瑩瑩,這是如君,維兒的新娘親…… 如君每回憶及齊燁——她名義上的夫婿用那淡漠得近似嘲諷的語氣,向那位美若天仙的嬌貴姑娘介紹自己的身份時,她心中就有一種無以名狀的揪瘩。 儘管她沒有讀過任何書,認得的字也不多,但她沒有笨到連他這麼明顯的宣告都看不出來的地步。 那個男人,是打定主意要把她休掉了……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惹得齊燁這樣惱怒厭煩,巴不得盡速把她趕出齊府呀? 如君重重地歎了口氣,頹著雙肩,但腳下仍健步如飛地往書房走去,準備和她的親親「兒子」一起讀書習字。 她明知道這麼一天遲早會來臨的——說到底,她不過是齊燁在覓著如意嬌妻之前,先拿來濫竿充數的冒牌貨。待齊燁真的遇上讓他深深心動、又願意接受齊維的姑娘,她自然得把「齊府夫人」這個身份還給正主兒。 到了那天,無論她先前做得多好、為了他們父子倆是多麼盡心盡力,都會被他一腳踢開。 她知道,她都知道的,那為什麼她還會覺得心頭絞痛難當,彷彿有人硬生生由那兒剮下一片肉來似的? 槌了槌悶痛的胸口,她來到書房門前,輕敲幾下門板便推開入內。 原本這個時候,先生應該還在對齊維傳授經史,再過半個時辰,他才會命令齊維默背文章,過來教她習字。但她習慣早到一些,既可偷偷聽些有趣的歷史故事,也能順便盯著齊維專心上課。 可是,今日當她踏入書房,卻沒有見到習以為常的授課畫面,只有先生那鐵青的臉色迎接著自己的到來。 「先生,齊、齊維他人呢?」如君一進門就被他陰鬱的表情給嚇了一跳,霎時有些結巴。 她不問還好,一問便更惹惱看似溫吞好欺負,實則脾氣冷硬的老先生了。 「夫人,請您轉告那個渾小子,如果他不願力圖上進,那麼從今後也不必費神請老夫多跑這一趟了,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儘管生氣、儘管他這番話依舊是說得客客氣氣、恭謙有禮,但卻讓如君聽得是冷汗涔涔,只有忙不迭地道歉賠罪,誓言下回絕不讓齊維這般失禮。 好不容易送走了氣頭上的先生,如君苦惱地拍拍前額,思索著究竟是什麼原因讓齊家的小祖宗上演失蹤記,而他又會躲到哪裡去。 不一會兒,送先生出府的丫鬟又折了回來,一邊拾掇著桌面,一邊有感而發地歎著氣。 「唉,過去爺帶任何姑娘回來,小少爺都會逃課,想盡辦法趕她們出去。自從夫人您來了以後,小少爺已經許久不曾逃課了,表示他非常喜歡您呢!」丫鬢又歎了口氣,有些憤慨地喃喃自語。「好不容易他終於又乖乖上課了,爺卻突然帶了那個勞什子鍾小姐回來……啊,夫人!我、我不是有意要惹您傷心的……」她說得正開心,卻見如君臉色忽地一暗,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說錯話,連忙合上滔滔不絕的嘴。 「不,不要緊的。」如君搖搖頭表示沒放在心上,但笑容裡隱隱帶著令人心疼的苦澀。「我去把小少爺給揪出來,這兒就交給你收拾了。」 擺擺手截斷丫鬟猶欲解釋的話語,她邁出書房的門檻,毫不考慮地拐了個彎,便往大門口走去。 其實,對於齊維到底會躲到哪裡去,她是一點頭緒也沒有。只是順著直覺,漫無目的地往前走,若不這麼做,她很可能又會開始胡思亂想了…… 只是,她的運氣實在不太好,一穿過長廊,望向大門口,便見到齊燁正站在車邊準備出門。不過和以往不同的是,這一次,他的身邊還帶著那位雍容大方的鍾瑩瑩。 這幾天就算她不想知道,也能從丫鬟婆娘的嘴裡得知一切。包括鍾瑩瑩是與齊府長久往來中藥商的千金,也包括她心儀齊燁多年,就算得知他已成親,仍舊癡癡戀戀,從沒有改變過心意。 儘管那些丫鬟婆娘們沒有親口說出來,但是她用猜的也能猜出,府裡上上下下部覺得那位鍾家千金才有資格做他們的當家主母…… 鍾瑩瑩態度落落大方,家世又極好,無論由哪一點比較,都讓她這個鄉下來的野姑娘自慚形穢。或許她唯一能勝出的,就只有不費太大工夫便和齊維打成一片這項長處吧…… 如君不自覺逸出一聲歎息,腳跟一旋,打算到別處去揪出那個無端逃課小鬼,並避開這個令人意冷心灰的畫面,後頭卻突然有人叫住她。 「姊姊,請留步!」一個嬌軟的女嗓柔柔地響起。 如君頓住腳步,遲疑地回頭朝門口望去,那兒已不見齊燁偉岸的身影,只有鍾家千金漾著滿臉俏麗的笑瞅著她,態度看來和善可親。 「聽說你的娘家距離泉州千百里遠?嫁得這麼遠,真是苦了你了。」鍾瑩瑩笑容可掬地走近她,明媚的眸底迅速閃過一道譎光。 「不,這沒什麼……」如君愣愣地回答,不明白她為何突然對自己如此親切關心,而且還喚自己「姊姊」! 正當如君陷入一頭霧水之際,鍾家千金的下一句話卻讓她恍如置身冰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 「從現在起,齊燁的一切都不需要你來操煩了。」鍾瑩瑩的態度遽轉,口氣冷漠得讓如君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你難道還看不出來麼?他根本一點都沒把你放在心上。今日他要帶我去赴泉州耆老舉辦的商宴,就是最佳的例證。 像你這種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什麼忙也幫不上,還敢大剌刺地佔著齊府夫人的位置不放?也不怕笑掉別人的大牙!」 她說的任何一句,如君都不能也無力反駁,只有淡淡瞅著鍾瑩瑩,語氣平靜地開口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怎麼,我說得還不夠明白麼?或著你真的這樣蠢笨,連我在說什麼都聽不出來?」鍾家干金發出一聲冶哼,直接說道:「我要你識相一點,自己滾出齊家,不要勞動齊燁耗時費力寫休書!」 「如果他真打算要休了我,也得依照禮法來走。」如君抿緊唇瓣,依舊挺直背脊站著,沒有被她這番惡意的攻擊給撂倒。「在沒有看到休書前,無論你說了什麼,我都不會離開這裡。」 看如君一副單純好欺負的模樣,鍾瑩瑩還以為自己稍稍恐嚇她一番,便能收到效果。不料她居然一點都不害怕,甚至露出破釜沉舟的決心,硬是要與自己槓上。 「你、你——」鍾瑩瑩氣急敗壞,連反擊的話都說不出來。 「你們在吵什麼?」正在僵持之際,齊燁低沉的嗓音從兩人背後處傳來,霎時打破了僵局。 「曄哥哥……」鍾瑩瑩變臉的速度簡直堪稱一絕,她立刻由咄咄逼人的嘴臉,轉為楚楚可憐的表情撲進男人懷中,任誰看了都會心疼。 齊燁蹙緊濃眉瞅著胸前梨花帶雨的美人兒,淡淡地問道:「你們倆到底在爭些什麼,怎麼會吵成這樣?」 儘管男人這句話並沒有批評指責誰的意思,但如君聽了心裡就是不由自主地一沉,有種說不出的鬱悶。 不知為何,她就是知道齊燁會站在鍾瑩瑩那邊,為那個表裡不一的女人說話撐腰,就算有一百個人能證明自己沒有錯,他也會偏心地判定她罪證確鑿。 「沒有,我們沒爭什麼,只是說話而已。」鍾家千金啜泣地在他懷中低語,纖細的雙肩還一聳」聳地,看來好不可憐。 「倘若只是說說話,你怎麼會哭成這樣?」男人眉間的折痕加深。 聽見這句明顯針對她而來的譴責,如君抬起頭,看見前一刻還溫言軟語地跟垂淚美人兒說話的丈夫,下一刻轉向自己時,卻馬上變得面無表情。 「你來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齊燁緊盯著她,目光冷漠,連口吻都冰冷得不似夫妻。 「我們真的就只是說說話而已。」如君無力地答道,但並不奢望他會相信。 「那麼,你倒是說說看剛才你們都聊了些什麼?」 他有如發現獵物的鷹隼般,陰鵝嗜血地瞅住她,彷彿一覷著她的弱點矛盾,就會立即從高空中俯衝而下,用銳利無比的爪子劃過她的喉間。 如君沉默了。不是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而是她不想再白費氣力。 對他來說,她的所作所為都是別有意圖,她的個性就是貪婪無度,她的存在就是礙著他們的眼。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她敢打包票,即使自己實話實說,把才纔鍾瑩瑩威脅她的話一字不漏地重述一遍,他也不會相信半句。 「因為心虛,說不出話來了?」見她緊抿唇就是不說話,齊燁故意拿話激她。 「你何不讓鍾姑娘將自己說過的話重複一遍?」她也帶著諷意笑道。「畢竟,是她先叫住我的。」 第一次用這種不遜的語氣對他說話,但還沒看清他的反應,如君便立刻收到鍾瑩瑩怨毒的視線。 「放著你幾天不理,就曉得要伸出爪子抓人了?」齊燁不怒反笑,只是那雙鷹眸深處依舊沒有溫度。「瑩瑩,她不說,你說。」 這場爭執究竟是由誰發起的,他當然心知肚明—— 他只不過是想趁機挫挫袁如君的銳氣,讓她曉得,不要以為憑那麼一點可笑的小把戲,就妄想能人他的眼! 「我、我只是聽說如君姊姊嫁來遠地,想要問問她是否習慣泉州的天候。」鍾瑩瑩頰上還掛著兩行清淚,萬般委屈地娓娓道來。「可能是我的口氣不對,惹姊姊生氣,她才會說出氣他要休我,也得依照禮法來。在沒有看到休書之前,無論你說了什麼,我都不會離開這裡。」這種氣頭上的話來。」 如君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恰巧攫住鍾瑩瑩眸中一閃而逝的詭光。 鍾家干金所說的,確實是她們不久前的對話,也幾乎沒有任何加油添醋,不過是略過中間的幾句話,直接從開頭跳到結尾。但聽在心早巳偏向某一方的人耳裡,卻能輕易引發一面倒的觀感! 男人扯扯唇瓣,表情莫測高深,像是在問她這段重述是否屬實。 「那些話……的確是我說的。」如君點點頭,沒有當場拆穿鍾瑩瑩的詭計,讓她難看。 齊燁挑了挑眉,十分意外眼前看似脆弱的小女人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沒想到,他還太小覷了這丫頭的韌性——原以為她會因為瑩瑩的挑釁而失去理智,或因為自己惡意的誤會而又吵又鬧,不料她竟然這麼沉得住氣!就算情勢再不利於她,也依舊勉強自己冷靜迎戰,絲毫不願露出丁點卑怯的姿態。 也對,他都忘了,這丫頭可是有勇氣面對好幾位彪形大漢的女中豪傑呢! 憶及當時她故作勇敢的逞強表情,齊燁不自覺地勾了勾唇,臉上的冷漠表情霎時柔和不少,但那短暫的笑顏隨即斂起。 他這是在做什麼?不是要冷落她、讓她好看的麼?怎麼會想起她的一舉一動,就常常不受控制地忘記自己的初衷?! 「以後,只要是瑩瑩待的地方,你能避多遠就避多遠。」 吐出這句毫不留情的命令後,他便摟著嬌弱不堪的鍾瑩瑩,轉身離去,彷彿連多看她一眼都嫌多餘似的。 望著那兩道幾乎緊緊貼在一起的親暱身影,男的低聲輕哄,女的小鳥依人,瞧上去真是一對再匹配不過的神仙眷侶了—— 這其中唯一的錯誤便是,那個男人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她這個站在大門口呆呆看著兩人共乘一車揚長而去的鄉下姑娘。 「我討厭那個假惺惺的女人。」齊維不曉得從哪裡鑽了出來,沒頭沒腦地便發表自己對鍾瑩瑩的評論,還對著遠去的馬車扮了個鬼臉。「娘,這種情況,應該就叫做『狐假虎威』吧?」 「嗯,應該算是吧。」如君意興闌珊地回答。先生前幾天才剛教過這個成語,她正好也在一旁,便跟著記在腦中了。「原來你在這裡。」她低下頭看他,雖然臉上在笑,眼神卻有些飄忽。 他點點頭,歎了口氣道:「本來想躲在樹叢裡嚇嚇那個壞女人的,沒想到半途會殺出你這個程咬金。」 如君面露不解。「為什麼我會變成程咬金?」她是知道這個故事,但不明白為何自己會壞了齊維的大事。 「啊,娘好笨。」小娃兒氣焰囂張地雙手插腰罵道:「要是你在的話,爹爹不就會以為是你在欺負那個臭女人麼?」 「這樣啊……謝謝你喔!」這一次,她真心地笑了出來,對這不及自己胸口的兒子感到既安慰又感激。 「你喜歡爹爹,很喜歡很喜歡?」緊接著,人小鬼大的齊維又語出驚人。 「嗯,很喜歡。」她無奈地點點頭,臉上有著濃濃的苦澀。「很傻對不對?明明知道……」 「你不要哭嘛!」見到她眸子裡越來越明顯的淚光,齊維難得慌了手腳,苦惱地搔搔頭笨拙安慰道:「若是爹爹真把你給趕出去,你不用擔心,我一定會很快就把你偷偷撿回來!」 如君聞言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方纔所有的不愉快都因他這番童言童語而煙消雲散了。 「那就拜託你了。」她輕輕鬆開緊抿許久的唇瓣,望入齊維再認真不過的燦亮雙眸中,俏皮地對他眨眨眼。「請你,一定一定要把我給撿回來。」 又過了數日,齊維反常地一大早便來拍響如君的房門,硬是將她從睡夢之中給挖了起來。 「娘,快起來快起來!」他使盡吃奶的力氣猛拍,終於把如君吵醒,打開房門放他進去。「快點、快點,我向人打聽到,『虎浮泉』那裡的蛙長得又肥又大,我們去抓幾隻來『賽蛙』!」 這小鬼頭怎麼一大早就這樣精神抖擻?連一向比他早起許多的自己都還沒醒透呢!如君忍不住納悶著。 「你不是已經玩膩」『賽蛙』了麼?」她一邊到屏風後頭去更衣,一邊疑惑地問道:「而且你昨天才吵著要放風箏的,暮秋風又大又穩,最適合放風箏了,你真的不想玩了?」 「不、不……『今天』不想放風箏了,我『今天』想玩賽蛙!」齊維十分堅持地說道,但語氣卻有些刻意且不平順,像是在勉強自己隱瞞什麼似的。 這孩子的葫蘆裡究竟在賣些什麼藥?!她心中的懷疑更甚,但無論怎麼追問就是無法從他口中問出半點蛛絲馬跡,也只有點點頭先應允,再見機行事了。 直到被他帶到據說有著肥大蛙兒的「虎浮泉」,如君更加確定他絕對瞞著自己什麼—— 姑且不說這附近的神女廟香火鼎盛,來往香客絡繹不絕,他們倆根本不可能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大鬧玩起賽蛙。而且這虎浮泉是由石縫中進出後,以細細涓水一路往峰下流洩而去,不但沒有半點蝌蚪的影子,更別提要抓到肥大的蛙兒了,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又肥又大的蛙在哪兒?」如君雙手擦腰,裝出凶狠的表情恫嚇齊維。「一大早把我挖來這裡,害我滿懷期待,結果什麼也沒有,你該怎麼賠我?」 「那就罰我帶你去神女廟裡拜一拜吧!」齊維轉了轉靈活的大眼,壞壞地笑了起來。「聽說那兒不管是求姻緣或求子嗣,都很靈驗喔!」 「你還想著要再添個弟妹啊?」她嬌瞠著輕推了下他的頭,而後莫可奈何地問道:「這就是你帶我來這兒的原因?」 「你要這麼想也行啦!」他故作滿不在乎地聳聳肩,但卻緊緊抓著她的手往前扯,一副生怕她反悔不去的樣子。「快點,趁著現在人少,女神有空應允咱們的請求,待會兒等人變多就麻煩了!」 聽著他心急如焚的催促,如君不由得笑了,一掃連日來的陰霾。 她知道齊維究竟在打些什麼主意了——從他那對漲紅的耳根子就看得出,這孩子肯定是特意帶自己到這兒來散心,順道向女神祈求一個圓滿姻緣,卻又不好意思明講,只好用這拐了好幾個彎的方式騙她。 她滿心暖意,不知道該對這個貼心的孩子說些什麼,唯有握緊他的小手,跟著他走向那座精巧美麗的廟宇。 只是,才剛邁進廟口,她便發現不遠處有道極其眼熟的嬌影—— 是鍾瑩瑩?!她怎麼會單獨一個人到這兒來? 況且,齊燁休掉自己、迎娶她是遲早的事,她還需要求什麼姻緣!見到那個人前人後兩副面孔的女人,如君忍不住酸溜溜地忖道。 想起那日男人要她能避開那女人多遠就多遠,她癟癟嘴,暗暗地握了握齊維的小手要他看向自己,然後再指指鍾瑩瑩的方向。 齊維會意地點點頭,知道她不願再和鍾家千金短兵相接,剛要帶她避開,眼角餘光卻瞥見另一道高大健壯的身影正悄悄地尾隨著鍾瑩瑩,走入廟宇旁的濃密樹林中。 他念頭一轉,拖著袁如君遮遮掩掩地往那兩人消失的樹林走去,臉上掛著一抹惡作劇的邪氣笑容。 如君大驚失色,不是因為齊維膽大妄為的舉止,而是因為看清那個走向鍾瑩瑩的高大身影是個剽悍的男子! 鍾家千金出身泉州最大最老字號的中藥鋪子,又對齊燁一往情深,怎麼會跟這種神色猥瑣的男子打交道? 她驚疑不定地暗忖著,待她終於回過神時,早已被齊維給扯到最靠近他們、又能隱藏身形的大樹後頭躲好了。 她不贊同地瞪了小鬼頭一眼,他卻不服輸地瞧回去,像是在質問她:難道她不想知道那女人究竟想幹嘛麼? 就在他們互相瞪視之際,那行跡可疑的一男一女竟道出令這對母子倒抽一口氣的陰謀—— 「這是齊府存放藥材的位置圖,裡頭所設的機關,上面也都做了標示,你自己拿去好生琢磨琢磨吧!」鍾瑩瑩從袖中掏出幾張地圖,上頭密密麻麻地寫滿了極小的字,看起來應該是如何通過機關的秘訣。 「多虧了鍾大小姐,咱們才能大幹一票。」那猥瑣男子露出奸邪的笑容,得意地捧著地圖細細看將起來。「有了這個,明天晚上咱們兄弟就能依照約定,把齊府藥倉給搬個精光!」 大幹一票、依照約定?!他們到底在商量些什麼?鍾瑩瑩又為何要做出對齊府不利的事情?! 如君心裡不斷響起警訊,直覺再待下去,他們倆的處境必定會很危險。她輕輕地扯了扯齊維的衣角,暗示他該離開了。 但是齊維年歲街幼,不懂得分析情勢,一聽見自己最討厭的女人居然要謀奪自家產業,沒有多想便從大樹後頭跳了出去,指著兩人的鼻子破口大罵。 「你這個壞女人,你的詭計我都知道了,休想如願!」 齊維雙手環胸,一副氣勢凌人的模樣,卻讓還躲在樹後見機行事的如君為他捏了一把冷汗。 「噯唷,齊家小少爺好大的興致,也到神女廟來求姻緣啊?」鍾瑩瑩嬌滴滴地輕笑幾聲,嗓音驀地轉冶。「你以為讓你偷聽到這些,我還會讓你活著回去麼?給我解決他!」 猥瑣男子倏地掏出腰間的匕首,眼看就要劃過齊維的頸項,如君連忙從大樹後衝了出來,緊抱住齊維,用自己擋下這一刀。 「什麼?連你也在?!」鍾瑩瑩臉上有瞬間的驚慌,但很快冷靜下來,緩緩露出一抹殘虐的笑靨。「唔,把他們一起解決掉也好,這樣我就一次少了兩個心頭大患了……」 「這是齊燁的親生骨肉,他要是知道你傷害維兒,絕對不會饒過你的!」如君忍著後背傷口傳來一陣陣火辣的劇痛,試著讓她知道後果。 豈料鍾瑩瑩非但一點都不顧忌,還笑得更加得意。 「你這鄉巴佬,我怎麼可能容得下別人跟他生的孩子?齊府裡頭,只能留下我跟樺哥哥的骨肉!」她神情陰鷙詭譎得可怕,簡直就像是冥府來的使者。「你,還不快給我動手?」 猥瑣男子又握著匕首刺了過來,如君緊緊護住懷中的齊維,極力鎮定心神觀察男子的行動,再伺機閃避接踵而來的攻擊。 雖然在田野間長大的她身手靈活,但如今懷裡緊抱了個孩子,背心又被狠狠地劃出一道血口子,就算她身懷絕世武功,也不可能抵擋眼前的壯年男子太久。 果然,不出半刻鐘,她的身上就滿是淌著血的刀傷,連穩穩站著都有些困難。 「娘、娘,你在流血!」齊維嚇壞了,語帶哽咽驚惶地抓緊她。 她很想回答他一聲「不打緊」,但只要一分神,不長眼的匕首便會瞄準她的空隙,朝齊維刺去,如君只有全神貫注地盯緊男子的動作,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嘖,這娘們兒還真會躲!」 追趕跑跳好一段時間,還不能讓這對母子消失在世間,猥瑣男子也感到不耐煩了,使出更加毒辣的招式,逼得如君開始左支右絀,有好幾次都差點將齊維送人刀口! 為了躲避男子狠狠刺來的一刀,她在慌亂之中猛往左側奔去,卻沒有留意腳下有個陡坡,一個沒踩穩,便帶著懷中的齊維滑了下去—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