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著食籃,如君踩著輕快的步伐,朝議事廳的方向走去。 躺在床上休養了將近兩個月,每天不是吃睡就是坐著發呆,這對天生勞祿命的她根本就是最大的酷刑。 偶爾齊維打開窗子讓她透透氣時,就能看到院子裡的楓槭已經紅得很艷了。雖然很想出去好好欣賞,但她整天喝的藥多得像在喝茶水一樣,還被嚴格限制行動,就連出房門都不被允准,心裡頭簡直悶得可以…… 聞著從食籃中飄出的淡淡香味,她的嘴角不禁開始上揚。幸好這幾日她復原的情況十分良好,某位管得比大夫還多的小鬼頭才肯勉強放行,讓她送些湯湯水水來給相公補身體—— 來到議事廳門前,她輕輕地敲了幾下門板,然後等著那道熟悉的低沉嗓音由門的另一端響起。 「進來。」 她躡手躡腳地推門進屋,先乖巧地站在一旁等候,待齊燁和執事們的討論到了一個段落,才提著食籃走向他。 男人似乎正被什麼難題所困擾,即使已經做出裁決,仍舊專注地看著手上的帳冊,濃眉之間的皺招打從她踏進議事廳就沒有鬆開過。 唉,他又皺眉頭了……如君惋惜地在心裡歎道。雖然他平常冷淡的模樣也非常俊美瀟灑,但他一笑起來,比不笑的時候還要來得好看數千倍呀! 只可惜,她也不過看見那麼幾次他難得展露笑顏的機會,而且,還是在那種欺負人的時候…… 憶及那些夫妻之間的親暱情事,她忍不住紅了芙頰,從食籃裡端出湯盅的動作也有些頓住。 「呃,這是姜絲雞湯。上回你說不喜歡雞肉,所以我用姜絲去掉雞肉的腥味,你吃吃看。」為了掩飾剛才的失常,她連忙解釋。 沒想到她居然還記得自己曾經說過的話……齊燁習慣性地挑眉,沒有接過她遞來的食器,只是一逕懷疑地瞅著她過於急切的態度。 「那雞湯是我請大廚做的,你不必擔心味道不好……」誤會了他一言不發的意思,如君趕緊補上一句。 其實她這話說的是半真半假。因為齊維根本不讓她為了無情無義的阿爹操勞忙祿,就連這次送湯的機會,也是她千求萬求,才讓他勉為其難地點了頭。 儘管如此,她還是趁著齊維不注意的時候,先拜託丫鬟們幫忙生火備料,她只要負責將所有食材扔進鍋裡,接著注意火候就行了。 「擺著吧,我一會兒就喝。」齊燁收回盯著她瞧的視線,將注意力轉回手中的帳冊上,語調十分淡漠。 不錯,他確實感到厭煩。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發現自己惱怒的原因居然並非最近她頻繁送湯送水的行為,而是每回她出現時,那些執事們所露出的曖昧眼神。 這丫頭真的不簡單,收服了小的以後,連大的也不放過……他的眼睛雖瞪著帳冊,但心思卻纏繞在身旁的小女人身上,怎麼解也解下開。 「如果你還是不放心,那麼,我先喝一口、再讓你喝,這樣可以麼?」再次誤會他態度冷淡的原因,如君垂下螓首,咬著下唇,表情很是委屈。 這是她近來的新發現,她家相公意外地吃軟不吃硬,只要她好聲好氣地懇求,幾乎都能達到目的。 不過,這些情況都是在他們倆獨處的時候才作數的。若是周圍多了這些精明的老狐狸在湊熱鬧,這男人可就出奇地愛鬧彆扭,跟他兒子簡直是一模一樣。 感覺許多憤怒的視線刺在背心上,齊燁僵著一張俊臉,不說話了。 這丫頭,真不知道該說她是天生奸詐,還是讓這些老頑童給寵得越來越無法無天,居然學會拿他們來逼迫自己?!什麼時候她也從小兔兒變成一隻小狐狸了? 然而更讓他吃驚的是,他竟不覺得這樣的她討厭,反倒有股笑意在胸口滾啊滾地,將方纔議事時的陰鬱一掃而空。 「拿過來!」 他拿起湯盅,三兩下把甘美的湯汁喝個精光,也把裡頭軟嫩的腿肉啃個乾淨。如君則在二一旁戰戰兢兢地留心他的反應。 「滋味還算不錯。」放下湯盅後,齊燁冷著一張臉淡淡地道。 雖然從那僵硬的表情看不出來,但他確實是在誇獎她。 「真的麼?」她喜出望外,沒想到他會在眾人面前誇獎自己。平常他都是喝完就繼續看帳議事,把滿心期待的她晾在一旁的呀? 晤……儘管說起來,他稱讚的應該是大廚才對,但不管不管,這雞湯事實上是她辛苦熬的,她當然當之無愧! 望著她暗自竊喜的模樣,男人的嘴角也忍不住悄悄上揚。 齊府大廚做的菜色他可是從小吃到大,口味再熟悉不過了,這盅雞湯是不是出自大廚之手,他喝下第一口就知道。 也罷,她得意忘形的模樣怪可愛的,偶爾讓她開心一下也無妨。 「那麼,明天你想吃什麼?我再請『大廚』做給你吃!」努力終於得到回應,她興奮地問道,迫不及待地想再聽到他難得的誇讚。 明天?她明天還要送來?齊燁撫撫下顎,突然察覺自己並不討厭這樣的情景。 「隨你吧。」他不自覺地往兩側一看,發現常管事和其他執事不知何時,竟然全都偷偷溜出議事廳了。「話說回來,我剛才是在說『大廚』煮的湯不錯,你笑得那麼開心做什麼?」 「這、這……因為我請大廚這麼熬的嘛!你覺得滋味兒不錯,我當然與有榮焉羅!」如君緊張得結巴,實在不是塊說謊的料。 既然礙眼的老狐狸們都不在了,他就該好好利用……男人邪念一起,暗暗將慌亂的佳人拉近自己,眼神開始洩露出勾人的神采。 「你在做什麼?」立時發覺他不軌的企圖,她羞紅著臉瞪他,卻沒有掙扎的意思。 「咦?」他一邊毛手毛腳,一邊故作訝異地道:「你這樣辛苦地『請』大廚熬了湯給我,我難道不該誠心誠意地向你道謝麼?」 「道謝是用嘴,不是、不是用……」用你的身體!這種丟死人的話她實在說不出口,只有含在嘴裡喃喃抱怨。 「我是在用嘴道謝啊!」齊燁咬著她柔嫩的唇瓣,低低地笑了。「你要我停手麼?」 「為、為什麼每次都……天色還這麼亮……」如君害臊得全身紅成一片,低下頭訥訥抗議,仍舊沒有拒絕的跡象。 她的話破碎不全,男人卻聽懂了。但他故意裝作沒聽見,繼續使出渾身解數將單純的小兔兒撩撥得神魂顛倒。 如果告訴她,在天色大亮的時候愛她所得到的歡娛,是夜裡的好幾倍,那麼可能這一輩子,她說什麼也不會在大白天時與他單獨相處了吧…… 當早晨第一道日光咬上眼皮時,如君便立刻清醒了。 她掙扎地睜開惺忪睡眼,輕輕翻了個身,左側的男人立刻伸來一雙結實的臂膀緊擁住她,教她滿足地逸出一聲歎息。 睜開眼睛,她癡迷地望著和自己臉貼著臉,親暱共眠的美男子,想要抽出手來撫上他陽剛的五官輪廓,卻不願驚醒他。 只有在睡著的時候,她才能窺見這男人真正鬆懈的模樣……就連她最想要看見的笑顏,他也只在挑逗媚惑自己的時候,才肯露出壞心眼的邪笑。 到底要等到何時,他才能全然信任她,願意與她分享所有真實無偽的情緒? 「看什麼?」才正這麼想著,睡美男便突然睜開雙眼,漾起一抹浮現在她腦海中的那款笑容。 「看你呀……」她還睡意濃濃,腦子一時轉不過來,竟呆呆地老實回答。 這個呆丫頭實在可愛得緊!齊燁努力忍下大笑的衝動,不得不承認,她很懂得如何滿足男人的優越感。 「還早呢,再多睡會兒吧!」看了看天色,他噙著笑,憐惜地在她額首印下一吻,像哄娃兒般地哄她入睡。 「嗯。」她聽話地合上眼簾,像貓兒似的在他懷裡輕輕磨蹭,尋找一個最舒適的位置。 他瞅著她憨甜的睡顏,竟然無法移開目光。 常管事說,她是個善良純真的好姑娘。連敏感精明的維兒都願意親近她,在不知不覺中心甘情願地喊她一聲「娘」;那麼他,是不是也該試著放下多年來的夢魘偏見,不再將她當成敵人般仇視? 男人陷入沉思之中,竟無法再入睡了。 待如君再次醒來,天色已經大亮,而另一側的床榻早巳涼透,她的枕邊人也不知起身出門多久了。 她幽幽歎了一口氣,突然感到有些懶散無力—— 不知道是不是天底下的夫妻都這樣,雖然做盡了許多教人臉紅心跳的事,卻對彼此一無所知,抑或只有她太過貪心,得到了一些,便還想要更多更多。 也罷,她不必急在一時呀!反正往後的日子還很長,就算再來第二個鐘瑩瑩,她也會努力霸住「齊夫人」這個位子不肯放的! 開什麼玩笑,她都還沒看過他舒心大笑的表情,也還沒完成自己的夢想,生養、一堆吵鬧的小鬼頭,怎麼可以隨隨便便把夫婿拱手讓人?! 下床穿好鞋,梳洗打理一番後,她從櫃子裡拿出一件幾近完成的衣裳,抖開它帶著笑意檢視。 那一日她和維兒摔下山谷後,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不料卻聽見齊燁的聲音,而後驚險萬分地獲救。 她曾經問過他為何剛好出現在那兒,後來又如何處置鍾瑩瑩,但那男人卻像是吃了啞藥一樣,硬是不肯回答她半個字。 但自從那天起,她就再也沒在府裡看見過鍾瑩瑩。想必齊燁一定是對那個歹毒的女人做了一番處置,只是她剛好癱在床上動彈不得,所以什麼都不知道。 雖然這場災難害得她和維兒差點丟掉小命,但也正因如此,她和齊燁的關係才得以打破相敬如「冰」的僵局,說來也真是因禍得福。 她一針一線細細縫合,心口洋溢著一種暖暖的幸福,終於理解過去自家娘親在為爹爹做衣裳時,所流露出的那抹溫柔神情。 她正專注著手上的活兒,房門卻陡地傳來幾記敲響。 「夫人,阿乙來了,說有重要的事得親自向您通報。我說要替您傳達,他怎麼也不肯,而且模樣兒還有些鬼鬼祟祟。」負責服侍她的丫鬟壓低聲音道:「您可得小心一點……我看,我去找幾個壯丁躲在一旁保護您吧!」 阿乙是齊府商隊裡的武師,由於和如君是同鄉,人看起來又忠厚老實,時常順道幫她送些口信或小東西給家鄉的親人,如君十分信得過他。 「你太多心了,況且這樣對阿乙哥不是很失禮麼?」她放下手中的針線,笑著前去開門。「沒事的,我自個兒去就成了。」 她不顧丫鬟的擔憂,依舊獨自前往鄰近女眷所居樓院的小門——她總是與阿乙約在這兒碰面。 果然,才剛步出長廊,便看見一道魁梧高大的身影。 「夫人!」阿乙一見到她,表情變得更加焦躁,目光也開始游移。「我剛從家鄉那兒回來,得到消息就匆匆趕回來通知你。」 他這不尋常的模樣感染了如君,連帶地也讓她不安起來。「發生了什麼事?你為什麼這樣緊張?」 「啊、呃,對對對,確實是發生了什麼事,所以我很緊張——」 阿乙的表情有瞬間的慌亂,但他隨即扔出一個噩耗,成功地讓如君無心追究他的異樣。 「去到夫人家,我才發現令尊生了重病,十分危急,需要二十兩才能請大夫抓藥治病。」他像在背稿子似的朗朗誦道:「我明天還會跟著商隊再跑一趟,在這之前,夫人湊得出這筆錢麼?」 「爹生了什麼病?病多久了?」二十兩……如君心裡亂成一團,幾乎無法細細思考,只能抓著阿乙的臂膀,淚水盈眶地問著。 爹娘一向堅強有骨氣,從不讓阿乙來跟她討錢的。今日會破例跟她開口,一定是到了逼不得已的地步……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不太好了,才趕緊回來通知夫人您。」阿乙愣愣地看著她淚如雨下,表情有些不忍。 「好、好……我馬上回房去拿,你在這裡等著!」 一聽爹爹身體不太好了,她更加心亂如麻,連忙鬆開揪住阿乙的雙手,匆忙奔回房裡掏出齊燁定時給她的零花錢。 「二十兩就夠了?他們吃的穿的都還夠用麼?」她一股腦兒將所有積蓄悉數交到阿乙手上,胡亂抹去臉上的眼淚道:「這些你統統拿去吧!告訴他們買好一點的藥給爹爹吃。天冷了,要他們自己也別凍著了。」 「我……我會的。」阿乙臉上的表情極其不自在,接過滿手沉甸甸的銀兩塞進搭撻裡,便匆匆離開了。 如君含著淚憂心忡忡地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絲毫沒有察覺,她身後遠處的樹叢裡,有個高瘦的人兒將一切都看在眼裡…… 晚膳過後,如君依舊心神不寧地在房裡走來走去。雖然給了阿乙所有的積蓄,可她還是沒有辦法放心。 儘管明知道就算自己回去了,對爹爹的病情也不會有任何助益,但如果可以的話,她還是很希望能夠去探望家鄉的親人…… 齊燁在桌前檢視今日的帳目,卻能分神用眼角餘光留意她所有細微反應。 在她見過那個商隊武師不久之後,府裡的園丁察覺她詭異的舉止,立刻便趕來向他通報。 雖然他當下就打發那個眼力極佳的園丁,並沒有做出任何裁示,但心裡卻有道火焰在延燒—— 哼!是誰說這丫頭純真善良?又是誰說她不像「那個女人」,是值得信任的?結果呢?瞧瞧她背著他做出什麼好事來了! 感覺到一道灼灼的視線,如君不寒而慄,怯怯地回過頭,卻驚見他眼中的猜疑戒備,望著她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位素未謀面的陌生人。 「爺、爺?!」她雙腿一軟,跌坐在床榻上。「你怎麼了?為什麼……」 是不是她做錯了什麼?過去就算他感到十分厭煩,也從不曾拿那種冰冶可怕的眼神瞅著她的…… 她心中惶惑不安,完全不明白夫婿為何突然又變得淡漠,對她的疏離防備更勝以往。 「我怎麼了?」他輕笑出聲,卻明顯地讓人感覺到底下隱藏的狂風暴雨。「倒不如,你想想看,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我?啊,我想——」她支支吾吾地開口,卻欲言又止。「呃,還是算了,沒事……」 她實在很想回家探視一趟,原本也打算跟他開口的,可是看自家相公表現得異常冷淡,甚至近似……厭惡,她就怎麼也不敢提起,深怕更令他不悅。 豈料,她這副吞吞吐吐的模樣,反倒讓男人確定了自己的懷疑。 女人,果然都信不過!「沒事就好。」他面無表情地從桌前站了起來,緩緩寬衣後走向床榻躺下。 身旁的男人看似又恢復成平日的冰冷寡言,但如君卻能敏感地察覺到,他們之間,似乎有一條絲線被扯斷了…… 初雪來得稀稀疏疏,下一陣、停一陣的,像在給地面萬物灑上一層薄薄的美味糖粉。 如君托著下巴,和齊維窩在暖炕上下棋,卻心不在焉地想著心事。 近日爺對她越來越生疏冷淡,就像回到她還未因齊維而受傷時那樣。可是任憑她想破了頭,也憶不起自己做過什麼惹他生氣的事。 而更令她憂慮的是,自她把銀兩交給阿乙哥,也已經過了數旬,家鄉那兒卻再也沒有一點消息…… 她給的那些錢足夠麼?爹爹的病治好了沒有?每天夜裡,她總忍不住反反覆覆擔心這些,煩惱得睡不著覺。 而另一個讓她輾轉到天明的原因,則是她的枕邊人——齊燁,已有半個月不曾跟她同房了…… 「夫人……」在她愁眉苦臉之際,負責服侍她的丫鬟敲敲門走了進來,一看見齊維也在裡頭,不禁暗暗地吃了一驚。「呃,小少爺,您也在啊?」 齊維皺了皺眉,十分專注棋盤上的戰況,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懷疑丫鬟的異狀。 丫鬟向如君使了個眼色,如君立刻會意,匆匆忙忙地找了個借口離開。 「那個……我有急事先失陪一下,馬上回來。」臨走出房門之前,她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突然折回來,瞪著齊維警告道:「我真的馬上就回來,你可不許偷偷動任何一顆子兒!」 「我不需要出這種下三濫的招數也能贏!」齊維一臉無趣地揮揮手趕她,對她離去的原因絲毫不感興趣。 如君無心與他鬥嘴,敷衍地扯唇笑了笑,便邁出房間奔向後院的小門。 她拉起裙擺,一心只想快些見到從家鄉帶來消息的阿乙,完全顧不了旁人若發現她這般慌忙的模樣,會滋生什麼錯誤的聯想。 「阿乙哥,我爹怎麼樣了?!」瞧見魁梧男子高大的身形,還沒靠近小門,她就迫不及待地揚聲問道。 「呃……上回您給我的銀兩不夠用,他們要我再跟您拿二十兩。」阿乙黝黑的臉上浮現紅暈,非常為難地搓著雙手。 「再拿二十兩?」如君訝異地瞠大眸子。 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上回她拿出的那些,已經是她的所有了…… 「我家爹爹的病還是沒有一點起色麼?」否則怎麼又向她討那麼多錢?她已經沒有錢了啊! 若不是泉州與家鄉相隔千里,近來爺兒又無故生她的氣,要不然,她真希望能回家探望幾日……這種憂心忡仲卻又無能為力的情況,讓如君急得直跳腳。 「令尊氣色是好多了,但病灶還未根除。」阿乙的語氣死板,眼神飄來飄去,就是不看她。「大夫交代,若想讓令尊多享幾年福,就得再服一個月的藥。」 不錯,治病就要根除病灶,否則他日爹爹仍有宿疾復發的可能,屆時他年紀大了,也許就挺不住了……如君咬著下唇,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你在這兒等一等,我去拿錢。」 她轉過身,硬著頭皮沿著來時路衝回房間,打算去找每月也有固定零花的齊維商量商量。 沒想到她才奔出樹叢,踩上草皮,便撞入某人的寬厚胸膛中,撞扁了鼻子—— 「痛!」她搗著痛處抬頭一瞧,詫異得張大了嘴。「爺,您怎麼會到這兒來?今天不必去商行巡視麼?」 齊燁目光凌厲地瞪著她,像是對她過於干涉自己的行程感到極度不悅,嚇得她訥訥地閉上嘴,垂著眼睫不敢亂動。 不對!她突然記起在小門外苦候的阿乙——阿乙哥還等著她籌錢拿去給爹爹治病呢!她可不能杵在這裡跟爺兒大眼瞪小眼。 如君身形一晃,正要向身前的男人告罪離去,但他卻彷彿能早一步預知她的行動似的,驟然攫住她的纖腕。 男人的力道毫不憐香惜玉,痛得她臉色發白,全然動彈不得。 「爺,您弄痛我了……」如君驚慌得望入他陰冷無情的雙眸中,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如此憤怒。 齊燁睨了她一眼,沒有鬆開大掌,而是忽地轉過身子,用力拉著她不發一語地往前走。 他逕自在前頭大步疾行,絲毫不理會她跟得踉踉蹌蹌,好幾次都差點被他拖倒在地,也不讓她知道究竟要往哪兒去,依舊面無表情地趕路。 爺到底是怎麼了,表情為何這樣可怕?他又要帶她到什麼地方去?!如君心中驚疑不定,卻礙於他不豫的臉色而問不出口。 當兩人來到鄰近議事廳,供齊燁或來訪貴客疲累時休憩的華麗樓院時,他終於停下腳步,踹開某一扇房門,不由分說地將她推入其中。 「進去!」見如君狼狽地跌在地上,他緊跟著走進房裡,「砰」地一聲將房門關好拴上。 如君困難地嚥了口唾沫,爬了起來,緊張地瞅著有如發狂猛獸般的男人。 雖然無法預料他將會對自己如何,但她的身體卻像是能探測男人的意圖似的,不斷叫囂蠢動著逃跑的慾望。 「爺,我還有急事,能不能……」她試圖開口求情,希望他能暫時放過自己。 齊燁挑了挑眉,嘲諷地扯唇笑了——這是他常做的表情,不知為何,今日的他看起來卻比以往還要危險數干倍。 「你有事瞞著我?」他逼近她,讓她不得不跌坐在椅子上,被困在椅背及他的胸膛間。 「我、我……」如君感到呼吸困難,像有雙隱形的手扼緊了她的頸項,掐得她不能成語。 「我再說最後一次……」男人陰惻惻地盯著她,意有所指地道:「永遠、永遠都不准背叛我。」語畢,還懲罰似的咬上她脆弱的耳垂。 她輕嚷了聲痛,但仍然無法引起他的憐憫溫情。 「我不會,不會背叛你的。」她信誓旦旦地保證,換來的卻是男人唇畔的一記冷笑,以及更加惡劣粗暴的對待。 他張嘴攻向她柔嫩的唇、纖細的頸子、白皙的肌膚,在上頭留下許多青青紫紫的咬痕。 爺兒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擁抱自己時向來輕柔體貼,從不會像今天這樣……粗魯!如君蹙著眉,極力忍受男人像是刻意弄疼自己的擁抱。 齊燁制住她的雙手,以冰冷無溫的眸子欣賞著她痛苦蒼白的表情,非但一點都不得意,胸口反而更加憤恨不快。 這該死的丫頭,居然膽敢將他玩弄於股掌間!原本以為自己冷落她一段時間,會讓她有所警覺,稍稍收斂放蕩的行止,卻萬萬想不到,她竟會這樣明目張膽地,在光天化日之下與姘夫眉來眼去! 想起那個令人渾身血液逆流的畫面,他不禁瞇起鷹眸,俯下身將她的臉扳向自己,用力吮咬她那早巳紅腫的唇瓣。 永遠、永遠都不准背叛我—— 在她神志飄遠前,彷彿還能聽見男人那低沉冷酷的嗓音,恍若警鐘一般,不斷在腦中迴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