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天九牌破風而出,萬大才一側身,砰!的一聲,躲過腦袋,卻躲不過肩膀,右肩頭當場開了一朵巴掌大的血花,嚇得萬大才叫了一聲: 「我的媽呀!」躲到大夥兒後面去。 快刀王立越眾而前,朗聲說道: 「你們已是籠中之鳥,甕中之鱉,再作困獸之,斗就未免太不識相了,萬大人寬宏大量,萬家的門現在還沒有關。」 張敏、哈山克、費無極、花三郎等人也在一旁搖旗吶喊,竭盡威脅利誘之能事。 卜常醒卻充耳無聞,對彭盈妹道: 「三妹,到裡面去瞧瞧,如有出路就帶著少飛逃走。」 彭盈妹心裡一酸,拉著方少飛往裡走,卜常醒操起了門口的一隻大香爐,當門而立,慷慨激昂的道: 「不怕死的你們直管上,香爐底下無完屍!」 在樓外樓,廬州三傑早已見識過大香爐的威力,此刻一夫當關,更是威風八面,硬衝硬闖,必然傷亡慘重,一時半刻之間王立真還想不出一個破敵之計。 大法師哈山克忽然說道: 「咱們上房去。」 大紅袈裟猛一抖,第一個登上屋頂去,逍遙子費無極。 江湖浪子花三郎接踵而上,三個人掀開瓦片,猛往地上扔,剎那間掀空一大片,只要再拆掉棧板,山神廟就會開天窗。 快刀王立喜形於色,自不必急於強攻,卜常醒、包布書卻暗暗叫苦不迭,心知在劫難逃,今天這個劫難恐怕已是無可避免。 自己兄妹的死生固微不足道,皇子若因而慘遭不幸,何以對方御史、布笠人? 屋漏偏遇連夜雨,船破巧遇擋頭風,彭盈妹過來說道: 「大哥,這廟乃依山而建,後牆就是山壁,連神龕都是穿鑿而成,根本無路可通,兩側雖為土牆,但外有強敵,依然是死路一條。」 快刀王立聲若洪鐘似的道: 「不錯,是死路一條,想活命只有豎白旗。」 方少飛乍然掙脫了彭盈妹的手,一面向外奔跑,一面大聲地說道: 「要殺你們就殺我一個人好了,可別難為我的三位師父。」 王立睹狀大喜,伸手就去抓人,卜常醒情急之下,擲出大香爐,猛砸王立,在包布書拉回方少飛的同時,王立也將那隻大香爐接住了。 「找死!」 王立挾怒出手,大香爐帶起一片狂飆,疾取方少飛的後腦勺,彭盈妹一把將他推倒在地,大香爐筆直的朝側後牆飛去。 香爐太重,王立的推力又大,但聞「轟轟隆隆」一聲響,後牆被砸一個大窟窿,香爐穿壁而出。 此乃理所當然的事,不足為奇,奇的是一轉眼間,又是一聲「轟轟隆隆」,那隻大香爐居然又撞破一個洞飛回來了,路線也完全一樣,目標就對準快刀王立。 王立嚇一跳,慌忙伸手去接,卻被強猛的力道推後四五步。 萬大才如墜五里霧中,道: 「莫非有鬼?」 大窟窿裡有一個蒼勁有力的聲音說道: 「好小子,敢咒我老人家死!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應聲走出一個身穿破衣,白髮蓬亂,手提竹杖,肩背葫蘆,睡眼惺忪的糟老頭來。 「是東丐!」 「是金幫主!」 「是金八爺!」 你一言,我一語,大家齊聲驚呼,敬畏之情溢於言表。 東丐名頭太大,全場鴉雀無聲,哈山克、費無極、花三郎不敢再拆屋頂,偷偷溜下來。 金八爺揉一揉睡眼,拖著鞋,叭噠叭噠的走到門口,道: 「剛才是那一個不長眼的小子亂扔香爐?」 方少飛伸手一指王立,道: 「是他,香爐在他手上呢。」 東丐金八瞄了他一眼,慢慢的道: 「原來是你呀!王大人,你好像陞官了,大概又殺了不少人吧?」 快刀王立放下香爐,恭謹有禮有道: 「不敢,晚輩王立問候金前輩。」 東丐金八拍打一下漏酒的葫蘆,道: 「問候倒不必,眼前的這筆賬應該先算一算。」 「算賬!算什麼賬?」 「打壞了我老人家的酒葫蘆,至少損失十斤好酒。」 「哦!這是小事,改天晚輩賠八爺百斤。」 「綠芙蓉」 「『綠芙蓉』只有『芙蓉谷』才有,別無分號,西仙王立可惹不起。」 「然而,我老人家損失的正是『綠芙蓉』,還是不久前潛入芙蓉谷偷來的,你怎麼賠?」 「皇上亦嗜酒,大內有御釀『女兒紅』,如何?」 「好吧,改天你搬十大壇出來,就馬馬虎虎算了。」 方少飛就站在東丐旁邊,金八爺摸摸他的頭,道: 「小孩子家看甚麼熱鬧,那個大窟窿裡有半隻被砸爛的燒雞,就賞給你了。」 卜常醒聞言如夢初醒,給包布書、彭盈妹使一個眼色,拉著方少飛就走。 快刀王立見狀大急,提著大刀就要率眾闖入,卻被東丐攔住了,道: 「王大人,咱們的賬沒有算完。」 「還有什麼賬?」 「我老人家有一隻燒雞,被人砸得稀爛,剩下來的還不到半隻。」 「這簡單,趕明兒賠八爺十桌酒該夠了吧?」 「夠了,只要不虧本就成。」 這時,神州三傑已帶著方少飛鑽進那個香爐洞,發現原來是一個天然生成的山洞,洞內鋪著一堆零亂不堪的乾草,果然有一隻被砸成肉泥的燒雞。 洞穴深處有一通道,足可容一人出入行走。卜常醒不遑多想,也無暇偷聽金八爺的胡謅八扯,立與二弟三妹,護著方少飛,向那個不知通往何處的通道行去。 耳畔又傳來東丐金八的聲音: 「雞、酒的賬算好了,下面的賬就難算了。」 快刀王立吹鬚瞪眼的道: 「八爺,你還有賬?」 「我老人家正在睡大覺,而且還正在做著好夢,覺好補,夢卻難圓,你如何賠我?」 這簡直是找碴兒嘛,明擺著是故意為神州三傑製造逃走的機會,萬大才怒氣衝天的道: 「姓金的,你別倚老賣老,十二刀客、三十六偵緝手,再加上太師府的三位教師爺,管保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以下的話神州三傑就聽不到了,隱隱約約似有打鬥之聲傳來。 山洞很長,彎彎曲曲的行出百十餘丈之後,始重見天 日,原來已到了山的另一邊。 強敵就在那邊,隨時都有追來的可能,大家一刻也不敢多停留,順著山谷飛奔而去。 為了不辜負方御史、布笠人的重托,為了皇子的安全, 更為了日後除奸報國的大事,神州三傑只好忍辱負重,再度邁開逃亡的腳步。 又是一連串的艱辛歲月,又是一連串捉迷藏式的驚險歷程。雖曾被偵緝手撞見,所幸應變及時,烽火,響箭未發前便將人斃在當場,滅跡毀屍,亦曾發現刀客的魅影,經巧施妙計,卒未正面相逢。 半月之後,神州三傑終於無聲無息的回到自己的家鄉廬州。 玉面觀音彭盈妹住在鄉下,又是順路,他們決定先到彭家去,當大家摸黑來到彭家大院時,卻發現彭家已是人去屋空。 彭盈妹不禁心頭一震,暗想: 「難道爸媽他們遭了意外?」 不祥的念頭在腦袋裡直轉,她很快想到,新上任的廬州知府是萬家的人,如果說萬大智得到他叔姐的指示,對她的家人採取報復,這個可能性是絕對存在的。 遍尋屋內,並無陳屍,有翻箱倒櫃的痕跡,一些貴重的細軟也不見了,事情透著古怪,大家百思不解。 彭家系獨門獨院,並無近鄰,又不便去挨家挨戶的問,三個人琢磨一下,覺得不管彭家發生何事,包家一定有所耳聞,只要到包家一問,當可瞭然於胸。 包家住北關,四合院,大房子,大家不敢敲門,越屋而下,糟!黑忽忽的,空蕩蕩的,同樣不見一個人。 牌仙包布書急得直跳腳,道: 「這是怎麼搞的,假如真是姓萬的對彭包二家有所不利,咱們就砸爛廬州府。」 醉俠1、常醒輕聲說道: 「二弟,別說氣話,是官兵不該翻箱倒櫃,是強盜應該有爭鬥跡象!兩個都似乎不太像,說不定另有隱情。」 彭盈妹歎道: 「大哥,先別談家人們的死生下落,眼前弄不到盤纏咱們就無法遠走他鄉,如何安穩無慮的調教少飛這孩子?」 卜常醒道: 「無防,盤纏費用,由大哥一人負責,卜家雖非富戶,四個人十年八年的生活還負擔得起。」 十三歲的孩子已經懂事,離京之後歷經艱險,懂得更多,眼見三位師父為自己受盡屈辱,吃盡苦頭,實在於心不忍,這時大人大樣的說道: 「請別再為徒兒受苦受難了,少飛這就去廬州府,乾脆讓他們捉住算了,免得再連累三位師父。」 卜常醒聞言大為不悅,臉一沉,板起面孔責怪道: 「胡說,你爹將你交給師父,是希望你能學一身萬人莫敵的功夫,做一番頂天立地的事業,現在可好,吃了一點苦,受了一點罪,就要打退堂鼓,還能成甚麼氣候,對得起你爹娘嗎?對得起布笠人嗎?對得起我們三位師傅嗎?你可曾知道,師父為你,已經很久滴酒不沾了。」 彭盈妹一見大哥發了火,忙將方少飛拉到自己身邊來,道: 「大哥,少飛這孩子也是一番好意,不忍見咱們繼續亡命,再受屈辱,你又何必生這麼大的氣。」 其實,卜常醒何曾生氣,他是有意借題發揮,因為他發覺少飛性情剛烈,重義輕生,深恐有一天他不忍再連累自己兄妹三人,真的不告而別,甚至自投羅網,以圖一了百了,那還了得。因此故意給他一個當頭棒喝,堅其心志,從而為日後練功的苦日子作好心理準備。 這一著果然奏效,方少飛忙不迭的跪倒在地,淚流滿面的道: 「請你老人家息怒,徒兒以後再也不敢胡思亂想,惹你老人家生氣了。」 包布書將方少飛拉起來,裝腔作態的道: 「聽話就好了,以後再胡說八道,小心二師父打你的屁股。」 彭盈妹望望天色,道: 「大哥家住城裡,知府衙門就在附近不遠,我們就這樣貿然前去,是否妥當?」 卜常醒道: 「這個愚兄也想到了,咱們化個裝再入城。」 大家一齊入內,出來時包布書、彭盈際已經變成一對老態龍鍾的老夫婦,方少飛扮作土裡土氣的鄉下孩子,卜常醒則是一身車把式的打扮,面黑如炭。 就這樣,這幾個冒牌的夫婦,主僕、祖孫,駕著一輛馬車,堂而皇之的駛進廬州城。 車抵家門附近時,遠遠就看到,卜家的大門半開半掩, 卜常醒緩緩駛近,發現有一個人鬼頭鬼腦的正在門口外張望。 卜常醒懍然一驚,過門而不入,將車駛進一個廢棄不用的染坊。 包布書道: 「怎麼了,剛才的那個人不是大哥家的?」 卜常醒憂心忡忡的道: 「不是,愚兄懷疑我們卜家也出事了。」 意外一波接著一波,彭盈妹憂心如焚的道: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卜常醒道: 「你們先在此歇著,我過去瞧瞧再說。」 也不管他們是否同意,身形一長,人去如煙,抽冷子竄上屋旁一棵合圍大樹。 居高臨下,又是自己的家,景像一目瞭然,只見花架下荷池旁,迴廊上,閣樓邊,處處皆埋伏著有人,鬼影憧憧,草木皆兵。 房裡的燈火卻是亮著的,偶而還會有人出入。 卜常醒注目良久,未敢妄動,返回原處後道: 「事情不妙,寒舍已在廬州官兵的控制之下。」 包布書一怔,問道: 「萬大智想幹什麼?」 卜常醒道: 「顯而易見,姓萬的已得到老賊的指示,布下天羅地網,欲將咱們兄妹一網打盡。」 彭盈妹道: 「這樣看起來,包、彭兩家的變故也是萬大智的傑作!」 「應該設錯,他們大概是想將咱們集中到此地來,方便行事!」 「大嫂跟孩子們,他們還在家?」 「在,都在,連家父母在內,都還是好好的,這是他們的餌,眼前還不會有危險,再說籌不到銀子,咱們也動彈不了。」 這的確是一個大問題,文錢難倒英雄漢,無錢寸步難行。憑廬州府的官兵衙役,當然不會放在神州三傑的眼內,怎奈投鼠忌器,一旦打起來,免不了會累及家人。 包布書擂一下車板,咬著牙說: 「可恨!可恨!萬家實在太可恨了,有朝一日,非要將萬家的人殺個雞犬不留!」 罵歸罵,恨歸恨,問題還是沒有解決,大夥兒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一點主意也沒有。 忽然,卜常醒拍一下大腿,道: 「有了,解鈴還須繫鈴人,就這麼辦!」 這話沒頭沒腦,弄得彭盈妹滿頭霧水,道: 「大哥,是什麼神機妙算?」 卜常醒將二人叫過來,附耳說了幾句話,彭盈妹不停的稱善叫好,包布書道: 「我陪大哥一塊兒去。」 醉俠卜常醒搖搖手,道: 「我一個人就夠了,人多反而不便。」 半時半刻也不敢耽擱,穿過兩條街,繞到知府衙門的後院,彈身上房,悄沒聲息的落在院內。 一條狗,張開嘴,還沒有吠出聲來,就被卜常醒揪住尾巴,摔死在牆外。 一名護院,才跳了出來,刀尚在鞘內,卜常醒已扣住了他的腕部脈門,另一隻手抓緊天靈蓋,沉聲喝問道: 「你怕不怕死?」 螻蟻尚且貪生,人怎麼會不怕死,護院嚇得渾身發抖的道: 「大爺饒命!大爺饒命!」 卜常醒收回天靈蓋上的手,道: 「怕死就好說話,萬大智在那裡?」 「剛才在五姨太的房裡,後來又離開了。」 「老夫是問你現在!」 「府裡又抓來一位姑娘,他……他好像正在……」 「快說,在什麼地方。」 「在……大概在知府大人書房裡。」 「書房又在何處?」 護院指向天井盡頭的小花圃,道: 「就在花圃一側的拐角處。」 卜常醒朝那邊望望,道: 「柴房又在什麼所在?」 「在東北角的牆腳下。」 「好,帶我去!」 護院奇怪卜常醒要去柴房做什麼,但又不敢問,只好領著他來到東北牆腳柴房內。 卜常醒見裡面有一大堆新柴,命令護院弄了一個大洞, 叫他自己跳進去,護院臉都嚇白了,道: 「大爺千萬高抬貴手,小的是不得已才來當狗腿子的,家有八十老娘,九十老——」 醉俠冷哼一聲,道: 「哼!沒有出息,老夫並沒說要殺你,只想讓朋友你在此歇歇,明日此時就沒事了。」 屈指一揮,立有兩股勁風箭射而出,護院僅僅哼了半聲便僵住不動了,點穴手法高明已極。 將新柴覆蓋在護院身上,卜常醒從容的步出柴房,走向書房。在天井裡就聽到書房裡有女子尖叫的聲音,廬州知府萬大智像一頭惡狼,將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衣裳撕得絲絲縷縷,小姑娘緊抓住褻褲死命不放,正奮力相抗。 萬大智是個急色鬼,眼看著一頭白白淨淨的小肥羊擺在面前,就是吃不到口,比一個得了狂犬病的人喝不到水還難過,氣急敗壞的呼著道: 「死丫頭,你休想逃出本府的手掌心,依了我,萬爺一高興,也許會娶你做七姨太,不然的話,小心你爹你娘的命!」 小姑娘嚇壞了,依也不好,不依也不好,淚流滿頰,放聲大哭起來。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卜常醒的聲音在門外說道: 「萬大智,你已經有五六個老婆,還想搞嫩芽,未免太貪心了吧。」 發話之初尚在門外,話聲未落,不但已闖進書房,且已將萬智的麻穴制住,像木偶似的杵在原地不動了。萬大智張口欲呼喊衙役捕快,卜常醒拔出一把匕首來,抵住他的咽喉,道: 「你最好別嚷嚷,這書房如果再闖進來第四個人,老夫就要你的命!」 刀尖一挺,先在他的喉結上劃一道血口子,以為警告,萬大智醜態百出的道: 「好,本府不叫,壯士可千萬別傷本府的命。」 卜常醒先不理他,叫小姑娘火速離開,然後才說: 「想活命可以,那要看你的表現如何。」 萬大智惶恐萬狀的道: 「只要不殺人,其他的事本府都可以聽你的。」 卜常醒沒料到萬家的人原來如此怕死。靈機一動,在懷裡一陣搓揉,由於月餘未曾沐浴,污垢甚多,很快便搓出一顆黑色丸子來,交給他,道: 「萬大人,為了證明你是否真的聽話,請先將這粒藥丸服下去。」 為了活命,萬大智那有違抗的膽子,口一張,囫圇吞下。卜常醒笑道: 「很好,謝謝萬大人的合作,不過有一點老夫應該言明,這是一粒絕毒的毒藥,十二個時辰以內若無解藥服用,將必死無疑。」 萬大智氣忿忿的說道: 「老匹夫,你說不殺人,怎麼又下毒,哼!簡直言而無信。」 卜常醒說道: 「知府大人放心,只要你肯實話實說,到時候老夫自會給你解藥吃。」 有了「毒藥」,諒他不敢妄動,索性收回匕首,解開他的麻穴。 萬大智活動一下筋骨,道: 「你說吧,夜闖廬州府,究竟為了何事?」 「首先我想知道,卜家的官兵捕快可是大人派的?」 「不錯。」 「你憑什麼私困民宅?」 「萬太師飛鴿傳書,本府要捉拿欽命要犯。」 「這樣說來,北關包家的人也是你派人抓走的咯?」 「絕無此事。」 「你說什麼?不是你幹的?一樣的案情,會有兩樣待遇?」 「老太師的命令自然是神州三傑一起抓,於理包家亦當有人埋伏,只惜一步走遲,包家的人全逃了。」 「逃到那裡去了?」 「知道的話早就抓回來了。」 「你沒有騙人?」 「本府不會拿自己的性命作賭注。」 「那麼,彭家全家失蹤的事也與廬州府無關?」 「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原先大家都料定,彭、包二家人失蹤之事,必然是廬州府一手包辦,現在都突然走了樣,頓令卜常醒如置身雲中,摸不清這中間到底透著什麼古怪。 「萬大人,老夫想知道,令弟萬大才與快刀王立他們現在何處?」 「不遠,今天不到,明天大概一定可以到。」 「可知那神州三傑的行蹤?」 「據判斷,必會潛回府州。」 「故而張網以待,對不對?」 「本府只是奉命行事。」 「好了,謝謝萬大人的合作,咱們該走了。」 「走?要到那裡去?」 「去卜家。」 「去卜家幹什麼?」 「到時候自會明白,同時老夫鄭重警告你,不論遇見任何人,皆不得有任何異樣的言行,像往常出府逛花街一樣就行了,老夫就跟在你後面,倘有半絲半毫的閃失,一個對時之後,你那六個老婆就可以為你收屍了。」 言畢,打開房門,作了一個請他出門的手勢。 萬知府身中「劇毒」,別無選擇,他只好任卜常醒擺佈,乖乖的步出後院側門。 二人一前一後,穿街過巷,與包布書、彭盈妹會齊之後,才大模大樣的來到卜家。 彭盈妹一見到萬大智就火冒三千丈,要不是留著他這條命尚有大用,早就一掌將他劈死了,道: 「姓萬的,你聽清楚,立刻將所有的官兵捕快全部撤走,卜家的人若是少了一根汗毛,你就必須付出十倍的代價!」 這正是卜常醒最初的構想,欲以萬大智的命要脅,迫他撤走官兵,這樣便可在毫無危險的情況下將卜家的人救出,一起遠走高飛。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大大地出乎他們每一個人的意料,當他們押著萬大智,踏進卜家的大門時,院子裡都是死人,沒有活人,橫七豎八的,觸目皆是。 死者赫然都是廬州府的官兵捕快。 卜家的人並沒有遇難的。 可也沒見到半個活人。 卜常醒飛快的轉了一圈,家裡的一些銀錢細軟全都不見了,彭盈妹走過來說道: 「三家的遭遇差不多,難不成是遭了強盜?」 包布書道: 「強盜只掄銀錢,沒有理由將三家的人全部帶走。」 卜常醒察看一下痕跡,道: 「來人系乘馬而來,人數眾多,此刻循線追下去,也許還來得及。」 彭盈妹一把揪住了萬大智,道: 「好,解決了這個狗官咱們就上路。」 萬知府駭得全身發抖,兩條腿軟得更似煮熟了的麵條,幾乎要癱下去,對卜常醒道: 「這位黑面壯士,你親口答應不殺本府,現在怎麼又變卦了?」 卜常醒給彭盈妹使一眼色,叫她放開萬大智,信口編了一個姓,說道: 「張大爺說不殺你就不殺你,萬大人可以回府了。」 萬大智怎麼肯,低聲下氣的道: 「張大爺,你還沒有給本府解毒藥呢。」 卜常醒「哦」了一聲,將他領進一間空屋,命他鑽到床下去,如法泡製的搓了一團烏黑汗臭的污垢,放在地上,道: 「萬大人,這種解藥很特別,必須昏睡十二個時辰才有效,呶!解藥在此,張某現在幫你點睡穴,咱們有緣再見了。」 萬知府欲語未語,但覺身子一麻,一陣昏眩襲上頭來, 馬上昏昏入睡。彭盈妹指著地上的丸子,道: 「大哥,這是什麼東西?」 當卜常醒說出「解藥」的來歷時,大家不由皆哈哈大笑起來,連日來萬家的鷹犬死追活纏,受夠了委屈,今日總算在萬大智的身上出了一口氣。 彭盈妹收起笑聲,踢了萬大智一腳,惡狠狠的道: 「為了成全我大哥的千金一諾,今天便宜你這狗官,下次見面之時,也就是你的納命亡魂之日。」 歡樂總是短暫的,笑聲一效,馬上又回復到現實中,盤川無著,追兵已近,三家的家人又生死下落不明,忙又駕著馬車,朝城南駛去。 傍晚曾下過一場小雨,蹄痕甚是顯明,此時早已雨過天晴,明月高照,流輝如洗,痕印清晰可辨,神州三傑心急如焚,一路向南,卜常醒將皮鞭舞得震天價響,一鼓作氣追下去二十餘里。 糟糕,蹄痕突告左轉往東,再往前行數里,便是崎嶇山路,馬兒踏石無痕,線索遂就中斷,頓失憑依。 偏偏前面又是一條岔路,卜常醒勒馬停車,一時間竟不知該從何追起。 還是方少飛耳尖,突如其來的說道: 「三師父,聽,那邊好像有打架的聲音呢。」 彭盈妹側耳細聽,果然隱隱約約,斷斷續續的,聽到有刀劍相撞,慘叫的聲音傳來。 卜常醒、包布書也聽到了,辨明系來自右前方,當即掉轉馬頭,疾駛向左邊岔路。 也不過才駛出去二三里地,怪哉!喝叱慘叫之聲突然靜止下來。 三傑相顧失色,卜常醒快馬加鞭,通過一條不太長的狹谷,地勢漸行開闊,再行里許地,便見到不少散亂奔竄的馬匹,且有一股濃濃的血腥味順風吹來。 揚目望去,前面黑忽忽的,有翻覆的馬車,也有倒斃的屍體。 卜常醒、包布書、彭盈妹,還有方少飛,四個人像快速旋轉的陀螺,在屍堆中一陣亂轉。 他們發現,死者中有數名錦衣衛。 死的最多的是一大群身份不明的黑衣蒙面人。 而死的最慘的則是卜常醒的父母妻兒,身首異處,屍骨不全。 一下子,卜常醒傻了!呆了!僵了!硬了!杵在原來的地方,一動也不動,仿若一尊石像,一個泥人。 他沒有喊,沒有叫,沒有罵,也沒有哭! 甚至連半滴眼淚也不曾掉下來! 他不是不想喊,不想叫,不想罵,不想哭,不想掉淚,而是事情來得太突然,太令他悲痛,使他根本沒有辦法接受這個事實,心靈衝擊太大,好像突然間整個人全被凍結起來似的。 這實在是一個極端危險的情況,一個處理不當,就會發瘋發狂,彭盈妹淌著一臉的淚水,抓住卜常醒的一隻手猛搖,呼天喊地的叫: 「大哥,你哭呀。」 卜常醒呆滯的目光,茫然的望著遠方,沒有任何反應。 包布書慌了,上前猛搖他的身子,道: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殺妻之恨,不能不報,大哥,你要保重啊!」 一時悲從中來,已是涕淚交流,泣不成聲。 方少飛同樣悲不自勝,噗通!一聲,跪倒在卜常醒面前,哭喊道: 「大師父,你老人家可千萬不能想不開,記得師父曾教訓徒兒,要吃得起苦,受得難,禁得起煎熬,你老人家也應該更堅強才是,將來好去殺那個大奸臣,以及無惡不作的萬貞兒。」 三個人淚眼相對,泣聲淒楚,鐵石心腸的人也會愴然涕下,終於將卜常醒從心神崩潰的邊緣喚回來,哇! 的一聲,撲倒在父母妻兒的身旁,痛哭出聲。 包布書、彭盈妹虛懸著一顆心,這才稍稍放下,陪著卜常醒掉了一會兒淚,開始在散亂的屍堆中,尋找是否有生還者。 死者多數是死於刀傷,且從現場有錦衣衛的死屍判斷,殺人的兇手應是快刀王立、十二刀客、廬州三凶那一夥人無疑。 然而,死的最多的黑衣蒙面人是何方神聖,卻是一個解不開的謎。 是擄人劫財的強盜? 是拔刀相助的俠士? 同樣撲朔迷離,諱莫加深。 黑衣蒙面人的蒙面巾,被彭盈妹、包布書一條條的掀開來,都是生面孔,沒有一個是熟識的。 還是方少飛眼尖,叫道: 「二師父,三師父,那邊有一個人在動。」 果不其然,就在包布書的後面,一塊大青石的下邊,躺著一個人,身子動彈了幾下,坐起來,用力搖一搖頭,猛地站了起來,宛若沒事人似的。 彭盈妹跨步而上,手裡面抓住兩條蛇,作勢待發,面無表情的道: 「你是什麼人?」 黑衣人扯下蒙面巾,露出一張四十多歲的方面大臉,朝醉俠那邊望望,二話不說,放步奔過去。 包布書大怒: 「你想幹什麼?」伸手攔阻,沒料到黑衣人身手極為矯健,居然未能截住,身形三閃,人已到了卜常醒身邊。 彭盈妹彈身而上,左掌右蛇,包布書右鑭左掌,兄妹二人正打算要動手,那方面大臉的漢子跪倒在卜常醒面前,聲淚目俱下的說道: 「師兄,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請師兄殺了我好了。」 這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包布書、彭盈妹聽得一呆,這位黑衣人原來是大哥常常提起,而又緣慳一面的師弟——鐵掌游龍吳元俊。 醉俠卜常醒抹了一把淚,忙將師弟拉起來,二人相對而立,道: 「元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一向在南方,甚少涉足中土,跑來廬州作甚?」 鐵掌游龍吳元俊向包布書、彭盈妹打了一個招呼,道: 「此事說來話長,由於無意中介入一樁江湖恩怨,而結識了巢湖三十六寨的總寨主。此後,每當老寨主有事江南,必與小弟把酒言歡,久而久之,已建立起深厚的友誼,小弟視他如父親,老寨主亦將小弟當作子侄看待,後來乾脆將小弟收為螟蛉義子。」 卜常醒道: 「這中間,師弟一直沒有來巢湖?」 鐵掌游龍吳元俊說道: 「小弟天生的勞碌命,雜務纏身,想來卻始終抽不出空來。」 「那這一次怎麼來了呢?」 「數月前義父得了重病,小弟不能不來。」 「但願老寨主能早日康復,此老的口碑一向很好,是個性情中人,也是俠義中人。」 「很不幸,小弟到總寨還不到一個月就撒手西歸,臨終前,並當著三十六寨主的面,將總寨主的重責大任交給小弟,喪禮加上責任,足足忙了個把月始稍見頭緒,當元俊有時間來拜望師兄時,你們神州三傑已經遠赴北京,不久江湖上便傳出師兄為了一位御史的兒子,而亡命天涯的消息。」 「於是,你想到了救愚兄的家人?」 「是的,萬貞兒父女姐弟惡如虎狼,小弟想請大嫂他們到姥山暫住,以避風頭,並將金銀細軟帶走,免得便宜了萬大智那個狗官,做夢也沒有想到,會在此遭了劫,反而斷送了大嫂他們的性命,請師兄殺了小弟好了。」 經過了這一陣子交談,卜常醒的情緒已大致穩定,握住吳元俊的手,含淚說道: 「元俊,別這樣說,你沒有錯,愚兄反而應該感激你。」 鐵掌游龍吳元俊說道: 「快刀王立那一群王八蛋來得太快,也太狠,說來慚愧,我們幾乎是在無力抗拒的情形下被屠殺的。」 「快刀王立、廬州三凶、還有十二刀客,都不是省油的燈,咱們四個人加起來也不見得能討了好,但不知這一群鷹犬往何處去了?」 「萬大才他們是從城外抄過來的,以為是師兄與家人結伴逃亡,當他們弄清楚神州三傑不在現場,也找不到要找的小孩時,一陣瘋狂屠殺後,便向南追下去,可能他們誤以為師兄等先一步逃了。」 「哦?快刀王立可曾查清楚師弟的來歷?」 「沒有,寨子裡的人皆黑巾蒙面,守口如瓶,一點口風也沒有洩出去。」 「沒有就好,一旦走漏風聲,萬貞兒說不定會血洗巢湖三十六寨。」 「師兄,不是小弟賣瓜說瓜甜,巢湖三十六寨在老寨主數十年的刻意經營下,已有堅實的基礎,王立膽敢來犯,小弟就將他拖下水去餵王八。」 包布書見他全身上下一點傷都沒有,甚覺詫異,這時插言道: 「王立一夥,素行陰狠毒辣,趕盡殺絕,吳兄何以能夠虎口餘生?」 吳元俊道: 「這件事連我自己也有點莫名其妙。」 彭盈妹道: 「此話怎講?」 吳元俊道: 「混戰之中,眼見大嫂,部屬傷亡殆盡,原想以死相殉,故而力戰不退,後來也不清楚是有人誤打誤撞的點了我的穴道,還是有人故意救吳某一命,總之,一陣天旋地轉便倒下了,直至你們到這時才自行醒過來。」 卜常醒奇道: 「如果說是有人存心援手,會是誰?」 包布書道: 「不可能,魔群之中哪來的有心人,八成是誤打誤撞的。」 卜常醒點點頭,亦深以為是,道: 「元俊,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三妹的家人可是你接走的?」 鐵掌游龍吳元俊道: 「得知你們出事的消息後,曾細加思量,師兄家在城裡,距知府衙門又近,顧忌頗多,所以先將彭家的人接走,其次是包府,最後才到卜家,不巧這時候卜府已被官兵捕快控制,萬般無奈之下,只好兵分二路,前門佯攻,後門突襲,幸而一舉奏功,剎那之間便將那群狗腿子給解決了,卜家大小毫髮未損,誰料到後來——」 後來的事太悲慘了,望著滿目的殘屍,吳元俊不忍心再細說當時的經過。 彭盈妹道: 「家父母現在何處?」 吳元俊道: 「包、彭二府的人均已安頓在巢湖姥山總寨內,大家很快就可以見面。」 卜常醒道: 「你的意思是想接大夥兒去姥山住?」 「是呀,小弟原來就是這樣計劃。」 「愚兄另有打算,只是想回來取些盤纏,遠走邊荒。」 「師兄認為巢湖姥山不安全?」 「更不想連累師弟,尤其是成千上萬的弟兄。」 「卜師哥,你放心,姥山四面環湖,王立一夥插翅也飛不過,外圍又有三十六寨屏障,水上不比陸地,小弟巴不得他們來嘗嘗苦頭,至於弟兄們更沒有話說,大明子民有那一個不恨萬貞兒的。」 「不錯,巢湖姥山的確是個最安全的好去處,四面環湖,外有三十六寨屏障,乃天險之地,易守難攻,老夫贊成在此定居。」 後面這一句話是布笠人說的,話到人也到,卜常醒替吳元俊、布笠人略作介紹,並將別後之事說了個大概,道: 「你怎麼也到廬州來了?」 布笠人道: 「老夫一直在盯王立他們的梢。」 「鷹犬此刻在那裡?」 「已在南方二十里外,假如老夫的計劃沒有失敗,他們也許會不再回頭,一口氣追趕到江南去。」 「閣下莫非另有巧安排?」 「是的,弓某已安排了三老一少,三男一女,乘馬一路南下,等他們發現追錯目標時,最快也在千里以外!」 「你剛才說弓某?」 「沒錯,狡兔煮,良弓藏的弓。」 「是本姓?」 「自然不是,是為稱呼方便,臨時取的代姓。」 卜常醒、包布書、彭盈妹,以及方少飛,皆頗感失望,吳元俊道: 「師兄,事不宜遲,快將府上金銀細軟搬上車去,掘一個大坑,將大家暫時葬在一起,然後就連夜到巢湖去吧。」 神州三傑投來徵詢的一瞥,布笠人說道: 「金銀細軟可以帶走,埋屍的事千萬不可。」 卜常醒一愣,吳元俊道: 「弓兄是要這些人暴屍荒野?」 布笠人道: 「正是如此,卜府之人若無人收埋,證明卜大俠亡命在外,他們就休想查出任何線索來。」 這個決定是很殘酷的,甚至不人道,想到皇子的安全高於一切,卜常醒吳元俊皆毫無怨言的接受了。 將金銀細軟搬上車去,吳元俊找回來自己的坐騎,正打算揮鞭上路,布笠人卻另有意見: 「吳兄請勿與他們同行。」 吳元俊大惑不解的道: 「哦?這是何故?」 布笠人條理分明的道: 「他們四個人都經過化裝,即使被人識破,也不會扯到你吳總寨主身上,吳兄日後要是有什麼紕漏,自然也不會牽連到神州三傑,老夫的意思是盡量拉大你們師兄弟之間的距離,免得啟人疑竇,發生聯想。」 方少飛天真無邪的道: 「三位師父的化裝術最差勁了,被吳師叔,弓先生一眼就識破了。」 布笠人笑笑,道: 「化裝術本來就是假的,只能騙騙半生不熟的人,騙熟人談何容易。」 微頓又道: 「為了確保少飛這孩子的安全,弓某斗膽建議,吳兄最好主動的跟萬知府打打交道。」 吳元俊懷疑是自己聽錯了,反問道: 「弓兄要吳某跟那個狗官攀交情?」 布笠人一本正經的說道: 「兵不厭詐,能跟姓萬的攀上交情,即使是諸葛再生,也絕對想不到他們四個人會藏身在巢湖姥山。」 鐵掌游龍吳元俊道: 「話是不錯,但這種事一個巴掌拍不響,也得有適當的機會。」 布笠人道: 「眼前就有一個攀龍附鳳的絕佳好機會。」 吳元俊道: 「什麼好機會?」 「去卜家,解開萬大智的穴道,揭開毒藥騙局之謎,保證性萬的會把你當活神仙,這個朋友就交定了。」 「弓兄可曾想到,一旦過從甚密,那狗官說不定要到姥山去逛逛也說不定。」 「你最好主動邀請他去,這樣姥山才更安全!」 卜常醒、包布書、彭盈妹都一致認為這是一條絕妙好計,萬一將來有什麼漏洞破綻被人發現,亦可以及時補救,更可從萬大智那兒隨時得知王立、張敏的行止動態。 主意一定,吳元俊將赴姥山的路徑、連絡方法等說清楚後,大家便分手各奔前程。 廬州距巢湖並不遠,僅數十里地,天方破曉,便到了北岸。 卜常醒十分小心,找了一個荒僻無人之處將車停下來,撮口為哨,三短二長,待湖中小船聞訊靠岸,說明來意後,大家這才將東西搬上船去,馬車則連馬推到湖裡去,這樣就是三十六偵緝手追查至此,也只有望湖興歎的份兒。 當天下午,神州三傑便由水路到達姥山,進入總寨,除去化裝,包布書的妻兒,彭盈妹的父母,早已聞風趕來,大家久別重逢,喜極而泣,益令,、常醒倍增無限淒愴。 鐵掌游龍吳元俊是第二天傍晚才到的,布笠人妙計得售,萬大智果然上了惡當,把吳元俊當作救命恩人,一定要 留他在知府衙門裡盤桓了一整天才放人走。 吳元俊早有妥善的準備,總寨的後面,有一棟別院,包、彭二家就安頓在這裡,而且劃為禁區,有專人把守,任何人皆不得隨便出入。 別院的後面,山腳下,另有五間精舍,則專供三傑與方少飛起居練功之用。 為了感謝吳元俊的仗義臂助,彼此也實在一見投緣,到達姥山的第三天,四個人便結拜為異姓兄妹,卜常醒仍然最大,吳元俊行二,包布書退居第三,彭盈妹依舊殿後。 從此,神州三傑變成四傑。 無形中,方少飛又多了一位師父。 方少飛為人本就聰明透頂,資質極佳,又肯學肯練,學什麼像什麼,練什麼是什麼,再加上四位師父的嚴加管教,五年多的時間,便將他們四個人的功夫全部學會了,雖然火候尚嫩,但與任何一位師父動手喂招,已足可支撐三百合而無敗象。 當然,卜常醒、吳元俊、包布書、彭盈妹也沒閒著,課徒之外,自己也在痛下苦功,功力皆大有精進。 這中間,吳元俊與萬大智走得很近,萬知府亦曾來過姥山數次,從他人口中得知,王立那一夥人急得雞飛狗跳,卻始終查不出方少飛師徒的下落來。 逼得萬貞兒懸下重賞,捉到卜常醒、包布輸、彭盈妹者,賞白銀十萬兩,方少飛五十萬兩,通風報訊而確實無誤者半。 布笠人亦曾來過兩次,只是每一次均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傳達一些必要的訊息後便即離去,不作深談,亦不作久留,更是不願談到他自己,透著無限的神秘。 好在,大家皆習以為常,很能體諒他的苦衷,沒有人認真去追查他的身份來歷,大家也一致堅信,布笠人來頭不小,是俠義中人,卻別有一番不便告人的不凡際遇。 這日,師徒五人正在精舍前的廣場上練功喂招。魏總管忽然神色慌張的跑來說道: 「稟總寨主,有一艘畫舫駛近姥山,船上的人要求來咱們總寨一觀。」 吳元俊臉色大變的道: 「魏總管,你是幹什麼吃的,本總寨主早在數年前就宣佈,姥山四周十里內的水域全部封鎖,任何外船皆不得通行。」 魏總管愁雲滿面的說道: 「這個屬下知道,曾派出數十條船在水上封堵,奈何畫舫太大,舫內之人武功又高,根本堵不住。」 吳元俊更加困惑了,是誰有這麼大的本領,能令巢湖的水上蛟龍束手,當下急急追問道: 「可是官衙的水師?」 魏總管道: 「是西仙白芙蓉。」 「西仙白芙蓉」四個字一出口,神州四傑皆大吃一驚,吳元俊道: 「她來幹什麼?擋駕!」 魏總管道: 「西仙白芙蓉已經撂下狠話,說總寨主要是不親自出來迎接,她就要硬闖了。」 吳元俊道: 「這是什麼話,按照江湖規矩,她應該先投帖,再拜山。」 「屬下也是這樣要求,那白芙蓉不答應。」 「她怎麼說?」 「先拜山,後補帖。」 「豈有此理,她簡直沒把我巢湖三十六寨放在眼內。」 鐵掌游龍吳元俊目注醉俠卜常醒,道: 「茲事體大,請大哥作主。」 卜常醒有意測驗一下方少飛的膽識見地,道: 「少飛,你已長大成人,為師的想聽聽你的意見?」 十八歲的方少飛,長得眉清目秀,英挺俊拔,已經差不多跟師父一樣高了,在四位師父的悉心教導下,不僅學得一身絕技,江湖典故,武林軼事,亦瞭如指掌,尤其穎慧過人,往往能見人所不能見,言人所不敢言,聞言略作尋思,畢恭畢敬的道: 「南僧、北毒、東丐、西仙乃當今武林的泰山北斗,徒兒以為,在可能範圍內,沒有樹強敵的必要,但西仙若欺人太甚,又當別論,大可訴諸一拚,憑咱們三十六寨的水陸實力,芙蓉谷遠來巢湖,力量有限,不見得真能討了便宜。」 微微一頓,接著又換了一副莊嚴肅穆的神情,道: 「簡而言之,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自當挺身而戰,退縮適足以助長敵焰,迎接挑戰應為解決問題的正道,不知四位師父意下如何?」 這番話說來不亢不卑,頭頭是道。 四傑相顧欣然,不停的點頭稱許,二師父吳元俊道: 「小飛,關於眼前的這一件事,師父想知道你的具體意見。」 方少飛不假索的道: 「西仙若照規矩正式投帖,師父自當以禮相迎,今卻反其道而行,顯然意存輕視,沒有出迎的必要,只要請魏總管傳個話出去,口頭表示歡迎就夠了。以後的發展,端視西仙的態度而定,可和可戰,可禮可兵!」 十八歲還是一個大孩子,能有此氣度膽識,委實令四傑喜出望外,他的意思圓通而面面俱到,無懈可擊,四傑照單全收,鐵掌游龍吳元俊道: 「魏總管,你聽到沒有,就照少飛的話去做好的,說請她自行入寨,老夫在總寨候駕。」 魏總管領命自去,吳元俊也跟著離開精舍,卜常醒、包布書、彭盈妹、方少飛則仍留在原地,繼續練武,如無必要,他們還不想在此時此地公開拋頭露面。 誰料,事情的發展,並沒照著四傑的意思進行,魏總管才跨出別院,吳元俊的一隻腳尚未踏出,另一名管事已飛奔而到,劈面就說: 「西仙已強行登岸,是迎是戰,請總寨主示下。」 吳元俊道: 「不迎不戰,讓她進來好了。」 那管事辦事甚是精明,登上一處高地,拿出一面旗子,一陣招展擺動,已將總寨主的指示傳了出去。 瀟湘書院圖檔,7dayOCR,瀟湘書院獨家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