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仙的動作好快,管事收起旗子,跳落地面,跟著吳元俊才出去十餘丈,遠處人影閃動,芙蓉谷的人已繞過總寨,朝禁區行來。 赫!芙蓉谷好大的氣派,前面有兩排二十四名男子前導,皆身穿青色緊身衣,腰繫白色絲巾,大紅的絲穗迎風招展,頭戴英雄帽,脅佩鋼刀,一個個不單身材一般高低,體態也是一樣的不肥不瘦,都是二十上下的美兒郎。 可惜,俊美有餘,臉色卻俱皆蒼白如紙。江湖上盛傳,西仙淫蕩成性,這些男子都是她的面首,也是她吸取元陽真精,修練「元陽真功」的主要對象。 兩排青衣男子的後面,是兩頂裝飾華麗的暖轎,各有四名佩劍少女相隨,前面的女子穿紅,後面的少女著綠。轎簾飄閃看到裡面坐著有人,卻難窺廬山真面目。後面同樣有二十四名青衣佩刀的男子殿後。 前推後護,浩浩蕩蕩,西仙白芙蓉的氣派的確不小。 鐵掌游龍吳元俊生怕她闖到禁區來,急忙快步迎上去,將芙蓉谷的人堵在總寨的後門前,朗聲說道: 「哪位是西仙白谷主,巢湖三十六寨總寨主鐵掌游龍吳元俊在此相候。」 這話說的很有分寸,軟中帶硬,剛中含柔,既未熱情相迎,亦未拒人於千里之外,意即待西仙表態,再定進退。 語聲中,總寨的護法、執事,以及部份分寨的寨主、香主們,已領著大批高手,從四面八方湧來,在四周布下一道厚厚的人牆。 珠簾輕啟,麗影乍閃,在兩名男子的牽引下,從第一頂轎內步出一位艷光四射,面如朝霞,看上去頂多不過三十出頭,穿著一身雪白宮裝,肩部綴有羽翅,宛若仙女似的少婦。 從第二頂轎內走出來的則是一位十七八歲的紫衣姑娘,貌相酷似少婦,美若天仙,一臉童真,不似少婦那般趾高氣揚,盛氣凌人。 少婦輕移蓮步,向前走了數尺,先打量了吳元俊一眼,才開口說話: 「本仙子便是芙蓉谷主白芙蓉。」 吳元俊直接的反應就是覺得白芙蓉好年輕,蓋西仙成名已久,雄霸武林,應該是一個七老八十的老太婆才對,心裡這樣想,便脫口說出來: 「白谷主好年輕。」 西仙白芙蓉最喜歡人家稱讚她年輕貌美,格格一笑道: 「不年輕了,算起來差不多可以做你的娘。」 這是什麼話,一張嘴就佔人的便宜,吳元俊臉上一熱,正待反唇回敬,西仙子卻命一紅衣少女送上來一張大紅拜帖,道: 「本仙子說過,先拜山,後投帖,總寨主幸勿見怪。」 一冷一熱,頗令吳元俊難以適應,人家既以禮相待,自不便慢待嬌客,當即作了一個請客人入內的手勢,道: 「那裡,都一樣,請白谷主入總寨喝茶。」 西仙白芙蓉遊目四顧,雀然色喜道: 「不必了,此處滿目青山,一片蒼翠,再襯以碧水藍天,嵯峨奇石,實乃人間仙境,如果總寨主不介意的話,本仙子想到處走走。」 說是徵求吳元俊的同意,實則不待鐵掌游龍表示意見,便兀自行了開去。 吳元俊睹狀大為不滿,但西仙尚稱友善,又不便發作,只好暫時隱忍,強作笑臉相伴。 西仙的興頭真不小,東走走,西逛逛,儼若帝后將相在巡視領地子民似的,還不時提出意見,侃侃而談,或褒或貶。大部份的勝跡美景全被她瀏覽一空,西仙信步,從另一邊走向禁區別院,比手劃腳的道: 「這個院子鬧中取靜,頗有詩意,後面那幾間精舍,依紅伴綠,彷若圖畫,尤其令人心嚮往之。」 吳元俊耳聞目見,心頭駭然,故意搶在她的前面,存心將她引到別的地方去,沒話找話說的道: 「白谷主此番東來,是想與南僧、北毒、東丐一爭短長?還是另有他事?」 西仙白芙蓉答得妙: 「都是!」 「都是?南僧、北毒、東丐、西仙,到底誰是天下第一?」 「到目前為止:各有千秋,難分軒輊。」 「將來的局面又如何?」 「八仙過海,各憑巧妙。」 「另外,白谷主尚有何事?」 「芙蓉谷遠離中土,地處蠻荒,住膩了,就想在中原覓一處神仙所在,以便遷居。」 「找到了嗎?」 「找到了。」 「在哪裡?」 「就是這裡——巢湖姥山!」吳元俊胡拉八扯,原本是想轉移她的注意力,免得被她識破皇子方少飛的行藏,蓋少飛此時年齡尚幼,功力尚淺,萬貞兒父女的惡勢力正如日中天,一切的時勢皆未成熟,必須在此繼續磨練數年,方可待機而動。 結果,扯來扯去反而惹上麻煩,忙道: 「白谷主別開玩笑,姥山不過是一個荒山野廟,那裡容得下你這位大神仙。」 西仙白芙蓉卻正經八百的道: 「誰跟你開玩笑,本谷主真的看中此地!」 「白谷主沒有說錯吧,這是巢湖三十六寨的總寨所在。」 「你可以搬。」 「白谷主想強佔?」 「那只是最後手段,現在本仙子只想買。」 「不賣!」 「我可以出高價。」 「這是老寨主畢生心血的結晶,無價可出。」 「那交換好了。」 「拿什麼換?」 「西域芙蓉谷。」 「蠻荒之地,不適合水上兒郎。」 「吳總寨主,你別忘了,芙蓉谷的『綠芙蓉』酒,天下馳名。」 「可惜吳某不是東丐。」 「說了半天,你怎麼不上路。」 「先人的基業吳某實難從命。」 「你這是逼本谷主採取最後手段。」 「如果白谷主要用強,吳某只好挺身一戰,雖毀宗滅派,血染黃沙,亦無所畏懼!」 「好大的口氣,只怕你將三十六寨的嘍囉全部調集來也不堪一擊!」 話一出口,身形疾轉,朝別院走去。 這話口氣太大,根本沒將吳元俊看在眼內,不禁激起了他的萬丈豪情,暗中提足了兩掌力,逕行堵截,口中傲然道: 「請留步,前面別院乃本寨禁區,外人不得擅入。」 西仙白芙蓉好霸道,照走不誤,道: 「本仙子百無禁忌,十三歲就偷吃了禁果,那管什麼禁區不禁區。」 香風一掠,眼看就要到達別院,吳元俊忍無可忍,呼!地拍出一掌,那知西仙身法詭異,恍如幽靈鬼魅,掌風未到,已沒了人影,反在側後響起了她銀鈴似的冷叱: 「給我拿下!」 「是!谷主!」 兩名青衣男子應聲而出,反手欲扣吳總寨主的雙腕,吳元俊怒極而吼道: 「放肆!」抖臂震開,另兩名男子又接踵而至,為魏總管與一名護法截下。 吳元俊彈身而起,凌空連翻三個肋鬥,落在別院門前,堵住西仙去路,怒氣衝天的說道: 「白芙蓉,巢湖三十六寨不想惹事,但也絕不怕事,請別欺人太甚!」 西仙面帶冷笑,依然繼續前行,語冷如冰的道: 「恰恰相反,本仙子最喜歡惹事,這樣才夠刺激,凡是我看中的東西絕對跑不了,誰要想出手阻擋,那是自尋死路。」 邊走邊說,神態從容,好像在逛大街,料準了吳元俊攔不住她。 那紫衣少女,還有四紅四綠八名女婢,緊跟在後面,正嘻嘻哈哈的說笑著,沒有一點惡戰一觸即發的味道。 而事實上空氣已經緊張到了極點,一個要硬闖,一個要強行封阻,只要雙方一接觸,必然萬分險惡,石破天驚。 近了,近了雙方的距離尚餘一丈、八尺、七尺、西仙已運足了「元陽真功」,吳元俊也下定了一拚的決心,彼此虎視眈眈,一場生死之搏似已無可避免。 卜常醒、包布書、彭盈妹就在別院之內,外面的一切自然耳聞目見,他們三個人更明白,憑吳元俊一人之力,是無論如何也接不下西仙的雷霆一擊。三個人眉目傳語,心意已通,與其被她闖進來發現,何如挺身而出,就在西仙欲發招未發招的那一瞬間,三傑一齊縱出,與吳元俊立在一起。 看得西仙愕然一愣,腳步也跟著停下來,道: 「江湖傳言,神州三傑已失蹤多年,原來是窩在這兒。」 「窩」字她特別加重語氣,竭盡揶揄譏諷之能事。卜常醒為息事寧人,故作輕鬆的道: 「老夫兄妹與谷主同好,看上了姥山景色如畫,故而流連忘返。」 雙方的對峙,眾人的話語,絲毫引不起紫衣姑娘的興趣,一側身,領著四名綠衣少女,溜進別院去。 「站住!」 「站住!」 別院內戒備森嚴,立有數人上前阻路,四名綠衣少女二前二後,且戰且走,但誰也攔不住這主僕五人。 別院的建築莊嚴壯麗,古色古香,紫衣少女摸摸這,敲 敲那,蹦蹦跳跳,興奮已極,不知不覺已來到了通往精舍的那道月門前。 兩名綠衣少女跨步而過,忽然,有人喝道: 「非請莫入!」立有一股強勁的掌風襲到,少女馬步不穩,當場倒退回來。 定目處,面前已多了一位美少年——方少飛。 姑娘從來沒有見過這麼英俊飄逸的美少年,心兒似遭電擊,怦怦狂跳不已。 經過一陣四目相對,手足無措的尷尬時刻,紫衣姑娘上 前數步,一腳踩住門檻,指著自己的鼻子,很調皮的說: 「我是不是很醜?」 方少飛實話實說道: 「不!很美!很美!」 姑娘嬌滴滴的笑著道: 「那是你討厭我?」 「那兒的話,我可沒有這樣說。」 「既不嫌丑,也不討厭,為何不許我進來?」 「哦,原來是為了這,對不起,請!請!」 紫衣姑娘真不含糊,單刀直入,就這麼三言兩語就跨進入月門,也跨進入方少飛的心坎裡。 年輕人的交往多憑直覺,只要對上眼,搭上腔,距離就會很快縮小。紫衣姑娘在精舍外轉了一個圈子,忽然說道: 「喂,你叫什麼名?」 「方少飛。」 「今年多大?」 「十八。」 「嗨!我們是同年,你幾月生?」 「三月。」 「我是九月,你大我半歲。」 姑娘大方的可以,甚至可以說有點野,方少飛陪著她在山邊看野花,道: 「我還沒有請教姑娘的芳名呢?」 「我叫張亞男。」 「女孩子怎麼有個男字?」 「大概是我娘希望我是男孩吧。」 「令堂大人是——」 「西仙。」 「什麼?你是西仙白芙蓉的女兒?」 「是呀,我是跟我媽一起來的,你不知道?」 「哼!」 西仙闖寨的事方少飛當然知道,但他一直躲在精舍裡,未眼見他們母女,及聞她是西仙之女,大起反感,冷哼一聲後便不再開口。 最細女兒心,張亞男自然曉得是怎麼回事,陪著一臉的笑,道: 「方少飛,你生氣了?」 「聽說你娘要霸佔我們姥山,能不生氣?」 「假如真有這一天,到時你可以留下來。」 「謝了,在下不會那麼厚臉皮,再說,你娘也不見得真能霸佔去。」 「別談這些傷感情的事,談談我們自己的事好了。」 「我們之間有什麼事好談?」 「小妹很想交你這個朋友。」 「在下不敢高攀。」 「我娘的事歸我娘,我的事歸我,不要混為一談好不好?」 「抱歉,在下只知西仙要霸佔姥山,我就不能跟她的女兒做朋友。」 「哎呀,你這人真驢,為什麼不能分開來看?」 「母女連心,怎麼分?」 「哼!女大當嫁,遲早還是要嫁出去的。」 「嫁不嫁,是你的事,與我何干?請吧!」 一名綠衣少婦一聽方少飛下了逐客令,玉面乍變,冷聲叱道: 「你神氣什麼,我家小姐願意跟你做朋友,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別不識抬舉。」 動口不足,繼之動手,玉腕連翻,就是三招快攻,存心要給方少飛一點顏色看看,方少飛卻未予理會,冷哼聲中,掉頭而去。 這明擺著是憎惡西仙的霸道作風,對張亞男不屑一顧,逐客不成,乾脆自己走開,落得個清靜。 這對張亞男來說,實在太難堪了,甚至是一種侮辱,四名綠衣少女互換一道眼神,走勢如風,方少飛但覺綠影閃動,香氣襲人,四女已落在四周,從四個不同的方向攻上來。 「住手!」 一聲嬌叱,一條麗影,接著又是四聲清清脆脆的巴掌聲,四女壓根兒就沒有看清楚張亞男是如何起身,如何出手的,臉上熱辣辣的,青筋暴現,身不由已的退下去。 張亞男以憤怒的語氣說道: 「方公於是我的朋友,不得無禮。」 早行發話的那名少女說道: 「小姐,人家都已經下了逐客令,這種朋友不交也罷。」 張亞男的話好坦白: 「我喜歡他,不管他是怎樣對待我,我都把他當作朋友看待。」 這一來,頓使方少飛為難起來了,伸手不打笑臉人,不管西仙為人如何,起碼張亞男對自己毫無惡意,再給人家臉色看,未免不近情理,一時間走也不好,不走也不好,傻呼呼的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西仙的名頭太大了,卜常醒、包布書、彭盈妹為了皇子的安全,又存心求全,除非萬不得已,自然和為貴,以免兩敗俱傷。 是以,三人衝出別院後,並未立即動手,卜常醒委婉陳詞,希望西仙收回成命,勿存霸佔姥山之心。 西仙偏激成性,一向我行我素,卻軟硬不吃,談判極為艱辛,彼此尖銳對立,充滿了濃濃的火藥味。 這時候,西仙白芙蓉顯然有點不耐煩了,寒著臉說: 「好了!別再囉哩八嗦的,本仙做事向來說一不二,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讓開,這座別院本仙子還不曾參觀呢?」 呢字出口,便大搖大擺的衝著四傑走過去。 毫無疑問,西仙存心在向神州四傑挑戰,甚至可以說是示威,無視於他們的存在,是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在這種情形之下,四傑別無選擇,只有訴諸一戰。 醉俠卜常醒第一個撲出去,全力封阻,結果失敗了。 鐵掌游龍吳元俊是第二個,絲毫也阻不住西仙前進的腳步。 牌仙包布書一下子打出三十二張天九牌,竟如泥牛入海,沒有一張沾上白芙蓉的身,輸了。 玉面觀音彭盈妹放出了十二條長蛇,悉被芙蓉仙子的「元陽功」震斃,近身不得。 西仙白芙蓉連闖四關,面不改色,此刻已入院中,仰觀雕樑畫棟,俯視綠草如茵,頻頻頷首道好,一眼見女兒亞男在月門外,招手說道: 「亞男,這個地方好不好?」 張亞男像蝴蝶似的翩翩而來,興致勃勃的道: 「好,好極了。」 西仙白芙蓉朝四下裡望望,道: 「將來,我們母女就住在這棟別院裡好了。」 張亞男喜不自勝的道: 「好啊,此處清靜幽雅,我可以靜下來好好的想一想我爹。」 西仙臉色微微一變,但瞬即消逝,轉對神州四傑說道: 「這個地方我們母女都中意,不論是買、是換、是霸佔,悉聽尊便,是要定了,快則一月,慢則百日,本仙子必會來此定居,請及早搬遷,告辭了!」 說來言不疾,色不厲,從從容容,好似在對下屬下命令,視巢湖姥山為掌中物,彷彿這個地方原來就屬於她的一樣。 母女二人坐上轎子,在八女四十八男的簇擁下,離開總寨,登上畫舫,揚帆而去。 包布書、彭盈妹、以及吳元俊,再一次受屈辱,幾次三番想將西仙截下,放手一搏,卻被卜常醒阻住,只好忍下來。 西仙白芙蓉去後的第三天,廬州知府萬大智派他的親信師爺來傳話說,明天萬知府要作客姥山,約午前可到,還送來美酒十壇,錦緞十匹,以及許多珍奇山產與時鮮禮品。 萬大智把吳元俊當作救命恩人,後者又存心巴結,二人過從甚密,萬知府作客姥山,本是司空見慣的事,但這一次情形不同,因為據師爺說,知府大人只是陪客,真正的主客是他叔叔萬太師,韓師爺鄭重其事的說: 「老太師權傾朝野,德被四海,知府大人特別囑咐,要好生接待,多準備巢湖特產金錢魚,以饗佳賓。」 吳元俊心裡直犯嘀咕,弄不懂萬太師此來姥山何意,以試探的說道: 「老太師肯駕臨姥山,是吳某的榮寵,不知此來姥山可有甚麼特別的原由?」 說話中,按照往例,魏總管送上來一包銀子,孝敬韓師爺。 韓師爺老實不客氣的收下銀子,笑呵呵的道: 「老太師返鄉省親,為他的兄長,也就是知府大人的尊翁賀花甲之壽,順便來此一遊,沒有什麼特別原因,吳兄只要將閒雜人等遣開,別掃了太師的遊興,多備些金錢魚就行,老太師吃飯就走。」 吳元俊還是不放心,陪著笑臉道: 「老太師位高權重,隨行之人必多,請韓師爺明示,免得疏於接待,簡慢了貴客,令知府大人失面子。」 其實他是探聽虛實,韓師爺板著手指頭說道: 「還有知府大人的堂弟萬大人,侄兒萬家棟萬少爺,最重要的一位客人是皇子殿下。」 「沒有錦衣衛或大內高手護駕?」 「大概沒有,此來純屬私游,並非公幹。」 吳元俊最擔心是消息外洩,引來鷹犬爪牙,話雖如此說,他的心情仍如繃緊了的弓,送走韓師爺後,馬上來到別院,將上情告知眾人。 卜常醒揣摩了一下,說道: 「就常情常理而言,可能正如韓師爺所言,老賊此來,純粹是即興遊湖,並無任何特殊的意義。」 吳元俊面帶憂色的道: 「小弟是怕,經西仙日前一鬧,少飛在此的消息外傳,老賊另有陰謀詭計。」 方少飛想一想,道: 「應該不會,果真如此,大奸臣何至於專程派人來通知咱們。」 彭盈妹道: 「少飛之言不差,萬大智是個草包,或許有做糊塗事的可能,萬太師則是一隻成了精的老狐狸,沒有理由洩自己的底。」 包布書猛地一拍大腿,道: 「這樣最好不過,咱們大可以利用這個天賜良機,宰掉這頭老狐狸!」 卜常醒字斟句酌的說道: 「這件事咱們必須好好合計合計,不宜鹵莽,萬德山雖然罪惡滔天,該殺,但暗殺朝廷重臣,畢竟非同小可,何況殺了一個萬德山,還有一個萬貞兒,非旦消滅不了他們的惡勢力,妖婦還會借此大肆殺戮,株連無辜。」 鐵掌游龍吳元俊道: 「依大哥之見,我們該如何面對此事!」 忽見魏總管入內稟道: 「總寨主,布笠人弓先生求見。」 大家正為萬德山來遊湖之事憂心,不知如何應付才好,一聽布笠人來了,不由皆喜形於色,吳元俊忙道: 「弓先生人在那裡?」 「已經在總寨客室。」 「快請!快請!」 「是,總寨主。」 魏總管躬身告退,四傑與方少飛迎了出來,不久,布笠人便來到別院,六個人馬上進入一間花廳,閉門密談。首先,四傑將方少飛的武功進境,生活近況,乃至西仙大鬧姥山的事,細說一番。對白芙蓉,包布書至今仍耿耿於懷,憤憤不平的道: 「說來真丟人,以前是被王立死追活追,急急如喪家之犬,現在可好,西仙那個老妖婆又看中了姥山,想要趕咱們走,照著我老包的性子,早就跟他拚了,強龍不壓地頭蛇,合神州四傑之力,我就不信打不過一個白芙蓉,偏偏大哥顧慮多,一再委屈求全,心裡頭真不是味道。」 布笠人遲疑一下,道: 「有幾句不中聽的話,幸勿見怪,凡事兩害相權取其輕,包兄俠肝義膽,急人之難弓某沒話說,就是性子太急,還好卜大俠處置得當,果真打起來,結果不問可知。」 方少飛道: 「結果會怎樣?」 布笠人道: 「不是老夫說洩氣話,在座之人,沒有一個是西仙的對手,包括弓某本人在內。」 方少飛不服氣,道: 「假如四位師父一齊上,再加上我呢?」 布笠人道: 「頂多兩敗俱傷。」 「甚麼?還不一定是兩敗俱傷?」 「正是如此,要知道,高手過招,功力差一分,就會險十分,說兩敗俱傷是高估,稍有不慎,說不定就會有人命喪當場呢。」 「西仙這麼厲害?」 「當然,四大名宿都是頂尖的人物,豈是浪得虛名。諸兄忍辱負重,在此課徒練功,為的是除奸報國,倘若為逞一時之快,而毀了可用之身,豈不冤哉枉也。」 卜常醒連連稱善,彭盈妹亦有同感,包布書則啞口無言,吳元俊說道: 「照弓兄的意思,巢湖姥山豈不要白白的送給那西仙白芙蓉?」 布笠人道: 「那倒未必,好在咱們還有足夠的時間籌思對策,起碼要取得相等的代價。」 「弓兄有何高見?」 「譬如說可以跟她交換。」 「換?換甚麼?」 「換一顆或許多顆人頭。」 「換誰的人頭?」 「萬貞兒父女、快刀王立、廬州三凶、十二刀客、三十六偵緝手,這些都很划算。」 此言一出,卜常醒、吳元俊、包布書、彭盈妹、方少飛莫不欣然色動,這是絕妙的「借刀殺人」之計,若真以能以姥山總寨為代價,借西仙之力,除奸滅惡,可謂上上之策。 退而言之,就算西仙討價還價,不肯照單全收,只要能夠殺掉其中之一部份首惡份子,亦不無殺雞儆猴的作用,對今後除奸的工作大有助益。 最重要的是,這一來奸黨必與西仙結下深仇,日後仇連恨接,自然爭戰不休,大大削弱了彼此的實力,堪稱一箭雙鵰,有百利而無一害。 於是,鐵掌游龍吳元俊以肯定的語氣說道: 「好,如果西仙白芙蓉再來,咱們就跟他以人頭交換,相信老寨主地下有知亦會欣然首肯的。」 西仙欲強佔姥山之事,本為一大屈辱極為棘手,經布笠人這一巧安排,反而製造出一個大好的除奸機會,大家如釋重負,連日來壓在心頭的陰霾總算一掃而空。 方少飛道: 「弓先生,家父家母近況可好?」 布笠人道: 「令堂思兒心切近來身體大不如前,不過尚康健,勿須過慮。萬太師一口咬定你就是陰謀竊國者,並以此為借口,幾次三番要捕方御史下獄,後因缺乏有力證據而作罷,未敢造次,方大人目前仍在繼續為除奸之事奔走呼號,但做法更為圓熟,安樁布卡,不著痕跡,奠基扎礎,徐圖發展,寄希望於未來。」 方少飛聞言甚慰,繼道: 「萬貞兒可又有甚麼新花樣?」 布笠人道: 「這個婆娘,滿腦子的鬼主意,一肚子壞水,陰謀詭計,層出不窮,說也說不盡,道也道不完,只要她還活著,其他的嬪妃宮娥,乃至反對她的文武百官就沒有好日子過。」 彭盈妹氣狠狠的道: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我看將來跟西仙交換的時候,乾脆將萬貞兒列為第一目標。」 大家齊聲讚好,只要拔掉這株毒草,萬德山頓失奧援,氣焰必然大為先色,除奸的工作等於成功了一大半。 方少飛道: 「林玲隨神僧學藝南海,可曾藝成返京?」 布笠人道: 「聽林大人說,目前已離南海,正在返京途中,林姑娘師出名門,定非庸手,你也長大藝成,退守的日子,理當到此為止,該是採取主動反擊的時候了。」 醉俠卜常醒道: 「眼前就有一個反擊的機會,尚祈弓兄妥為運籌。」 布笠人道: 「甚麼反擊的機會?」 吳元俊道: 「萬德山明日要作客姥山,想吃金錢魚。」 布笠人說道: 「老夫正是為此事而來的。」 包布書問道: 「弓先生也知道這件事了?」 布笠人道: 「老夫一得到消息,便匆匆而來,弓某是耽心這中間另有毒計。」 卜常醒一愣,道: 「弓兄可是有甚麼線索?」 「唉!知道就好了,就是不清楚才令人心焦。」 「據說萬德山系為乃兄做壽而返,此來純粹為了遊玩。」 「為他老哥做壽是實,遊玩則大有商榷餘地。」 「萬太師老奸巨滑,倘若另有圖謀,似無事先通知的可能。」 「卜兄所言固是,正因為萬德山老奸巨滑,誰敢保證他用的不是計中計?」 「此事不難查證,應有徵兆可尋,若有王立、三凶、刀客等隨行,其居心自然不言可知。」 「問題的癥結就在這裡,這些鷹爪並未跟在老賊身邊。」 「也許是弓兄多慮、老賊真是為吃金錢魚而來。」 「事情恐怕不會如此簡單,王立等人雖未跟萬德山南來,但也並未出現他處,陡然之間這一撥子人全部失蹤了。」 吳元俊忽然一驚,道: 「弓某是怕萬德山表面上打著遊山玩水的旗號,令咱們疏於防範,實際上卻令快刀王立率眾傾巢來犯,攻其無備。」 方少飛神色一緊,道: 「果不幸而言中,後果實在不堪設想,這個大奸臣詭計百出,不可不防。」 卜常醒急問道: 「弓兄可有何應敵妙計?」 布笠人道: 「目前雖然尚不知老賊目的何在,我們必須作最壞的打算,老夫建議宴設『怡然亭』,以防不測。」 吳元俊道: 「弓兄是說那座建在湖水之中,只有一橋可通的木造敞亭?」 「嗯!就是那裡,『怡然亭』四面環水,一旦有變,堵住小橋就可將他們困在亭內。」 「巢湖三十六寨的弟兄皆靠水為生,這時候再將木亭破壞,王立、刀客再厲害也沒有皮調,弓兄妙計。」 「所以,希望吳兄即刻傳下令諭,將所有三十六寨的好手,尤其是水中的高手,全部調集總壇備用,老賊一到,便即入水侍候,待機而動。」 卜常醒道: 「老夫等兄妹三人,該以何種身份面對此事?」 布笠人說道: 「在可能範圍之內,最好不要公開露面,但憑吳兄一人,又恐無法應付突然,不妨喬裝成為侍者,隨機應變。」 發出一陣呵呵的笑聲,又特意叮囑道: 「化裝上可要多下一番功夫,被老賊識破可不是鬧著玩的。」 彭盈妹說道: 「放心,吳三哥精通易容之術,就算弓先生隨老賊同來也識不破的。」 大家都有任務,就是方少飛沒有,心中甚感納悶,道: 「弓先生,我幹什麼,聽說萬家棟,朱-楨也要來,能不能狠狠揍他們一頓。」 布笠人笑道: 「少飛,聽你二師父說,你的水中功夫青出於藍,已不在師父之下,就躲在水中好了,萬家棟、朱-楨若落水,可以略施小懲。」 方少飛困惑不解的道: 「略施小懲?他們一個是大奸臣的內孫,一個是外孫,這樣豈不太便宜他們?」 布笠人的聲音有點改變,顯得很嚴肅,道: 「少飛,還記得吧,你八歲那年,在小廟裡,老夫曾經說過,可以揍他們一頓,但不可傷人,現在也一樣,畢竟他們還是個大孩子,上一代的罪孽不應該由他們承當。」 朱-楨實際上是真正的方家二少爺方少英,而萬家棟則是獵人牛興的兒子牛大狗,不知布笠人是基於他口中所說的理由不願殃及後代?還是知曉這一段鮮為人知的內幕秘辛,若是後者,則他的身份就更令人諱莫如深了。 方少飛已經大了,對這樣的答覆,當然不盡滿意,想要追根究底,然而,話還沒有出口,布笠人便設詞告辭而去。 對布笠人,大家都有一份特殊的神秘感,他究竟是誰?,是什麼身份,什麼采歷?他的消息為什麼這樣靈通?他還知道些什麼?他又在逃避什麼? 這是一個謎,一個只有布笠人自己可以解開的謎。 布笠人走了,這個謎卻依舊留下來,留在大家的心中。 過去,也曾有人問過,但布笠人沒有說。 現在,大家相處日久,熟了,他不說,大家反而不好意思再問。 大家相信,他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大家更認為,他絕對不是一個簡單人物。 布笠人已去,萬德山來訪在即,他們也沒工夫想這些事,要做該做的事情太多太多,必須作萬全的準備,方可立於不敗之地。 三十六寨散居各地,調整起來談何容易,吳總寨主一下子派出三十六條快船,同時傳令,有的由於距離太遠,往返費時,翌日近午,也僅僅到了二十六寨。 卜常醒、包布書、彭盈妹、方少飛、以及陸續到達的各寨高手,俱已各就各位,總寨的大廳內僅餘吳元俊,魏總管與另外四名一流好手等六人,吳總寨主心焦如焚的道: 「真急死人,到時候人手不足,出了事情怎麼辦?」 魏總管趨前說道: 「相去甚遠,時間又如此急迫,趕不及乃意料中事,請總寨主勿為此煩心。」 鐵掌游龍吳元俊道: 「趕不及也就算了,最怕是那老賊到達之後,他們也及時來湊熱鬧,被萬德山識破就糟了。」 魏總管道: 「這倒不會,屬下已派船出去叫遲到的各寨暫時勿來總寨,在數里外待命即可。」 吳元俊大加稱許道: 「好極了,歪打正著,這樣咱們等於又多了一支伏兵。」 話至此,有人來報,萬太師已到,吳元俊整了整衣冠,隨即領著其餘五人步出總寨,迎向碼頭。 萬德山的船好大好漂亮,龍頭雙桅,足有百尺來長,甲板上的艙房美綸美奐,萬大智正陪著萬太師,指指點點,有說有笑的,似正在欣賞山水。 展目望去,船上人數不算太多,僅零零落落十數人,吳元俊心下稍稍一安,暗想: 「莫非咱們疑心生暗鬼,老賊真的是來遊山玩水的!」 心念間,韓師爺已首先步下船來,肥胖的身材,走起路來像是在滾,三步兩步的迎上前來,道: 「總寨主,一切都準備好了吧。」 鐵掌游龍吳元俊道: 「幸不辱命,一切俱已就緒。」 韓師爺指著魏總管等五人說道: 「魏總管他們來做什麼?」 吳元俊一怔,道: 「準備來侍候老太師。」 韓師爺道: 「老太師自有專人侍候,用不到,快請退下,有總寨主一人迎接就夠了。」 吳元俊留下這五名高手是有其特別作用的,一則可以隨時傳喚,與各路人馬聯繫,再則一旦發生突變,打算用來封橋阻路,聞言甚覺訝然,但又不能不遵,給魏總管使個眼色,叫他們潛往「怡然亭」待命。 眼見萬德山在廬州萬知府的扶持下,已自扶梯往下走,吳元俊忙不迭的迎至梯口,誠惶誠恐的說道: 「草民吳元俊,恭迎老太師駕臨姥山。」 萬德山步下扶梯,緊握住吳元俊的手,笑哈哈的說道: 「那裡,老夫來的鹵莽,有勞總寨主費神,聽大智說,總寨主當年曾救他一命,算起來是我們萬家的大恩人哩。」 吳元俊忙道: 「不敢,當年之事只是適逢其會,草民怎敢居功。」 就那麼三言兩語的工夫,朱-楨,萬大才、萬家棟,張敏等人,已陸續步下船來。 接著又下來六個身材高矮不一,太陽穴高高隆起,顯然是內家高手,但穿的卻是僕役的衣裳,吳元俊不識其為何許人,萬知府亦未作介紹。 萬德山遊目四顧,對此地的湖光山色讚不絕口,萬知府道: 「老太師返京在即,來去匆匆,是先品嚐金錢魚?還是先遊山?不知總寨主是如何安排的?」 吳元俊胸有成竹的道: 「老太師舟船勞頓,請先小歇,食過湖魚之後再行觀賞山色如何。」 萬德山倒顯得十分隨和,回答道: 「客隨主便,總寨主怎麼安排,就怎麼好了。」 吳元俊躬身應諾,照著原定計劃,將萬太師一行引向「怡然亭」,萬大才一見是一個四面環水的亭子,只有一條獨木橋可通,臉色微微一變,道: 「怎麼是一個亭子。」 言下之意,是嫌亭子太小,不夠氣派,豈是待客之道,也覺得太危險,恐生意外。 萬太師果然停下了腳步,吳元俊急忙解釋道: 「金錢魚乃巢湖名產,最佳的吃法是活捉、現煮、現吃,才能享受到真正的好滋味。」 廬州萬知府也在一旁猛敲邊鼓,道: 「叔叔,想享受美味,非『怡然亭』莫屬,侄兒每次前來,總要在亭內消磨上大半天。」 萬太師瞧了他一眼,微有慍色的道: 「大智,你除了吃喝玩女人之外,還會什麼,京城裡邊風風雨雨,有關你的傳言很多,最好收斂一點,若是有什麼把柄落在方正,林田甫那一干人的手裡就麻煩了。」 萬知府唯唯應諾,老太師口裡說著,腳已踏上小橋,走進「怡然亭」。 「怡然亭」內甚是寬敞,早已擺好六張桌面,其中五張供萬德山,萬大才,萬家棟,朱-楨,萬大智使用,另一張是專門為僕役準備。 另外,卜常醒喬裝成釣叟,正在憑窗垂釣。 包布書是一身廚師打扮,正在升火待煮。 彭盈妹白裙白帽,則是一個標準的跑堂。 這三個人皆經過刻意的化裝,就算布笠人在場,也休想認得出。 倒是萬太師的六名僕役,化裝術不怎麼高明,彭盈妹端茶送水中,略加注意,已認出來是快刀王立、大法師哈山克、逍遙子費無極、江湖浪子花三郎,與兩名刀客所冒充。 王立,廬州三凶的出現使彭盈妹馬上意識到來者不善,萬德山果然是有備而來,自己兄妹師徒匿居姥山之事可能業已洩漏,暗道: 「這樣也好,新賒舊欠,咱們就一下子解決吧,『怡然亭』下的大餐,保證是足夠爾等享用。」 忙將這個訊息,以目示意,轉達給卜常醒、包布書、吳元俊,及在水中待命的方少飛等人。 王立一見亭內有閒雜人等,搶上去數步,一把抓住了卜常醒的肩胛,道: 「總寨主,這幾個人是幹什麼的?」 吳元俊心內吃驚,口中不慌不忙的道: 「啊!為了一飽老太師、皇子殿下,與諸位大人的口福,必須現釣,現煮,現上,他們三個人都是箇中高手,千金難求,老太師若是嫌這些漁夫漁婦礙眼,可以立刻叫他們走。」 萬德山放聲一笑,道: 「無妨,臨湖垂釣,乃人生一樂,老夫正想觀賞一下漁夫的高超釣術。」 王立只好鬆開手,退立一旁。 卜常醒好高明的釣術,大家甫依序坐定,他已經釣上來一條活蹦亂跳的活魚。 實則卜常醒對垂釣純屬門外漢,吳元俊早已命人捕了一批金錢魚存放水中,只要釣鉤動一下,方少飛就會捉一條掛上,不費吹灰之力。 但萬德山等人眼見卜常醒速度奇快,釣術高超,卻驚為神釣。歎為觀止,齊將目光集中到他一個人身上來。 就在大家目馳神遊之際,魚香之味早已充塞「怡然亭」,包布書現賣,手藝還不賴,色香味俱佳。 當彭盈妹將一條條蒸、燉、烤的鮮魚送上桌時,吳元俊指著那金黃色,大如銅錢的魚鱗說: 「金錢魚最珍貴的就是魚鱗,必須連魚鱗燒才甘美可口,請諸位大人慢慢用,慢慢用。」 言畢,又退回原處,垂首而立,恭敬有加。 卜常醒不停的往上釣,包布書不停的蒸、燒、烤,彭盈妹不停的往桌子上送,萬太師等人邊吃著鮮魚,喝著美酒,邊觀賞山光水色,其樂融融,看不出有絲毫惡戰即將爆發的跡象。 正當吳元俊摸不透萬德山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時,萬大才開口了: 「吳總寨主,光是吃喝悶得慌,總寨主可有安排什麼助興節目。」 吳元俊愕然一驚,道: 「韓師爺不曾交代,草民毫無準備,這——」 萬德山打斷他的話,道: 「沒有關係,即興亦可,老夫倒有一個好主意。」 吳元俊恭恭敬敬的道: 「請老太師示下。」 招一招手,立有一名刀客應聲行至桌前,萬太師笑容可掬的說道: 「巢湖三十六寨,縱橫七海,稱霸五湖,麾下定有奇人異士,這樣吧,請總寨主派一位武林高手出來,跟本太師的護衛印證一下武學如何。」 吳元俊沒想到他會有此一著,更猜不透他的用意何在,這個時候自然也沒法與卜常醒等人商酌,只好故作推諉的道: 「常聽知府大人言講,太師府臥虎藏龍,高手如雲,小寨螢火之光,怎敢與皓月爭輝呢。」 萬知府道: 「不要緊,彼此比劃比劃,只要能博得老太師一笑就行了,無所謂輸贏。」 在這種情形之下,不答應也不行,吳元俊只能將先前跟在自己身邊的一名護法叫進來,道: 「這位爺想指導一下咱們的技藝,要虛心學習,不可莽撞。」 那護法點頭應命,萬太師及時笑容滿面的道: 「總寨主太謙了,你儘管施展就是,能殺得了太師府的護衛,老夫重重有賞。」 刀客踏上半步,亮出了一把刀。 護法拉開架式,拔出了一支劍。 「請!」 「請!」 二人同時發話,同時發招,但是刀客快了半分,「開山斷流」,已一刀貫頂劈下。 護法嚇一跳,心說: 「這小子的刀法好快!」急忙舉劍封閉,刀客的刀法不單是快,而且重,護法根本招架不住,一絲駭意方自腦際閃過,「卡唰」一聲,劍已應聲而斷,只覺得在頭頂上一陣火辣,雙眼發黑,連慘叫一聲的機會都沒有,便魂歸西天。 一招,僅僅一招就要了一條命,刀客的功夫好厲害。 吳元俊看得瞠目結舌,卜常醒,包布書,彭盈妹仍在繼續做他們份內之事,視如不見,聽如未聞,在心裡卻在暗暗盤算,不知是萬德山喜歡拿殺人當消遣?還是已知皇子方少飛藏匿在此,故意示威,真相未明前,四個人眉來眼去,決定暫時隱忍不發,靜觀事態發展。 萬德山面不改色的說道: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貴屬顯非棟樑之才,總寨主大可不必為他而傷感,假如吳寨主不反對的話,老夫可以將這名護衛奉送,以為補償。」 吳元俊忙道: 「謝謝老太師的厚愛,愧不敢受,烏合之眾恐怕耽誤了這位爺的前程。」 萬德山哈哈笑道: 「要不要全憑總寨主做主,暫且別談,倒是貴寨享譽武林,必有真才實學之士,快請一位出來,給老夫的護衛一點顏色瞧瞧。」 吳元俊深知刀客功夫了得,再叫一個人來等於白白送死,忙道: 「這位爺天人神技,草民下屬百不敵一,不敢再在老太師面前獻醜。」 萬家棟也插言道: 「是嘛,我爺爺最愛看人家打架,越是慘烈越好,誰要是能夠殺了這位護衛,爺爺一定會保他當大官的。」 你一言,我一語,看情形吳元俊如果不答應,就會傷「和氣」,而神州四傑的打算則是,為了皇子的安全,除非萬不得已,還不想踉他們正面衝突。 萬般無奈之下,只好隨便找來一名嘍囉,濫竽充數,虛應故事。 結果不問可知,一刀斃命。 接著,吳元俊又被迫叫進來兩個人,仍難逃刀客追魂一擊。 這簡直是有計劃的屠殺。 只是,這屠殺是在談笑之中進行。 神州四傑,以及在水中的方少飛等從,肺都氣炸了,但眼見快刀王立,廬州三凶,兩名刀客在場,天曉得大船之內還藏有多少高手,拋開皇子的安危不談,連在水中的埋伏計算在內,一旦動起手來,依然沒有絕對的制勝把握。 沒有把握的仗,當然要慎重考慮,卜常醒暗示大家,要忍!忍!忍! 刀客已退,萬家棟卻突然跳了出來,道: 「爺爺,我也要玩。」 拿殺人當遊戲,這就是萬德山教導出來的好孫子,萬大才道: 「總寨主,貴寨可有與家棟相當的少年英豪,可否請出來陪小兒走幾招?」 吳元俊毫不考慮的道: 「沒有。」 萬太師接問道: 「總寨主難道不曾授徒?」 吳元俊道: 「迄未收徒。」 萬太師道: 「可是,老夫風聞,總寨主好像曾經收過一個徒弟。」 四傑聞言心頭俱是一震: 「莫非老賊已經獲知內情?」 吳元俊還算沉得住氣,先打了一個哈哈。 笑道: 「是啊,五六年前是收過一個徒弟,可惜這孩子不是練武的料子,待不到半年,草民就打發他回家了。」 萬德山並未深究,將孫兒家棟叫回來,道: 「貴寨之內應該有更高明的人物才對,可否再請幾位一流好手出來,亮亮真功夫,讓老夫一開眼界?」 吳元俊道: 「本寨已經沒有人了。」 萬大才道: 「巢湖三十六寨,少說也有三千人,總寨主在說笑話。」 「事情是這樣的,唯恐擾了老太師的遊興,早在昨天夜裡草民就將總寨的人遣走了。」 此刻,快刀王立忽然一指卜常醒、包布書、彭盈妹,道: 「這裡不是還有三位嗎?」 瀟湘書院圖檔,7dayOCR,瀟湘書院獨家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