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翔飛究竟年少面嫩,被淑蓮公主拉著直向寺外走去,不禁俊面通紅,耳熱心跳。
淑蓮公主落落大方,嬌笑道:「我最討厭大師兄,自作多情,此次前來中土,原是避開他希圖落個耳根清淨,不料他又趕了前來。」
舒翔飛道:「同門師兄,何厭之有?」
淑蓮公主道:「心術不端,卑劣無行,我爹最近方知,無奈師徒一場,暫且按怒。」
舒翔飛心中一動,欲言又止。
淑蓮公主瞧出舒翔飛神色,詫道:「你有什麼話只管說,別憋在心裡怪難受的。」
舒翔飛微微一笑道:「在下只覺疏不問親,何況在下與公主尚是萍水初識,公主師門來歷皆屬陌生,是以在下有話也不便說出。」
淑蓮公主水汪汪雙眸凝視舒翔飛良久,方嫣然一笑道:「你知道麼?我一眼見得你就喜歡你,希望你別把我當作外人,這叫做一見鍾情……」
舒翔飛不料淑蓮公主說得如此露骨,一張俊臉羞紅漲熱,幸得並無他人在旁,不然真個無地自容了。
只聽淑蓮公主說下去:「老叫化在我國為仇所傷,為我施救,療醫經年才免葬生異域,老叫化教了我許多事,但武功不及我,比試四次老叫化仍然敗北,不過老叫化為人誠實無欺,說一不二,與我一般,你是他忘年之交,人品決然錯不了。」
舒翔飛郝然一笑道:「這是公主謬獎之詞,在下愧不敢當,不過在下此來毫無所知,在下亦不願捲身江湖是非……」
淑蓮公主嬌嗔道:「你怎麼左一個在下,右一個在下沒完沒了,我知道你要遠離是非之地,恨不得馬上離去是麼?」
「不錯!」舒翔飛道:「並非不願留此,而是不便留此,徒貽旁人話柄。」
淑蓮公主咯咯嬌笑道:「你要走必須同老叫化一同離去是麼?」
舒翔飛點點頭。
淑蓮公主道:「假如老叫化不走你是否單獨離去麼?」
舒翔飛默然無語。
淑蓮公主拉著舒翔飛在老樹虯根之上並肩坐下,笑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只覺此行危難重重,多日行程胸中抑鬱難歡,幸而老叫化你們異地重逢,不快之感為之盡散。」
舒翔飛道:「公主胸中有何疑慮?」
淑蓮公主道:「難道你真的一無所知麼?」
舒翔飛道:「在下不敢欺騙公主,委實一無所知。」
淑蓮公主歎一聲,娓娓說出許情:「天竺萬象門與我國少林一派無異,執天竺武林之牛耳,萬象門所藏之武功冊籍浩繁,旁雜淵奧,有生之年難習其半,其中一卷『迷宗難經』最是晦澀難解,鬚根骨稟賦絕乘之人,不易習成,多年來此卷武學封存已久,連掌門人曼陀尊王均難以參悟!」
「迷宗難經」分為上下兩冊,十五年前「迷宗難經」下冊竟告不翼而飛,失竊之日曼陀尊王取出上冊帶回寢處參悟,否則俱已盜去。
與「迷宗難經」下冊同時失竊的則是萬象門中龍鳳玉符中翠風玉符……
舒翔飛忍不住問道:「翠鳳玉符必然重要,若旁人到手將是如何運用?」
淑蓮公主望了他一眼,嫵媚一笑道:「聽你口氣,似是你巳將翠鳳玉符拿在手中,萬象門中二級以下高手任憑驅策,這且不談,經符被盜,任數年查訪,才知為何你們中原一名黑道隱名怪傑盜去。這位黑道隱名怪傑,外詫仁義,內懷奸詐,由於野心勃勃,意欲霸圖武林,無如此任艱巨,中士武林奇人輩出,是以無法稱心如願,才遠來天竺盜走經符,倘『迷宗難經』上下兩冊及龍鳳玉符俱為所盜,則今日中土武林雄主恐非此人莫屬……」
說此略略一頓,細手微掠雲鬢,星眸回巡了一眼,接道:「數日前,我爹曾按奉一封密緘,內雲盜經符之人巳埋骨深山秘穴,若欲原壁歸還天竺,非須萬象門派遺高手前來相助尋覓秘穴確址,為示取信本門,尚繪有『迷宗難經』及『翠鳳王符』圖像。」
舒翔飛詫道:「下書人是何來歷?」
「不知道。」
「無疑下書人與盜取經符之人本是一人!」
淑蓮公主搖首笑道:「既然同為一人,經符悄悄送回本門也就是了,何必費此周折。」
「不錯,這點在下未思及此,不過……」
舒翔飛滿面困惑之色道:「有一點可判定這下書人與盜去經符之人大有淵源,不然他何以知道經符形像,也許下書人與令尊原是舊識,令尊詫其訪覓經符下落亦未可知。」
淑蓮公主道:「猜得一點不錯,下書人與資取經符之人顯有極深的淵源,但下書人並非我爹舊識。」
舒翔飛只覺淑蓮公主語焉不詳,許多枝枝節節無法卸接起來。
驀地——
黃影一閃,正是黃衣少年落在兩人身前,目蘊殺機,冷笑道:「無知小輩竟敢勾引師妹,若不叫你吃點苦頭,怎知天竺武功厲害。」
淑蓮公主霍地立起,叱道:「大師兄,你知他是誰?」
黃衣少年不禁呆得一呆,道:「愚兄不知!」
淑蓮公主冷笑一聲道:「我爹命我聽令這位舒大哥,你難道臨行之際未得我爹告知麼?」
黃衣少年面色微變,倏又眼珠一轉,轉顏笑道:「師妹想以師父之名嚇唬愚兄麼?愚兄也不是三歲頑童……」
淑蓮公主叱道:「胡說,舒大哥武功比你高強十倍,不然爹怎會一再嚴囑我不可失禮,你若胡鬧自取其辱,可別怨我事先未曾明言相告。」
黃少年輕笑一聲道:「真的麼?愚兄還是不信!」
說時右掌一式「拂雲見日」向舒翔飛面門揮去。
這一式看似平淡無奇,其實玄奧無比,更帶出一股奇熱無比勁風,淑蓮公主瞧出黃衣少年居心惡毒,竟施展本門絕學,不禁驚呼出聲。
只見舒翔飛端坐原處不動,五指奇幻無比扣出,一把將黃衣少年腕脈要穴扣了個正著。
黃衣少年猛感腕脈一緊,真氣回逆,舒翔飛大喝一聲道:
「滾!」
只見黃衣少年身形為舒翔飛一捺之力,摔飛出七八丈外,滾了幾滾,滿面漲紅,汗出如蒸,哼聲不絕。
淑蓮公主不由驚得呆了,如非親眼目睹,舒翔飛身手之高無法令人置信。
黃衣少年倒在地上,心中怨毒無比,但自己施展的「三昧神功」已無法運用由心,一陣陣奇熟循著行血逆攻內腑,如淋沸油,不禁哀嗥出聲。
風塵俠丐樂宸疾掠而至,見狀不由冷笑道:「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公主,老叫化猜你這位大師兄此來必心懷叵測,並非你令尊遣來。」
淑蓮公主見黃衣少年痛苦之狀,意有不忍,道:「舒大哥,念在初犯,你就饒了他一次吧。」
舒翔飛略一吟,道:「在下曾仔細思索公主所說的話,只覺貴門經符被盜可疑,如無內賊勾結,決難如此輕易得手。」
淑蓮公主面色微變道:「舒大哥是說我這位大師兄裡應外合麼?」
「不錯!」舒翔飛道:「倘在下所料無差,一定是他,留下他還有用處,其中隱秘可從他身上查個水落石出。」
言畢縱身一躍,落在黃衣少年身前疾點了數指。
黃衣少年昏睡過去,老叫化樂宸將黃衣少年挾在協下,低喝道:「速回寺中免人起疑,公主不可多言,由老叫化應付就是!」
一進入寺內,只見點蒼高手及天竺門下均三三兩兩坐在殿階之上聚論紛紛,面現急燥之色。
楊廷孫倏地立起,道:「樂兄,這是何故?」
天竺高手見黃衣少年情況,亦不禁驚駭紛紛立起。
樂宸笑道:「無妨,盤龍尊者與舒老弟印證武功,耗損真力太過,不慎回逆,為淑蓮公主封閉穴道,兩個時辰後自然醒轉。』
說著將黃衣少年交與天竺門下,囑咐送往經樓上靜臥。
一個瘦骨嶙峋五旬上下天竺高手接過黃衣少年,飛快奔往經樓而去。
樂宸忽高聲道:「我等在此枯候玉清觀主委實難耐,不如覓捕一些山禽走獸,老叫化別無所長,學得一手好皰廚,管教各位齒頰留香,回味無窮。」
淑蓮公主嫣然一笑,驅令天竺門下出寺擒捕野禽,吉鵬忽望了樂宸一眼,道:「樂兄與舒少俠不離去了麼?」
樂宸道:「老叫化閒雲野鶴,作客天涯,到處為家,無意糾纏是非,只因淑蓮公主強留,誰叫我老叫化受恩深重,是以不能不留了。」
吉鵬點點頭道:「原來樂兄與淑蓮公主有這麼一段深厚的淵源,這就難怪了。」
樂宸轉身向舒翔飛、淑蓮公主道:「我等二人去香積廚下升火,切好配料,如此多人酒飯並非咄嗟可辦。」
淑蓮公主立時道好,三人進入殿內而去,在香積廚下悄聲計議。
約莫半個時辰後,天竺門下送來四雙野雁,五尾活魚雉雞錦鹿各一。
宴設四席,餚蔬色香俱佳,佐以寺藏醇洌佳釀,群雄大快朵頭。
天色漸暗,群雄久侯玉清觀主不至,神情似焦燥不耐,樂宸望了舒翔飛一眼,道:「玉清觀主諒為事梗阻無法前來,我等枯候此寺總不是一個辦法,老弟,你我明晨就走如何?」
舒翔飛頷首道:「這是當然!」
淑蓮公主嗔道:「老叫化,你若敢走,我不生生劈了你才怪!」
樂宸淡淡一笑道:「公主,依老化子之見不如先救醒了命師兄再說。」
淑蓮公主聞言率先領著天竺門人望經樓走去。
樂宸向點蒼名宿楊廷孫吉鵬桑元康三人抱拳正色道:「有勞三位巡護寺外,老叫化心神不寧,今晚必然有事,若有異狀,請立即傳警,老叫化與天竺門下必然趕至。」
楊廷孫道:「謹遵樂兄之命。」
樂宸與舒翔飛望經樓而去。
淑蓮公主身形一到得樓下,即道:「大師兄必須拍開穴道,打通經脈,將行血引返主經,元運周天後方可痊癒,此刻他必然醒轉,但週身無力,我為大師兄行功約需一個時辰,最忌驚擾。」
說著逐一令使天竺門下守護各處,不得妄入經樓。
顯然八個紅衣天竺門下是黃衣少年心腹死黨,淑蓮公主故使其八人守護近處,這是一個極巧妙的安排,免起疑竇。
舒翔飛、淑蓮公主、樂宸三人登上經樓,樂宸守著樓口,只見黃衣少年仍昏睡在地上。
淑蓮公主目光注視在黃衣少年面上,不禁泛起一股厭惡之感。
舒翔飛暗歎一聲道:「公主,小不忍則亂大謀,不可自亂方寸。」
說時落指如飛,在黃衣少年身上點了數處奇穴。
但見黃衣少年發出一聲長歎,悠悠醒轉,睜開眼瞼坐起,面色蒼白如紙,似重病方愈,眼望見淑蓮公主,嘴角泛出一絲愉快笑容,道:「師妹,愚兄有話與你言說。」
在黃衣少年醒轉之前,舒翔飛已自閃出門外。
淑蓮公主嫵媚一笑道:「大師兄,小妹知道你心中有千言萬語,但小妹也問你那盜去經之人是誰?」
「中土怪傑天際神龍鍾離春!」
「你怎麼知道如此清楚!」
「十五年前鍾離春結識愚兄,他許愚兄三年後必登上萬象門主之位,為此助他盜去經符,惜天不從人願,僅盜去其半,無法悟解『迷宗難經』!」
「鍾離春得手後如何!」
「他本想悟解『迷宗難經』天竺奇學,重回中土,意欲圖霸武林,惜未遂願,匆匆趕回中原欲改弦易轍,但別後音信杳然,事後探聽,中土武林已無天際神龍鍾離春其人。」
「難道鍾離春死了麼?」
「不知!」
「那麼下書人又是何人?」
「當然知道,共有兩封書信,一封交與師父,另一封交與愚兄,下書人自稱鍾離春衣缽傳人。」
「沒有姓名麼?」
「沒有!」黃衣少年道:「原以為師父會遣愚兄來到中土,不料竟是師妹,愚兄只得向師父氣言放心不下師妹匆匆趕來。」
淑蓮公主道:「那封逕致大師兄函內詳情可否見告?」
「內雲其師鍾離春為習練一種上乘絕學,藏身深山秘穴中,秘不為外人所知,即是其衣缽傳人亦不知情。」
黃衣少年迷惘笑了笑,又道:「迄至最近,鍾離春衣缽傳人在其居處發現鍾離春一封留書,謂其修練一宗絕藝,為期經年,若屆時不出,必然走火入魔埋骨深山,他藏身之洞府甚為隱秘,是
他多年經營,藏有奇珍異寶,更有武林中人夢寐以求之神劍利器。」
「迷宗難經及翠鳳玉符也在洞內麼?」
「想必如此……」
淑蓮公主略一思忖,道:「那座秘穴大師兄想必知道確處?」
黃衣少年搖首苦笑道:「不知,那鍾離春衣缽傳人也不知情,是以須我等相助。」
忽見舒翔飛閃了入來,手指一起點在黃衣少年胸前穴道上,黃衣少年應聲倒地。
涉蓮公主大感驚愕,道:「舒大哥,我還有很多話要問他!」
舒翔飛搖首道:「夠了,為時太久恐令師兄七竅噴血而亡。」
老叫化樂宸快步跨入,目露疑慮之色道:「鍾離春乃昔年成名怪傑,與老叫化曾有數面之緣,武學已臻化境,行事莫測,忽正忽邪,喜怒無常,形蹤飄忽,輕易不現身江湖,才有天隱神龍之稱,但老叫化並未聞得他有衣缽傳人,此事非從玉清觀主身上方可查個水落石出。」
淑蓮公主道:「但玉清觀主迄今猶未露面。」
樂宸微微一笑道:「凡事不可操之過急,謀定後動,公主你如信服舒少俠,務望聽命於他,必可使經符重回萬象門中。」
淑蓮公主喜不自勝,笑靨如花,拉著舒翔飛道:「真的麼?舒大哥!」
舒翔飛玉面緋紅,道:「公主,別聽老化子胡說。」
樂宸正色道:「老叫化但覺茲事體大,並非胡言,只是……」
似有難言之處無法出口,繼又轉言道:「眼前救醒他再說。」
舒翔飛會意,口授涉蓮公主救治之法。
樂宸又囑穩住黃衣少年之策,言畢偕同舒翔飛步下經樓,遠離天竺門下,立在殿坪上。
舒翔飛道:「老前輩有何指教。」
樂宸長歎一聲道:「我老叫化委實想不通與振威鏢局暗鏢之事有何關連,若謂鍾離春藏身洞穴詳圖就在暗鏢內,那又何必費此周折,引出軒然大波。」
舒翔飛道:「老前輩所見甚是,難道關鍵出在徐鳳英沈含香母女身上麼?」
樂宸神色一變,道:「不錯,徐鳳英葉莊之行必有事故?」
舒翔飛沉思有頓,低喟出聲道:「無妨,晚輩尚有同道暗中護送徐鳳英等一行,料能化險為夷。」
驀地——
兩人近身丈外暗中落下一物,啪的一聲,冒起寸高紅焰,樂宸猛然一驚,道:「點蒼傳警,必有不明敵蹤來襲?」
話音甫落,只見十數條白色人影飛掠入寺,紛紛落在殿外廣坪上。
月黑星暗,樂宸、舒翔飛目力銳敏,均能暗中辨物,樂宸冷笑道:「原來是白骨門下,老叫化與貴門無怨無仇,來此何為?」
一瘦長白衣怪人發出桀桀怪笑,笑聲刺耳,隨著夜風飄傳開去,令人不寒而慄。
經樓下暗處忽傳來厲聲道:「你鬼笑什麼?」
瞬眼之間,天竺門下高手迅疾無比已將白骨門中人手圍住。
淑蓮公主與黃衣少年雙雙穿窗掠出,似兩雙飛鳥般飄落在地。
白骨門中人似未料到這古寺內藏得如此眾多的江湖人物,不禁面面相覷。
方才出聲怪笑的瘦長白衣人呆得一呆,道:「老朽來此並非
無事生非,乃追蹤一自稱快刀無敵華星隆之人!」
樂宸道:「閣下諒系追魂使者洪無常,老叫化樂宸,實不相瞞,此處並無華星隆。」
洪無常冷笑道;「老朽眼見華星隆掠入寺內,怎稱無有,樂朋友豈可謊言搪塞。」
舒翔飛朗笑一聲道:「華星隆威震江湖,快刀無敵,若真個在此,未必懼怕閣下,你等委實自不量力,尚敢大言不慚!」
追魂使者洪無常勒然大怒,大聲道:「尊駕膽敢小覷白骨門中無人麼?」
「不敢!」
舒翔飛淡淡一笑道:「且不談華星隆在此與否?眼前之人就非你白骨門所能對敵!」
樂宸已察出舒翔飛話中用意,今晚決不容白骨門中來人全身而退,以免節外生枝。
淑蓮公主低聲道:「老叫化,舒大哥莫非……」
樂宸手臂輕撞一下,道:「照老化子的話行事,不可多問。」
洪無常放聲笑道:「你們也配!」
淑蓮公主忽高聲道:「大師兄,將他們拿下!」
黃衣少年應了一聲,右掌一抬,八名紅衣天竺高手立射撲向白骨門中來人。
洪無常大喝道:「找死!」
一掌猛劈了出去。
黃衣少年長笑出口,橫掌猛按。
啪的一聲,兩人身形震撼,一退又進,黃衣少年掌法展開,急逾驟雨般擊出。
洪無常只覺黃衣人少年掌力奇熱如焚,正好是自己白骨陰風寒冰掌的剋星,掌法奇幻精奧,越打越心驚膽怵。
天竺紅衣高手八人亦與白骨門中凶邪拚搏猛烈。
這時舒翔飛與樂宸兩人突縱身望寺外掠去。
淑蓮公主見狀,心頭一急,亦隨著舒翔飛身後掠出寺外。
暗中閃出桑元康,道:「我等三人恐尚有他人襲擊,仍守護寺外,內面有樂兄等足可制服白骨門中匪徒,是以不敢須臾稍離。」
樂宸道:「幸得桑兄三位示警,得免老化子手足無措!」
說著抱拳揖謝,接著又向舒翔飛道:「方纔洪無常言說追蹤華星隆而來,諒無虛假,此人最是辣手,你我分路搜覓,若然發現須盡全力捕殺!」
淑蓮公主情不自禁問道:「華星隆是何人?」
樂宸道:「稍時再說不遲,公主不與令師兄掠陣助拳,若有差池,令尊面前如何交待?」
淑蓮公主鼻中輕哼一聲道:「區區白骨妖邪,大師兄倘無能將其制死,趕來中土則甚,我才不管他安危,舒大哥,我們找華星隆去。」
伸出柔荑握著舒翔飛玉掌。
深情一往,舒翔飛不禁面紅耳熱大感靦腆。
樂宸忙道:「既然如此,你們速去寺後搜覓,縱身一躍,穿空拔起,望寺左山凹間撲去。」
舒翔飛見榮宸撲望寺左,已料出老叫化用意,一拉淑蓮公主繞向寺後搜覓華星隆影蹤。
忽聞寺內騰起兩聲嘯音,淑蓮公主面色微變,道:「不好,我帶來的人傳聲示警,白骨門真如此辣手麼?」
舒翔飛道:「公主不如速速趕回接應,在下立即趕來。」
淑蓮公主道:「好舒大哥一定要來!」
言畢騰身穿空掠回寺內而去。
舒翔飛不禁如釋重負,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驀地,身後業竹密林深處隱隱傳來數聲擊掌,迅疾施身閃入林中,只見金湘童寒兩人並肩屹立,面帶微笑。
舒翔飛忙道:「此刻無暇細說,在下給二位引見一位朋友!」
右手一招,領著金湘童寒兩人掠去。
老叫化樂宸站在一座丘陵上沉思,四外長草及人,荊棘茂密,忽見舒翔飛領著兩陌生人前來!
不禁大感驚懼,道:「老弟,這兩位是何來歷?」
舒翔飛低聲向樂宸言說。
樂宸大喜道:「老叫化正感難於套出五清觀主真言,既然如此,由二位出面是再好不過。」
舒翔飛道:「在下立即返回寺中,免得淑蓮公主起疑,說著抱拳如拱如飛離去。
嶗山玉清觀主睜目醒來,發覺自己坐在山溝中,四肢酸軟乏力,欲待立起,只覺兩腿宛如癱瘓了般,所幸雙手仍可活動自如!
不禁廢然長歎一聲。
忽聞身旁傳來溫和語聲道:「道長醒來了麼?」
山溝既陡且深,上面覆滿濃密葉草,黑夜之間殊難辨明近處事物,玉清觀主不禁一怔,只見身旁不遠竟然盤坐著一人,五官衣衫模糊不清。
玉清觀主道:「施主何人?」
那人答道:「在下姓金,搜覓了甚久,才發現道長等人為強仇棄置在此山溝內。」
玉清觀主詫道:「金施主怎知貧道……」
言猶未了,那人接道:「在下是天竺萬象門淑蓮公主及盤龍尊者友人,盤龍尊者言說至此潮音古寺與道長會晤,因途中與一老叫化及一青衫少年相遇,他們二人神光詭異,原不以為意,那知抵達潮音古寺竟空無一人,方知事有蹊蹺,立即回身趕追老叫化兩人而去……」
玉清觀主道:「追及兩人麼?」
那人冷冷答道:「追是追上了,但老叫化言說道長各身罹重傷,穴道受制,棄置寺外深山中,若不及時救治,一個對時後則回天乏術,是以匆匆趕回。」
玉清觀主似半信半疑道:「盤龍尊者他們人咧?有勞金施主解開貧道穴道,速與他們晤面,遲則無及!」
那人正是金湘,聞言似巳不悅,道:「盤龍尊者等人已遇強敵,現仍在對峙,道長罹受點穴手法奇奧難解!在下巳盡力而為,僅能救醒道長及雙足稍可運轉!」
語聲略頓,又道:「聽道長方才語氣,似對在下之言不甚置信,那只怨在下多事,在下告辭!」
「施主且慢!」玉清觀主忙道:「慢說施主對貧道救治有恩,為何不信施主之言,無如茲事體大,怎麼淑蓮公主她們也隨來了,故貧道心有疑慮!」
金湘冷冷笑道:「道長還忘了說怎麼在下也隨來了?其實萬象門曼陀尊王僅遣淑蓮公主與十二位高手前來,是盤龍尊者懇求門主趕來相助,在下於途中相遇盤龍尊者,蒙其力邀無可奈何,不過在下不願多事,請從此別。」
玉清觀主長歎一聲道:「施主對貧道誤會已深,貧道也無話可說,只求施主帶一口信盤龍尊者說貧道身陷此處就是。」
金湘道:「在下即為了不願涉身是非漩渦內,怎能又自投羅網,華星隆與白骨門聯手與天竺為敵,點蒼楊廷孫吉鵬桑元康已
罹不測,此刻雙方還不知誰勝誰負,未必天竺萬象門下已全軍覆沒!」
玉清觀主不禁駭然色變道:「華星隆!」
「不錯!」金湘答道:「身形矮胖,刀法之快,畢生罕睹,未及一合,桑元康便自屍橫數截!」
玉清觀主聞言不由自主地打一寒噤,良久不語。
金湘長身立起,笑道:「在下並非見危不顧,凡人不自度德量力,螳臂擋車,自找覆亡,智者不取,是以在下能苟活至今,諒道長不恥在下之言,其實人生百年難免一死,但有泰山鴻毛之別,在下委實不願不明不白輕易一死。」
玉清觀主歎息一聲道:「施主之言甚是,怎敢腹誹,貧道願以千金相酬,只須護送貧道前往魚山二郎廟葉莊馬文俊處,不知撞主意下如何?」
金湘朗笑一聲道:「在下並非貪財之輩,何況道長此刻也無法取出千兩黃金,道長約請天竺高手相助必事關至巨,不然何以天竺罹受華星隆狙擊,葉莊之行必凶險重重,在下何必為了區區身外之物自招殺身之禍!」
玉清觀主伸手入懷,取出一物,道:「施主請亮開火招子,貧道有一物供施主一見?」
金湘取出火摺,啪喇一聲燃開一道熊熊火焰,只見玉清觀主掌心內托著一顆鴿卵般大小明珠,火光映照下,散出淡紅色光輝。
玉清觀主道:「此珠名為避毒,百毒不侵,凡人罹受毒物所害,酒液浸珠餵服即痊,謹以奉贈如何?」
金湘接過避毒珠,端詳了一眼,收入懷中,道:「此珠可救在下友人毒傷,權且借用,三月後自當原壁歸趙!」
語聲略頓,又道:「此刻背負道長離去,形蹤必然暴露,恐道長凶多吉少,為今之計,不如讓在下探明情勢,倘盤龍尊者獲勝,當可順利成行,否則在下趕至葉莊帶信馬文俊來此相迎道長!」
玉清觀主歎息一聲道:「恐緩不濟急,但只能如此了!」
他本氣度狹仄之輩,只因察覺自身真力無法運用自如,金湘近在咫尺,不然定猝施奇襲制住金湘使其俯首聽命不可,無奈以珠相誘,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只要金湘送其至馬文俊處,不愁不珠還合浦。
然而未曾料到金湘比他更精明狡滑,心中怨毒已極,卻無可奈何。
金湘縱身一閃而杳。
潮音古寺中死傷狼藉,白骨門全軍盡覆。
但天竺勝得很慘,黃衣少年率來八個紅衣高手俱喪命在白骨門陰毒暗器之下,黃衣少年自身真元損耗過巨,遍體鱗傷,端坐瞑目行功,面色蒼白如紙。
追魂使者洪無常在白骨門堪稱第一高手,率來之人亦是千中選一的精英,雖然黃衣少年三昧離火掌是他剋星,但修為火候遠較黃衣少年精湛,數度反敗為勝,若非淑蓮公主趕回相助,黃衣少年恐罹喪身之禍。
淑蓮公主像依人小鳥般纏著舒翔飛吱吱喳喳問這問那,笑靨如此,憨態嫵媚。
端坐殿廓行功療傷的黃衣少年,耳聞淑蓮公主與舒翔飛親切笑聲,心底激動不巳,似怒海波瀾,無休無止。
突感腰眼穴上為一縷似箭冷凝氣功射了個正著,不禁裂嘴大叫出口,翻倒在地。
只見黃衣少年滿面汗出如珠,目瞪口張,無法出聲。
舒翔飛審視了黃衣少年一眼,已明就裡,察覺金湘童寒兩人隱在殿中暗處,金湘施展獨門手法暗算黃衣少年,必有深意在內。
淑蓮公主詫道:「他這是怎麼啦?」
舒翔飛歎息一聲道:「令師兄真氣逆坌,如要恢復如常,時非半載不可,恐無法隨公主成行了。」
淑蓮公主自獲知黃衣少年勾結鍾離春偷去經符隱情後,對其已怨恨入骨,此刻毫無半點憐憫之情,鼻中冷哼一聲,道:「他死了最好,一了百了,即是返回天竺,也難逃誅戮之刑。」
舒翔飛道:「話雖如此,真實內情我等現仍無法獲如,一鱗半爪徒增困惑,尚須以令師兄作餌,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淑蓮公主道:「舒大哥,你看著辦吧!此行唯你馬首是瞻,小妹無不聽命。」
舒翔飛微微一笑,道:「公主,有勞貴屬清理屍體,掘土埋葬,在下料測華星隆必引同黨來襲,定有一場激戰,點蒼三位老師此刻不如去經樓稍事歇息,不宜太過疾累!」
楊廷孫三人聞言應命而去。
舒翔飛拉著老叫化附耳密語數句,樂宸連速點頭答道:「老叫化知道!」
淑蓮公主瞧在眼裡,嗔道:「你們在說什麼,莫非有事要瞞著我不成?」
樂宸雙目一瞪,道:「誰瞞著你!有些話女娃兒不堪入耳,如非聽不可,請隨老叫化來。」
只見舒翔飛伸指在黃衣少年身上點了三處穴道,黃衣少年閉合雙眼,沉沉睡去。
老叫化疾躍而出,飛落在廣坪中,凝視著天竺門下清除屍體拾出寺外。
淑蓮公主隨後掠至,低聲道:「舒大哥跟你說些什麼?」
「你真要聽?」
樂宸瞪了一眼,附耳悄聲低語。
淑蓮公主不由徘紅雙頰,蒙著雙頰,嬌啐了聲道:「狗嘴吐不出象牙,難聽死啦!」
樂宸冷冷說道:「老化子還會騙你不成?你偏要問,怨得了誰!」
說著人邁大步,望寺外走去。
淑蓮公主道:「你去何處?」
「遵舒老弟之請,去寺外巡視!」樂宸回首答道:「你若有興,不如隨老化子一行,讓舒老弟思忖救治令師兄之法。」
淑蓮公主頷首應允,應老叫化並肩走出寺外。
天已五鼓,寺外仍是一片沉黑,寒風濤嘯,木時飄飛。
大殿內一燈螢然,樂宸與淑蓮公主倚著殿壁瞑目安睡,天竺門下輪番守護殿外四周。
淑蓮公主睜目醒來,發覺舒翔飛不在,推醒老叫化樂宸,道:「舒大哥往何處去了?」
樂宸睜開雙目,答道:「片刻之前他與老叫化商談了很久,他心緒不寧,另有要事在身,不欲在此多作羈留,決定明日不論如何須離此他往。」
淑蓮公主聞言芳心大急,道:「舒大哥現在何處,我自去找他。」
樂宸唉聲歎氣,走了起來,道:「也罷!事在人為,老叫化帶陪見他,千萬別意氣用事。」雙雙走出寺外。
東方初泛暑光,只見舒翔飛衣袂飄動,負手巍立崖沿上,口
中低吟一聲詞曲!
傷高懷遠幾時窮。
無物似情濃。
正引千絲亂。
更東壑飛霜濛濛。
嘶騎漸遙,征塵不斷,何處認人跡。
抑揚頓挫,鏗鏘有致。
淑蓮公主禁不住撫掌讚道:「好個嘶騎漸遙,征塵不斷。」
舒翔飛聞聲一怔,別過面來,微笑道:「你怎不多睡一會!」
老叫化巳悄然離去。
淑蓮公主道:「舒大哥真的要離去了麼?」說時目中不由泛出幽怨之色。
舒翔飛輕歎息一聲道:「在下思忖了許久,只覺公主此行必凶多吉少,縱使玉清觀主到來,他與下書人顯然是一丘之貉,若須找回經符,必如此容易。」
淑蓮公主點點頭,道:「小妹也並非慮不及此,但勢成騎虎,明知前途凶危,也無法中止此行,事雖未必如願,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舒翔飛正色道:「凡事欲速則不達,與虎謀皮不知改弦易轍!」
淑蓮公主凝眸注視舒翔飛,道:「小妹相信大哥成竹在胸,但能謀望有成,小妹定當聽從。」
舒翔飛頷首道:「找回經符不難,但先須查明下書人究竟是何來歷及存何詭謀,此非一蹴即成,端視公主有無耐心。」
淑蓮公主尚未答言,忽見一條陌生身形迅疾如飛奔來,不禁面色微笑。
舒翔飛道:「此乃在下友人,名喚金湘,在下就是在此等候這位金兄來此!」
金湘飛掠而至,含有深意地打量淑蓮公主一眼,招手示意舒翔飛近前悄聲商議了一陣,又迅疾離去。
舒翔飛道:「金湘此人面冷心熟,沉默寡言,公主請勿見怪。」
淑蓮公主織手一掠雲鬢,嫣然笑道:「舒大哥同道至友,物以類聚,人品心性定然不差,小妹怎會見怪,方才見大哥與他商論之際神色沉肅,莫非又遇上什麼辣手為難之事。」
舒翔飛道:「他說在寺後深山中無意發現了嶗山玉清觀主!」
「什麼!」淑蓮公主不由驚叫道:「既然來了,為何避而不見!」
舒翔飛搖手道:「並非他避而不見,而是受傷垂危,無法行動,屬下七道亦慘罹不測!」
淑蓮公主道:「那麼你我前去找他!」
舒翔飛搖首道:「此非其時,因約邀來此與玉清觀主晤面的本為令師兄盤龍尊者,不料令尊竟改弦易席派公主前去,恐玉清觀主難以實言相告,反引我等誤入岐途,必須想好一套說詞,使其堅信不疑,老叫化詭計多端,不如找老叫化商議定妥後再與玉清觀主晤面!」
又道:「公主千萬不可洩漏,以免點蒼三位起疑!」
玉清觀主靠臥在山溝內,思潮紛湧,心急如焚,天已大亮,尚未見金湘返轉,更痛心避毒寶珠之失,不禁長吁短歎。
良久,只見一條身影由溝飛落下來,正是金湘去而復回,掌中拿著一口冷硬粗面饅頭,道:「觀主諒腹中飢餓,聊以充飢才有氣力說話!」
說著將饅頭遞與玉清觀主。
玉清觀主搖首苦笑道:「多謝施主,貧道不餓,請問施主潮音
寺內情形如何。」
金湘望了玉清觀主一眼,道:「天竺與白骨兩敗俱傷,全軍覆沒,只餘淑蓮公主一人。」
玉清觀主駭然色變道:「盤龍尊者也死了麼?」
金湘道:「慘不忍睹!」
玉清觀主面色更顯得異樣難看,目中泛出懊喪神光,喃喃自語遭:「這如何是好?」
金湘詫道:「盤龍尊者竟有如此重要麼?」
玉清觀主長歎一聲道:「無論施主是敵是友,貧道不得不推心置腹,因施主洩漏風聲,必招來殺身之禍!」
金湘冷冷一笑道:「說與不說都無關宏旨,在下實與道長風馬牛毫不相干。」
玉清觀主搖首道:「不然,武林人物均有好奇之心,因此貧道無法不說,盤龍尊者身懷一面信符,雙符合壁,關係今後武林安危至巨。」
金湘道:「道長邀約盤龍尊者來中原就是為了兩面符麼?」
「不錯!」玉清觀主道:「聞聽施主之言,盤龍尊者已罹不測之禍,身懷遺物,定為淑蓮公主搜去。」
金湘朗笑道:「他們藝出同門,在誰手中還不是一樣!」
「當然不同!」玉清觀主黯然答道:「因為那面令符是盤龍尊者竊自萬象門主的。」
金湘默然須臾,道:「顯然淑蓮公主不知情,道長何用畏懼。」
玉清觀主目中一亮,道:「怎麼貧道竟未慮及此,如非施主一語點破,貧道猶在夢中。」
金湘道:「為今之計,不如懷柔籠絡淑蓮公主是為上策,日後相機將信符騙在手中,此與道長葉莊之行毫無所失,因何憂急如此?」
玉清觀主顯為金湘之言所動,道:「施主莫非有領貧道去見淑蓮公主之意麼?」
金湘搖首道:「不,在下之意是引淑蓮公主來此,道長暫請忍耐,在下去去就來!」
言畢躍出山溝疾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