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鄱口為星子縣入匡廬孔道、在含鄱嶺東南、豁然開口、面對鄱陽湖、勢若可吞、故名含鄱口。
每當晴朗、湖光帆影、一碧萬頃、令人胸襟浩闊、更有雲海奇景、只見白茫茫一片、郁勃如燕、載沉載浮、有如棉絮、宛若海濤、捲蕩翔滾、覬而不見其人。
郁勃雲海內忽有兩人對話、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只聽一嘎嗚沙啞語聲道:「危兄,這地方真是找對了,位於尖嶺峭壁奇松之上,下臨萬深淵,別說是人,就是飛鳥也難至。」
「杜賢弟、時間也越來越近了,距十五月圓只有四天,愚兄只覺有點不大對勁?」
「什麼不對勁?」
「我等當初以『復仇者'函邀程乃恭赴約、一則是主者妙計、藉此挑起武林是非、實則我等也另有心意,愚兄明查暗訪,江湖上並無使用黑底上繡白狼的秘密幫派,這一看分明是混淆眼目的詭計!」
「那是必然無疑、為何看得如此嚴重?」
「這還不算嚴重,更嚴重的是天魁星顏中錚不明下落、連程乃恭均不知情!」
「真的麼?」
「怎麼不真,程乃恭迭受狙襲,不知是受何人指使,易煥堂何等精明也亂了腳步,動則得咎,如今程乃恭也失蹤了!」
「什麼?程乃恭也失蹤了!哼,這話有鬼相信,程乃恭不是偕同徐三泰等人在一處,分明是徐三泰有意安排,與我等鬥智!」
「老朽原也有這般想法,其實非是,徐三泰一行投宿在德安永福客棧東廂,就是沒有程乃恭在內,易煥堂也在德安縣,老朽問他,他答於程乃恭為邀約友人助拳,十四晚准趕到含鄱口,神態冷漠,似極畏懼徐三泰。」
「因為易煥堂不知我等就是署名復仇之人,那也難怪。」
「杜賢弟知道麼?姜翰林老鬼又露面江湖了!」
「主者之意志在將一干老鬼引出,如不能收為己用,而逐個翦除,以免後患。」
「我等為今應該如何?老朽恐反中了他們圈套,凡事豫則立,不可不防。」
兩人密商五月十五含鄱口後山之約,有幾種可能的遭遇,殊不料在他們頭頂枝葉中藏得有人窺聽無遺。
約莫一個時辰過去,風勢狂勁,雲開見日,散作片片飛絮,只見環峰擁翠,波光無涯,一株虯柯奇松龍翥鳳翔斜植於削壁半崖中,卻是闃無人影。
星子縣鎮南門內悅來茶館,百年老店,雖然陳舊卻門庭若市,他家的點心油酥鹹-最為出色,遠近皆知。
尤其店外樑上懸掛著一付木鐫對聯最為著名,相傳系前明翰林院大學士書贈,非但詞藻典雅,而且筆力千鈞,龍蛇飛舞,不少文人墨客拓下臨摹以為範本,聯云:
「烹在舌,七碗嘗來風生兩腋,
煮龍團, 一壺買到喜滿雙眸。」
字宗顏柳,劫又別創一格。
茶館內喧囂鼎沸幾乎上了九成座,跑堂夥計穿梭於茶座之間提著茶壺沖添茶水,端送點心,吆-看座算賬,忙得不亦樂乎。
一付潔淨的座頭,卻是空著並無一名食客敢坐,桌面上鎮著一方大紅紙帖,「星子縣正堂訂座」,七個豆腐乾大小黑字顯明入眼,並泡好三壺上佳「龍井」,-蓋茶碗四個都是極品窯瓷。
敢情有四位主賓光顧,只見一位風度翩翩,俊秀如玉手持摺扇少年書生走了入來。
跑堂夥計眼尖,趕緊迎上前來,哈腰笑道:「公子爺尊姓簡麼?請,請,怎麼一個人,還有三位咧?」
來的正是簡松逸,露齒微笑道:「其他三位也就快來了。」
跑堂夥計領著那張鎮有大紅紙帖空桌坐下。
簡松逸望了紅帖一眼,笑道:「勞駕將紅紙撤去,這有多麼俗氣。」
夥計忙將紅紙揉成一團,-茶喝令送上點心,道:「小的也知俗不可耐,光顧小店的三教九流,龍蛇混雜,這麼做可免去無謂唇舌。」
簡松逸點點頭道:「看你不出到像是讀了幾年書。」
夥計堆笑道:「不瞞公子,小的讀了三年私塾。」
一霎那間,桌面送上四色點心。
夥計笑道:「公子還需要什麼,只管呼叫小的就是。」
簡松逸手掌一擺,道:「你忙你的吧!」
鄰座上坐有一位皓首銀鬚,面色紅潤宛如硃砂老叟,左眉天生一塊紫斑,用驚疑眼神偷覦了簡松逸一瞥。
雖只閃電的一瞥,卻為簡松逸察覺,暗道:「我就不信你不曾自投羅網!」
片刻,又走入三個衣著鮮明中年人,與簡松逸寒暄,遲來致歉,執禮甚恭,相繼落坐後暢談些卻是不相干的話,什麼風土文物,吃食嗜好。
簡松逸朗笑道:「想不到競在此處吃到如此佳美點心,不但與眾不同,而且風味特殊,就拿這金桂麻花來說吧,脆酥爽口,清香生津,松蕈湯色更稱一絕,入嘴芳香,湯鮮不膩,滑不留舌,令人回味無窮!」
鄰座皓首銀鬚老叟喝道:「這三人究竟是何等樣人!一點都不能瞧出是武林人物,姓簡的小輩僅聽傳言會武,但又無人見過他展露武功,今天隨身長劍均未曾攜帶,令人有莫測高深之感!」
顯然,簡松逸均未曾用過飯,茶館亦兼賣酒,叫了五斤酒,切了幾味滷菜,談笑風生,大快朵頤。
忽聞簡松逸低聲道:「周兄,可探出一絲眉目麼?」
茶館嘈雜,簡松逸又語聲甚低,不慮被人聽見,卻難逃鄰座皓首老者。
「公子,學生巧遇,一位奇人異之,飄忽無定,猶若天際神龍,大凡江湖隱秘無不知情,但有怪癖,除具款為酬外尚須武功才智捨其合意才可奉告,否則再多的金銀也要拂袖而去,無可奉出口。」
「此人是何來歷?諒在武林中乃卓著盛名耆宿前輩!」
「學生不知,公子三更時分前往東關外龍王廟面晤此人,學生巳準備得有五千兩莊票。」
「在下一定要去,只要探得顏中錚下落,五千兩到也值得!」
之後便絕口不提,僅說些文人韻事。
口 口 口
三更時分
涼月繁星,湖風猛勁。
東關外離湖濱不遠龍王廟孤另另地燈火全無。
廟太小,四周僅是菜畦瓜棚,似格外顯得荒涼寂寥。
一條身影疾如飛鳥般落在廟後隱去。
這人正是那茶館內皓首銀鬚老者。
約莫一盞茶時分過去,忽聞廟內響起簡松逸隱語聲道:「老丈,在下來遲尚請見諒。」
「不遲,一點不遲正好三更,嗯,好人品,精芒內蘊,深藏不露,武功必然不差。」
「在下粗知拳腳,老丈誇獎不勝汗顏。」
「老朽從不走眼,你是否有事要問老朽麼?」
「正是!」
「好,老朽生與怪癖,你只須避得過老朽十招式勝過一招半式,無不竭盡所知相告。」
「在下願請一試!」
「好,拳腳無眼,你要小心點!」
那老叟無法窺視廟內印證武功情形,只微聞身形滑動衣袂振風之聲。
忽聞蒼老笑聲道:「年輕人,果然老朽未曾走眼,難得難得,好,銀票帶來了沒有!」
「請老丈過目笑納。」
「好,你問吧!」
只聽得簡松逸道:「長江鏢局總鏢頭顏中錚真正下落老丈知道麼?是否真的失蹤?那劫鏢人又是何來歷?十五月圓之夜那署名復仇邀約程乃恭含鄱口後山真正目的何在?」
「噯,你問得太多了,不過卻又是一件事而已,誰叫老朽和你一見投緣,不過老朽必須先問一句,你問這些究竟是善意抑或對長江鏢局不利,事雖是一件,卻有二種說法。」
簡松逸答道:「在下永遠站在正義這一邊!」
「答的好,」蒼老語聲回道:「咱們長話短說,倒-因果更來得簡潔明白,話從含鄱口之約說起。那是一個凶殘組合,老朽目前僅知數人來歷姓名,先從姓危的說吧,危難的危……」
牆外窺聽的皓首銀鬚老叟聞言大驚失色,不禁凝耳傾價碼暗道:「這老鬼究竟是何來歷?此人不除,後患無窮!」
突感雞胸命門穴上宛如針扎,酸麻攻心,眼前一黑,-聲未出,立即昏死過去……
口 口 口
山徑小道上人影紛現,飄然慢步指點煙嵐山林之騰正是那鐵瞻孟嘗徐三泰,紫面韋護東方旭,小達摩江上雪通臂猿倪鳳子,一字慧劍丁源,擒龍手陸慧乾及展飛虹陸慧娥二女八人。
迎面山道突飛掠而來一條人影,來人似外罩一件雪白披風,內穿一襲葛黃勁箋矯捷如鳥。
來得臨近,可辨出來外約莫三旬開外年歲,手臂面膚色為古銅,黧深發光,目光如炬頷下微髭,威猛-鷙。
此人突身形轉位,兩道目光盯住展飛虹陸慧娥不放。
通臂猿倪鳳子怒喝道:「朋友,這是何意!」
這人似在答話,又似自言自語道:「咱家一向不喜漁色,也許是一見鍾情吧,這兩個女娃兒正合董某之意……」
語聲未了,倪鳳子一聲大-出口,飛撲了出去,右臂疾伸抓向蕭姓怪人,堪堪抓近,右臂突長了一尺,五指抓實在蕭姓怪人肩頭。
倪鳳子猛感五指如扣金石,情知不妙,說時遲那時快,蕭姓怪人桀桀狂笑道:「找死!」
「叭」的一聲,只見倪鳳子身子震得飛了出去,摔落在地,口吐鮮血。
群雄不禁大驚失色,看真蕭姓怪人出拳迅猛,倪鳳子胸脯被結結實實挨了一記重手。
蕭姓怪人無視於群雄當前,逕向二女身前逼來。
小達摩江上雲首先發難,東方旭陸慧乾丁源繼之而上,各施展本門絕學截阻。
徐三泰則踏在倪鳳子身子探視傷勢餵服丹藥。
辣手羅剎展飛虹早激怒得玉靨泛青,撤出肩後長劍欲待掠出,卻被陸慧娥拉住,低聲道:「展姐姐不可造次,我看此人武功怪異,全身似金鐵不入,姐姐那柄長劍雖是緬鋼打鑄,恐難傷得了他,我倆出手相攻,豈非自投虎口。」
展飛虹道:「此人衝著我倆而來,總不能……」
說時,只見東方旭四人各各被挨了一掌重的,踉蹌跌退,卻見蕭姓怪人逕向二女身前逼來。
展飛虹倏的身形騰起,劍出人轉,一式「怒海刺鯨」,寒芒疾如流星飛殞刺向蕭姓怪人右眼。
蕭姓怪人一聲長笑出口,人起臂伸,展飛虹那柄長劍不知怎地競蕩了開去。
只見怪人右臂就要撈住展飛虹,陸慧娥不禁驚叫出口。
此正千鈞一髮之際,驀見展飛虹身軀似為一股無形潛力撞飛而出。
蕭姓怪人不禁一怔,眼前人影一晃,兩條身影同時落下,相對而去。
徐三泰認出來人正是簡松逸,不禁心頭狂喜,忽聞簡松逸傳聲道:「徐伯父速帶他們撤走,快!」
蕭姓怪人發現迎面立著一個背劍俊美書生,不由目中凶光暴熾,狂笑道:「你是何人?膽敢與咱家作梗!」
只見簡松逸嘴唇張動,卻又聽不見語聲。
蕭姓怪人厲聲道:「原來是個啞巴!」
「誰是啞巴!」
「你會說話,咱家偏要讓你不說話。」說時雙拳平推而出。
簡松逸冷笑一聲,兩拳迎去硬接下一招。
「轟」的一聲方響,蕭姓怪人震得連退了三步,方始停住。
簡松逸亦震得身軀後仰了仰,復又直立,只是足下已沉陷三寸。
蕭姓怪人知遇勁敵,目露駭異之色,一瞬不瞬的凝視著簡松逸。
這時,東方旭四人受傷雖不輕,卻無礙行動,倪鳳子服下傷藥稍愈,徐三泰勸說他們隨其速撤,展飛虹意甚不願與徐三泰等人起了爭執。
陸慧娥在旁委婉規勸,展飛虹犯了倔性,只是固執不允。
只聽蕭姓怪人厲聲道:「你與他們相識?」
「不識?」
「那麼為何膽敢管咱家的好事!」
「天下事天下人管,」簡松逸冷冷答道:「在下瞧不順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已,尊駕倘不急,不妨另擇地方,你我好好拼一高下。」
「好!」
「請!」
簡松逸與蕭姓怪人離了山徑,轉向參天杉林中。
展飛虹一見即要追出,只見山徑前路突現出日月雙環易煥堂身影飛掠而至,道:「展女俠,最好不要隨去!」
展飛虹不禁一怔,說道:「易大人,這話何解!」
易煥堂冷冷答道:「展女俠不去,簡少俠還有三分勝算,否則,反到誤了簡少俠性命!」
展飛虹聽易煥堂說得如此嚴重,知非故作危言,卻又不知何故,不禁怔住。
易煥堂笑笑道:「最好不要追問下去,謹記不可說起遇見易某及那人之事,以免不測之禍。」言畢騰身掠去,追向簡松逸蕭姓怪人去路……。
杉綠蔽空,濤韻若嘯
蕭姓怪人業已陳屍在地,四肢骨節均為鋒刃削斷,血流了滿地,拾指亦被根根削落,似是生前飽受折磨,雙目怒瞪,余息猶存。
簡松逸目注屍體,暗歎一聲道:「在下性不嗜殺,只是志士死在你手下的不可勝計,殺一人而救蒼生無類,也可問心無愧!」
林中人影疾閃掠入,正是日月雙環易煥堂,目睹蕭姓怪人死狀之慘,不禁瞠目呆住。
簡松逸淡淡一笑道:「在下若不殺蕭天良,他必殺我!」
易煥堂驚道:「原來公子早知他真正來歷?」
「清宮十三太保別人不知,在下卻早有所悉,此人,不分敵友,但憑自己喜怒,嗜殺成性,幾乎誤了大事,易大人,你壓根兒不曾看到此處情形,更不曾見到蕭天良。」簡松逸寒著一張臉道:「在下話意,易大人想必心中明白,日後若遇上他們十二太保時,在下教你一套說詞。」說著附耳密語良久。
易煥堂本就耽心過上十二太保無法自圓其說,更恐徐三泰本人不慎洩露口風,玄遭殺身之禍,此刻不禁大喜過望,連連稱謝道:「簡公子,十五真的不去含鄱口後山了麼?」
簡松逸道:「十五夜根本沒有署名復仇之人,亦無拚搏情事,如不出在下所料,那必一著疑兵之計,大內掀起武林相互仇殺妙策恐為對方識破,將計就計,使我等弄巧成拙,自食惡果。」
易煥堂道:「為今之計應如何著手!」
「在下之意,不可操之過急,在下志在探悉叛逆總壇,穴在何處?如有必要,不惜誅殺自己之人以便取信對方。」
易煥堂暗不禁嚇出一身冷汗,暗道:「往後自己當小心點,盡量照他所說的話去做,有此大援在後,伺懼於薩督使!」
簡松逸揮了揮手,道:「你走吧,防人起疑!只可暗中防護徐三泰等,在下尚需在他們找出一項隱秘!」
易煥堂抱拳一拱道:「屬下遵命。」一鶴沖天拔起,杳入於參天蔽空松杉枝葉叢中……
口 口 口
簡松逸獨自徘徊在參天密林中,松濤杉韻,翠碧入眼,塵慮疑滌,然他竟心緒沉重,無法排遺。
一條驚鴻疾閃的嬌俏身影疾掠而至。
簡松逸背向著來人,雖早有所覺,卻未轉過身來。
「簡少俠。」一個輕柔嬌美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哦,陸姑娘!」簡松逸轉過身來,歎息道:「姑娘不聽在下之言,恐會惹來不少不必要的麻煩。」
陸慧娥嫣然一笑道:「我知道,不過展姐姐芳心鬱鬱,沉默寡歡,少俠請溫言勸解,也知展姐姐不致於如此剛愎任性。」
簡松逸正色道:「在下與展女俠並無絲毫私情,即使有,當此國破家亡,淪於夷狄之際,責艱任重,在下決不允許為了私情誤了大事!」
陸慧娥望了簡松逸一眼,也不再提,道:「那蕭姓怪人咧,勝負如何?」
「他走了!」簡松逸道:「今後絕不許提及此人陸姑娘請回去吧,也許在含鄱口再予相見,告辭,」身形疾掠如飛而去。
陸慧娥暗暗歎息一聲,忖道:「他絕非無情的人,能把感情深深埋藏在心底絲毫不露,極是難能可貴,展姐姐,你要體諒他有不得已苦衷,需要他做的事委實太多了。」
片刻,徐三泰展飛虹一行疾掠趕至。
擒龍手陸慧乾道:「九妹,你見到了簡少俠嗎?」
「見到了!」陸慧娥道:「少俠有要事待辦,無暇細-詳情,囑咐我等絕不能提及遇見了他,以免引起無謂麻煩,含鄱口自會相見,少俠遠特地請小妹代向展姐姐致意問好,說以後艱難險阻尤甚於往昔,請謹慎小心。」
展飛虹忽綻展笑靨,道:「少俠真的是這樣說的麼?」
「一點不假!」陸慧娥道:「展姐姐請想想看,每當我們遇上險危之際,那次不是少俠及時現身解救!」他不說你反而說我們,只有莫大用意,深恐展飛虹墜入情網,越陷越深,難以自拔。
擒龍手陸慧乾暗道:「這丫頭越來越會說話了。」
展飛虹道:「那與簡少俠約鬥之蕭姓怪人如今何在,不知他們勝負如何?」
「少俠只說並無勝負,蕭姓怪人一氣之下訂下五年之約,在未決勝負前決不露面江湖。」
徐三泰神色似悵惘若有所失,長歎一聲道:「簡老弟實乃人中之龍歟;老朽只覺體內無主,生平之未有,回永福客棧吧!十四前料想尚要還在許多事故,我苦別無良策,只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
轉同永福客棧途中,擒龍手陸慧乾向陸慧娥道:「九妹,倪鳳子老師臟腑移位,幾乎喪命,為兄等胸膈仍隱隱在痛,顯然受傷不輕,簡少俠嫉惡如仇,不似九妹所說的如此輕鬆並無勝負!」
「大哥,以你的判斷應該怎麼說呢?」
「為兄之見,那人必死在簡少俠拳下。」
陸慧娥明知其兄料測不錯,輿自已不謀而合,但搖了搖首道:「小妹並未目擊,林中亦無蕭姓凶邪屍體,簡少俠的話可以採信。」
擒龍手知其妹必有難言之隱,逐轉言道:「徐老爺子這麼決定委實不錯,八人同行有五人身負輕重傷,但為兄心內有甚多懸疑難以猜透的事,使為兄坐臥不安。」
陸慧娥嬌笑道:「時至自然明白,大哥何苦自尋煩惱。」
口 口 口
永福客棧東廂依然空著,徐三泰笑道:「老朽有重返故居之感!」
店夥自迎著徐三泰八人,如終笑臉慇勤,末說過一句話,入得廂房川堂後,即道:「老爺子知否東廂已為保正包下,說老爺子一行尚需返回。」
「保正!」
店夥哈腰笑道:「徐老爺子也不必追問了,反正保正也是受人之托,小的尚須送上酒飯茶水,有什麼事小的自會稟明!」言畢退了出去。
展飛虹輕詫道:「這小二不是原來服侍東廂之人!」
陸慧娥道:「小妹早發現了,但並無惡意,徐老爺子說得不錯,我等已是危機四伏,須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
通臂猿倪鳳子,紫面韋護東方旭,一字慧劍丁源,小達摩江上雲身負輕重傷,暫回房內調息養息去了。
忽聞廂外傳來朗朋大笑道:「徐老爺子在麼?」
徐三泰向擒龍手示了一眼色。
陸慧乾立即會意,與陸慧娥展飛虹避入房內。
徐三泰趨出相迎,道:「白老怎麼也來了?」
偕同一身材修偉,滿面紅光,身著藍袍老者走入。
陸慧乾在窗縫外觀,認出是金陵九宮堡主摩雲鵬白紹武,只見白紹武尚未寒暄,即道:「徐兄,小弟乃獨自一人前來,道聽途說雖多,小弟卻認為徐兄把事作錯了!」
「怎麼作錯了!」
「小弟先問徐兄,其餘諸位老師怎麼樣了?小弟發現倪鳳子老師神色萎靡,似身受重傷,莫非不久之前和凶邪動過手?」白紹武道:「小弟一向直言無忌,請勿見罪!」
徐三泰知無可隱瞞,頷首道:「白老神目如電,說來慚愧,竟連對方貌像來歷也毫無所知!」
白紹武咯一沉吟,道:「長江鏢局失鏢,為何徐兄挑起這付重擔追回失鏢,所以說徐兄做錯了,徐兄可以說為了江湖道義,又與顏中錚生死不逾至交,乃屬義不容辭,沒有什麼不對,殊不知中了對方借刀殺人之計!」
徐三泰心神暗震,詫道:「莫非白老聽見了什麼?倘蒙見告則不勝感激。」
「江湖傳言,風風雨雨,莫衷誰是。」白紹武搖首歎息道:「小弟端憑臆測,並未聽見什麼確實有憑有據之事,到達永輻客棧後才知小弟料測不差!」
忽聞內廂響起展飛虹嬌笑道:「白堡主料事如神,威鎮日下,果然名不虛傳。」說時姍姍步出行禮。
白紹武立起呵呵大笑道:「此刻展女俠已是名震武林人物,老朽年已老邁,這點虛名不值一提。」
展飛虹盈盈一笑道:「我方才聽得白堡主之提及借刀殺人及對方之詞,可否明白見告?」
白紹武歎了一聲道:「展女俠聰明穎悟,何必打破沙鍋問到底,試想倪老師出生崆峒,陸慧乾老師乃崑崙名宿,小達摩江上雲系少林俗家弟子,展女俠你藝出華山,堪稱囊括了武林各大門派,或傷或死,豈非掀起一場血腥殺劫。」
「高明,高明!」徐三泰一翹拇指,道:「徐某豈能慮不及此,無奈形勢逼人,不得不爾,若白老易身相處又將如何。」逐將全盤經過詳情-出,當然有所隱瞞。
這時店夥已將酒食送入擺上。
白紹武聽得最後,倪鳳子陸慧乾東方旭江上雲丁源五人遇上蒙面人身受輕重傷,徐三泰展飛虹陸慧娥聯臂對敵岌岌可危之際,幸被嘯聲引走,面現駭異之色,點點頭道:「這就難怪了,一切都是預謀,徐兄縱有置身事外之意而決不可能。」
通臂猿倪鳳子等人魚貫步出,紛紛寒暄為禮,催請入席,推九宮堡主白紹武上座。
白紹武坐下之前,忽五指迅如電光石火一把按住倪鳳子腕眼要穴-
座為之一鶯,倪鳳子面色大變這:「白堡主這是何意?」
只見白紹武面色凝肅,兩道眉毛皺在一處,詫這:「摧心拳!莫非蒙面人出身北興安嶺……」
「噤聲!」展飛虹忙道:「白堡主最好當作不知就是,甚至令郎也不可捉及,否則禍不旋踵。」
白紹武自知失言,惹火燒身,不禁臉色微變,鬆開五指,道:「幸虧服下徐兄秘製靈藥,雖保全了性命,但以後不能妄用真力。」
倪鳳子聞言,心情異常沉重,卻淡淡一笑道:「承堡主指點,在下不勝感激,但在下生死置之度外。」
白紹武哈哈大笑道:「豪氣千雲,視死如歸,白某敬倪老師一杯。」
飲宴之間,絕口不提長江鏢局之事。
展飛虹暗道:「哼,日後我不去北興安嶺鬧他一個天翻地覆,難消此恨!」
食用既飽,忽聞門外傳來喧鬧之聲,只聽得——聲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管他什麼徐三泰不徐三泰,徐三泰,你出來!」
鐵膽孟嘗徐三泰聞聲苦笑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徐某到要瞧一瞧對方又施展什麼辣毒手段!」說著離座跨步邁出。
群雄亦魚貫相隨。
只見大皖中黑壓壓地擠著一片人群,地面躺著一具屍體,胸脅之間插著一支金鏢。
徐三泰認出金鏢正是鐵瓜神鏢趙金英之物,胸中恍然明白,暗暗冷笑。
屍體旁立著一個神情悲憤中年漠子,勁裝捷服,肩帶鋼刀,冷笑道:「徐老爺子,你必然認識這支金鏢!」
陸慧娥悄語道:「展姐姐,這是移禍栽贓毒計,稍時看此人顯露出狐狸尾巴。」
徐三泰邁前三步,定睛望了望金鏢,故作驚容道:「這不走趙金英的金鏢麼?尊駕可否說得明白一點!」
那人冷笑道:「徐老爺子認得就好,在下湯豪,世居漂陽。」
「原來是漂陽雙英,失敬了!」徐三泰抱拳略拱,道:「不幸身亡的諒系令兄湯雄麼?」
「不錯!」湯豪神情悲憤道:「湯某此來並非向徐老爺子無事生非,只是想徐老爺子作一見證確認金鏢是趙金英之物,二則請交出趙金英,-有頭債有主,湯某決不牽連到徐老爺子身上。」
徐三泰哈哈大笑道:「湯老師話已說得夠明白了,但事出必有因,趙金英並未與二位結有深仇大怨,為何非施展暗器致令兄死地不可,但請湯老師說出時地原因,老朽必向湯老師作一個明白交待。」
這時陸慧娥忽向展飛虹密語幾句後翻然閃回東廂。
只聽湯豪冷笑一聲道:「昨天傍晚暮暝四合之際,在下兄弟兩人策騎去都昌縣東郊因趕路心急意欲昨晚趕至星子城,驅騎未免快了點,不料在彎道處
然竟遇上趙老師那廝,也是縱騎若飛,事起倉猝,變生突然,幾乎相撞,趙金英座騎驚蹶摔落田中,愚兄弟連連致歉,怎奈趙金英竟失去理性,百般辱-,出手猛擊,愚兄弟忍無可忍以二對一,趙金英啟施展暗鏢,金鏢將家兄打死,並言若找他理論尋仇,在永幅客棧必可找到。」
徐三泰聽後面現歉然神色,道:「老朽實未曾料到趙金英老師竟會出手殺人於死,是昨天傍晚的事麼?」
「在下句句實在。」湯豪道:「莫非徐老爺子不信?」
「怎麼不信,金鏢確是趙金英之物,」徐三泰微笑道:「不過,趙金英尚未回來。」
湯豪冷笑道:「趙金英臨去之際,曾謂今日午刻之前必然趕回永福客棧,徐老爺子莫非存心將趙金英藏起,意圖來個死不承認?」
忽聽展飛虹之後響起陸慧娥語聲道:「湯老師不必再說了,你不是要向趙金英老師當面討回公道是麼?」
說時陸慧娥卻已蓮步姍姍走出。
湯豪道:「在下正是此意!」
陸慧娥頷首道:「姑娘我知道趙金英現在何處,就在客棧附近,不過,姑娘也要一個見證,但憑雙方多執己見,難明是非曲直。」
徐三泰愕然暗道:「陸姑娘瘋了麼?趙金英已死在璇璣洞中,何處再找出第二個趙金英。」
東方旭江上雲展飛虹等人都不由驚愕不已。
只有擒龍手陸慧乾深知其妹智計百出,暗道:「這丫頭又不知出些什麼鬼主意?」
湯豪亦暗暗冷笑道:「趙金英已遠去桂南,他師門急事相召,十天半月難以返回。」逐朗聲道:「自然可以,但須此人立場公正,不偏不倚,使在下心服口服。」他認定決無可能找到趙金英。
忽在湯豪身後圍觀江湖群雄中亮起語聲道:「易某願作見證人,不知湯老師意下如何?」
只見緩緩走出日月雙環易煥堂。
永福客棧投宿旅客無人不知易煥堂乃大內鐵侍衛統領,另開廂房住下,湯豪一見易煥堂現身,不禁一怔,倏又笑顏抱拳道:「原來是易大人,在下求之不得!」
易煥堂點點首道:「陸姑娘,你要易某如何作個人證?」
陸慧娥嫣然一笑道:「反正我已應允將趙金英老師交與湯老師和易大人手中,誰是誰非,易大人可不能偏袒曲斷羅。」
「那是當然。」易煥堂哈哈一笑道:「易某處事公正,不偏不倚,陸姑娘請放心就是。」
陸慧娥道:「我在前帶路,易大人請!」立即望客棧外走去。
徐三泰等人不知陸慧娥葫蘆裡賣什麼藥,愕然望了擒龍手陸慧乾一眼,疾隨陸慧娥之後。
擒龍手陸慧乾低聲笑道:「稍時自有湯豪的好瞧,徐老爺子大可放心!」
日月雙環易煥堂與湯豪聯袂而行,其後跟隨著十數江湖人物,與其說是心存瞧熱鬧去的,反不如說是此事主謀的狐群狗黨,湯豪僅是馬前小卒而已。
鐵膽孟嘗徐三泰雖經陸慧乾勸慰,但卻憂心勿釋,惴惴不安。
展飛虹一路隨行,暗道:「陸妹妹果然慧心靈巧,智計百出,更鎮定如恆,自己有愧多矣,,那死者果然是湯雄麼?未必!」不禁回首望了一眼,只見一雙勁裝黑衣人扛著湯雄屍體隨在易煥堂湯豪之後,不由忖思陸慧娥施展何妙計,挖空心思,絞盡腦汁,真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約莫出得永福客棧六七里之遙,相距湖濱不遠是一片起伏土丘,入眼苗草碧綠,野花繁發,疏抑籠姻,幾座新墳,碑碣矗立,卻有一墳未豎立石碑,似是新葬不久。
忽見陸慧娥身形倏止,站在土丘上,凝望湖濱一個小漁村。疏疏落落幾戶人家,竹籬茅舍,不時傳出一聲兩聲狗吠。
易煥堂微微一笑道:「陸姑娘,趙金英老師現在那漁村內是麼?」
陸慧娥轉身望著湯豪,道:「再問一次湯老師,令兄真是昨天傍晚遭趙金英金鏢打中要害致死的麼?」
湯豪不覺心神一凜,面色異樣難看,沉聲道:「湯某心想趙金英老師乃武林成名人物,決不會抵死不承認殺害家兄之事吧?」
「就憑湯老師這句話已足夠了!」陸慧娥面色一沉,冷笑道:「趙老師現在那座未豎碑碣新墳內,三天前遇襲身亡,暫葬在此,易大人與趙老師非一面之交,屍體未腐,當可辨識不假!」
此言一出,徐三泰等人不禁露出欣喜之色。
湯豪聞言心神猛凜,面色一變道:「陸姑娘,湯某不是三歲玩童,隨便指一墳丘,想那天氣燠熱,屍體已然腐爛……」
「住口!」陸慧娥厲叱道:「有易大人在此作證,你還怕什麼?趙老師兩天前落葬,請來漁村邱老丈及三個精壯漢子幫忙挖坑堆土,易大人不妨遣一名手下去那漁村把邱老丈尋來,便可知非虛假。」
湯豪不由面色大變,發現遠遠有七八條身影疾掠而來,認出是易煥堂屬下得力高手。
易煥堂道:「徐老爺子,先前在客棧內為何不說出趙金英老師遇襲身亡之事!」
徐三泰道:「易大人有所不知,趙老師周襲不幸身亡,對方蒙住面目不知是何來歷,在未找出仇家前故暫厝於此,可笑湯老師存心訛詐生事,老朽若揭破,豈非任他驚逃?」
易煥堂微微一笑,轉向湯豪和顏悅色道:「湯老師,現在又該如何?」
人不可做虧心事,湯豪心驚膽寒故作鎮定,冷笑道:「此乃詭計,在未開棺證實前,湯某沒有話說。」
易煥堂點點頭,道:「開棺驗屍乃屬必然之理,不過易某話要說到前面,趙金英老師與易某
「那是當然之理。」湯豪道:「在下怎敢說易大人偏袒。」
「這就好!」易煥堂喚道:「田鳴,速去漁村將陸姑娘所說的邱老丈等找來問話,就說為了兩天前殮葬趙金英老師之事!」
「屬下遵命。」一條身影穿空拔起,掠向漁村而去。
陸慧娥悄聲與展飛虹道:「湯豪之後十數人多半面現惶恐不安神色,分明心虛,其中有三人面色冷冷,目注懾人神光,其武功必高不可測,展姐姐須看住他們,防竄走時逞兇傷人。」
展飛虹始終不明白趙金英怎麼會厝葬在此,看來陸慧蛾知道內情不少,欲啟唇追問。
陸慧娥知她要說什麼忙悄聲道:「不用多問,事了再詳說如何?」
東方旭瞧出隨著易煥堂而來的,除田鳴已去漁村外,尚有七人,玄衣勁裝,腰佩鋼刀,殺氣逼人,不言而知是大內快刀殺手,暗道:「湯豪如真是訛詐生事,稍時必遭快刀亂斬,自食惡果。」
日月雙環易煥堂詢問湯豪昨日傍晚與趙金英相遇發生拚搏前後經過詳情。
湯豪原準備一套說詞,有問必答,並無絲毫矛盾出入之處。
半里外漁村忽現出四五條人影,肩槓耙鋤奔跑而來,田鳴隨在身後不疾不徐快步行走。
走得近了,果見二八旬漁翁,頭戴竹箅 一身襤褸短裝,扛著一柄鐵鋤。
另外三個是年約二旬七八精壯漢子,頭戴竹笠,各扛著一把鈀鋤,衣褲沾滿泥土,似是在田間幹活被呼喚回來,漁翁一眼發現陸慧娥徐三泰,忙堆下滿面笑容道:「徐老爺,陸姑娘,這是為什麼又要開棺,唉,真正是的,死了的人都不讓他好好的安寧。」
徐三泰手指易煥堂,長歎一聲道:「邱老丈,這是巡撫衙門的易大人,他有話問老丈,不必有所隱瞞,老朽也是事非得已。」
邱姓漁翁忙放下鐵鋤,屈膝跪下,道:「小民拜見易大人。」
易煥堂迅忙扶起,笑道:「此地並非官署,免行大禮,我有話要問你。」
邱姓漁翁爬起,道:「小的據實回答!」
易煥堂手指墓地,道:「死者可是兩天前下葬的麼?」
「正是,前天傍晚徐老爺及陸姑娘來漁村找上小民,說是要買一塊墓地,票銀不拘,尚需找上兩三個精壯漢子掘挖埋葬,徐老爺立刻取出一百兩紋銀交與小民,小民立即應允,找來子侄三人。」說著手指四外,又道:「這塊土地均是小民所有,小民隨著徐老爺到得村外,發現那幾位大爺也在,護著一輛大車,車內躺著一具屍體,便於徐老爺他們來到此處掘墳下葬。」
易煥堂頷首道:「好了,煩請老丈四位將墳挖開驗屍。」
「小民遵命!」
只見四鋤飛落,黃土傾飛,不到片刻露出一具黑漆木棺,棺蓋朱漆書寫蒲州趙金英靈柩。
棺蓋並未釘封,揭開蓋板,赫然是現趙金英屍體,溢出一股濃烈藥物香味,面目栩栩如生,並無腐臭潰爛跡象。
「有友如此,可以瞑目矣!」易煥堂長歎一聲道:「徐老爺子在趙老師身上敷塗防腐珍藥。」
湯豪面色一變,與身後三人飛掠而起,四散竄走。
只聽田鳴大-一聲:「殺!」
八條身影騰身出刀,寒光織成了天羅地網,轉時響起淒厲慘嗥,血雨濺飛。
展飛虹早自身形如電掠出田鳴八人黑衣殺手之外,目光注視三人舉動。
田鳴八人一迅快出刀,展飛虹立即一鶴沖天,半空中一個盤旋。
果然為陸慧娥所料中,那三人無疑身負高絕武功,竟衝破了殺手所織刀網,卻不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展飛虹已劍如霹靂雷霆,長虹狂捲揮出。
三人有二人中劍墮下,其中一人竟然將展飛虹劍勢盪開,續自穿空如電逸去。
那二人雖中墮下,武力依然未失,各自揮掌玫向易煥堂徐三泰兩人。
只聽易煥堂發出一聲震天長笑,八名殺手又自揮刀而去。
端的迅快已極,寒虹飛閃,易煥堂日月雙環及徐三泰沉猛掌力交相夾聲,只聽兩聲悶-相繼騰起,僕栽於地。
展飛虹見那人穿空遁去,欲待追出,為陸慧娥喚住。
場中血淋淋的場面,把邱姓漁翁等四人嚇得魂不附體,面無人色。
殘足斷腿,遍地皆是,屍體狼藉,臟腑溢流,血流成渠,慘不忍睹。
湯豪被斬去雙臂,制住穴道,目露驚悸之色。
最後僕栽於地兩人,自知無幸,業已嚼舌自盡而死。
易煥堂哈哈大笑,目注湯豪沉聲道:「湯豪,你這是作法自斃,自食惡果,如不將實情從速吐露,易某必叫你求生不得,求死難能!」
湯豪自料必死無疑,與其身受萬般刑辱,到不如爽快一死,苦笑一聲道:「易大人,湯某也是為人挾制奉命而為,那人是何來歷,姓甚名誰,湯某毫不知情。」
易煥堂冷笑道:「易某怎會相信此言是真!」
陸慧娥道:「他是真話,其兄湯雄為凶邪挾制,不然湯豪怎會受人驅使為虎作倀。」
「那麼死者是誰?」
「湯某不知!」
驀見湯豪言畢,忽面色大變,口噴黑血氣絕倒地斃命。
日月雙環易煥堂不禁呆住。
陸慧娥道:「凶邪事前防詭計敗露,湯豪已在酒食內服下致命藥物,甚至湯豪本身不知,易大人,相助之情,容圖後報。」
易煥堂哈哈大笑道:「陸姑娘太會說話了,易某不過適逢其會而已,說什麼容圖後報,倘湯豪之言是真,照樣擒下送交官府論罪,」話畢抱拳略拱道:「諸位尚有事未了,易某先行一步,倘得知逃走凶邪行蹤,務必通知易某一聲。」立即率同田鳴八人如飛離去。
鐵膽孟嘗徐三泰從懷中取出一張二百兩銀票及壹錠黃金,遞與邱姓漁翁,笑道:「煩勞老丈將這些屍體掩埋,趙金英棺木亦請封葬還原,漁村已成是非之地,無法定居,速速遷離,一年半載後才可回來,箋箋之數,小本營生,足夠三年兩載需用。」
邱姓漁翁四人千恩萬謝不已。
「此地就有煩老丈四位清理了。」言後偕同群雄奔回永福客棧而去。
回到客棧東廂內,紫面韋護東方旭搖首詫道:「此事太過奇詭,陸姑娘為何知趙賢弟屍體殮葬之處?還有邱姓漁翁?一切均好像預知其發生,陸姑娘,你能解釋麼?」
擒龍手陸慧乾道:「對,差點把我做大哥的快蹩死了,九妹快說吧!」
陸慧娥道出詳情……
原本湯豪正在-說其兄遭趙金英金鏢致命前後經過詳情時,突聞百了禪師傳聲呼喚速回東廂,只准她獨自一人立即向展飛虹托詞內急暫回東廂。
果見百了大師在內,囑咐她如何應付之策,只照所言去做,其他的事已做妥善的安排,決無舛錯。
東方旭等群雄方恍然大悟。
小達摩江上雲道:「看來易煥堂也是如此了,不然決不會挺身甘作人證。」
東方旭冷笑道:「我等身在何處,易煥堂宛如-魂不散,纏身附體,不死不休。」
陸慧娥抵嘴嬌笑道:「這不是太好了麼?有易煥堂暗中保護,安全可確保不虞!」說著似想起一事,接道:「對了,百了大師相贈靈丹拾粒,倪老師及大哥等可獲痊癒,」伸手入懷取出朱紅瓷瓶,傾出十粒丹藥,其中兩粒金色澄黃,余均赤紅如火,清香撲鼻,梧桐子般大小,把在掌心,滴溜溜滾轉不止,接道:「金丹請倪老師服下,真氣運行周天後立即恢復如常。」
擒龍手陸慧乾哈哈大笑道:「餘下八粒,自是大哥四人分服了?」
「不錯,正是如此!」
倪鳳子五人在陸慧娥手中接過分別嚥下,回房調息行功。
陸慧乾臨去之前,笑道:「為兄如料測不差,百了大師必是受了簡少俠之托,還托九妹暗中防護展女俠安全是麼?」言畢又是哈哈大笑進入內廂而去。
展飛虹道:「慧娥妹妹,真是這樣麼?」
陸慧娥笑道:「到被大哥料中了,時間急迫,百了大師他說我聽,不容小妹問話,百了大師已一閃而杳。」
徐三泰微笑道:「老朽出外四處走,也許去易煥堂居處一行,即刻返回,有勞二位女俠守護!」
二女目送徐三泰離去處,相對坐下喁喁低語……
口 口 口
一株虯松之下坐著一個藍衫人,目光陰冷,藍衫上似被鋒利劍刃割破多處裂縫,喃喃自語道:「明明探悉趙金英遠去桂南,怎麼趙金英在兩日前遇襲身亡?不對,徐三泰等人神色似極為震驚,可想而知只有陸慧娥一人知情,但墳內確是趙金英屍體,漁村邱老丈四人也不像作假。」
此人感覺內中必有蹊蹺,矛盾百出,卻有找不出什麼銜接的因素,不禁跌入沉思中。
遠處山道上現出一背劍青衫俊美儒生,飄然走來,似慢實速,轉瞬已到了藍衫人身前停下。
藍衫人業已驚覺,抬面望去,只見少年儒生在注視著自己,不禁雙眼一翻,冷笑道:「閣下瞧什麼?」
少年儒人微笑道:「在下瞧尊駕竟然能逃出多人合攻之下,武功諒必精湛高絕。」
藍衫人神色一變,霍地立起,沉聲道:「閣下如何這般清楚!」
「尊駕藍衫上不是擺明了麼?」
藍衫人厲聲道:「閣下年歲輕輕,如何這般喜愛多管閒事,要知禍從口出,自招殺身奇禍!」
少年儒生朗朗一笑道:「在下並非喜愛多管閒事,而是想提醒尊駕一句!」
「提醒什麼?」
「尊駕能逃出多人合攻之下,無非仗著玄罡護體並多了一件金絲馬甲而已,不過劍刺部位如能刺向臍下三寸,尊駕非喪命不可!」
藍衫人不禁大驚失色,大喝道:「你是如何知道的?」臍下三寸部位,是他致命要害。
少年儒生微微一笑道:「尊駕年逾六旬,竟然有這麼大的火氣,有悖練武之道,在下如不知道還能告訴尊駕麼?」
藍衫人猛然心神一顫,感覺自身有奇禍發生,如不除去眼前儒生,後患無窮。
少年儒生冷冷笑道:「尊駕莫非萌生殺機,不除在下後患無窮,其實尊駕早就該死了,怎可妄念殺害在下。」
「老夫怎麼早就該死?」藍衫人厲聲-道:「你若不話說個清楚,莫怨老夫辣手無情了。」他心內震凜對方如何看透自己心意。
少年儒生道:「在下如推測不錯,聯臂合攻尊駕的人都是武功已臻上乘高手,兵刃出手迅快如電,威猛無儔,照理尊駕早該亂刀分屍,難道在下說錯了麼?」少年儒生伸手一指藍衫人臍下部位,接道:「尊駕不信何妨一試,在下一劍即可刺透尊駑臍下要害重穴。」
藍衫人不禁哈哈大笑道:「你說得一點不差,不過就恐你一劍便可取老夫性命,老夫怎麼見信!」
驀然,寒芒一點飛抵在藍衫人臍下三寸。
藍衫人竟然不曾發現對方如何出劍的,可見出劍之快,不禁色如死灰,瞧見少年儒生那柄兵刃卻是畢生難遇的春秋神物「太阿」寶劍,更是心神大震,黯然一笑道:「老朽與閣下夙味平生,無-無仇,為何欲制老朽於死?」
少年微笑道:「尊駕錯了,在下如要取尊駕性命,那還等得現在?」說著劍尖一顫。
藍衫人臉色慘變,張目叫道:「你怎麼刺破了老朽氣穴,這比殺了老夫還要難受,你這是究竟為了什麼?倘不說個清楚明白,老朽當死不瞑目。」
少年儒生緩緩松劍回鞘,道:「尊駕如要明白究竟,在下帶著尊駕面見一人便可明白,再說在下若不刺破氣穴,尊駕還要繼續害人,武林蒼生何辜?尊駕必須見諒!」說著猿臂一伸,藍衫人因刺破了氣穴,武功全廢,無反抗之能,為少年儒生挾在脅下投入密林中。
藍衫人只覺生不如死,閉上雙目,但眼縫內不時淌下兩滴淚珠。
少年儒生正是簡松逸,騰挪如飛,挾著藍衫人進入一座隱秘洞穴內。
洞內僅有兩間不算大的石室,壁掙一支燃著松油火把,映得石室昏黃暗晦。
壁角躺臥著一位皓首銀鬚老叟,一見簡松逸挾著藍衫人進來,不禁翻身坐起,張大著雙眼似不勝驚愕。
簡松逸放下藍衫人,道:「尊駕不想見見老友敘談衷曲麼?」
皓首銀髮老叟乾咳了一聲道:「侯老弟!」
藍衫人不禁一怔,睜開雙眼,目睹老叟,面色大變,詫道:「危老,你怎麼也被擒了?」
簡松逸笑道:「兩位最好吐出心中隱秘,在下深知兩位身後主使人必受清廷大內鷹犬驅使,但各負任務,彼此之間又毫無所知,並不相關!」
藍衫人道:「閣下既然知道彼此之間毫無所知,我等僅奉命行事,甚之主使人均不知是誰,只聞其聲不識其人,有何隱秘可言!」
簡松逸淡淡一笑道:「在下並非俠義道人,並非凶邪,故行事出手狠毒輕重另有一套方法,端視對方心性為人而定,兩位既不願吐實,也只好讓兩位自願吐實才予作罷!」說著在兩人身上各點了十數處陰穴。
危姓老叟及侯姓藍衫人頓時面色慘變,感覺全身蟲行蟻走五內如滾油燙煎,顫抖哀嗥,涕淚縱橫,-叫之聲宛如羊鳴,不忍卒聞。
簡松逸道:「在下一炷時候再來聽二位回話。」言罷飄然走出洞外而去……
口 口 口
匡廬
奇-疊翠,萬壑爭秀,瀑泉之勝稱絕,尤以寺院叢林之甚甲於全國,隋唐之際,多至三百八拾余處,惜泰半毀於洪楊之亂。
虎溪禪寺位於三疊泉之後,深隱在萬木蕭森叢中,山中遊客均賞覽三疊奇勝,絕未一至虎溪,暮鼓晨鐘,又為轟隆瀑聲所淹,非山中樵隱,不知有虎溪禪寺在。
這日清晨,朝陽甫上,簡松逸背劍飄飄然登臨「索子澗」側,觀賞三疊瀑勝景,昨晚一場豪雨,山水湧-,只見萬洪飛渡,奔馳而下,白練橫天,齊如雷鳴,注瀉於東北巖上,懸空直瀉於磐石上,裊梟如匹練,經磐石反激,化為濛濛碎珠,落在二疊磐石口-為洪流,再下注入潭,形如奔馬,聲如雷鳴,從上至下,深長約壹千二百尺,經過三疊,故前人紀三疊之勝有云:「三疊之勝,上級如飄白練,中如碎玉摧水,下如玉龍走潭,散珠噴雪,真天下絕景。」
簡松逸-觀良久,讚歎不已,仰面望了望天色,喃喃自語道:「是時候了。」自懷中取出一隻皮袋,蹲下用面前一泓靜水充作銅鏡,一霎那間已易作中年文士,三紹短鬚,依舊事神瀟灑,儒雅翩翩。逕向虎溪禪寺而去。
萬杉高矗入雲,翠映入眼,鬚眉皆碧。
虎溪禪寺倘日後不毀於洪楊之亂,規模宏偉不下於海會,萬杉、歸宗、秀-、東林諸寺,殿宇巍峨,畫壁流青,朝魚暮鼓,禪房幽靜。
簡松逸尚未抵達山門,只聽一聲:「阿彌陀佛,施主請留步!」
只見一株巨松後走出一個中年灰袍僧人,頭掛一串念珠,雙手合十躬身道:「施主可是訪友麼?」
簡松逸哈哈朗笑道:「禪師真乃神人,怎知在下到此就是訪友?」
僧人面露歉然之色道:「敞寺在各處路口懸有牌示,僧眾多人染有惡疾,防香客感染,因此封閉寺門一月,施主如非訪友,想必已看到了牌示。」
「不錯,在下已看見了,」簡松逸微笑道:「的確在下是來貴寺訪晤舊友的。」
「但不知施主訪晤敞寺那位……」
「鏡山方丈!」
僧人不由一愕,倏轉笑容,含掌躬身道:「原來嘉客蒞臨,小僧失敬了。」立時肅容帶路。
簡松逸大模大樣的走入禪堂。
小沙彌獻上香茗退下。
中年僧人道:「施主稍待片刻,容小僧稟知方丈。」
「且慢!」簡松逸道:「在下既來之就安之,禪師何必心急,在下還尚未請教禪師上下如何稱呼?」
「不敢,小僧明性!」
簡松逸頷首道:「取得好,明性見佛,好,好,禪師尚未詢問在下來歷姓名,如何道稟方丈?」
明性忙合掌道:「施主說的極是,敞寺就是未封閉一月,也難得一見香客,因此小僧到是忘懷了請教姓名來歷,不過小僧可以將施主形貌年歲稟明,施主既然為方丈舊友,方丈那有不知之理。」
簡松逸頷首道:「禪師說得委實有理,在下未免大驚小怪了,」說著拿起身旁幾上香茗一飲而盡,連聲讚道:「好香,好香,」茶-復置幾上時,拇指自-頂一按,只見整個茶-宛如嵌入一團濕-內,了無聲息,和茶几一般平。
明性禪師先見簡松逸飲下一-香茗,嘴角不禁泛出一絲狠譎笑容,倏即變為目瞪口呆,兩條腿動彈不得。
簡松逸目凝明性禪師,淡淡一笑道:「禪師為何不去稟明方丈?」
明性禪師如夢初醒,自知失態,忙合掌道:「施主武功精湛,已臻化境,小僧畢生罕睹,不禁神為之奪,告辭,」躬身而退。
無疑地,明性禪師怎會稟知鏡山方丈,轉至禪堂左側從-隙偷覷簡松逸舉止,暗暗駭異道:「茶內置有迷魂散,常人只飲一口,立時倒地昏迷不醒,就算他有精湛武功,也該倒下了,怎麼……,」忖念之間,只見簡松逸口中吐出一團黑煙,倏見黑煙外緣現出赤紅火焰,嗤嗤燃燒,轉眼黑煙燒得一乾二淨,火焰隨即消失無蹤。
明性禪師看得瞪目結舌,久久才轉身快步走向大殿而去。
簡松逸則在禪堂內負手踱步,觀賞壁懸山水畫軸,名人墨寶。
身後忽生起一個宏亮語聲道:「施主雅興逸致不淺。」
簡松逸似聽而無聞,反負著雙手拾指不著痕跡地彈出,口中低吟道:
壯歲旌旗擁萬夫,錦簷突騎渡江初。
蕪兵夜捉銀胡綠,漠箭朝飛金僕姑。
追往事,歎今吾,春風不染白髭鬚。
卻將萬字羊戎策,換得東家種樹書。
吟罷緩緩轉過身子,只見一個身披袈裟六旬左右老僧,其後肅立著四個中年僧人,微笑道:「鏡山方丈為何不親自出見,要你們五人來此則甚?」
老僧道:「方丈命貧僧接引,施主請。」
簡松遙朗笑道:「鏡山,好大的架子,速去喚他來見我。」語氣凌厲,氣度懾人。
老僧不禁一怔,目中寒芒疾閃,沉聲道:「施主真不隨貧僧去見方丈麼?須知來得去不得,拿下!」
簡松逸笑容未減,反而大盛。
老僧猛然察覺身後四僧因何遲遲未出手將簡松逸拿下,情知有異,掉面回顧,只見四僧如泥塑木雕一般,不知何時為人點住穴道。
忽聞簡松逸冷笑道:「我不耐煩在此久候,速去通稟鏡山方丈出見。」
老僧答道:「鏡山方丈久未出寺雲遊,何況方丈也不識施主,故此疑施主來歷可疑!」
「那麼明性禪師為何在茶中施放迷魂散?」
「只因施主謂訪晤舊友之故!」
「狡詞強辯!」簡松逸冷冷一笑道:「鏡山不復記憶有我這麼一個舊友,我卻記得他,你速去稟告方丈,還帶一句話,他必定前來。」
老僧道:「什麼話,貧僧一定把話帶到。」
簡松逸道:「只有七個字,最難風雲故人來。」
老僧不禁一怔,道:「施主武功文才雖無一不高,但這句話錯了,貧僧記得要說最難風雨故人來。」
「沒錯!」簡松逸斬釘截鐵的道:「就照我所說的,他一定會記得,快去。」
老僧略一猶豫,應道:「貧僧這就去了。」
簡松逸道:「但願你能言而有信,勿像明性一般有去無同!」
老僧低應了一聲:「是,」轉身望了泥塑木雕般四僧一眼,心頭不禁發怵,快步走出禪堂。
禪堂外花木叢中人影幢幢,一條灰影飛掠落在老僧身前,正是那一去不回的明性禪師。
明性禪師道:「師叔,這人被師叔拿下了麼?」
老僧兩道眉毛一皺,低聲道:「他是獨自一人前來麼?」
「他是獨自一人?」
「這就奇怪了,」老僧面色微變,道:「切勿輕舉妄動,亦不可探視驚擾,俟老衲請示方丈後再說,」快步離去,走向方丈靜室外-足,宏聲道:「師兄,小弟求見!」
「進來!」
老僧掀簾進入靜室。
羯嚇滔к著一霜眉銀鬚,虎目獅鼻,貌像威猛森冷老僧,道:「廣揚,此人拿下了沒有?」
廣陽答道:「未曾!」繼-出經過詳情。
鏡山方丈愕然問道:「他喚你第一句什麼話?」
「最難風雨故人來!」
鏡山方丈倏地離楊而起,鼻中冷哼道:「明性誤事,快去,見了此人必須逆來順受,出言恭謹,即使如此,老納亦恐將不免受責!」
廣揚不禁猛泛寒意。
鏡山廣揚兩僧一前一後快步奔去,在未跨入禪堂前,命伏守四外人手速撤,留明性一人隨他人見。
禪堂內簡松逸仍自負手觀賞四壁書畫,吟哦不已,四僧依舊一如大雄寶殿四大天王一般,努目張嘴,泥塑未雕,一動不動。
鏡山方丈暗暗震駭,合拳躬身道:「老衲來遲,請施主恕罪!」
簡松逸轉身朗笑一聲道:「方丈何罪之有,到是虎溪禪寺即將毀於一旦,閣寺生靈無一倖免,未免可惜!」
鏡山方丈不禁一愕,詫道:「施主之言老衲不解何意?」
「你我之間也不必打啞謎,何必方丈暗中苦苦摸索猜測在下來歷。」簡松逸目注了鏡山方丈一眼,道:「方纔亦約莫猜知在下是何許人?」
鏡山方丈道:「老衲恭請諭示。」
「這就不敢方丈。」簡松逸道:「你此刻也未必作得了主,速將大內奉命而來立其事者請來,危在眉睫,不能等到十五之夜。」
鏡山方丈面色大變,忙道:「老衲遵命,明性,快去請宋大人。」
驀聞禪堂外傳來語聲道:「宋某已來此等候宣召。」語聲沙沉。
只見一背戴一雙短戟,濃眉大眼老者,繞腮蝟髭,約莫五旬上下,身高八尺,穿著一襲淡藍色府綢長衫,舉步之間矯捷無比。
簡松逸淡淡一笑道:「尊駕定是鐵戟溫侯宋遠謀了,你可是一人前來……亦或禪堂外尚怖伏得甚多人手?」
宋遠謀面色一驚:道:「閣下姓賜告來歷?」
「不!」簡松逸寒聲道:「在下未亮出身份前,一應無關的人手不准預聞,不然殺無赦,宋遠謀,最好聽話點!」
宋遠謀一聞簡松逸直呼其名,目中不禁泛出懾人寒芒,卻又畏懼簡松逸懾人氣度,疑來頭必然不小,不敢造次,倏又收斂。
忽見簡松逸向窗外虛空一彈,只聽傳人慘-一聲,轟隆倒地。
宋遠謀面色一變,轉身向禪堂外躍去。
簡松逸道:「方丈,明性等六位僧人雖奉你命不容可疑人物闖堂內,但也不得在未明白究竟前即貿然用毒和施展殺手,死罪可免,活罪難饒!」
這時宋遠謀已自掠入,忙道:「閣下不可見罪他們,乃奉宋某之命而為。」
簡松逸冷笑一聲,五指一揮,道:「去罷,倘若再犯,決不輕饒。」
只見泥塑木雕四僧已然清醒過來,面現睏倦委頓之色,廣揚明性二僧猛感兩臂酸麻乏力,不禁心驚膽戰,廣揚禪師道:「謝施主不殺之恩,貧僧等告退!」
俟廣揚等六僧離去之後,宋遠謀道:「現在閣下可亮出身份了!」
簡松逸微微一笑道:「方丈,是否請暫避開!」
鏡山方丈聞言不禁望了宋遠謀一眼,見宋遠謀點了點頭,忙合掌躬身道:「老衲告退!」
簡松逸伸手入懷,取出兩物,遞與宋遠謀,道:「你拿去瞧吧!」
宋遠謀托在掌心,仔細一瞧,不禁嚇得魂不附體,將二物恭敬放在桌上,跪伏在地拜了九拜,又面向簡松逸跪下,道:「屬下該死!」
簡松逸將二物收回懷內,伸手攙起宋遠謀,道:「你我不相統屬,何必行此大禮。」
宋遠謀惶恐答道:「見牌如見君,見君不拜便是一項大不敬之罪!」
簡松逸微笑道:「由你,由你,本來我也不願多事,薩督使雖負全責,但其下各有主其事者,彼此亦不相涉,制度雖好,但也有缺點,好,這些暫且不提,十五月圓含鄱口後山之約是你主其事麼?」
「正是!」宋遠謀道:「但屬下卻不露面。」
簡松逸長歎一聲道:「你露不露面都是一樣難逃死亡之禍。」
宋遠謀大驚道:「大人是否查明了什麼?不知可否明諭屬下如何趨吉避凶?」
簡松逸搖手微笑道:「別急,你且坐下共商如何?」
宋遠謀告罪坐下。
簡松逸道:「如今明君即位,究竟年幼,朝中政務均由幾個托孤大臣把持,暗中相互傾軋不已,外患亦有前明志士及江湖英豪奉明正朔誓言光復神州,復興延平鄭氏互通聲氣,並非疥癬之疾,不可不防,不過……」說時望了宋遠謀一眼,接道:「大內均遺得有人在他們巢穴內臥底,對方一舉一動,不說瞭如指掌,卻可察知其舉止大概。」
宋遠謀道:「大人說得極是!」
簡松逸朗笑道:「但對方也遣得有人在咱們中臥底,可說是無孔不入,最令人困擾的就是那些黑道凶邪,既不幫咱們這邊,也不相助對方,挑撥啟事,圖獲漁翁之利。」
宋遠謀忖思:「他告訴自己這些是為了什麼?」口中卻應道:「大人說的極是!」
簡松逸似瞧出宋遠謀的心思,笑道:「你不要認為我說些都是不相干的話,其實茲事重大,牽一髮而動全身,你知道麼?據我所知,今兒十三,明日十四,對方在明晚統大舉侵襲虎溪禪寺先縱火燒燬,後再逐個殲殺!」
宋遠謀大驚失色道:「對方是誰?請大人明告,是否是徐三泰程乃恭等人?」
簡松逸道:「並非我故作神秘,要是徐三泰程乃恭那就好辦了,但事實並非如此?咱們長話短說,你知道麼?危肅及侯世流如今身在何處?」
宋遠謀驚道:「屬下派他們兩人辦事去了!」
「不幸他們被人劫走了!」簡松逸冷冷一笑道:「我追蹤而去,當時因不明究竟,故而讓他們兔脫,歸途中但卻無意偷聽得有數人在密林中低聲談話,不敢逼近,卻聽得他們十四晚大舉進襲。」
宋遠謀面色頻頻變異,略一猶豫道:「恕屬下膽大放肆,有幾處疑點尚請大人明示。」
簡松逸微微一笑道:「你胸中仍有疑慮,我均已知道,是否想問我不明白究竟,怎麼知悉危肅及侯世流二人被擒劫走是麼?」雖是談笑從容,卻語音寒沉。
宋遠謀悚然一震,幾乎嚇得一身冷汗,立起躬身施禮道:「大入料事如神,屬下無狀該死!」
只見簡松逸喟然歎息道:「我不是說過幾句話麼?諒你必未仔細傾聽,一則對方有奸細臥底,再說我不願多事,無意聽得其中些微隱秘,更那些凶邪怪異心懷叵測,煽火挑釁,移禍東吳,從中漁利,如不出我所料,劫去危肅及侯世流那幫人必是他們。」
宋遠謀暗暗心驚,躬身道:「請示大人,屬下此刻應如何處理?」
「主其事者是你不是我,無法越俎代庖,有話說得好,目睹猶恐是假,耳聞豈可當真,我本急偶聞,須防誤中他人詭計,不過……」簡逸語聲突變低微,道:「只嚴密注意鏡山方丈及叫什麼杜……哦,是了,可是杜秋藻,其餘的事你自己決定好了,最重要的不可向任何人吐露我的來歷,即使薩磊也不可,否則殺無赦!」
宋遠謀忙跪伏在地,道:「屬下不敢!」心中忖念:「此人必是王公貝子貝勒之流,不怒而威,否則怎有皇上「如朕親臨」令牌!」
「起來,我不願久留,」就在宋遠謀起身之際,附耳密語如何如何。
宋遠謀連連答道:「屬下遵命!」
簡松逸飄身走出禪堂,目睹鏡山方丈立在青石小徑上,似久候不耐,當即微笑道:「打擾了!」身如行雲流水而杳。
宋遠謀在禪堂內不停地自責,喃喃自語道:「該死,此人如非王公貝子貝勒,必也是皇親國戚,如何自稱屬下,應該自稱奴才,那麼自己如何稱呼他,爵爺或是千歲,或是什麼……」
只見鏡山方丈走入禪堂,倏然止口。
鏡山方丈道:「宋大人,那位施主必然大有來歷?」
宋遠謀鼻中吟哼一聲道:「此事決不可張揚出去,不然必獲不測之禍,方丈,去請杜秋藻老師來禪堂一。」
鏡山方丈合掌道:「老衲遵命!」
忽聞堂外傳來哈哈笑聲道:「宋大人,說到曹操,曹操就到,杜某這就晉見宋大人。」
宋遠謀不禁心神一震,暗道:「莫非杜秋藻果是臥底奸細,怎麼來得這麼巧?」
只見身穿赤赭長衫黑髮黑鬚,貌如學究老者進入。
宋遠謀昂然端坐不動,冷冷一笑道:「杜老師,你都準備妥當了麼?」
杜秋藻抱拳答道:「佈署圖全,萬無一失。」
「真的麼?」
杜秋藻不禁一怔,感覺宋遠謀話中有話,而且神色不善,詫道:「莫非宋大人還不相信杜某麼?」
「不是不相信,」宋遠謀神色轉霽,微笑道:「茲事體大,不能不慎重,萬無一失之言未免太誇大離譜了吧!」
杜秋藻哈哈一笑道:「宋大人請放心,侯老鬼已去永福客棧,安排一項妙計,命溧陽雙英中老二湯豪扛著其兄湯雄屍體在徐三泰所住東廂叫陣,誣捐鐵爪神鏢趙金英所害。」
「徐三泰等都是老江湖,何等精明,決非胡亂誣控被你等所屈,必須有確切的證據!」
「屍體上一支金鏢即是趙金英之物。」
「好了!」宋遠謀手掌一撮,道:「此一移禍栽髒之計得售了否?」
「自然售得,徐三泰堅謂趙金英不在,而且不知其去蹤,引起旁觀武林人物不忿責斥,拚搏之下,徐三泰這方有數人身負重傷,含鄱口到時不消我等費吹灰之力,他們已兩敗俱傷,」杜秋藻冶冷一笑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江湖從此多事矣!」
宋遠謀道:「這是侯世流老師親口告知杜老師的麼?」
「不!」杜秋藻道:「此乃侯老師之徒見告。」
「侯老師如今何在?」
「侯兄明晚必回。」
宋遠謀冷笑道:「據宋某所知,侯老師及危老師均身受暗器,被人擒走!」
杜秋藻不禁面色大變道:「宋大人,此話當真,杜某在半個時辰前方從星子縣趕回,侯世流第三徒兒鄭虎親口告知侯老師去永福客棧之行經過詳情,這必是詭計!」
忽見一條身影疾掠而入。
宋遠謀認出是他所帶親信毛太,-道:「毛太,為了何事?」
毛太欠身施禮道:「永福客棧湯豪等人全軍覆滅,侯世流僅以身免現不知所蹤,」接著稟明詳情。
杜秋藻驚駭失色。
宋遠謀沉聲道:「毛太,這是你親眼得見的麼?」
「屬下奉命呈函易統憤,易統領適也在永福客棧,為雙方見證,屬下雖未奉命隨往,卻蒙易統領見告詳情,逃逸脫走之人身著藍衫,形貌裝束分明是侯世流無疑。」
宋遠謀目注杜秋藻道:「現在杜老師有何話說?」
杜秋藻目露疑容道:「毛太為何到現在才返回虎溪禪寺?」
毛太冷笑道:「易煥堂大人命毛某隨往南昌撫署以避武林群雄眼目。」杜秋藻面色一變,道:「為何鄭虎向杜某謊言?」
宋遠謀面色一沉,道:「杜老師,這是你的事務必查明其中蹊蹺,後天十五,誤了大事唯你是問!」
杜秋藻轉身即要疾掠而出。
「慢著,」宋遠謀道:「杜老師可聽說過姜翰林某人麼?」
「九尾蠍姜翰林!」杜秋藻情不由主地一陣寒意泛布全身,詫道:「姜翰林老鬼尚活在人世麼?」
宋遠謀道:「聽得傳聞,姜翰林在匡廬一帶現跡,但一現即隱,形跡飄忽,危肅侯世流兩人失蹤未必就是姜翰林所為。」
杜秋藻暗暗心驚,詳出挑選九人隨行。
九人均是內外雙修,武功精湛一流好手,一行十人疾奔如風,到達天池-下,只見煙雲冉冉浮蕩,霎時間風捲雲湧,瀰漫郁勃,迎面不見對方人影。
忽聞雲氣中傳來冷笑道:「杜秩藻,你還不束手就縛!」
杜秋藻大驚失色,知已中伏,暗命手下九人著勢戒備……
口 口 口
宋遠謀獨自一人在禪堂內思忖,只覺不知怎地內心惴惴不安,暗這:「杜秋藻與鏡山秀驢真是延平鄭逆派來臥底奸細麼?此人必不會謊言欺騙自己,那真要小心謹慎。」
忽聞禪堂外鏡山方丈語聲道:「原來是易大人,老衲失敬,宋大人現在禪堂,容老衲帶路!」
宋遠謀不禁一怔,快步邁出禪堂,果是日月雙環易煥堂,趕緊抱拳呵呵笑道:「易兄來此是再好不過,請!」
易煥堂道:「易某有密事相商,片刻就走!」
鏡山方丈道:「老衲街有禪課,二位大人請恕老納不敬之罪!」
宋遠謀道:「方丈請便!」
二人進入禪堂,易煥堂即悄聲低語良久,道:「目前宋兄絕不宣留此,我等如涉身其中,恐身敗名裂!」
宋遠謀心驚膽,低聲道:「蒙易兄教小弟如何趨吉避凶之策,小弟如何瞻敢不遵,不過……」
易煥堂道:「宋兄尚有何為難之處?」
宋遠謀道:「方纔也有人來訪!」繼-出簡松逸來寺經過詳情。
易煥堂一聽,知是簡松逸喬裝,忙道:「宋兄有此大援,更無須魷憂了,宋兄所見雖非本來面目,但來歷易某知道!」
「是何來歷?」
「易某僅告知一二,此人爵賜額附,領御前侍衛副統頒大臣,雖是虛街,卻操生殺大權,薩督使也要唯命是遵,不敢稽忤,宋兄不可洩露,防遭殺身之禍,易某言盡於此,告辭!」身形一閃即杳。
宋遠謀略一沉吟,立即召來毛太三人,並囑咐鏡山方丈嚴密戒備,有事外出,明晚即間,言罷由後山離去。
虎溪禪寺雖規模宏偉,卻僧侶無多,而危肅侯世流杜秋藻領來的江湖凶邪為數不少,武功出眾的卻寥寥可數,此刻多本俱佈伏在叢林四周。
一株高矗入雲亙杉之下站著一雙手執鬼頭刀面目森冷中年漢子悄聲低語。
驀地,一雙面目森冷漠子突然喉中發出一聲驚叫,身形疾翻,頭下足上繃射如箭懸吊而起,兩手張舞不止。
不言而知,他們兩人中了獵人捕獸裝置。
兩人都是一身武功,只雙足套牢,兩手仍能動彈,用力割斷套索輕而易舉,正腰幹使勁翻起之際,鄰近一株巨杉上突急射出四支長箭,篤篤連聲,箭鏃深入兩人眉脅間,痛絞心脾,禁不住發出淒厲-叫。
突然箭鏃目出火焰,轉瞬之間,烈焰蔓延全身,遠遠望去,只見兩團火球晃動,-叫之聲更淒厲不絕。
片刻之間,-聲引來甚鄉邪惡凶煞,不由相顯失色,其中一個貌像兇惡老者,回顧了一眼,獰笑道:「暗算殺人,算不得甚麼英雄行徑,朋友何不現身份個高低!」
杉林中身影疾閃,掠出四人,正是那辣手羅剎展飛虹,擒龍手陸慧乾陸慧娥兄妹及小達摩江上雲。
除陸慧娥外,無一不是震懾江湖,黑道-星。
貌像兇惡老者不禁面色大變,忙-道:「兄弟們,速撤回寺內。」
一道寒芒飛捲疾閃得一閃,兩個黑道凶邪-聲未出,應劍倒在血泊中。
展飛虹叱道:「要命的乖乖束手就擒,領我等入寺,姑娘知寺內-囚得尚有武林人物及善良婦女,只不懷貳心,便可饒等不死!」
殺雞嚇猴,果然收效,紛紛棄刃在地,只有貌像兇惡老者眼珠一轉,躬身抱拳道:「老朽帶路!」
彎腰之際,肩頭兩匣散花穿心弩錚錚猛射開去,弩勢罩及展飛虹等四人。
小達摩江上雲怒-道:「老狗找死!」
達摩大力降魔掌力猛推而出。
此乃少林絕學秘傳,江上雲雖習成七成,威力仍不同凡響,小達摩之名因此而得。
只見勢如蝗飛,密集如雨的兩匣散花穿心弩,震得反向,頓時打在老者滿臉全身,如同刺蝟一般,仰面倒地,氣絕斃命。
但聞一個匪徒道:「各位入寺須防遇上其師多臂魔神彭綸。」
小達摩江上雲冷笑道:「他就是彭綸之徒麼?江某找彭綸也不是一天了,走!」
虎溪禪寺內殺聲震天,鐵膽孟嘗徐三泰、通臂猿倪鳳子、紫面韋護東方旭、一字慧劍丁源四人業已先展飛虹等攻入。
鏡山方丈、廣揚、明性等七僧及江湖凶邪聯臂合攻徐三泰等,出招狠辣凶厲。
但徐三泰四人均是武林中卓著威望功力極高之輩,匪邪武功不濟之輩片刻之間已自倒下七八個。
徐三泰掌力-猛,虎虎生風,宛如利斧開山,博浪推擊,顯然鏡山方丈力有不繼,節節後退
一個鬚髮灰白,身形高大,徹駝老者疾撲掠出,接著徐三泰,冷笑道:「你就是徐三泰麼?這是你是找死路,」雙臂疾掄,幻起掌影漫天,攻向徐三泰而去。
徐三泰心中暗驚,出掌迎啟之際,忽聞傅來江上雲傳來語聲道:「徐老,這老賊讓小弟收拾吧!」
斜刺裡一片雄渾掌風臂向微駝高大老者。
老者不由錯開一步。
江上雲疾掠而至,嘻嘻笑道:「彭綸,江某找你也不是一天了!」
多臂魔神彭綸定睛望去,見是小達摩江上雲,不由呵呵大笑道:「敗軍之將不足言勇,你那達摩掌力雖習成十戍,也對老夫無可奈何?」
江上雲冷笑道:「行不行到時就知,看招!」一式「填海移山」攻出。
這時,寺僧及邪匪死的死、傷的傷,餘下七八人仍在頑抗,擒龍手陸慧乾陸慧娥兄妹押著寺外被制兇徒離去,解救-囚之人。
一字慧劍丁源大喝一聲,劍走「穿刺引線」,寒芒疾閃,突聞明性禪師左眼被刺瞎倒地,鮮血如汪湧出。
廣揚和尚與紫面韋護東方旭杖杵飛舞,拚搏激然之際,目睹明性禪師左目刺睹,心中一寒,輕萌逃念,卻被東方旭瞧出心意,冷笑道:「方外主人,助紂為虐,須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手中降魔杵一式「開天闢地」揮出。
廣揚和尚一見漫空杵影中現出一柱九天瀉落,驚呼道:「小雷音降魔杵法!」
不知怎地,只覺閃挪不開,吱的聲響,杵中頂門,腦碎漿溢氣絕斃命在地。
鏡山方丈力拼徐三泰,目睹二僧死狀之慘,忙道:「老衲自甘領罪束手就擒。」將手中禪杖一拋,棄丟在地。
徐三泰道:「老朽也罷了。」左手飛點了「關元」,「精促」,「玄海」三處大穴。
小達摩江上雲近來藝事精進,除了敗在蕭天良手下外,遇上強勁對手亦力可自保,但在多臂魔神彭綸拳下卻顯得相形見絀。
要知高手過知,粟米之差生死之判,彭綸拳勢奇幻,宛如千手哪-般幻出千重臂影,攻向小達摩江上雲全身要害重穴。
展飛虹在旁掠陣,瞧出小達摩江上雲攻少守多,一時之間尚不分勝敗,但決不能支持到百招以外,欲出手助江上雲一臂之力。
陸慧娥察覺展飛虹心意,悄聲道:「展姐姐,倘須制彭綸死命,非你我和丁大俠同時出劍不可。」
展飛虹自覺相助江上雲一臂之力,亦無法取勝,聞言知陸慧娥心細如髮,必瞧出多臂魔神彭綸破綻,頷首同意。
陸慧娥立即請來一字慧劍丁源,三人密語一陣,身形倏地敞開,分立之才方位。
丁源高聲道:「江兄,九天祥雲。」
小達摩耳聽八面,眼看四方,早已瞧出展飛虹有意相助,聞言身形震地騰空拔起,欲凌虛下擊。
多臂魔神彭綸怎容江上雲施出達摩伏魔拳法威力無匹絕招,嘿嘿笑聲中亦自衝霄而起,卻不料展飛虹陸慧娥三人陡地發難。
展飛虹劍勢如雷霆維擊刺向彭綸「天府」重穴。
丁源劍起處化為「金針度厄」關元要害穴道。
陸慧娥撒出千重劍影,其中一線寒芒直指彭綸左脅「期門」致命要害,她已事先察出,若展飛虹獨自一人,決不能同時刺傷彭綸三處重穴,亦必須三處穴道同時擊中,缺一不可。
多臂魔神彭綸不驚魂不附體,欲待避開已是不及,江上雲雄渾萬鈞的掌勢已自壓向頭頂。
只聽彭綸喉中發出淒厲-聲,身如斷線之鳶般轟然摔落在地,三處要害重穴如泉湧出殷紅鮮血。
彭綸嘴角泛出一絲獰笑,目注江上雲道:「老夫雖死猶榮,江上雲,憑你一人之力決不能傷及老夫一絲毫發!」
江上雲哈哈大笑道:「彭老魔,你我並非印證武功,而是除惡務盡!」
彭綸點點頭道:「老夫要取出一物讓你瞧瞧,你才知道十五含鄱口之約其中究竟,」掙扎立起,自點穴道止住溢血,伸手懷內取出一隻小銅盒,揭開取起一張摺疊好的紙張,道:「內繪有圖,按圖索驥,始能找到顏中錚下落及尋回失鏢!」
遞向江上雲後,又從盒中取出三粒丹藥吞下。
江上雲將信將疑,暗道:「彭老魔為何有此仁心,他知道顏中錚及失鏢的下落,為何自己不取,」突感手指一麻,驚道:「不好!」
彭綸身形卻潛龍升天而起穿空如電落向廟牆外而杳。
展飛虹嬌叱道:「你走得了麼?」
「窮寇勿追!」陸慧娥忙道:「江大俠,中了老賊暗算!」
展飛虹一瞧,只見江上雲一隻右臂肘腕以下業已紫腫隆淤。驚道:「江大俠怎麼了?」
江上雲苦苦一笑道:「展女俠放心,江某決死不了,最多斷去一條手臂,日後倘遇上老魔,非將他碟骨揚灰,難消心頭之恨!」
這時陸慧乾等人趨前探視,不由大驚失色。
擒龍手陸慧乾忽憶起一事,向陸慧娥道:「九妹,兩年前衡山甘姥姥贈你三顆「雄精化毒丹」,不知還在身邊否?」
陸慧娥亦已憶起,笑道:「江大俠有救了,妹子帶在身邊。」忙取出一囊,在囊內尋出一拇指大小錫瓶。
陸慧乾道:「一粒郎夠,若然無效,三粒全服亦是無用。」
當下陸慧娥倒出一粒漆黑如梧桐子般大小藥丸,討來一杯淨水。
江上雲接過咽服腹內。
約莫一盞茶時分,漸見淤退腫治,知已無礙,江上雲發出長聲宏亮大笑……
口 口 口
且說多臂魔神彭綸逃出寺外,疾掠如飛而行。
他雖服下靈丹,卻內傷仍重,功力半氣奔行之間,傷處疼痛難忍,汗下如雨,察出無人追蹤,遂靠著一株參天巨干調息行功。
忽聞傳來一個陰寒澈骨笑聲道:「彭綸。你膽敢吃裡扒外,與明逆私通款曲,該當何罪!」
多臂魔神彭綸心神猛凜,循聲望去,只見一頭蒙面罩背劍青衫人立在丈許開外處,似年歲甚輕,不由陰喝道:「尊駕是誰?」
「難道你沒有耳朵麼?」那人冷冷一笑道:「我因有事偕同宋遠謀毛太數人趕往某處與危肅侯世流杜秋藻計議,想不到只片刻離開,你就勾結明逆亂黨破了虎溪禪寺。」
「胡說!」彭綸厲聲道:「老夫差點死在寺內,難道江上雲等是明逆亂黨麼?」
那人嘿嘿一笑,語聲寒冽如冰道:「我明明瞧見你取出一張圖頁,說是按圖索驥可找出顏中錚及失蹤下落,交與江上雲後你就翻牆掠出,這不是與亂黨勾結是什麼?」語聲疾變沉厲道:「你既知道顏中錚及失蹤下落,為何不向宋遠謀危肅等吐露?如非是你,徐三泰等定能輕易長驅直入,事實俱在,豈容你狡辯?」
彭綸冷笑道:「尊駕何不去瞧瞧江上雲此刻是否仍活在人世?那張圖是否真能尋出顏中錚及失蹤下落?妄以莫須有之罪加諸老夫身上,老夫怎能認罪。」
「怎麼不真?」
「在下一向行事出手非使對方心服口服。」那青衫人語聲突轉溫和道:「這樣吧!在下供職大內,也不為己甚,只須立一辯書,按下指印,容在下查明真偽,你也可任意離去,不過倘是謊言,任憑你逃至天涯海角,在下亦可擒回治罪。」
彭綸不禁一怔道:「尊駕行事委實出人意表,老夫不敢相信。」
青衫檬面人冷冷一笑道:「綜其原因,你不過與危肅杜秋藻二人彼此相輕,宋遠謀器重危杜,言聽計從,唯獨對你冷落,遂暗中形成水火,為此在下不願見你們同床異夢,反而礙事,你道在下為何如此寬容覺得奇怪麼?」說時右手已扣在彭綸「肩井」穴上。
彭綸從未見得身手如此迅快之人,不禁駭然變色,驚叫道:「尊駑此舉何意?」
青衫人道:「在下一向行事乾脆明快,決不拖泥帶水,既不相信,反不如殺之,」迅疾點了彭綸穴道,伸手緩緩挽上肩頭。
「且慢,」彭綸駭然呼道:「老朽應允就是!」
「答話勉強,顯非心甘情願,」青衫人伸向肩頭右臂尚未放下,道:「你必需意誠悅服,終身聽命,在下包你日後如遇大內或仇家殺你之人化為無事。」
彭綸暗道:「久聞大內高手錶裡如一,其實暗中為朝內王公權貴收買結黨營社,派系林立,以為日後奧援,」當下答言:「老朽願終身聽命,誓死不諭!」
「好,你立下切結字據,就趕去陝西華陰華岳廟內守候,聽我候命!」青衫人伸手一牽彭綸腕脈,掠向林深密處。
只見綠蔭蔽空中結有一座茅屋,推門入內,僅有一榻一桌一幾,別無他物。
桌上擺設文房四寶,及印朱一盒,多臂魔神彭綸暗道:「原來他早有預謀!」
青衫人似洞穿彭綸心思,笑道:「你是否在想我早就作了此項安排,其實我收伏之人並不止你多臂魔神彭綸一個,坐下寫吧!」
彭綸暗暗心驚,如言坐下寫就,並按留指模,遞向青衫人。
青衫人接過,看也不看一眼,立即招疊好收藏懷內,淡淡一笑道:「彭綸,你心中必定還有疑問,懷疑我是否真具有大內身份!」
彭綸面現驚容道:「老朽不敢!」
青衫人微笑了笑,附耳密語良久,道:「你都記下了麼?」
彭綸道:「老朽謹記不忘!」
「好!你走吧!」
青衫人立在屋外目送多臂魔神彭綸身形消失後,才轉向走入屋內……
口 口 口
雲霧郁勃,瀰漫藍蔚中,杜秋藻突聞傳來一聲冷笑道:「杜秋藻,你還不束手就搏!」
杜秋藻內心恐懼的是九尾蠍姜翰林,不禁悚然一凜,聽出語言似是年少,高聲道:「尊駕是何來歷?」
「在下滄浪山莊端木風,杜秋藻,你委實奸惡狠毒,唆使丐中雙惡行刺贛撫,又指使誣攀我滄浪山莊同謀,幸虧三木之下,何求不得,丐中雙惡終於熬刑不過吐實,我滄浪山莊與你們何仇何怨?」
杜秋藻一聽並非姜翰林,立即哈哈狂笑道:「問得好,老朽確與你滄浪山莊無緣無仇,無如你等倚仗官家之勢,縱容莊眾欺壓良善,魚肉無知,更-踞魯中,動輒慶除一臂一口,楊行無忌,老朽志在為武林無辜討還公道。」
端木風厲聲道:「杜秋藻,今日少爺非要取你性命!」
杜秋藻哈哈大笑道:「憑你也配!」
玉面梭猊端木風大弩,循聲一劍揮出。
呼的劍起銳嘯,迅疾凌厲。
但一劍劈空,不明杜秋藻身影位在何處。
端木風猛感眉頭如中重擊,為一股無形真力撞實不啻千斤一發即收,拿椿不穩,蹬蹬遲了兩
忽闈雲中傳來一聾慘-,呼叫道:「四少,你要當心!」
端木風聽出那是滄浪山莊手下臨死之前淒厲語聲,不禁悚然戰僳。
接著,慘-之聲此落彼起。
不言而知,這慘-聲均是滄浪山莊手下罹遭暗算時發出。
只聽杜秋藻哈哈狂笑道:氣小的不死,老的不來,端木風,老朽留你一條性命,想必端木老鬼也要趕至含鄱口,到時也該結算總賬了。」
端木風呆立原處,做聲不得,他那二哥端木傑仍在撫署,明地裡是日月雙環易煥堂上賓,其實留作人質而已。
這時杜秋藻早已率眾悄悄遠離而去。
端木風自視甚高,狂傲不可一世,怎料一入贛境連遭屜辱重挫,如非山中雲起,與杜秋藻面對面對敵,鹿死誰手,猶未可知,不禁愴然歎息出聲。
只聽身旁起了清朗語聲道:「四少莊主,你安然無恙否?」
「五子,你尚留得性命麼?其餘均遭無幸了!」
「少莊主,小的也不知道,但察覺有三人被擊墮無底深淵,無須氣餒,君子報仇,三年不晚。」
端木風冷笑道:「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少爺要在十五晚連本帶利撈了回來。」
「說老爺子也要趕到,有老爺子可穩握勝氣那杜秋藻究竟是伺來歷?小的向未曾聽說過有這麼一號人物。」
「小五子,你伴隨老爺子日久,老爺子將武林知名人物一一記載案頭,你到仔細想想看……」
山風忽變狂烈,帶來一陣傾盆豪雨。
雨雖大,卻停得快。
風送雨雲,飛絮滾捲散了開來,漸見朗日晴空,眼前景物清晰無遺。
端木風遊目四顧,帶來十五名手下,失蹤三人,死者四人,除小五子安然無恙,其餘七人均負傷昏死倒地,經過一場豪雨,冷水澆頭逐個甦醒過來。
顯然,杜秋藻在與端木風對話時發動一次奇襲。
端木風玉面發青,頓足連連冷笑,星目逼泛殺機。
驀地,山谷遠處突傳來一聲尖銳長嘯,播回雲空,梟裊不絕,
小五子聞聲立即歡呼道:「四少莊主,是本莊人手趕至。」
端木風立即振吭發出長嘯相應。
只見遠處一條人影如飛鳥般冒起,騰躍迅捷,轉瞬已奔至端木風跟前,眼前情景令來人一怔,躬身稟道:「四少莊主,老爺子已趕至星子,命小的八人趕來匡廬分向尋覓四少莊主行蹤!」
端木風劍眉一剔,宏聲道:「好,咱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