頭的手,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往我前方四十五度角衝了過去:「咦?!這是什麼?那裡有棵好漂亮的小草哦!」
劍琴見聞廣博,能讓他驚奇的事實在少見。聽他說話的聲音很有精神的樣子,我一下子也起了好奇心,忙忙跟了過去,是什麼少見的奇花異草嗎?劍琴的頭幾乎都要埋在那棵小草上了。
……可是……如果我沒認錯的話,這種東西很常見呀,這是……
「劍琴……你什麼時候對狗尾草這麼感興趣了?」
「這……這個是我的嗜好……」劍琴開始支支吾吾。
他的品味還真是有點與眾不同,我大大的佩服。正想好好的嘲笑他一頓,突然劍琴又是一聲驚叫:「……楚凡!你快看!這是什麼?」
他的聲音緊張,雙眼緊盯著不遠處的草地,目光呆滯。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上,只見翠綠的青草上赫然灑著幾滴殷紅的血痕,顏色鮮艷,就像美人的臉上點著的艷紅硃砂。
這是受傷之人剛剛留下來的,我能肯定。
這個世外桃源般的地方,怎麼也會有這種打打殺殺的情形?
又或者,這是衝著我們兩個人來的?
一陣微風拂過,濃厚的血腥氣撲面而來,綠林深處樹影幢幢,這片安靜的小樹林,一瞬間竟突然顯得殺機重重,我搶步擋在劍琴面前,沉聲喝道:「什麼人躲在那裡?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