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斗迷幻錄 正文 第九章  誰是誰非有誰知
    寒風四湧,木葉蕭瑟。

    潮音古剎外傳來一聲長嘯。

    嘯聲尚自天際飄回未絕,點蒼高手楊廷孫、吉鵬、桑元康三人相繼奔入寺中。

    吉鵬道:「老朽發現,身形矮胖之人向本寺走來,從容緩步,腰懸鋼刀,似傳言極盛的華星隆。」

    「不錯!」舒翔飛道:「此人正是華星隆。」

    淑蓮公主輕哼一聲道:「我正要見識華星隆刀法有何過人之處。」

    言說之間,華星隆已自跨入山門,厲聲道:「玉清牛鼻子何在?」

    聲如洪鐘,冷傲已極。

    吉鵬在點蒼三雄中性情最是暴燥則烈,冷笑道:「尊駕問誰?」

    華星隆雙眉一剔,道:「就是問你!」

    吉鵬冷笑道:「老夫不屑回話,尊駕又待如何?」

    華星隆聞言哈哈狂笑道:「閣下必是武林高人,才如此狂妄自大,在下江湖末學華星隆,玉清觀主在與不在端憑閣下一句話,何用意氣自找殺身之禍!」

    吉鵬先還不信此人就是華星隆,聽他竟然自承,不禁面色一變,道:「朋友就是華星隆麼?」

    華星隆自己不耐,冷笑道:「閣下為何如此嘮叨,莫非有意較量刀法,但華某絕不妄殺無辜,亦不殺無名之輩,閣下請將姓名見告。」

    吉鵬不由氣望上衝,大喝道:「老朽吉鵬!」

    說著右臂疾挽肩頭,簧鳴過處,匹練刀光疾劃而出。

    華星隆疾飄開去,哈哈大笑道:「原來是點蒼三堆,其他二雄何在?」

    楊廷孫桑元康目睹吉鵬輕樹強敵,心雖不滿,但同門之誼又無法坐視,應聲而出,迅快將刀撤在手中。

    此刻舒翔飛步下殿階,朗聲道:「華老師,玉清觀主並非我等相識,未在此處,你我河水不犯井水,徒然結怨委實不智。」

    華星隆凝目注視了舒翔飛一眼,道:「華某相信朋友之言實,及時救回點蒼三雄性命,華某要取點蒼三雄性命無異探囊取物!」

    說著別面與點蒼三雄冷冷一笑道:「奉勸三位立即返回家中,封刀歸隱……」

    言猶未了,點蒼三雄巳自怒喝出口,刀光電奔,三刀同出,辛辣凌厲,揮向華星隆而去。

    華星隆發出一聲長笑,腰佩鋼刀巳自出鞘,寒風電閃,只聽華星隆道:「念你們成名不易,削髮代首,以示薄懲。」

    只見刀光暴斂,華星隆巳還刀鞘中,快步邁向寺外而去。

    點蒼三雄滿頭長髮齊被削去,露出光溜溜的頭顱,神色慘自如紙。

    淑蓮公主及天竺門下均相顧失色。

    樂宸長歎一聲道:「快刀之稱委實不虛,點蒼三位老師逞狠出刀,實為不智!」

    吉鵬黯然一笑道:「淑蓮公主,並非我等有始無終,實無顏留此,珍重再見!」

    點蒼三雄急急奔出寺外。

    樂宸歎息一聲道:「點蒼三雄似怨恨我等未出手攔截華星隆,替他們三人找回顏面,其實我等不願此時此地節外生枝,多樹強敵。」

    淑蓮公主忽道:「舒大哥,不知你與華星隆過手拚搏,誰可穩操勝券。」

    樂宸四巡了一眼,道:「此處不宜多作逗留,以免夜長夢多。」

    只聽一聲嘶喝道:「且慢。」

    只見兩人先後走入山門,為首一人約莫四旬上下年歲,身著圍花長衫,五官清秀,三綹黑鬚飄拂胸前,貌像溫文儒雅。

    後隨一錦衣大漢,臂抱一柄長劍,目光如炬,炯炯懾人心神。

    那中年文士朗聲道:「各位方才見過華星隆麼?」

    舒翔飛跨前一步,抱拳答道:「華星隆曾來此處詢覓玉清道長,偶因口舌細故……」

    「這點兄弟知道!汝等見危袖手,毫無江湖道義!」

    舒翔飛道:「閣下來此用意志在責斥我等毫無江湖道義,不配奔走江湖?」

    「不錯!」  

    舒翔飛冷冷一笑道:「然則閣下為何不去找華星隆,為點蒼三雄找回顏面!」

    中年文士道:「華星隆去向不明,叫兄弟如何去找,不然三尺青鋒照樣削他滿頭長髮半根不留。」

    舒翔飛冷笑道:「好狂妄的口氣,閣下必是武林高人,但不知如何稱呼,望請見告,他日遇上華星隆,必將尊姓大名轉告。」

    中年文士微微一笑道:「兄弟諸葛明!」

    說著目注淑蓮公主,點點頭道:「這位姑娘秀麗可人,是否就是天竺萬象門主掌珠!」

    身形緩緩向淑蓮公主身前走去。

    只聽一聲冷笑道:「真不要臉!瞧不出還是一個色中餓鬼!」

    中年文士面色勒然一變,循聲望去,只見殿角廓柱之後轉出華星隆。

    華星隆面寒如鐵,冷冷一笑道:「華某不信他們所言未見嶗山玉清牛鼻子,是以半途折回潛入寺內查明究竟,聞得閣下狂妄之言,華某有幸領教高明!」

    中年文士呆得一呆,料不到華星隆竟然在此現身,倏地放聲長笑,左掌微微伸出,目光偷覷了淑蓮公主一眼。

    錦衣大漢快步邁前,遞出長劍。

    諸葛明接過長劍,斜平橫胸,右手五指箕張,步法緩緩移開。

    舒翔飛瞧出諸葛明目光似欲對淑蓮公主不利,已生警覺暗暗護住淑蓮公主身側。

    華星隆沉椿如山,視諸葛明遊走身法竟若無睹。

    驀地——

    諸葛明長劍脫鞘揮出,流芒電奔。

    華星隆刀光疾閃,叮聲一響,火光進裂,刀劍猛接。

    瞬眼之間,華星隆砍出十三刀。

    諸葛明亦長劍疾揮,只見寒芒電流奔,拈招接實,刀劍交擊之聲急如振鈴,勁風四湧,捲起彌天黃塵。

    忽見華星隆刀勢一變,只見諸葛明身形震開三尺,諸葛明借

    力一彈,落在淑蓮公主身側,左臂疾張,欲將淑蓮公主挾在協下騰身遁去。

    舒翔飛大喝道:「狂徒大膽!」右掌疾推出去。

    啪的一聲,諸葛明左脅挨了一掌,一擊之力,何啻千斤,諸葛明悶哼一聲,身形彈起半空,借力穿上屋瓦如飛遁去。

    鐵衣大漢神色一變,追向諸葛明身後騰空掠去。

    華星隆冷笑道:「你走得了麼?」

    一鶴沖天而起,去如流星,轉瞬無蹤。

    淑蓮公主喝命天竺門下追蹤。

    舒翔飛忽掠向殿內,只見金湘立在盤龍尊者身前似有所為,忙道:「金兄!」

    淑蓮公主亦隨著舒翔飛掠入。

    金湘道:「盤龍尊者盜了萬象門主一面信符。」

    淑蓮公主道:「這個我知道,十五年前已為鍾離春盜走。」

    金湘搖首答道:「金某不是指那面翠風玉符,而是令師兄身懷得金龍令符!」

    淑蓮公主大驚失色,玉手一探盤龍尊者脅下革囊,果然取出一面金龍玉符。

    符質晶蒙無瑕,無疑是一塊千年古玉,兩面鐫有兩條五爪飛龍,黃金鑲嵌,龍頷明珠,並鐫有符篆,著手溫熱。

    淑蓮公主頓頓足,罵道:「這廝真個禽獸不如,竟然盜取金龍令符。」

    舒翔飛道:「公主為何知令師兄盜取,焉知不是令尊交與他?」

    淑蓮公主道:「大哥有所不知,自翠鳳玉符被盜,家父即將金龍令符珍藏秘處,言說不等雙符合壁,永不展用,玉符藏處連小妹都毫不知情,怎地為他獲知。」

    金湘道:「雙符合壁,具有妙用,鍾離春衣缽傳人必然知情,望公主嚴密珍藏,不得顯露。」

    淑蓮公主思忖須臾,忽將金龍令符遞與舒翔飛手中,笑道:「大哥,你為小妹保存,留得雙符合壁後才還給小妹吧!」

    舒翔飛大感為難,道:「這怎麼成……」

    風塵俠丐樂宸解下身旁攜帶之一具革囊,伸手搶過淑蓮公主的金龍令符,塞入囊內。

    淑蓮公主及舒翔飛不明老化何故,大感愕然。

    只見天竺高手紛紛掠了人來,稟道:「諸葛明身法迅快,去之已遠,追之無及!」

    淑蓮公主道:「算了,你等守護寺外四周,且容商計既定,再作去留。」

    天竺門下聞命紛紛退出殿外。

    舒翔飛恍然已明老叫化用意,道:「難道公主手下亦有可疑麼?」

    樂宸道:「覬覦之心,人所難免,安知公主手下未有與盤龍尊者暗中勾結之人麼?就以玉清觀主而言,多年來茅山一派,幫律謹嚴,三清門下,無慾無為,怎知他竟心懷二志,再說人心奇險,不可不防。」

    說時將革囊塞入舒翔飛懷中,接道:「老弟,你就勉為其難,唯獨有你才可保全玉符。」

    舒翔飛無可奈何,暗中苦笑而已,這心情只有他自己知道,宛如啞吧吃黃蓮,難以訴苦。

    淑蓮公主玉雪聰明,聽出樂宸話中涵意,低聲道:「老叫化你瞧出來了麼?」

    樂宸搖搖首道:「老化子有所疑,卻無法指認,目前只有一法可查明,如證實老化子之言是真,則公主處境甚危。」

    說著苦歎一聲道:「山雨欲來風滿樓,此值武林多事之秋,老叫化逍遙已慣,無奈與舒老弟一見如故,又因振威鏢局暗鏢隅動好奇之念,不覺涉身泥淖,欲拔不能。」

    舒翔飛微笑道:「老前輩是否已有置身事外之念?不過在下如說出一人,恐老前輩無法袖手。」

    「誰?」

    「鄭奇!」

    樂宸兩眼睜得又圓又大,愕然說道:「老弟怎會認得這老醉鬼?」

    舒翔飛道:「在下是受鄭奇老前輩所托而來。」

    樂宸望了舒翔飛,點點頭道:「老化子明白了,目前什麼話也別說,走!我等現退出殿外。」

    此刻,金湘身影已杳失無蹤,舒翔飛、淑蓮公主隨著樂宸走出殿外,只見一個肥胖高大天竺人立在殿柱下,面色隱泛不安,一見三人走出,立即趨前躬身稟道:「公主,弟子等尚須留在此潮音古寺內麼?」

    淑蓮公主道:「目前我等已身陷維谷,進退兩難,玉清觀主行蹤不明,大尊者又重傷昏迷不醒,樂老前輩之見不如先擇一僻靜之處讓大尊者寄居療治,我等才可行動自如。」

    話聲略略一頓,又道:「我隨他們兩位出外覓定大尊者寄放居處,一個時辰內必然返回。」

    高大肥胖天竺門人外送三人身影消失在山門外,嘴角不禁泛出一絲詭笑,高聲道:「呼扎克圖,莫喇巴。」

    兩個天竺門下聞聲飛掠而至。

    呼扎克圖道:「喀顏摩,呼喚我等為了何事?」

    「公主出外有事,嚴令我等守護大殿,務使大尊者安靜不受驚擾。」

    喀顏摩有意提高語聲,志使其餘天竺門下聽見,以遂其願,接著又道:「莫喇巴,你去跟他們說,公主返回立即擊掌傳訊!」

    莫喇巴領命而去,匆匆又自返轉。

    喀顏摩低語數句,迅疾掠入大殿,只見盤龍尊者面色蒼白如紙,一息奄奄躺在殿角,略一躊躇,四巡了一眼後蹲了下去,右臂緩緩伸向盤龍尊者脅下,竟欲摘取革囊。

    驀地,喀顏摩身形猛的跳了起來,如口雷殛,面色慘變,他只覺右臂伸出之際,為毒蜂螫了一口一般,不由自主地震躍而起。

    喀顏摩佯咳了聲,旋身四望了一下,大殿內除了泥塑木雕佛像全身外空無一人,雖覺心有可疑,卻理解不透為何有此現象,良久鼻中冷哼出聲,右臂復又緩緩伸出。

    這次竟順利無阻將革囊摘了下來,伸掌一摸,竟是一具空囊,不禁面色大變,低聲招呼莫喇巴、呼扎克圖入殿,道:「為何不見金龍令符?」

    呼扎克圖道:「大尊老未必須利獲得金龍令符。」

    喀顏摩叱道:「胡說,我等未離天竺之前,大尊者已然到手,藉相助公主之名方能順利帶出,難道為公主取走了麼?」

    突聞淑蓮公主銀鈴般笑聲道:「喀顏摩,難得你還有聰明的時候?」

    三人不禁大駭,嚇得魂不附禮地身形竄起,竟然不擇去向,似凍蠅穿窗般反望佛座撲去,雙掌揮起一片潛勁護住身軀。

    但他們三人身形凌空撲掠之際,猛感腿股間如中斧鉞,痛澈心脾,禁不住張口慘嗥出口,如斷線之鳶般叭噠掉跌在地。

    其他天竺門下聞得嗥叫之聲,紛紛撲人殿內,見狀不禁大感愕愕。

    淑蓮公主點了喀顏摩三人睡穴,道:「喀顏摩三人犯了叛門之罪,日後須帶回論刑,眼前潮音古寺已無法久留。」

    殿外忽傳來高手道:「丐幫弟子余洪求見。」

    樂宸道:「進來!」

    只見一個衣不蔽體中年化子快步走入,朝樂宸躬身行禮。

    樂宸道:「都準備好了麼?」

    余洪道:「準備了兩輛套車,本門弟子五子扮成商賣車伕模樣,此處東南有幢空廢巨宅正好藏身。」

    說著望了天竺門下一眼,接道:「最好天竺諸位老師易作中原人物衣著,以免啟人疑竇。」

    樂宸頷首笑道:「好,就這麼辦,辛苦作了!」

    余洪忙躬身道:「弟子不敢!」

    淑蓮公主向天竺門下道:「你等隨這位余老師前去,我隨後便至。」

    言畢偕同舒翔飛、風塵俠丐樂宸出得潮音古剎疾奔而去。

    玉清觀主躺身山溝內長吁短歎,瞑目沉思自怨一代英雄人物竟落得如此淒涼下場。

    人在困境中,最易勾起前塵往事,只因不甘山居寂寞,日誦黃庭,未免有負一身才華武學,意欲振興嶗山雄風,那知一念之差,竟步入歧途。

    但他器宇偏激,天生惡根,只覺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忽聞一個甜脆語聲道:「玉清觀主麼?」

    玉清觀主不禁心頭一震,睜開眼來,只見一身著豹皮衣裙.綺年玉貌的少年立在身側不遠,苦笑一聲道:「女施主想必是萬象門主愛女淑蓮公主,恕貧道穴道受制無法施禮,望請見諒!」

    淑蓮公主幽幽發出一聲長歎道:「道長之事我俱已知悉無遺,只怨道長意氣用事,現大錯已鑄,我籌思再之,只覺無能補救……」

    玉清觀主愕然答道:「公主請勿誤會,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貧道並未意氣用事。」

    淑蓮公主輕咳一聲道:「道長不用強辯,傷你之人乃追蹤多臂人猿耿靈而來,倘道長以禮相待,真摯相告,屬下七道不持強出手,何致落得如此下場,誤已誤人,愚不可及!」

    玉清觀主不禁面紅耳赤,道:「公主為何如此清楚?」

    「我原也不知!」淑蓮公主道:「趕來潮音寺中曾遇見丐幫前輩樂宸兩人,昔年故交故而認識,他因追蹤耿靈僅寥寥數日即行分手,故不知傷道長的就是他們,後獲金老師相告道長被制罹受的手法委實奇奧難解,片刻之前找來丐幫弟子蒙其相告,才知傷道長的果然是他們所為。」

    玉清觀主聞言默然,心中怨毒中極,久久才出聲長歎道:「如此說來公主也無法解開貧道受制的手法了。」

    淑蓮公主微微一笑道:「我雖然不能解開道長受制的穴道,但至少能將道長搬離此處,以免葬身溝壑。」

    玉清觀主聞言心神猛震,道:「公主欲把貧道送往何處?」

    淑蓮公主晶澈雙眸深深地注視了玉清觀主一眼,似已看穿玉清觀主心意,冷冷答道:「道長放心,我已擇一僻靜之處,以便道長靜養,再設法尋覓樂老化子為道長解開穴道,如同意,那只有傳訊貴派遣人前來接回道長就是。」

    玉清觀主聞言面色慘變,知已落入圈套,太息一聲道:「貧道怎能不同意,公主此來必然有事見詢,只要貧道所知,無不實言相告。」

    淑蓮公主目露幽怨之色道:「道長不知我那大師兄因道長無故節外生枝竟殉命在華星隆的刀下麼?」

    玉清觀主道:「貧道已蒙金施主見告。」

    淑蓮公主冷哼一聲道:「盤龍尊者臨死之前蓄聚了一口真氣,殞悔罪衍,把當年勾結神龍鍾離春盜取經符之事和盤物托出,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求我助他找還經符,壁還師門,道長,你知否經符真實下落?」

    玉清觀主搖首道:「貧道不知!」

    「那麼道長請大師兄來潮音古寺相會為了何事?」

    「貧道亦是奉命差遣,身不由主,與令師兄相會前去伏牛山中覓取一柄青鐔劍。」

    「青鐔劍!」

    「不錯!」玉清觀主道:「此劍鋒芒犀利,較干將莫邪過之而無不及,切石若腐,吹毫立斷,仗之稱雄,可睥睨武林,霸尊天下。」

    「劍在何處?」

    「這貧道就不知情了。」玉清觀主道:「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淑蓮公主追問下去:「道長為何獲知內情,莫非道長已知鍾離春衣缽傳人是誰?青鐔劍與我萬象門又有何關連?」

    玉清觀主黯然一笑道:「鍾離春衣缽傳人是誰?貧道至今仍茫然無知,至於青鐔劍之事乃是一段武林秘笈,為貧道無意窺聽得知,若然洩潛心半點風聲,必遭殺身之禍,不過貧道曾仔細想過,此刻貧道生不如死,是以把生死榮辱巳全然不放在心上。」

    淑蓮公主道:「道長大徹大悟,實乃可喜可賀。」

    玉清觀主道:「貧道獲知鍾離春昔年雖盜得迷宗難經及翠鳳令符,終因殘缺無法得成心願,他多年來暗中惡行終為一些武林高人偵出,是以不敢露面江湖,但他乃不甘雌伏之輩,不知在何處覓得台柄青鐔劍及一冊秘笈,隱匿伏牛山一處極為隱秘洞府中參悟玄奧,意欲再出遂其霸尊武林之志……」

    語聲略略一頓,慨歎出聲道:「貧道所言,令系鍾離春致其傳人一封書中所術,殊不知這封書信竟在十五年後發現,貧道所知也不過其中一二,事實真像只有其衣缽傳人知道,如推測不錯,鍾離春若非走火入魔,必遇上意外發故,貴門失竊之經符亦棄置他藏身洞府內。」

    淑蓮公主默然思索玉清觀主之言真偽,良久才出聲道:「道長所述,顯然不假,但不知道長在何處獲知?」

    玉清觀主道:「富春甘竹山舉人,貧遭受命於甘竹山。」

    淑蓮公主忽玉掌交擊,擊出兩脆聲,山溝上疾落下童寒。

    童寒道:「公主有何吩咐?」

    淑蓮公主道:「有勞將玉清觀主帶往余洪處。」

    玉清觀主張口欲言,童寒伸指如風,玉清觀主應指昏睡過去,童寒石臂輕舒挾在脅下,與淑蓮公主先後騰上山溝,身影迅快如飛遠失林影葉莽中。

    口    口    口

    魯山縣北崎嶇山道上捲起陣陣風砂,只見黃塵瀰漫夾著落葉凋枝逐空飛舞,空無人煙,景物不勝蕭瑟。

    驀地,傳來一陣嶙嶙輪蹄聲,山道上隱隱現出三騎一輛鏢車,騎上人正是徐鳳英、郭鳴山、盧觀滄三人,為了避免風砂撲面之苦,徐風英札上一條黑色紗巾,把頭面完全札覆,雖然如此,紗巾上仍沿點一層淡淡黃塵。

    車伕顯然不吃力,車內僅一具鐵箱,外墊絮被,免震碎火漆,推挽從容輕快。

    三騎兩前一後,徐鳳英隨在鏢車之後,不時暗中覷望山道兩側,察見林影業中不時飛掠一兩條身影,一閃即杳。

    盧觀滄回面笑道:「沈大嫂,不遠即是魯山縣城,我等不須摸黑便可到達!」

    徐鳳英鼻中輕嗯一聲,也不答話,只覺愈到達地頭愈凶險異常,金雞嶺一場飛來橫禍,至今仍茫然不解對方目的究竟,風塵俠丐樂宸又語焉未詳,她隨其夫久走江湖,見多識廣,然此事卻迷離幻奇,竟是不解之謎。

    暮藹蒼茫,炊煙四起,徐鳳英一行已自進入魯山縣城。

    徐鳳英老家乃縣城內大戶,聚旋而居,一幢大宅人丁興旺,不下百數十口,堪稱鐘鳴鼎食之家。

    這—天,徐府門前懸燈結綵,鼓樂繁囂,車水馬龍,賀客盈門,振威鏢局徐鳳英等人一行抵達宅前,不禁愕然相顧,只見門楣之上分懸著兩盞斗大燈籠,朱紅「壽」字分外醒目,不言而知盈門賀客是為了祝壽而來,但不知是誰。

    徐風英笑道:「我離家日久,不知是誰作壽排仗擺得如此之大。」

    忽見一人從宅內奔了出來,迎著徐鳳英笑嘻嘻道:「姑奶奶,你回來得正是時候,今天是二太爺七旬六華誕壽期,二太爺方纔還念著你咧!」

    徐風英認出那人是堂房族弟徐新,忙落鞍下騎詫道:「新弟,怎麼今天是二太爺壽誕?」

    徐新道:「姑奶奶,大門口人擠,有什麼話在內再說吧!」

    徐鳳英忙引見鄭鴻山盧觀滄等人後,即進入府內。

    徐新招呼家人把座騎鏢車妥為安置,帶著徐鳳英由側跨院走入內宅,合族老幼目睹這位稀客姑奶奶到來,不勝欣喜,群集相迎問候。

    這所大宅共是六進間,側院花園亭台樓榭佈局頗具規模,在魯山縣城堪為首屈一指,二太爺乃徐鳳英嫡親伯父,舉人及第,年高德劭,徐鳳英怎麼也想不起他老人家壽誕之期是今天,有幾次開口詢問均為徐新坌開,分明是有意制止,不禁暗暗納罕。

    二太爺早自聞訊已在內室坐候,徐新撩開門簾,探首揚聲遭:「二太爺,姑奶奶到了。」

    徐鳳英走入門內,只見一雪眉皓首,頷下銀鬚飄拂老者端坐在一把太師椅上,含笑注視著她,忙走前拜伏在地,道:「侄女鳳英叩伯父金安!」

    老者呵呵笑道:「鳳英,你來得正好,老不言壽,我生平不講究排場,想不到竟為了你大張壽宴,更易生辰!」

    徐鳳英聞言不禁愕然。

    老者又道:「起來,起來,我拿一樣東西給你睡瞧,自然心中明白。」

    徐風英立起,見老者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遞與自己,接過抽出箋函閱完後,心內不由一陣激動,熱淚盈眶,竟無法出聲。

    老者微笑道:「別哭,得道多助,這位樂老英雄古道熱腸,仗義不平,不但為吉瑞侄婿解開一步殺身之禍,而且更秉救人救難菩薩心腸為你設計營謀,這份胸襟使我這老朽讀聖賢書,做聖賢事自愧不如。」

    語聲略略一頓後,又道:「你只依計行事,其餘的不必操心,難得你回家一趟,可隨意走動見見多年未曾相見的威誼友朋,此事只有我與徐新二人知道,千萬別動聲色。」

    言畢召喚徐新入內攙他前往大廳接待賓客。

    徐鳳英拭乾眼角淚痕,定了定神,緩緩走了出去。

    她難得回娘家一次,滄州臨行之前備得甚多土產物各饋贈戚友。

    這晚華宴盛張,廳堂屋角天井均擺得八仙大桌,燈火如晝,笑語喧嘩,猜拳行令之聲不絕於耳,迄至半夜才席終人散。

    宴飯中郭鴻山等人已由徐鳳英言裡字間得知此行已審慎安排,心中一塊大石方始落下。

    翌晨,振威鏢局等一行已辭別就道,徐鳳英仍是紗巾蒙住頭面,策騎緩緩離了魯山縣城。

    暗午時分已近葉莊,突見前途捲起漫空黃塵,隱隱可見塵土滾滾中奔來兩人騎。

    騎上人均是黑衣勁裝捷服,神態彪悍英俊,肩頭絲穗飄揚,一至臨近,齊地勒住馬奔,其中一人高聲道:「來的可是振威鏢局麼?」

    鄭鴻山答道:「不錯,我等正是振威鏢局,尊駕因何動問?」

    那人抱拳笑道:「在下兩人系奉了馬員外之命途中相迎,請容在下引路。」

    說時深深打量了徐鳳英一眼,勒轉馬頭帶路。

    另一來騎卻殿在鏢局之後隨行。

    只見為首那騎上人走了一陣,卻從騎轉入道旁密林小徑而去。

    鄭鴻山、盧觀滄毫不為異,鎮定如恆隨著進入密林中。

    林蔭巨宅竟是氣派非常,朱門銅環,照牆彩繪,畫棟雕樑。

    一個身著儒服,頭戴方巾中年文士停立在廣坪上,似在守候振威鏢局一行進入宅內,立即展顏抱拳笑道:「嘉客光臨,蓬葦生輝,請至大廳內一敘。」

    鄭鴻山、盧觀滄雙雙抱拳行禮,道:「草莽村夫鄭鴻山、盧觀滄拜見馬員外!」

    說時已暗暗打量著馬文俊一眼,察覺馬文俊面盧白哲,疏眉小眼,獅鼻海口,蓄著一部濃須,聲若宏鐘,因臉形略胖,上銳下豐,腮肉鼓脹,將原來本細小兩眼擠出兩條謎縫,但嘴角卻冰含著一絲詭笑,兩目開闔之間精芒電射,不言而知是個身負內家絕學,心術詭詐之輩,不禁暗暗心驚。

    馬天俊道:「不敢!」

    說著目注徐鳳英,接道:「這位當是沈副總鏢頭夫人徐女俠!」

    徐鳳英道:「女流之輩,何勞動問?」

    馬文俊神色一肅,道:「徐女俠名震江湖,揚威大江南北,山野村夫有幸瞻仰,請!」

    側身肅客。

    徐鳳英等緩步進入大廳落坐,車伕已從車內取出鐵箱雙手捧入,輕輕放在鄭鴻山座側幾上侍立其後。

    馬文俊道:「徐女俠等諸位遠來不易,鞍馬勞頓,想必腹中飢餓,在下於花廳已備有酒宴一席,務請賞光。」

    鄭鴻山微微一笑道:「盛情心領,煩請員外審視鐵箱有無缺失,交割後鄭某等立即告辭。」

    馬文俊哈哈大笑道:「山野粗餚,水酒一杯,不成敬意,聊可充飢,何能遂言辭謝,若傳揚開去,豈非有失迎賓待客之道。」

    說著立起超前握起鐵箱,略加拂拭,火漆紛紛如粉應手而落,開啟箱蓋,只見箱內僅有一卷畫軸。

    展開畫軸略略審視了一眼,立即收卷,仍放置於几上,擊掌

    兩聲。

    廳後奔出一個壯漢,手捧一具藍布包袱,馬文俊接過遞向鄭鴻山,微笑道:「一路辛勞,紋銀千兩實不足言謝,另備三百兩紋銀程儀以壯行色,不過仍請賞光,飽餐後再走如何?」

    說著握起畫軸欠身肅客。

    鄭鴻山等知這頓酒飲無異鴻門宴,無奈吃上走鏢闖道這行刀口舔血勾當,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遜謝了幾句昂然隨著馬文俊步向花廳。

    花廳寬廣不及三丈,窗明几淨,立軸山水,警句格聯,盆景多晶,金黃嫣紫,花香襲人,布設雅致。

    廳中設席,佳餚紛呈,主賓落後,馬文俊親自把盞,慇勤異常,目注徐鳳英微笑道:「徐女俠,怎不敢取下蒙面紗巾?」

    「宴無好宴,會無好會,還是不吃的好,何況腹中本不飢餓,又何必取下紗巾。」

    馬文俊不禁面色微變,倏又轉顏笑道:「徐女俠真會說笑。」

    突聞廳外傳來數聲大笑,接首一個宏亮語聲道:「馬員外真個雅興不淺,諒不會拒我這不速之客。」

    語聲來落,廳外已自跨入一個六旬開外,身著黃葛長衫,斑自鬚髮貌像威重老者。

    馬文俊立起與雙方引見。

    鄭鴻山、盧觀滄二人聞知老者就是名震天山老北的天池逸叟郝連方,不禁心神猛震。

    天池逸叟郝連方坐下,目注徐鳳英道:「老朽當年與徐廷豪兄相交莫逆,誼如同胞手足,徐兄罹難作古,老朽正在閉關潛修,又多年不履江湖,最近方得聽聞,不勝慨歎。」

    徐鳳英冷冷一笑道:「家父去世多年,老前輩舊話重提,徒然勾起晚輩一片辛酸。」

    郝連方忙道:「此乃老夫失禮,賢侄女請見諒,不過老朽有事相求,務請賢侄女相助一臂之力。」

    徐鳳英道:「老前輩請勿說笑,晚輩武林末學,老前輩威震天山南北,名震江湖,與之相較不啻霄壤之隔,說什麼亦無須晚輩相助之處。」

    郝連方道:「老朽深知賢侄女當年隨令尊久在伏牛山習練武功,對伏牛山脈地形悉熟,峰巒澗谷無不瞭若指掌,老朽相求賢侄女找一處名叫明月峽的地方。」

    徐鳳英道:「老前輩謬獎,伏牛山廣袤千里,峰巒潤谷數以萬計,怎可說是瞭如指掌,而且晚輩對明月峽並無所知。」

    郝連方呵呵笑道:「老朽帶得有一幅真蹤山水,與明月峽地形一草一木,一石一水均毫無差異,賢侄女過目後可知明月峽位在何處。」

    徐鳳英似感一驚,道:「可否請老前輩取出晚輩過目一瞧,多年未履伏牛一走恐記憶模糊不清,事前有備勝於臨陣磨槍,但不知老前輩覓明月峽為了何故?」

    天池逸叟郝連方微微一笑,道:「老朽雖然帶得,但現未在身旁,俟明日入山後取來與賢侄女過目,此事關係重大,請恕老朽守秘,事成當致重酬!」

    廳外忽聽響起輕微擊掌聲,郝連方與馬文俊雙雙面色一變,馬文俊道:「諸位請寬坐片刻,在下與郝老英雄去去就來。」

    兩人離座掠出廳外而去。

    徐鳳英微笑道:「酒食無毒,請放心飲用。」

    說著捲起一截面紗僅露出嘴唇,啜飲了一口酒,讚道:「陳年佳釀,芳香醇洌,難得一嘗,何妨痛飲,請!」

    鄭盧相顧一笑,舉杯仰飲而盡,品嚐佳餚,談笑自如……

    天池逸叟郝連方及馬文俊出得廳外,只見杜非面現惶恐之色立在角下。

    馬文俊沉聲道:「杜非,何事驚惶如此?」

    杜非躬身道:「王清觀主與天竺萬象門原應到達,靈山大師因久候不至,恐有差錯,故趕往十里鋪……」

    郝連方道:「你不是在十里鋪麼?」

    「晚輩是在十里鋪。」杜非答道:「靈山大師來後,即令晚輩趕回潮音寺,晚輩尚未啟程即得傳訊,說是天竺萬象門分兩拔先後抵達潮音寺,為首者卻是淑蓮公主及盤龍尊者。」

    「淑蓮公主也來了?」

    郝連方冷冷笑道:「這全在老朽意料中。」

    杜非望了天池逸叟一眼,道:「原定之計,玉清觀主與天竺門下會集後即趕來十里鋪,那知白骨魔君門下第一高手追魂使者不知在何處得悉,率眾趕往潮音寺無事生非,引發一場激烈拚搏……」

    郝連方與馬文俊兩人互望了一眼,眉頭濃皺。

    只有杜非接道:「結果白骨門下悉數就殞,但嶗山天竺門亦死傷慘重,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無敵快刀華星隆因追蹤白骨門接踵而至……」

    說到此處,杜非吞吞吐吐竟然接不下去。

    馬文俊駭然變色忙道:「以後咧?」

    杜非答道:「傳訊是得自游天鶴,但他卻非親眼目睹,而是獲自華星隆揚言輾轉傳聞,華星隆未言明玉清觀主及盤龍尊者生死,卻言他離開潮音寺之前,突遇生平唯一強敵,此人名叫諸葛明,劍法迅快,交手之下竟然棋逢敵手,平分秋色,為此諸葛明一怒離去,游天鶴傳訊僅如此而已,是以親身趕回潮音寺探明究竟,派晚輩到此稟明並請調遣人手趕往相助。」

    郝連方聞言心神猛震,目光凝在馬文俊臉上,沉聲說道:「節外生枝,實乃始料不及,我等不可自亂腳步,潮音寺隱秘異常,而且伏牛之行亦經慎重安排,為何白骨門竟然聞訊尋至?」

    「郝兄之言不錯。」

    馬文俊面色沉重,歎息一聲道:「還有華星隆諸葛明兩人,諸葛明不知是何來歷,倘玉清觀主落在華星隆手中,恐門主一番苦心將付之東流了。」

    郝連方道:「最重要的莫過於避毒珠及金龍令符,眼前徐鳳英應允引我前往明月峽也是無濟於事,殺之不可,擄囚又恐掀起武林殺劫,老朽似進退兩難。」

    馬文俊沉思有頃,答道:「依小弟之見,不如恩結,反正其夫沈吉瑞仍留在金雞嶺養息療傷,只推說獨門解藥尚未到手,拖上個把月半載亦未嘗不可。」

    郝連方頷首道:「好,就依賢弟之計!」

    隨命杜非趕回潮音寺,他們隨後就至,雙雙轉回花廳,只見振威鏢局一行三人正輕酌淺飲,談笑自如,不禁微感驚愕。

    徐鳳英立起舉杯向天池逸叟郝連方微笑道:「晚輩方才聞知老前輩與先嚴乃莫逆之交,欣喜不勝,尊卑有序,不可失禮,晚輩借花獻佛,敬老前輩一杯,稍時曉輩尚有不明之處,意欲前輩賜告。」

    郝連方宏聲大笑道:「不敢,明月峽之行恐須延後,因老朽與馬員外此刻尚有要事待辦,賢侄女有何不明之處俟之異日定當相告。」

    說著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徐鳳英幽幽一笑道:「前輩既如此說,那只有期諸異日,不過外子吉瑞罹受耿靈獨門手法年傷,前輩倘有靈藥尚望賜贈,晚輩自當感激不盡,徐圖後謝。」

    郝連方搖首太息道:「沈副總鏢頭為耿靈所傷,實非出於初衷,因老朽已遣人探聽耿靈下落,耿靈顯然畏罪逃匿,一俟探明即取來解藥送往金雞嶺。」。

    說著伸手入懷,取出一細頭瓷瓶,傾出一顆朱紅藥丸,接道:「此丸可穩住沈副總鏢頭傷勢,謹以奉贈。」

    徐鳳英接過,連聲道謝。

    馬文俊笑道:「徐女俠,在下款待不周,謹以致歉,你我後會有期。」

    這無異下逐客令,徐鳳英笑笑,道:「馬員外珍重,但願後會有期。」

    與鄭鴻山等三人步出花廳而去。

    天池逸叟郝連方目送振威鏢局一行離去後,心頭不禁泛起患得患失之感。

    馬文俊瞧出郝連方視色有異,呆得一呆,道:「郝兄是怎麼了?」

    郝連方道:「明月峽之行為徐鳳英得悉,若她吐露出去,恐為本門帶來一場無窮禍患。」

    馬文俊道:「眼前趁著他們尚未離去之前,與之說明嚴囑不得吐露半點風聲,免召殺身之禍。」

    郝連方默不作聲,如風疾掠而出,廣坪上車馬已無蹤影,喃喃自語道:「怎麼走得這麼快?」

    徐鳳英等一行四人已自進入茂密林中,翳暗不見天日,策騎徐行,因無人引路,竟岔入歧向。

    驀地,前路暗黑中傳來一聞斷喝道:「站住!」

    人影紛紛掠出四個勁裝帶刀漢子,一列散開,阻住徐風英等去路。

    徐鳳英認郝連方臨時改變心意把自己留下,冷笑一聲躍下騎來。

    簧鳴過處右手已將肩頭長劍挽在手中,喝道:「你等可是馬文俊手下麼?馬文俊已然讓我等離去為何攔阻?」

    一個彪形大漢鋼刀一晃,答道:「我等奉命通知女俠返回莊院?」

    徐鳳英冷笑道:「倘我等不返回咧?」

    彪形在漢獰笑道:「奉命攔截,生死勿論!」

    「憑你也配!」

    徐鳳英話才出口,長劍已疾刺出手。

    暗中寒芒疾閃,只聽那彪形大漢張嘴發出一聲淒厲慘嗥,身形緩緩向後倒下,胸口洞穿,一股鮮泉湧噴出。

    鄭鴻山、盧觀滄兩人瞧得極為清楚,相顧駭然失色,暗暗忖道:「好快的劍法!」

    那三個勁裝漢於目睹同伴已慘遭非命,面色一變,大喝道:「好賤婢,委實心黑手辣,若不……」

    言尚未了,徐鳳英長劍疾揮而出,寒風閃處,三顆人頭巳離肩飛起,鮮血噴飛如雨。

    徐鳳英一躍上鞍,喝道:「快走!」

    車伕將鏢車葉置林中,縱身上馬與盧觀滄共乘一騎,顯然三匹乘騎均是良駒,雖林木阻道,仍然風穿駛而去。

    一路上林中徐鳳英出劍如電,挑破兩處暗椿。

    林木漸稀,天光射入,無疑已近大道,但已冤枉多走了三倍

    途程。

    忽見前途林木稀曠處人影疾閃,掠出五個勁裝大漢阻住去路。

    徐鳳英冷笑道:「讓我者生,擋我者死!」

    一個大漢沉聲道:「只怕未必!」

    徐鳳英冷哼一聲道:「你在找死!」

    劍出人起,寒芒閃奔,劃空銳嘯,那大漢一顆六陽魁首離肩落下,泉湧鮮血隨即冒起丈高。

    劍勢未絕,轉向四人而去,忽聞身後傳來馬文俊高聲急喝道:「劍下留人!」

    語聲中郝連方、馬文俊身形飛落而下,目中駭容未收。

    徐鳳英面如嚴霜,冷冷說道:「馬員外後悔放我離開麼?」

    馬文俊搖首答道:「一言既出,那有後悔之理,只見郝兄忘了幾句話須囑咐徐女俠,不料傳訊有誤,徐女俠途徑偏向走錯,無辜喪失了多條性命。」

    郝連方揮手示意四勁裝漢子遠離後,低聲道:「老朽忘了囑咐賢侄女四位千萬不可將明月峽之行洩漏出去,免遭殺身之禍。」

    徐鳳英道:「這個晚輩遵命守秘,不過紙包不住火,萬一者前輩同道有意洩漏出去,罪不在晚輩,珍重再見。」

    抱拳微站,躍身一騎,三騎如飛奔去。

    郝連方目送振威鏢局一行消失後,搖首歎息道:「擒殺兩難,你我恐日後身隔困境了。」

    商邱大街,市廛繁榮,人來車往,雖寒意如凍,狂風勁嘯,但這日陽光普照,來往行人均顯得精神抖擻,竟興甚濃,只見桂婆於桂玲玲母女兩人走入「醉八仙」客棧。

    「醉八仙」客棧是商邱首屈一指大字號,佔地極廣,一邊是酒樓,一邊是客棧,兩道門出入,酒樓另有一道側門與客棧相通,不易混雜。

    桂婆子母女一跨入客棧大院中即有店小二趨迎,哈腰笑道:「兩位要住店?」

    桂婆子輕哼一聲道:「有上房麼?」

    店小二連聲說有,他眼皮子最尖,瞧出這一雙母女身帶兵器,是極不好惹的江湖人物。

    桂玲玲目光卻凝視在大院盡端馬廄中一匹栗色駿馬,道:「那不是馮公子的坐騎麼?」

    桂婆子暗歎一聲道:「他就住在客棧內,還怕不能相見麼?」

    店小二道:「兩位是說那位馮公子麼?他就住在兩位緊鄰上房,此刻人已出去了,兩位請隨小的來!」

    桂玲玲聞傳馮雲帆人已出外,不禁泛出失望之色。

    店小二領著進入一座小院落,院中植有一株丹桂,數棵黃菊,牆偶翠綠修直拂蔭,丹桂鐵干蒼皮,花開不絕,隨風飄送,沁人肺腑,黃菊惜已凋萎,到也清靜幽雅。

    院中共是兩間房,毗鄰而建,一間房內又分一明一暗,明間擺設方桌交椅,壁懸字畫,窗明几淨,清新悅目,暗間內僅設床榻供旅客寢臥。

    店小二送上茶水後,道:「兩位如有雅興可去前面酒樓飲用酒菜,倘嫌嘈雜,小的送來房中也是一樣!」

    桂玲玲頷首道:「好,如有需要,自會呼喚你!」

    店小二喏喏連聲告退而出。

    桂玲玲嫣然一笑道:「娘,你我去前面酒樓用飯,說不定那位馮公子也在。」

    桂婆子暗歎一聲,忖道:「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人家馮少俠未必能看上你這丫頭咧!」

    不便掃女兒的興,頷首應允。

    桂玲玲喜孜孜地拉著桂婆婆望外就走。

    她們母女二人自桑林集外身旁被竊失去「白眉摧心芒」,「蜂尾針」後,桂婆子始終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憂心忡忡,無時勿釋,表面上卻置之泰然。

    苗疆赤靈觀主施雷暗施金蠱為馮雲帆喝破,施雷為蜂尾針驚退,桂婆子立時憬悟盜去兩種歹毒暗器之人用意至善,不願他們母女二人仗之為惡。

    雖然如此,桂婆子只覺心靈罹受重摧,創痛宛如銘心刻骨,與感激之情大相回異,此人而且藏有深心,隱隱暗隨在他們母女二女身側,自己一舉一動,無不瞭如指掌。

    但桂婆子實有不可告人的苦衷,事在必行,如箭在弦,不得不發,誓欲查出盜去暗器之人不可。

    桑林集客旅母女二人一晚未曾安睡,竟然錯過了小河口那次駭目怵心的搏鬥,天明醒來已是傳揚紛紛,心中甚是懊惱,桂玲玲又發現佩劍少年已然離去,只感芳心欲絕,母女二人急急奔向風雷堡。

    風雷堡中風雲畢集,桂玲玲發現佩劍少年也在堡中。無奈不得其便無法親近,只探出佩劍少年名叫馮雲帆。

    母女二人料測風雷堡將生劇變,必引發一場血腥拚搏,豈知風雷堡主屠震海竟當眾宣稱所得之山水真蹤,並非劫自霍公衡,更一口咬定堆公衡父女失蹤亦非風雷堡所為,這卷山水真蹤乃年前霍公衡珍藏,系前宋名家佳作,言畢將卷圖懸於梁間任人自取,為表明心蹤當場服毒自盡而死。

    武林群雄委實未曾料到變化如此驚人,大感驚愕,那知為一個不明來歷之人在群情紛亂中將圖劫走,身法迅快如飛掠出堡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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