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細絲輕飛的雨,讓原本就已紊亂的交通更形糾結,車陣的速度走走停停,連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老魏都忍不住連聲輕嘖。
一輛從慢車道切出的轎車突然插進他們前方,老魏緊急煞車。
「媽的!」老魏氣得猛按喇叭,搖下車窗大喊。「會不會開車啊?!」
「老魏!」羅武紅低喊。
從後視鏡看了她和克裡斯一眼,老魏的臉微微脹紅。他搔搔額角,用英文低道:「對不起。」
任務中受到旁事干擾是羅巖的大忌,而他不但失了分寸,竟還搖下車窗。
正在看英文報紙的克裡斯抬頭一笑,表示不以為杵。
看他沒生氣,羅武紅放下心來,看向窗外。雨要是再這麼下下去,別說開車的老魏煩,連她也被搞得心浮氣躁。
車窗倒映出克裡斯專心看報的側臉,那完美的線條宛如古希臘的雕像。若非親眼見到,她無法相信居然有人能將男和女表現得如此協調。扮成女裝時,他並未刻意展露嬌柔,甚至不需做作穿上裙裝,他只是收斂氣勢,襯著剪裁俐落的褲裝,便完美地將俊美的五官轉換成英氣十足的美女。
沉思間,耳機傳出來電的提醒聲,已設定為自動接聽的手機在響了兩聲後自動進線──
「武紅?是你嗎?」
「爸?」聽到熟悉的嗓音,她驚訝低喊。「你怎麼會打這支電話?」她沒跟他說過這個電話號碼啊!
一旁克裡斯雙眸仍緊盯著報上的重大消息,狀似不以為意,其實全副心思已集中到身旁的對話。
「你還敢說?給我的住家電話和手機都找不到人,要不是還有阿巖這小子可以問,我哪裡找得到女兒?」羅父老邁卻響若洪鍾的聲音自耳機哇啦啦地傳來,連駕駛座的老魏都忍不住從後視鏡偷瞄。
她連忙將耳機-住,無奈轟隆隆的罵聲在車廂內仍一清二楚。
「保全這工作有什麼好的?阿巖做他的事,你在那裡瞎攪和干哈?早叫你回家別待台北,你又不肯,一個女孩子,三天兩頭都不回家睡,成什麼樣?」
「爸,我現在任務中,晚點再回你電話好不好?」她尷尬地掩嘴低道。雖然克裡斯聽不懂中文,但老爸那震耳欲襲的吼聲,任誰聽了都知道在罵人。
「回什麼電話?我待會兒就要搭飛機到大陸了!」羅父一聽更氣。「你看你,一點都不關心我,連我要去大陸都不知道!搞不好哪天成了獨居老人病死家中的頭條,你才會想起彰化還有我這個爸!上個月你為什麼不回來?我還特地約了黃伯伯和他兒子吃飯,結果被你放鴿子!」
就因為是鴻門宴她才不回去啊!她還不清楚老爸在打什麼主意嗎?
羅武紅頭痛地皺起眉,卻瞥見老魏忍笑忍得發顫,她狠狠從後視鏡朝他瞪去一眼,嚇得老魏趕緊臉一抹,專心開車。
「誰叫你幫我安排相親……」她懊惱擰眉。
「相親又怎麼樣?」羅父聽了反而理直氣壯。「你年紀不小,再不定下來就嫁不出去了,我挑的對象絕對是上上之選,你根本就不用擔心,只管嫁過去就是了!」
相親這個話題,比外頭的陰雨更讓她心情壞上數倍。
「爸,你要去大陸幾天?」她趕緊轉移話題。
「去九寨溝和峨嵋山玩半個月。人家沈老的兒子在大陸可厲害了,事業做得有聲有色,更難得的是滿懷孝心,百忙中還硬是撥空陪父母還有我們這些老人去游山玩水,要是有這種女婿啊,叫我立刻死了都甘願!」姜是老的辣,羅父又把話題繞了回來。「就是有人不長眼,去年安排一起吃飯,居然還在人家面前表演劈磚塊,把好好的一個對象就這麼嚇跑了!」
聽到這裡,老魏又開始忍不住偷笑。那件事在公司可喧騰了好一陣子才停息,那時的武紅氣得只要有人一沖著她笑,就掄起拳頭要扁人。
誰叫他們挑的餐廳建材不佳?天花板一塊水泥片當頭掉下,她除了把它打飛不然還能怎樣?傻傻坐在那裡等著被砸嗎?
「那不是磚塊!爸,都要坐飛機了,別說這種什麼死了都甘願的話。」她撫額,開始認真考慮是不是該冒著讓羅巖聯絡不上的危險把耳機砸爛。
「不跟你說了,要登機了!」機場的廣播混合羅父的吼聲傳來。「我回國那個禮拜六高叔叔和他兒子請吃飯,你要是再敢不回來,我就不准你待台北!聽到沒有?!」
「哦……」都下最後通牒了,她能說不嗎?
那端掛了電話,她長歎口氣,一抬頭,迎上一雙興味盎然的綠眸,報紙早已整齊折疊一旁,表示他已經留意很久。
「誰打來的?」明明聽得一清二楚,克裡斯故作不懂中文地問。
「我父親。」有機會她一定要海扁羅巖,竟告訴她老爸這支電話!「不好意思,在工作中接私人電話。」
「沒有關系,我沒那麼不近人情。」他微微一笑。「你們剛剛在聊什麼?令尊好象……有點激動。」
就說吧,老爸那吼聲誰聽不出來在罵人?羅武紅僵硬地輕扯嘴角。「他第一次到大陸,很興奮。」
謹他不懂中文也不用這樣吧?克裡斯差點沒當場爆笑出聲。抑下滿腔笑意,他輕咳了聲,又問:「剛剛我好象一直聽到……『相親』什麼的……」他故意用不標准的中文說出那兩個字。
「噗!」前面的老魏已經忍不住笑出來。
老爸真會把她給害死!羅武紅又羞又怒,腦筋急速運轉。
「那是他要去的大陸地名,因為太興奮了,所以一直提。」她慶幸老魏英文不好,否則這話題鐵定再次榮登石山保全今年笑柄之冠。
「這樣啊……」他揚起唇角笑道:「晚點我上網找找,看那裡有什麼值得推薦的名產和景點,可以提供給令尊參考。」
「不用了。」她瞪大眼,忙不迭搖手。那是她胡謅的,找得到才有鬼!「大陸那裡有人安排,謝謝您的關心。」
「那就算了。」他聳肩,轉頭看向窗外,看到映在窗上的她輕悄地吁了口氣,不由得揚起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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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聊聊吧。」
美眸眨了眨,坐在吧台高腳椅上的羅武紅視線掃過電視屏幕,又掃過沙發上緊盯筆記型計算機不當抬頭的身影,他交疊的腿仍然沒有動。
聽錯了,是電視裡的對話吧?她把視線調回電視屏幕,繼續看著畫面中的演員移動。除了感官還留意著四周動靜,她的腦袋裡已經完全淨空。
從性別曝光之後,克裡斯的穿著就越來越隨興,那套酒紅色兩截式睡衣更是從此絕跡。此時的他穿著百慕達短褲和白色背心,姿態悠閒像在自家游走,另有一股從容自若的魅力。
她真羨慕他。一旦接下任務,就必須二十四小時隨時待命,讓在家總是小可愛短褲到處跑的她,只能用倒數計日安撫天天裝束拘謹的自己。
不過是出荒謬誇張的肥皂劇,居然可以看得如此專心?克裡斯一笑,索性把筆記型計算機合上──
「雖說這不是合約條款的一部分,但聊聊天,不為過吧?」他伸手要去拿遙控器,准備把電視關掉。
開什麼玩笑?要是讓他關掉電視,少了可轉移焦點的空間和電梯又有什麼兩樣?羅武紅連忙跳下椅,搶先一步拿起遙控器,
「抱歉,我剛沒聽清楚。」她坐到另一張單人沙發上。「您想看哪一台?CNN還是HBO?」
她真的怕和人交心,對無事可做的獨處時刻避之唯恐不及。克裡斯任她調轉頻道,幽深的綠眸帶著一抹促狹。
他的小保鑣不寡言、不冷漠,甚至是笑臉迎人有問必答,卻完全建構在虛假的防備之上。
在發現他的性別後,除了更加小心減少肢體碰觸外,她的態度和之前幾乎沒有兩樣,這讓他不禁想,若他做些放縱的舉止,她會有些什麼反應?能粉碎她堅強偽裝的面具嗎?這樣的想法讓他感到躍躍欲試。
外星人攻擊地球,死光不住掃射,驚慌失措的人們四處狂奔、尖叫,啊──
羅武紅滿意地放下遙控器,聲光效果十足的動作片容易轉移人的注意力。
「嘿,」隔了好一會兒,克裡斯才開口。「你這樣不累嗎?」
那溫醇的語調彷佛另有所指,羅武紅不動聲色,沒讓心頭驚訝顯露。「還好,任務結束老板都會讓我們放假。」
除了公司同事外,她幾乎沒有朋友,所接的任務來來去去,她已習慣將對方當作是生命中的過客,不曾也不願與之交心。
裝傻!克裡斯揚起椰榆的笑,起身去拿遙控器,將音量轉小後,自然地坐在她身旁,察覺她不著痕跡往旁挪了些,他的綠眸因笑意彎得更加燦然,更故意把身子一倚,整個人的重心朝她靠去。
他是故意的嗎?手臂抵上沙發扶手,無路可退的她有些羞惱,那貼近自己的火熱體溫讓她心煩意亂。
「你是台北人?」他俯首低問。
他溫熱的呼息輕拂頸側,引起一陣酥麻,她強忍著,努力拉開距離,臉仍不禁微紅。聊天就聊天,有必要用這麼曖昧的方式嗎?
「老家在中部,母親已經過世,沒有兄弟姊妹,目前因工作留居台北。」又快又平板的敘述好似背書一般。「今年二十五歲,沒有任何前科,專長武術、刀技,承接任務從沒讓雇主受過傷。」那個被扭傷手的立委除外。她在心裡默默補充,要是再不離遠點,他將會成為第二個在她手上受傷的雇主。
當他在做身家調查嗎?她懂不懂什麼叫聊天?好吧,至少他知道她二十五歲。
「你這麼忙,男朋友不會抱怨?」克裡斯眼中閃過黠光,宜男宜女的俊俏臉龐笑得一臉無害。
太深入了。她幾不可見地一僵,仍笑道:「在您這種大老板面前我怎敢說忙?」
若談過一段甜蜜的戀愛,她的反應不該是這樣,她像極受創想避而不談。察覺她的設防及排斥,克裡斯有點小小不悅,氣那個曾傷了她的混蛋。
「令尊對你的婚事不會著急嗎?不會幫你安排個飯局或介紹對象?」早上那通電話實在教人記憶猶新。
怎麼天底下所有的人都在提醒她有個催她嫁人的老爸?!「他很開明,一切都由我自己作主。」她說出違心之論。
聞言,克裡斯強忍唇角上揚的沖動。那如果叫開明,世界上應該找不到嚴格嘮叨的父親。
「你壓力太大,身體好僵硬。」他伸手去按她的頸肩。
有一瞬間,羅武紅忍不住閉上了眼。溫柔覆上的大掌,輕緩溫暖地觸碰著她,像在無言撫慰她的疲累……
天!她在發什麼呆?全身猛然一震,羅武紅倏地扣住他的手腕。
「你做什麼?!」她怒道,防備全然升起。氣他的蹄越,也氣自己的反應竟這麼慢!
小保鑣生氣了!克裡斯著迷地看著她因怒火晶亮的美眸,帶著薄繭的柔軟掌心讓他想緊緊反握。除了那一夜發現他的性別將她氣炸了肺外,她一直把情緒隱藏得極好,好得讓向來控制情緒得宜的他反而很想發火。
看到她保持距離的面具瓦解,他現在的心情可好得很。
「想幫你紆解壓力罷了,不喜歡嗎?別人都說我按摩技術很好。」他低聲說道,笑得好無辜。
騙人!那雙綠眸明明盈滿毫不掩飾的狂熱火焰,直接又大膽地焚燒著她。握著他的手臂,一時間.她不知該扭還是該放.
她不懂,以往男人的急切注視總引起她反感,若敢對她動手動腳更只會落到自討苦吃的下場,但為何這些定律到他身上就不管用了?他的眼神讓她心裡慌亂,他的碰觸讓她……感到溫暖。
「不需要。」心頭一陣拉扯,最後,她甩開他的手,別開臉,站起身。「需要幫您泡杯咖啡嗎?」
「麻煩你。」克裡斯點頭,看她走進廚房,俊臉笑得活像偷腥得逞的貓。
事實證明,小保鑣對他是有感覺的,不然,早像那天一樣將他過肩摔,哪還需要用泡咖啡的借口離開?
「對了,」眼中閃過一抹黠光,克裡斯突然揚聲道:「我剛在網絡上找好久,都找不到那個叫『相親』的地名。」
瓷杯碰撞聲從廚房傳來,良久,她抑平的聲音才響起──
「可能只是個小地方,網絡查不到吧。」
「或許吧。」腦中閃過她強自鎮定的尷尬表情,完美的唇型輕揚。
看她的自持一步步瓦解,成了這趟任務最大的樂趣。克裡斯愉悅地輕吹口哨,打開筆記型計算機,敲打鍵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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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著眼前的粽子,羅武紅完全沒有食欲,朝門口看去,看到稀落的媒體在店外徘徊,她忍不住輕歎口氣。
她真想問,這些台灣的觀光景點克裡斯是從哪裡查來的?有些名店和名勝,連在台北市居住多年的她都還沒去過。
今天一早起來,出錢的老大就興致勃勃地說要吃湯圓,她還在苦思哪裡有餐廳這麼早開,他已洋腔洋調大喊「仁愛路」,指揮老魏前進。
興之所至的舉動將所有人都攻得措手不及,跟上的媒體沒幾家,她也完全來不及安排,九點到人家店門口,門是開了,但店員還在掃地呢,就這麼傻傻看他們一行人走進店裡;幸好店家拒絕媒體入內探訪,省得她麻煩。
看他筷子拿得端正,眼前有一個潮州粽,一個豆沙粽,一盤雪菜炒年糕,一碗餛飩湯,還有吩咐的桂花湯圓沒送上桌。他吃得津津有味,羅武紅卻只覺胃部沉滯得難受。
她是會吃早餐的乖小孩,但一大早要她吃下肉粽,未免也稍嫌油膩了。手中筷子撥來撥去,缺了一小角的粽子怎麼都再也送不入口,她索性放下筷子。
「不喜歡那個嗎?吃吃甜的。」察覺她停手,克裡斯將豆沙粽推到她面前。
呿,一大早吃甜的她更受不了。掩下嫌惡的表情,她又把豆沙粽推回去──「您吃就好,我沒胃口。」
「店裡只有我們這桌客人,你心情放輕松點。」克裡斯微笑,拿起小碗,幫她盛了一些炒年糕。「不吃早餐怎麼會有體力保護我?」
她一點也不緊張,店才剛開門,沒有其它客人,僅有的兩個店員忙著在廚房整治他們點的菜,暖陽透進窗欞,爬上中式深色的木質桌椅,店裡有種讓人心安的寧靜氣氛,是這幾天來最讓她放松的時刻了。但是……
看著滿桌餐點,她面有難色。
她真的沒那種好胃口,能在醒來不到一小時內把這些足以當晚餐的東西塞進肚子裡。
「來。」雪菜炒年糕端到了眼前。
「……謝謝。」她只得接下,一小片一小片慢慢挾著,就怕吃快了,碗空出來又會被塞進其它的東西。
克裡斯揚笑,以優雅又迅捷的速度逐步將桌上各盤清空。頂替克莉絲周游列國,吃當地美食算是唯一一件能讓他苦中作樂的事了。
此時店員送來湯圓,羅武紅又加點了兩個潮州粽外帶給老魏當點心,這些天觀察下來,她發現克裡斯的食量簡直大得驚人,偏身材又結實有型,真不知是怎麼保養的。
「今天晚上有派對。」克裡斯突然開口,將一粒餛飩送入口中,細細品嘗,吞下肚後才又說道:「你要跟我去。」
「我知道。」羅武紅點頭,不懂他為何突然提起。除了那些心血來潮的觀光景點,他在前一天晚上會先把翌日的公事及行程先做交代。何況身為貼身保鑣的她,雇主往哪兒她就得在哪兒,又何必特地強調?
「我缺個伴,你要跟我去。」又把一粒餛飩塞進口裡,他說著,抬頭看了她一眼。「穿禮服,不穿制服。」
「啊?」水眸瞪得圓圓的,筷子停在半空。沒聽錯吧?當女伴?還穿禮服!想到那些綁手綁腳的曳地長裙她就頭痛。「我不適合,需不需要我問問羅巖,看今晚有沒有空請他充當男伴……」見他挑眉,她突然住了口,想到他挽著羅巖與會的情況就忍不住想笑。
白天他的外表和不經意間流露的細心體貼,總會讓她忘了他是男人,忘了晚上兩人獨處時,他就變成讓她感覺心悸不安的危險男人。
「你干脆叫老魏陪我去算了。」他悶哼。
「可是……」兩個女生一起去參加不也很怪?她還想抗議,才一開口就被駁回。
「就是你了。」綠眸閃過詭譎的光芒,克裡斯開始朝桂花湯圓進攻。「不然我就自己去。」
看著那張因美食而無限滿足的笑臉,羅武紅語塞,無話可說。除了陪著去,她還能怎樣?總不可能放他一個人去吧?
他沒有怒聲命令,只是溫言告知,為何她還是有種被陷害的感覺?她拿起筷子,用力戳起年糕塞進嘴裡。
她沒有應是,但沒再開口婉拒,已表示默允。
他的小保鑣生氣了。克裡斯唇角勾笑,拿過她吃掉一角的粽子,開始吃了起來。「衣服我會准備,你不用擔心。」
戳年糕的筷子更用力了,幾近咬牙切齒的詞匯迸出──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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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飄飄的宮廷蓬袖、輕飄飄的裙擺、輕飄飄的薄紗……
還有胸前挖低的蕾絲方領!
看著鏡中一身象牙白的自己,羅武紅就有股想拿刀劃破身上衣服的沖動。
裙擺沒有曳地,前高後長的剪裁,外罩一層裙紗,幾乎不會妨礙走動,但……那一層又一層的精致蕾絲,簡直是柔美到一個不行!
還有……
她看向床上另一個打開的盒子。克裡斯是嫌她女人味不夠是不是?居然還附上一頂墨黑細髻的長假發!
舞會上會遇到多少認識的面孔?她蒙臉呻吟,完全沒有踏出房門的勇氣。
「武紅,好了嗎?」叫喚聲從客廳傳來。
能說不好嗎?撇了撇唇,拎起那頂假發,羅武紅往房外走去。可惡!就連隨身貼藏的刀子都沒辦法安撫她的情緒。
客廳裡只點了壁燈,立於吧台旁的高大男人讓她頓了步,水眸微瞇,眸中神采有些迷離。
柔和的光線在他深邃俊挺的五官打上陰影,全身黑色的裝束隱於昏暗中,仍難掩懾人勾魄的氣勢,平時披散的褐色髻發梳束於腦後,融合他帶有野性的綠眸,增添一股狂傲不羈的魅力。
雖已知道他是男人,但此時他所散發的氣質卻是全然陌生的。她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這一刻,她的心和她的魂,彷佛被他奪走。
克裡斯回望她,貪戀的目光在她身上流連,這身禮服,比他想的還要更適合她!除了胸前托高的雪脂凝膚外,禮服沒有一絲裸露,卻柔軟地貼著曼妙的曲線蜿蜓而下,襯引出純真又艷媚的氣息,誘人著迷膜拜。
「認不出來了嗎?我都還沒把面具戴上呢。」她怔愣的表情引他低笑。他將手中白色的半邊面具覆上右臉。「像嗎?」
他每個動作都牽動西裝下有力的肌理,她無法收回視線,只能直視著他,看著遮了半臉的他唇畔勾笑,更加俊美神秘。
「像什麼?」她怔道,看著他步伐沈徐地朝她走來,像頭走向獵物的優雅黑豹。
「歌劇魅影。我沒跟你說今天是化妝舞會嗎?」他當然沒說,不然怎麼見得著這發傻的可愛模樣?他拉住她的手,來到玄關的全身鏡前。「魅影及克莉絲汀。」
暈黃的光線灑落在兩人身上,襯著背後的黑暗,彷佛置身於故事中的帕普雷歌劇院,幻化為魅影及克莉絲汀的淒美故事。
他……好高大,比平常看慣的他更讓她喘不過氣。還有那帶笑的眼神,更加赤裸熾熱……突然間,她覺得心慌,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原來如此。」她僵硬笑道,將視線別開,拿起手中假發胡亂套上。
看她戴得手忙腳亂,克裡斯一笑。「我幫你。」
他將她上了發雕的短發全攏順,才把假發套上,還順手把兩邊長發都撥到胸前,遮住了那片雪白無瑕。他可不希望她的胸部成了舞會目光焦點。
他的指尖畫過她裸露在外的頸側,引她輕顫。
冷靜點,不過是陪他參加舞會罷了,沒必要慌成這樣子。她暗暗警告自己。
「謝謝。」她突然憶起。「你這個打扮不怕被人發現你的性別?」
「人很容易有盲點,尤其是當印象過於先入為主時。」克裡斯揚起詭譎的笑。
「亦真亦假的化妝舞會反而能隱匿真實。」何況時下太多難辨性別的人,男性陰柔,女性陽剛,世人早已見怪不怪,若非如此,他又怎麼可能假扮克莉絲如此順利?
「也對。」若未事先得知真相,她可能也只會驚訝於他的俊挺罷了。「該走了,老魏在停車場等著。」
「走吧。」拿起置於衣帽架上的披風,克裡斯和她一起步出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