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晚,鐵膽瞻孟嘗徐三泰三撥十人先後抵達德安縣投宿在城府一家客棧內。
一字慧劍丁源、通臂猿倪鳳子、鐵爪神鏢趙金英一行三人最後抵達,談及遇阻經過。
徐三泰說道:「老朽與東方老師兩撥因何未受任何驚擾?」
眾人均想不出所以然來。
天氣燠熱,汗水浸透,客棧準備熱水沐浴,待桌上羅列豐富酒飯時,卻不見程乃恭沐浴出來,倪鳳子口中嘟嘟嚷嚷道:「倪某腹中饑如雷鳴,先到先吃,誰管禮數不禮數!」添了一大碗米飯坐下,唏哩呼嚕即大吃大喝起來。
丁源笑道:「人家喚你倪瘋子,一點不差!」
倪鳳子瞪了丁源一眼,也不說話,自顧放飲食喝。
徐三泰微笑道:「諸位也請入席飲用吧,今日稱得上平安無事,明天必不能如此順利,吃飽早點歇息,留點精神明天上路!」
沐浴間在客棧最後面,只道程乃恭洗完後即出,但食用半飽尚不見程乃恭現身,徐三泰放下竹筷轉往後間。
忽聞徐三泰傳來一聲驚呼,群雄情知有異,慌忙紛紛掠去,發現程乃恭外衣尚掛在繩上,浴桶內留有不潔余水,只是不見程乃恭蹤影。
這一驚非同小可,群雄無不面面相覷。
陸慧娥究竟心細若發,發現門楣上貼有一紙,黑夜無光,紙僅三指寬,不易發現。詫道:「那是什麼?」
群雄亦察覺了,徐三泰將紙條揭下,返身快步奔回川堂,就著燈光下映視。
紙上僅寥寥數行,謂程乃恭居心險惡,以偷天換日手法竊占象牙寶球,陷顏中錚幾乎於死,擒回逼供寶球下落,決不傷害程乃恭性命,請勿外洩,亦無上下款。
群雄已隨來川堂,紫面韋護東方旭忙道:「程乃恭定是在猝不及防,穴道受制情形下被架走,來人亦必不多,架著一個活死人帶走,去必不遠,我等何不四向追蹤搜索。」
此乃沒有辦法中的辦法,總不能坐在客棧內乾著急,略略商量下,展飛虹丁源江上雲趙金英倪鳳子東方旭六人疾離客棧分向搜覓。
客棧內僅剩下鐵膽孟嘗徐三泰,擒龍手陸慧乾陸慧娥兄妹三人。
三人圍坐燈下默默無語,面色凝肅。
陸慧娥忽道:「不好,如是信如紙上之言,那到也不妨事,只是……」
「只是什麼?」陸慧乾知幼妹心細如髮,料事百不爽一,望著陸慧娥道:「九妹不妨說說看!」
陸慧娥道:「此乃移禍江東之計,長江鏢局失鏢已然震盪整個江湖,我等此次義助程乃恭赴含鄱口之約府城內外無人不知,如今程乃恭被人擄去說出恐無人相信,難免有人妄測暗鏢必是徐老爺子得去!」
「哦!」徐三泰不禁動容,道:「老朽也有此想法,可是事已如此,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言下不禁長歎一聲。
陸慧娥道:「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就是程乃恭自己設下這種詭計,無法赴含鄱口之約,使徐老爺無法自圓其說,百口莫辯!」
擒龍手陸慧乾不禁連連點頭。
徐三泰忽長歎一聲道:「簡老弟若在此處,以他才智必可弭禍於無形。」
驀地,屋瓦上突起了落足微聲。
徐三泰倏地吹熄了燈火,與陸慧乾陸慧娥兄妹魚貫掠出戶外穿上屋面。
只見月夜星光下遠處的屋面上一雙形如淡煙人影疾掠而去,徐三泰三人展開輕功身法追出。
一雙形似淡煙人影身法絕快,轉瞬已翻出牆外。
追逐出十餘里外,已是綿延無盡崇山峻嶺,那一雙淡煙人影穿入密林中。
遇林莫入,江湖中人有些禁忌,徐三泰三人不禁止步停身。
突聞林中傳來語聲道:「來者可是徐老爺子麼?」
徐三泰鼻中冷哼一聲道:「朋友,你這是明知故問!」
「徐老爺子,我等弟兄將三位引來,也是一片好意,三位不是要知程乃恭的去向麼?目前展女俠等六人已陷身危境,我等又卻有不得已苦衷相救,只等將三位引來!」
徐三泰不禁大驚,道:「程乃恭被擄,對方是何來歷及其去向還請見告?」
「對方是何來路無法見告,程乃恭是否被擄抑或目設詭謀眼前難查明,徐老爺子,循著林外逕向西去,約莫五里之遙有座深谷便是對方藏處,三位必須謹慎小心!」
徐三泰略一沉吟,抱拳一拱,道:「承蒙相告,不勝心感!」
三人拔足沿著密林望西疾掠如飛而去。
途中陸慧娥道:「此人之話究竟可信不信?」
徐三泰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們快去吧!」
口 口 口
一彎明月,懸掛中天,散發迷濛光輝。
已是四更時分。
趙秋舫宅後庭園內一角小樓上,簡松逸正與趙秋舫坐敘方才於玉堂春酒樓上情景。
簡松逸道:「在下套出了易煥堂甚多真言,果然不出在下所料,那竊取名冊之奸細名喚王廉,有過目不忘之能,竊抄名冊之餘尚偷窺得另外隱秘,強記下各處首要人名,趙兄即為其中之一。」
「王廉識得天竺及西藏文字麼?」
「他雖不識,卻強記下如何寫法,趙兄便是其中之一。」簡松逸道:「王廉憑著特殊記憶力密報薩磊這鷹犬,薩磊秉性多疑,王廉慘死,薩磊更疑中了反間之計,無奈內廷嚴旨追迫,薩磊不得已下令緝捕,在下只知冀豫魯鄂四省各捕一人,但不知姓名是誰?」
「不妙了!」趙秋舫心憂如焚道:「被捕四人若受刑不過供出,實然與前明義俠蒙受其害。」
「大概無妨!」簡松逸略一忖思,答道:「在下請易煥堂飛訊去京,暫押在獄,以免中了反間之計!」
這不是實話,簡松逸謹慎小心,不敢向趙秋舫吐露隱秘。
趙秋舫憂心仍未釋,道:「公子騙得了易煥堂一時,不能騙得了一世!」他只知文士超及瞿大剛均系自己這方派赴兩廣督署臥底,並不知文瞿兩人在清廷權勢大小,簡松逸僅奉文士超之命運交密旨名冊,更不知簡松逸底蘊。
簡松逸朗笑一聲道:「但能騙過一時,再徐為之計,或能迎刃而解!」兩人之後則談些風土人情,絕口不提隱秘,不覺東方之既白。
簡松逸告辭,趙秋舫送至門外殷殷道別,簡松逸才出得巷尾,迎面忽走來一個短裝漢子低聲道:「簡公子麼?」言畢自懷中取出一函遞交。
短裝漠子只說了這句話後,轉身快步走去。
簡松逸展開了後,不禁一怔,忽聞身後起了衣袂振風微聲,倏又寂止,忙拔步迫上短裝漢子,低聲道:「不要問話,尊駕有性命之危,」繼又朗聲大笑道:「貴上既有在下所需之物,那是再好不過,有勞轉覆,午刻不能如約,傍晚時分定然前往拜望!」說著低喝道:「速向湖濱走去!」
湖濱已然在望,簡松逸又道:「泊岸舟群中,有艘黑篷矮桅小舟,尊駑逕可登上只說奉我之命駛向湖心,目的地任尊駕自便。」
果如簡松逸所言,短裝漢子登上黑篷小舟,命啟行即駛向湖心而去。
湖濱碼頭有不少人走動,只見一個青衫人立在簡松逸身後五丈遠處,目光眺向一側遠處,佯裝遊客模樣,沉浸在湖光山色中。
但那裡瞞得過簡松逸,也不顧忌驚世駭俗,背向青衫人,隨地潛龍升天拔起,驀地一個輪轉,化作飛鷹攫兔雙手拾指攫下。
青衫人做夢也未曾想到簡松逸有此一著,俟勁風凌頭時已是不及閃避,為簡松逸左手五指扣住肩胛骨,猛感下顎一痛,顎骨卸落。
湖濱人群不由驚叫出聲,他們幾曾見過如此曠絕驚世的輕功。
簡松逸毫不停頓,抓起青衫人如飛掠向易煥堂下榻之處。
四個親兵護在門首,認得簡松逸,飛奔入內稟知易煥堂,卻不料簡松逸已自邁入堂屋,將青衫人拋擲在地,大刺刺地坐下。
日月雙環易煥堂聞訊偕同曹真平趨出。
曹真平一見青衫人,不禁面色大變。
易煥堂驚問道:「簡公子,這是何人?」
簡松逸沉聲道:「易大人一問曹真平就知?」
易煥堂聞言便知曹真平又惹下大禍,昨晚在醉夢園回來時不敢向曹真平明言簡松逸來歷,只告知曹真平少招惹簡松逸,明晚簡松逸即要離開吳城,何必樹怨,不由怒視了曹真平一眼。
曹真平不禁犯了倔性,冷笑道:「查得奸宄,乃屬下職責,趙秋舫系朝廷要犯,屬下懼他畏罪潛逃無蹤,故遺人暗暗嚴密監視,難道這還有什麼不對麼?」
簡松逸面色微變,取出一柄摺扇,頷首道:「曹管帶,說得極是!」招扇啦喇展揮而去。
只見曹真平人頭離肩衝起,血如泉噴,隨起一掌,勁風山壓青衫人亦氣窒斃命。
簡松逸面色寒沉,話也不說,轉面邁出屋外而去。
易煥堂噤若寒蟬,半晌不敢出聲……
口 口 口
看盡江湖半里-,不嫌雲夢介吾胸;
戲招西塞山前月,來聽東林寺裡鐘。
遠客豈知今再至,老僧能記昔相逢;
虛憲熟睡誰驚覺,野寂無人夜自春。
此乃宋人陸游宿匡廬東林寺詩
廬山濱臨長江鄱陽湖,濕氣最重,今人語之謂濕度,霧障雲繞,變幻莫測,故有「不識廬山真面目」之語。
吳城與德安均傍鄱陽湖,地近密邇,僅相距數十里,德安縣除一面臨湖外,三面山勢環抱,綿亙蜿蜒銜接匡廬。
這日清晨,只見一條人影掠飛若矢,穿越白雲翠樹叢中,身影倏隱倏現,掠抵一處削壁纏崖之下。
崖下古木幽森, 一株虯柯下有茅廬一座。
來人正是簡松逸,青衫儒服星目搖鼻,面若冠玉,披劍握扇,丰神瀟灑之極,巍立在茅廬門前,朗聲道:「大師相召在下,不知有無驚擾麼?」
「阿彌陀佛!」一聲宏亮佛號中,只見一個濃眉虎目,身著一襲灰袍,足登-鞋,頷下無須的披髮頭陀踱出,望著簡松逸,似驚訝錯愕已極,合掌和南道:「簡少施主麼?真個仙露明珠,老納百了失敬了!」
簡松逸道:「不敢,還請明言救出徐老爺之策。」
百了大師伸手一牽,引著簡松逸進入茅廬,就在佛案前蒲團上相對而坐,道:「少施主知道麼?侯爺為竟復國之志,南七北六十三省均欲設立分舵,自王廉洩露筠門嶺分舵隱秘遂棄廢不用另覓,雖然如此,侯爺三年即中意了八指-下璇璣洞……」
「八指-璇璣洞!」簡松逸詫道:「此-位在何處?」
「就在附近!」百了大師道:「徐老施主等即陷身該洞,洞裡宛如天星纏度,宛如迷宮稍一不慎即不得其徑而出?」
「侯爺去過了麼?」
「沒有去過!」
「那麼侯爺怎麼看中了璇璣洞?」
「是聽老納說的!」百了大師長歎一聲道:「璇璣洞內隱藏得一位鬼傑,武功高深莫測,心性介乎正邪之間,喜怒無常,既不甘作清廷鷹犬,又不層與黑道為伍,更與正派衛道俠義之士格格不入,故老納稱他為鬼傑!」
「請問大師,他只一人麼?姓甚名誰?是何來歷,可否請告其詳?」
百了大師搖首道:「他自稱璇璣秀士,對他自身來歷姓名諱莫如深,即使其屬下七人也不知情,老納結廬此間屈指已十易寒暑了,本不知有璇璣洞,五年前璇璣秀士忽找上門來,自言暗中已觀察老納壹年,好確定老納是與世無爭的高僧,並瞧出老納深諳武功,幾度堅請老納與其印證,老納謙讓避不與較,三年前,他竟謂若不與其印證高下即驅老納離去,迫不得已與其較量……」
「大師勝了麼?」
「憑老納這點微末技藝,不傷便是萬幸,遑論取勝,怎知這一較量竟打出了交情,璇璣洞主五度邀老納入洞,均為老納婉拒……」
「大師以退為進,這主意真高!」
百了大師太息道:「就算是吧,璇璣秀士盡釋疑心,六度請邀,老納勉為應允……」說此話聲一轉,接道:「現在須言歸正傳,老納雖進去了一次,但相信璇璣洞主未領老納競游全洞,甚多隱秘尚有保留,璇璣洞出入孔徑多達七處。」說著抽出座下蒲團,撕開布面抽出一卷圖頁。
只見百了大師展開圖卷,指點簡松逸洞中布設,道:「此圖乃老納就記憶所繪,雖不全亦可稍助少施主盲目摸索,徐老施主等顯然被誘陷身洞內,老納委實無法查明原因,卻發現他們形色匆徨投入癸水洞內,老納不敢躡蹤,轉道進入戊上,不料竟發現展飛虹陸慧娥兩位女施主陷身一牆之隔禁制內……」
「為何只有她們兩人?」
「二位女施主最後進入癸水洞,那知陸女施主聰明-悟,發現前行之人已無蹤影,情知有異,回頭卻又被禁制所閉,不得已另入岔路……」
忽地簡松逸臉色微變,身形離座倏地閃入另室而去。
百了大師見狀知必有異,忙將簡松逸所座蒲團塞坐自身座下,他自身撕裂蒲團翻轉易放後低眉合十默誦經咒,忖道:「不知簡少施主離開也未?」
驀地,一條身影悄無聲息掠入茅屋落地,只見是一個高瘦身著紫醬長衫老叟,首戴方巾、疏眉蠶目、胡瓜鼻、長鬚花白根根見肉,目光陰冷如電、肩披一柄長劍,請禮不語。
百了大師仍閉著雙目,喧了一聲佛號道:「洞主麼?久未見訪,貧納失迎了!」緩緩立起,轉身合十行禮。
「不敢,」璇璣秀士微笑道:「驚擾大師禪課,歉疚良深,老朽此來非為別故,昨晚有人潛入庚捨,卻又被逃逸無蹤,為此四外搜覓,諒似潛隱近處。」
百了大師不勝錯愕道:「洞主還有仇家麼?」
「沒有,老朽從未與武林中人結怨,」璇璣洞主道:「想是誤打誤撞,奇怪此人略諳璇璣奇門遁甲之術,竟然困他不住!」
「洞主為何知此人仍潛隱近處?」
「大師明知故問,周近十里方圓之內已布下奇門,未見任何破壞跡象!」
百了大師知其謊言欺騙不實,合十答道:「洞主莫非猜測那人藏匿在貧納草廬內,貧納武功雖然微淺,有人潛入不能無所察覺。」
璇璣洞主哈哈大笑道:「大師言重了,有道是百密一疏,老朽總不能不告強入搜索!」
百了大師道:「洞主請!」
「為此得罪了!」璇璣洞主在說話時冷俊目光業已巡視小小佛堂,毫無可疑之處,逕自掠入百了大師居室。
百了大師緊跟著璇璣秀士身後,不禁暗暗一怔,明知簡松逸閃入自己居室,定然由窗口逃出,但見窗頁仍閉合原狀依然拴牢,忖這:「他竟會土遁之術麼?不然藏身何處?」
璇璣秀士榻下角隅逐處察視,搖了搖首,又去灶前柴房搜覓,不禁嘖嘖稱異道:「莫非麥天奴眼花了不成!」轉身抱拳一禮這:「老朽向大師致歉,請勿見罪!」
「豈敢,豈敢!」百了大師合掌送出門外行禮,作別後仍回茅廬端坐蒲團上,百思莫得其解。
口 口 口
璇璣秀士出得茅廬百數十丈外停住,只見四條捷如飛鳥般身形穿掠樹叢蔭下,躬身道:「屬下等遍覓無著!」
只見璇璣秀士冷森目光注視著一人道:「麥天奴,莫非你眼花了不成?」
麥天奴道:「林中幽暗如晦,屬下隱約見得一條人影望百了大師草廬方向掠去,屬下不敢啟百了大師之疑欺迫廬側,故而飛訊洞主。」
璇璣秀士沉聲道:「你看錯了,百了大師自甘隱世,不問世事多年,那有與外人勾結之理,別人不說,老朽卻信得過百了大師!」一聲走字出口,五人身形疾閃而去。
卻不料一條形似淡煙身影尾躡其一行之後。
驀的麥天奴四人同聲驚叫出聲,木立在地。
璇璣秀士前行之勢快如離弦之弩,聞聲猛然一愕,身形陡的騰起一個倒翻回來,只見麥天奴四人面如金紙,口噤不能出聲,仰面倒下,詫道:「麥天奴,你們怎麼樣了?」
這話顯然多此一舉,不言而知是中了暗算,璇璣洞主轉至麥天規四人之後察視,卻未瞧出傷在何處?伸手倏地抓起麥天奴腕脈搜宮過穴,只覺「神堂」穴滯阻梗塞,無法貫通,不禁心神一震,忙撕開麥天奴後胸衫布,發現麥天奴左肩之下靠近「魄戶」穴約莫低五分神堂穴側有一針尖紫黑小孔,如非窮極目力恐無法辨察。
璇璣秀士掌心緊抵麥天奴「神堂」穴,吸出暗器托在掌心,只見一支細如牛毛狀灰白色芒刺,卻又軟軔,並非全鐵所製。
「這是何陰毒暗器?」璇璣秀士喃喃自語,只覺在何處見過,驀然面色一變,詫道:「莫非這是九尾蠍姜翰林獨步天下的辣毒暗器蠍尾針麼?」
三十年前璇璣秀士與姜翰林曾有過一面之緣,其時璇璣秀士尚是江湖二流腳色,雄心萬丈,誓必日後成為武林巨擘,頂尖高手,只要聞聽某人有一技之長,遂千方百計,卑言腴詞執弟子禮請益,這麼些年來真有人察知他心性不端總予拒絕,亦為他習成甚多絕學,是以寅緣得以親近姜翰林。
姜翰林一則嫌璇璣秀士年歲太大,再則他亦不願自身絕學傳之非人,卻又不便堅拒,遂提出難題,需放棄原來一身武功方始循序練威其獨門武學,尤其是暗器手法蹊徑別走,與眾不同,不習成獨門武功無法施展。
璇璣秀士先還不信,心疑姜翰林有意為難,經姜翰林取出一支蠍尾針,在一具繪有穴道木人十丈遠處,言明打何穴道,竟百不爽一,針無虛發,而且深淺由心。
姜翰林自己試發後,即命璇璣洞主持蠍尾針試發。
蠍尾針軟韌,又非金鐵堅硬所制,必須以真力貫注,打不出兩三丈之外即若飛絮般飄飄落地,何況遠在十丈開外,即使力能貫木,更未必能打中所認穴道。
璇璣秀土知難而退,狼狽離去。
當日姜翰林令他試打之蠍尾針並未淬毒,形狀雖一般無二,卻是透明未顯灰白。
此刻,璇璣秀土不由自立地泛上一縷刺骨奇寒,發覺麥天奴體已猶溫,知蠍尾針死活由心,非姜翰林獨門解藥莫救,遂棄之不顧,疾掠回璇璣洞。
簡松逸身影突現,站在麥天奴身前熟思盤算如何進洞相救徐三泰等等之策。
須臾,只見簡松逸在麥天奴胸脅等處點了數處穴道,身形突又隱去。
麥天奴悠悠醒轉,只覺全身酸痛麻木,頭目昏昏發重,爬了起來,發現三同伴仍然昏死在地,叫喚推拍無濟於事,暗暗納悶道:「洞主何在?」施救無策,只得蹣跚回洞。
只見麥天奴走至一座削壁之前,壁上籐蘿密附,潺潺細水沿著崖壁流下垂注水澤,麥天奴突然響起一陣耳鳴,其聲如雷,無法稍止。
簡松逸身影忽現,貼在麥天奴身後,麥天奴竟嗜若無覺。
麥天奴武功半失,望了望崖壁一眼,猛吸了一口氣,身形拔起,左手撥開籐蔓,右掌半擎崖壁。
簡松逸身軀亦如附管蛆般同起同落,突見崖壁中分,直裂三尺左右。
麥天奴耳鳴不已,頭目沉重,自然不料身後躡隨有人,昏茫之際,手抓籐蔓蕩入洞口。
卻不料洞徑出入之法隱秘盡失,麥天奴進入中樞一間寬大穹頂丹室中。只見璇璣洞主正與其他三名門下面色憂疑商計,猛然發現麥天奴踉蹌走了入來,不禁一怔,喝道:「天奴,你何以能回來!」
麥天奴手指耳朵,搖了搖首,表示無聞璇璣秀士語聲。
璇璣秀士目露驚疑之色。
麥天奴行至璇璣秀士身前,道:「屬下耳鳴不已,不能聞聽洞主問話。」
璇璣秀土忙在石案之上一張白紙上,筆書:「其他三人呢?」
「仍迷不醒!」
「有沒有人跟蹤?」
「沒有!」
一書一答,不禁把璇璣洞主呆住了,半晌冷笑道:「老朽就不信無人侵入?」
「洞主是說有人跟隨著麥老四進來麼?」
「這到未必,老朽料定此人先老朽而入。」璇璣洞主道:「既然此人先老朽入來,為何未有半點徵兆?」
一個麻面漢子道:「洞主,恕屬下說句不中聽的話!」
「沙豹,有話快說!」
「洞主再有年餘時光,便可將璇璣秘笈絕學盡背習成,那時便可揚威江湖,獨-武林,為何得隴望蜀,將程乃恭擒來,引來無窮後患?」
璇璣秀士冷笑道:「你們那裡知道,璇璣絕學深奧難解,老朽僅能解開前半部!」
「難道與程乃恭有關麼?」
「不,長江鏢局所失暗鏢象牙球面雕有鳥獸,其實乃是一宗武林奇學!」
「確實——?」
「僅恐傳聞,不過程乃恭徐三泰等人誘擒在此恐無人得知,江湖中人猜測必是劫鏢人所為?」
「請問洞主,那麼傷麥天奴等人又是何人?洞主似業已猜出?」
「那是兩同事,毫無關連,此人名叫姜翰林,一向是獨來獨往……」璇璣洞主面色忽倏地一變,道:「沙豹,你們去瞧瞧陷身禁制內的人有無異狀?」
沙豹三人立時掠去,麥天奴也欲隨往,並不明究竟,只邁出半步,忽天暈地轉,轟通倒地。
璇璣秀土大吃一驚,不知麥天奴為了何故,只道又中了姜翰林暗算,暗道:「不好,卅六計逃為上計。」他認定姜翰林居然能進入璇璣中樞如入無人之境,與其對敵必凶多吉少,反不如棄洞離去,俟將秘笈融會貫通之後再作尋仇之圖,伸手把堂前石案旋轉一圈。
座後石壁忽現出太極圓洞,身化飛鷹攫搜之式雙臂平伸攫向洞內。
拾指堪近洞口邊緣,突感全身宛如萬蜂噬咬,麻癢難熬,不禁悶哼了一聲,摔跌在地暈厥過去。
簡松逸倏地現出,伸手取出二物,一是璇璣秘笈,另外是全洞禁制總圖,略略翻閱一下收置懷內,將石案反旋一圈,壁閭太極圖圈復合,又將璇璣谷主軀體移至別處。
片刻,沙豹三人飛掠而回,見狀不禁相顧駭然失色。
只聽一個蒼老陰沉語聲道:「沙豹,你等三人要活命麼?」
沙豹厲聲道:「閣下是何來歷?」
「老夫姜翰林!你們不如拜在老夫名下效力,否則眼前雙屍就是你們的榜樣!」
沙豹冷笑道:「忠臣不事二主,我等有死而已。」
姜翰林桀桀怪笑道:「好,老夫敬你是條好漢,本欲成全你等心願,但老夫需人手聽命效力,這樣吧,好死不如惡活,老夫削去你們雙腿,聽侯老夫軀策!」
沙豹三人面面相觀,一個人失去雙腿活著還有什麼意思,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假以時日必報此仇。
只聽姜翰林冷笑道:「你們別妄想佯作歸順,徐圖替洞主復仇,須知老夫比你們洞主還要和善,一俟將璇璣秘笈練成,老夫個別擇要傳授!」
沙豹心神猛震,向其他二人低聲道:「小弟不信他已把璇璣秘笈得去!」
「你們不要不信,以為老夫不能使你們自動說出藏處,老夫已取得秘笈外還有一份璇璣洞總圖,不信你們將石案旋轉一圈,壁上即顯出藏洞。」
沙豹至此已不是不能相信了,點點頭道:「我等情願歸順。」
「好,你們將徐三泰等放出,但程乃恭留住,不許告訴他什麼原因。」
「程乃恭並不與徐三泰在一處?」
只聽姜翰林長歎一聲道:「老夫委實不知你們洞主因何惹火燒身,程乃恭自有強敵,而徐三泰等人在贛境勢力又極為強大,豈非自找死路麼?」
沙豹道:「老前輩說得極是,小的也不明洞主動機何在?只知志在長江鏢局的失鏢,小的們也曾苦苦勸阻,洞主不聽無可奈何!」
「好,你們去吧!」
沙豹猶豫了一下,道:「他們陷身在卅六天罡銅人陣中,徐金英不幸為銅人所擊斃,丁源江上雲身受重傷,萬一放出反臉威仇奈何?」
「快去!不要說奉老夫之命,也不要帶他們來此地,另安排一室,聽侯覆命!」
「那麼說奉何人之命!」
「就說奉百了大師之命。」
沙豹簡直不相信自已耳朵,百了大師竟會和九尾蠍姜翰林這個凶邪沆瀣一氣,狼狽為奸,只得應了一聲是,同著兩人如飛而去。
約莫一盞茶時分過去,沙豹一人單獨而回,道:「老前輩,小的已遵命另安排另一室,徐三泰堅欲小的交出程乃恭,幾乎翻臉動手,幸為陸姑娘勸阻。」
「陸姑娘,她是誰?」
「江湖上人稱擒龍手陸慧乾之妹陸慧娥!」
兩條身影驚鴻疾閃掠過,現出辣手羅利展飛虹及陸慧娥兩女。
展飛虹長劍如電捲出,只閃得一閃,沙豹不禁驚叫出聲,望後就倒……
簡松逸暗中瞧見,知展飛虹又犯了小性,忙雙掌分推,右掌把展飛虹劍勢蕩得歪了一歪,左掌一推又吸,將沙豹身形身軀仰面翻倒,避過一劍之罹。
陸慧娥忽聽得簡松逸密語傳聲道:「陸姑娘,什麼話也別說,速將展女俠拉回去,在下還有要事待辦,事了再行相見。」
展飛虹凌厲出劍,只覺劍勢為一股無形潛力蕩了開去,心知另有人在暗中使壞,卻未想到正是簡松逸,不禁柳眉猛剔。
陸姑娘忙道:「展姐姐,我們走,小妹有要緊的話要姐姐商量?」不由分說,拉著展飛虹回頭就走。
展飛虹不甚情願,隧徑中詫道:「慧娥妹妹,你這是怎麼了!」
陸慧娥嬌笑道:「小妹什麼也不說,只講一句話,展姐姐如誤了大事,何顏相對簡少俠!」
展飛虹不禁一呆,詫道:「是他麼?他為何不與我們相見?」
陸慧娥道:「展姐姐務必守口如瓶,任誰不得洩漏口風,恐遭不測之禍。」
展飛虹一想到簡松逸對自己冷淡漠然神色,果然不問,任陸慧娥拉著離去……
沙豹嚇得魂不附體,翻身立起,只聽姜翰林語聲道:「好了,不妨事了,其他二人咧?」
「現在與徐三泰在一處。」
「沙豹,你相隨璇璣洞主多年,深明洞內禁制啟制之法,老夫不便與他們見面,必須老夫前往邀約百了大師入來,你現在去穩住徐三泰一行,老夫立即與百了大師返轉!」
沙豹躬身隱道:「小的遵命!」返身掠去。
口 口 口
擒龍手陸慧乾率先握著一支火炬,領著群雄從原處走出璇璣洞。
陸慧娥走在最後,默然無聲,傾聽著簡松逸一路傳聲囑咐,展飛虹卻似若無聞。
鐵膽孟嘗徐三泰等群雄心情沉重,只有程乃恭未蒙釋放,不知是何原因,但沙豹僅說百了大師在洞外恭候,程乃恭亦移往洞外,不知是真是假。
展飛虹緊記著陸慧娥所說的話,務必守秘,以免觸怒簡松逸。
一字慧劍丁源小達摩江上雲雖身負重傷,經服治傷丹藥現已無礙。
一跨出洞口,即聞得一聲宏亮的佛號傳來,只見一個披髮頭陀和南合十為禮道:「貧納百了恭迎諸位施主!」
陸慧娥搶步掠前,衽-一福道:「多謝大師相救之恩!」
百了大師呵呵大笑道:「如非貧納亦被困在洞內,怎會遇上兩位女施主,種因得果,貧衲怎可貪天之功。」說著又道:「諸位施主請至貧納茅盧前敘談,貧納不忌葷腥,業已準備了酒飯。」言畢轉身引路。
徐三泰大感驚愕,有心想間程乃恭現在何處,陸慧娥在旁扯了扯徐三泰衣襟,低聲道:「徐老爺子暫時最好不要詢問程乃恭的事,晚輩如猜測不錯,大師必會暗中相告。」
擒龍手陸慧乾一直在注意其妹舉動,忖道:「這小妮子也學簡老弟一般高深莫測,始終未說出她托百了大師救我等出於危境經過!」
抵達茅廬前,只見廬外林內已擺好長形木桌,斧劈陋制,桌面粗糙不平,另尚有十數木墩、山雞、獐兔、野蔬一——紛陳,熱香四溢,四-未啟泥封佳釀放在地面,似是片刻前才準備妥當。
百了禪師含笑道:「諸位請飲用,徐老施主請隨貧納進入草廬,貧納取出一物來,徐老施主便可明白一切了。」
徐三泰道:「老朽遵命,大師請!」隨著百了大師進入草廬,立時知道百了大師身份。
百了大師道:「務請告誡其他施主不可吐露此行經過,程乃恭在十四晚送至含鄱口。」
「他們均是忠肝義膽漢子,只要老朽囑咐,他們絕無洩露此行經過。」徐三泰道:「程乃恭此人,老朽不能……」
「徐老施主請放心!」百了大師道:「程乃恭被璇璣老鬼擒住洞內之前已然昏迷,迄至如今猶未知陷身何處?亦不知璇璣老賊是誰?貧衲別的不知,程乃恭不知顏中錚現藏身何處,可不知失鏢下落,其餘的事老施主智慧過人,不容貧衲多言。」
徐三泰道:「大師救助之恩,德重心感,老朽無不遵命!」
口 口 口
永福客棧是德安縣首屈一指仕馬行台,安商客寓,大院、亭台,房舍不下百數十間,氣派宏偉。
客棧位在北門外,濱臨湖堤官道,人來車往,熙攘不絕。徐三泰一行已遷往永福客棧東廂獨院內,自成格局,窗明几淨,佈局雅致,-外花圃嫣紅婉紫,艷發飄香,銀杏古槐籠翠匝蔭,青淨異常。
展飛虹與陸慧娥兩女獨處一間雅淨廂房談心。
陸慧娥笑語如珠,妙論解頤。
展飛虹則芳心落寞,似孤寂無聊。
陸慧娥嬌笑道:「伊人不見,望穿秋水,依小妹看來不到十五月明之夜,無法與其相見,展姐姐何不放開愁懷,與往昔一般爽朗大方。」
展飛虹嬌嗔道:「你又在胡說什麼?我是在理解不透此事更雲詭波譎了,使人手足無措,無所適從。」
「小妹並非胡說,凡事只要聽從徐老爺子之命行事,兵來將擋、水來土淹,還有什麼事可以煩心的?」
「話可不是這麼說,為了程乃恭,被誘陷身洞穴,洞主定非普通凶邪,你在隔牆圓孔與百了大師設計求救,我等才可安然脫困,無疑是簡少俠得知趕來,只不知你如何得知簡少俠形蹤,不然百了大師如何能找到他?」
陸慧娥道:「小妹何能知悉簡少俠行蹤,但小妹第一句話則問百了大師認識簡松逸否?百了大師答稱認識,那麼小妹言說簡少俠形蹤必不在遠,隨便大師用什麼方法,只須將口信帶到,他一定會趕來相救,僅此而已,別無他言。」
「真的嗎?」展飛虹眨眨眼,似信非信道:「還有許多事更難理解,你說絲毫不知,莫非是受了百了大師之囑,即使你大哥也瞞住了?」
忽聽窗外傳來擒龍手陸慧乾宏亮大笑道:「展女俠說得一點不錯,我這做大哥老朽無用了!」說時已推門而入。
陸慧娥嗔道:「大哥,為何在窗外偷聽人家說話?」
擒龍手陸慧乾正色道:「愚兄是奉徐老爺子之命而來,我等從此多事了,也許片刻不得安寧,永福客棧來了甚多江湖人物,徐老爺子命愚兄將金獅鏢旗插在院外,並通知嚴加戒備,防有人來此滋事生非。」
「什麼?」展飛虹詫道:「將金獅鏢旗插在院外,這豈非自招禍災?」
陸慧娥道:「徐老爺子此舉委實高明!」
展飛虹與陸慧乾相顯錯愕。「眼前無人不知徐老爺子應允相勸長江鏢局追回失鏢,免得居心叵測的江湖人物藉故生事,他們如暗中來,便可格殺無論,話雖如此,恐有心而來的江湖人物詭計多端,防不勝防。」陸慧娥笑笑道:「大哥,你說是麼?」
擒龍手陸慧乾恍然大悟,頷首道:「九妹,真有你的。」轉身快步邁出。
陸慧娥忙一牽展飛虹,道:「展姐姐,走,我們也去瞧瞧!」
口 口 口
客棧座北朝南,進門便是大院,佔地甚廣,三合土澆築分外光潔,似一座校武場。
此刻已是晌午時分,驕陽如火,曬得三合土上冒出熱氣,院中不時現出江湖中人,三三兩兩徘徊遊蕩,目光有意無意注視著東廂。
東廂兩片黑趨趨的大門虛掩著,門側簷下插著一面金獅鏢旗,在陽光反映下,那金線繡織獅身份外耀眼眩目。
在南昌府城金獅與長江兩家鏢局是兩雄並峙,字號響亮,那些江湖中人無不望而生畏,不敢走近東廂,懼惹禍上身,卻有一雙中年化子走近東廂十丈開外停住。
一個少了一目,貌像獰惡,一身短衣千創百孔,赤足草鞋,污穢不堪,腰繫一條蛇首軟鞭,僅剩下的獨眼,開闔之間精芒逼吐。
另一個亦是一身短裝丐衣,卻洗濯得乾乾淨淨,獐頭蛇眼,瞇戍一條線縫,嘴角下垂,更顯得陰狠森沈,手持一根暗青竹杖,腰脅隆起,不言而知身懷暗器。
少一目丐者忽冷笑道:「老大,你知道麼?不插長江鏢旗卻插金獅,分明是卻敵之計!」
「這個我知道,但我們要逼出程乃恭,只有多樹一徐三泰這個強敵了。」忽平飛而出,五指攫向那面金獅鏢旗。
五指堪堪觸及旗身,東廂門驀然開啟,一股勁風湧出,響起一聲大-道:「游恭找死!」
獐頭蛇眼丐者如風車般輪轉翻了回來。
只見數條身影魚貫疾掠而出,正是鐵膽孟嘗徐三泰、擒龍手陸慧乾、紫面韋護東方旭、辣手羅剎展飛虹和陸慧娥五人。
紫面韋護東方旭冷笑道:「原來是丐中雙惡!」
展飛虹久聞丐中雙惡竹杖追命游恭,蛇鞭橋長坤凶名久著,無惡不作,不由眸中泛出殺機。
徐三泰哈哈大笑道:「老朽與二位遠日無冤,近日無仇,衝著老朽所為何來?」
游恭陰陰一笑道:「實不相瞞,要飯的要找程乃恭!」
「程乃恭並未與老朽等同行,十五月圓之夜在含鄱口自必見到,兩位不妨去含鄱口等候才是。」
橋長坤獨目一瞪,冷笑道:「就憑你三百兩語便妄想將我兩個要飯的退走,要飯的偏不相信!」
江湖人物漸圍觀如堵,突從人叢後響起語聲道:「老夫相信!」
人群一分,大步跨出日月雙環易煥堂。
丐中雙惡目睹易煥堂現身不由面色一變。
橋長坤冷笑道:「易大人,江湖恩怨,與官府何關?」
「橋長坤,你存心無事生非,程萬恭與你們何怨何仇?說得明白,還可免去一死,否則難逃喪身之罹!」
橋長坪桀桀怪笑道:「易煥堂,別人怕你,要飯的卻不怕你!」
易煥堂冷冷答道:「易某今天須將你們官府治罪,你們行刺撫台逃去,別以為易某不知!」
雙丐面色大變,游恭道:「易煥堂,你不要持著官府之勢誣人入罪!」
「易某怎能不使你們心服口服!」易煥堂冷笑道:「那日清晨你們丐中雙惡易著黑衣蒙面潛入府署,志在擄走顏中錚程乃恭妻兒,不料其家小已移至他處,又為人發現,不得已改變心意襲殺撫台,欲圖嫁禍於人,殊不知救星天降,你們被驚驅退,卻在橋長坤身上留下一點記號。」
橋長坤大驚失色道:「什麼記號,你無須危言恫嚇!」
易煥堂不禁狂笑道:「橋長坤,只怪你一年半載難得洗一次澡,不信,你不妨捲上腿管,右腿上有五隻手指印,愈久愈青,洗拭不脫。」
橋長坤面色一呆,暗道:「那有這等事情。」逐在眾目昭彰之下捲起腿管。
赫然果見五個淤青指印。
橋長坤不禁用手擦拭。
淤青指印仍然留在腿上,擦拭不脫。
易煥堂冷笑道:「如何?橋長坤游恭,你們還不束手就擒!」
丐中雙噁心意相通,猛地穿空騰起,欲逃逸而去。
不料半空中傳來一聲嬌叱,一片寒茫凌空罩襲而下,劍氣侵膚如割,雙丐魂不附體,身形猛地沉落在地。
雙丐發現飛掠下地的正是辣手羅剎展飛虹,游恭欲穢罵出口,易煥堂已手搖日月雙環磕下,忙以蛇鞭竹杖對敵。
圍觀如堵的江湖人物懼受池魚之殃,紛紛散了開去。
雙丐武功精湛,搜起鶴落,出招辛辣狠毒,與易煥堂一時之間打得難分難解。
擒龍手陸慧乾、紫面韋護東方旭、辣手羅剎展飛虹分立三個方位俟機相助易煥堂,更防雙丐逃走。
只有徐三泰陸慧娥立在遠處觀戰。
易煥堂不愧為大內高手,一雙日月雙環奇奧詭譎,逼得丐中雙惡不能有絲毫時間施展暗器。
雙丐雖未落敗,卻也暗暗心驚,不論或勝或敗,尚有徐三泰等五人在旁虎視眈眈,絕不容他們輕易逃出,口中厲聲叱-,更以相互之間暗語,拼著受傷也要逃離。
不料被陸慧娥瞧出雙丐心意,緩緩撤出肩後長劍,劍光凝向上空,右足前挪微弓,左足足尖點地。
徐三泰見狀詫異:「陸姑娘你要出手?」
陸慧娥不答。
雙丐突杖鞭合璧急攻三招,逼得易煥堂退開半步,雙丐突穿空騰身拔起,打下漫空暗器,急如驟雨。
非但易煥堂需閃避,而且展飛虹東方旭陸慧乾三人也不得不躍了開去。
正在此時,陸慧娥竟比丐中雙惡搶先拔起,劍起「雙龍取水」,寒芒只閃了兩閃,丐中雙惡已中劍斷線之鳶般墜下地來。
易煥堂怒火高湧,日月雙環一式「雙風貫耳」磕碎丐中雙惡足底。
只聽傳慘-出聲,雙丐血湧如汪,暈死過去。
陸慧乾哈哈大笑,飛落在陸慧娥身前,讚道:「好妹子,太乙分光劍法委實拿捏得極準。」
易煥堂忙命店夥通知地方保正,押雙丐送往府城治罪,又謝了陸慧娥,讚道:「倘非姑娘,易某恐徒勞無功了。」他拚搏丐中雙惡時心無二用,未曾瞥明陸慧娥如何出劍狙傷雙丐的,不然他又對陸慧娥增了一種警惕戒心。
陸慧娥謙讓了幾句,退在一旁。
徐三泰抱拳笑道:「恭賀易大人捕獲刺客,其功非小!」
「慚愧,慚愧!」易煥堂抱拳速拱道:「程副總鏢頭呢?為何不見?」
「他有事邀友,約定於十四晚在含鄱口見面。」徐三泰右手一讓,道:「易大人請入內敘談如何?」
「不敢,易某另有公務在身,無暇稽留片刻。」易煥堂略一沉吟含笑道:「易某預祝徐爺諸位馬到成功,早日起間失鏢及尋得顏中錚的下落,告辭!」
徐三泰等人送出永福客棧門外後轉回東廂。
東方旭道:「易煥堂似有什麼話說,卻又隱忍不言!」
徐三泰道:「此人擅於心機,陰險諫毒,不可不防,我等此行,易煥堂必在暗中躡隨。」說著又哈哈大笑道:「不過,有他暗中相護,大可安心睡覺了!」
陸慧乾發現其妹陸慧娥若有所思,道:「九妹,你在想什麼?」
陸慧娥微抬螓首,嫣然笑道:「大哥,我是在想,丐中雙惡行刺贛撫時,易煥堂適在長江鏢局,為何知道橋長坤指傷部位?程乃恭不在此處他亦漠然處之,未予追問,其中必有隱情!」
「不錯!」徐三泰頷首道:「易煥堂實有難言之隱,老朽知道他自廬陵總鎮安祥溺斃起就霉運當頭,迭受斥責,再也不敢妄自言傳,節外生枝,以免性命身家不保,這無須顧慮。」
店夥送來一桌豐盛的酒席,哈腰笑道:「櫃上吩咐,說是徐老爺子等諸位達官姑娘住店酒飯錢均由易大人結算,將來知會一聲。」
徐三泰呵呵大笑這:「又要易大人破費了!」
店夥將酒菜擺設停妥退了出去。
小達摩江上雲一字慧劍丁源傷勢差不鄉巳完全痊癒,請出一同飲用酒菜。
約莫一個時辰後,店夥進入收拾碗盤,由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道:「小的店內住有一位少年俠士,命小的送與展女俠,說他與展女俠乃是舊識!」
展飛虹不禁一怔,只道是簡松逸,忖道:「他為何不過來相見,難道他便於查訪有意如此麼?」伸手接過折閱,目中不禁泛出慍色。
陸慧娥道:「是誰寫得信?」
展飛虹淡淡一笑道:「濟南千佛崖下滄浪山莊四少莊主玉面狻猊端木風。」
徐三泰長長哦了一聲道:「原來是他,諒滄浪山莊今天來到永福客棧的人必不在少,展女俠,端木風函中之意可否見告?」
「沒什麼。」展飛虹淡淡一笑道:「端木風約我日落時分在客棧外湖堤上見面,說是有事奉告,我準備不去赴約。」
「老朽知道,滄浪山莊最近幾年聲勢浩大,雄-一方,端木老四休看他外貌文質彬彬,其實陰險詭譎,笑裡藏刀,除去異己,慣以借刀殺人,展女俠不可不去,虛與委蛇,藉明來意動機。」
陸慧娥忽低聲一笑道:「他們擅以借刀殺人,難道我們就不會借刀殺人麼?」
擒龍手陸慧乾聞言大感驚愕。
展飛虹詫道:「借刀殺誰?」
「大內鷹犬及為虎作倀之輩。」陸慧娥道:「假滄浪山莊之力,除卻他們,永福客棧內必來得不少。」
「這話有理,不過……」徐三泰略一沉吟道:「滄浪山莊恐系大內鷹犬同路人物!」
陸慧娥道:「這就要靠展姐姐了!」
突然紫面韋護東方旭向擒龍手陸慧乾道:「令妹說得一點不錯,走,我倆出外走走,摸摸他們的底。」
「江某也去。」小達摩江上雲似悶得發慌,霍地立起,與東方旭陸慧乾兩人走出東廂。
展飛虹拉著陸慧娥向內廂走去。
廳內徐三泰與丁源低聲商談,通臂猿倪鳳子則四處巡視……
口 口 口
夏天落日永遠此往常來得慢些,永福客棧面對鄱陽湖岸卻是奇景詭麗,碧波萬頃上閃耀泛現著萬道金鱗,雖是座北南向,站立湖堤上卻可見天際遙處烘托著一輪紅日,雲彩幻變。
尤其是千帆風影,沙鳥追逐,堤畔柳絲拂翠,湖風陣陣透爽,暑氣全滑,目凝一碧萬頃,令人心胸浩-,恬目恬情。
湖堤上一棵古柳下凝立著一個猿臂鳶肩佩劍青衣少年,面如冠玉,英俊中卻流露陰鷙神態,未免美中不足。
這少年正是滄浪山莊四少莊主玉面狻猊端木風,他不是面對湖水,卻是正視著永輻客棧大門。
端木風突星目一亮,嘴角泛出一絲笑意,發現辣手羅剎展飛虹款款走出門外。
展飛虹已換著一身紫衣羅衫,裙帶隨風起舞,益顯得秀麗無儔,美若天仙。
端木風已迎上前去,長施一揖道:「展女俠,久違了,別來可好?」
「不敢,托四少莊主福庇,賤體粗安。」展飛虹道:「蒙四少莊主寵召,不知有何見教?」
「好說,好說!展女俠越來越會說話了。」端木鳳赧然笑了笑,道:「在下途中便已風聞展女俠神威誅敵,令人欽佩,在下不擅客套,說話也不喜轉彎抹角,家父與長江鏢局顏總鏢頭交情頗深,聞訊自不能袖手不顧,是以命在下等趕來略效棉薄。」
展飛虹道:「四少莊主,不是我說話不中聽,貴莊一行遠來不易,含鄱口路程較近,來到永福客棧豈非捨近就遠了麼?」
端木風笑笑道:「長江鏢局失鏢太過離奇詭異,江湖道聽途說又人言人殊,莫衷誰是,不瞞展女俠,在下一行非但去過淮河南岸長江鏢局失事地點,也去過含鄱口,並未偵出蛛絲馬跡,那復仇者只不過是與程乃恭有私怨過節,並未明言他就是劫鏢之人,那黑底白狼旗幟恐亦是杜撰,其中必有很大陰謀在內!」說著端木風又哈哈朗笑一聲道:「是以在下決意要查一個水落石出,程乃恭是長江鏢局副總鏢頭,唯有他最清楚……」
「是以四少莊主打聽到我等一行形蹤,也就跟著來了。」展飛虹答道:「只可惜程乃恭仍茫無所知,並且他亦不在客棧內,只怕貴莊這一趟算是白跑了!」
端木風微微一笑道:「沒有白跑,至少在下可查明其中陰謀!」
展飛虹道:「四少莊主,貴莊與大內高手交情如何?」
「虛與委蛇,彼此相安,說不上有什麼深厚交情!」端木風詫道:「展女俠問這個有何用意?」
「沒什麼?」展飛虹忙答道:「東方旭大俠在客棧酒樓內發現不少江湖人物對貴莊似有敵意,其中似有大內高手在內!」
「真的!」端木風面色微變道:「在下不是不信,而是不能相信。」
展飛虹微微一笑道:「二少莊主也來了麼?據我所知,貴莊來了廿三人,但不知這廿三人中是否都忠心耿耿,誓死不二?」
端木風不禁呆得一呆。
展飛虹道:「四少莊主,我們且不談這些,奉勸一句,慎防暗算,病在心腹,告辭!」話未落人已穿空飛起。
端木風忙道:「展女俠……」
展飛虹身影已杳失在客棧牆內,只見一勁裝帶刀漢子匆忙奔來,躬身道:「稟四少莊主,英爺在酒樓飲酒時忽猝然斃命,全身泛黑,顯然遭陰毒暗器所算!」
端木風大驚失色道:「為何斷定是暗器,也許是為毒酒斃命!」
「這無此可能,英爺並非獨自一人飲酒,二少莊主也在座……」
端木風未聽完,已自快步如風掠入。
酒樓上一張座前倒著一具屍體,面膚業已紫黑,五旬上下年歲,依希可察生前長相威猛,此刻已是瞪目口張,驚恐痛苦之色猶存。
樓內上已上了七成座,食客均已立起,卻未離去。多半帶有不忿之色。
死者旁站著一綿袍中年人,貌像悍鷙陰沉,目光炯炯若電,冷笑道:「各位請暫勿離座,兄弟再作斯言對各位有益無害,須知人命關天,敞莊屬下英尤德顯然罹受陰毒暗器所害,若不察明,各位均蒙有重嫌。」
忽聽一人陰惻惻冷笑道:「端木傑,你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雙頭鷹英尤德藉滄浪山莊之勢,無惡不作,積怨山積,死有餘辜,他為仇家所害,與我等無干,此地又非滄浪山莊,容不得你發號施捨橫行-道!」
端木傑大喝道:「尊駕是誰?何不話講當面?」
只見一個黑袍人閃出,穿行過十數張桌面,站在端木傑身前不遠處,冷冷一笑道:「在下是何來歷,本不願讓二少莊主知道,為避免滋生誤會,不妨讓你一瞧就知!」說時伸手入懷取出一物,接道:「強龍不鬥地頭蛇,此處並非你滄浪山莊,明哲自保,少惹事為妙。」說著懷中之物已收回懷中。
端木傑不禁面色大變,道:「原來尊駕……」
黑袍人已自嗖地騰身而起,飛落樓下疾杳。
此時端木風已登樓拾級而上,道:「二哥,這黑袍人……」
端木傑右拳一擺,道:「不要說了。」
樓內上食客已散去多半,膽大的依然復又就座飲酒低聲談論。
端木鳳呆得一呆,目光落在英尤德屍體上,轉了轉足,道:「二哥,此事發生情形總要讓小弟知道。」
端木傑長歎一聲道:「愚兄正與英老杜氏雙雄等人正開懷痛飲之際,英老忽目露驚悸痛苦之色,手中酒杯墮地粉碎,瞬眼面泛青紫翻倒橫屍在地!」
「可曾發現可疑人物?」
「未曾,愚兄立即檢視英老屍體,明知是毒器致命卻找不出傷口,因此愚兄請食客暫勿離開!」
「那黑袍人是何來歷?」
「大內!」
端木風忽憶起展飛虹慎防暗算之語,面色一變,忙道:「二哥,咱們去拜望展女俠,或可明白何人暗算英老!」
忽聞身後一聲悶哼,又是一名滄浪山莊手下倒下,面泛青紫淤黑斃命……
端木傑不禁目瞪口呆
端木風忙道:「事不宜遲,速去東廂拜望徐三泰及展女俠!」隨命手下不得將屍體移動,並需準備一份厚禮。
滄浪山莊手下無不岌岌自危,膽寒心驚,這等歹毒暗器竟能在無聲無息中致人於死,而又無法察知何人所發,委實神乎其技,座上食客更面現驚愕之色。
端木兄弟表面上鎮定如恆,其實心中已是發毛,雙雙走下樓去。
暮暝四合,永福客棧內外燈火明亮,照耀如晝。
東廂客廳內鐵膽孟嘗徐三泰正與東方旭等群雄商談,忽見店夥手持拜帖禮物走入,躬身道:「濟南滄浪山莊兩位端木少莊主來拜徐老爺子。」
徐三泰哦了一聲,忙道:「有請!」隨即離座趨迎。
端木傑端木風昆仲兩人目睹徐三泰出迎,各各長袍一揖道:「晚輩端木傑端木風拜見徐老爺子!」
「快請,快請。」徐三泰呵呵大笑道:「多年前冀寧道上與會尊相遇,言談甚歡,賢昆仲可是銜令尊之命南來。」說時已引入客廳。
端木傑道:「晚輩兩人正是奉家父之命來贛。」
徐三泰為端木兄弟逐一引見群雄後落座。
端木兄弟平日倨傲異常,此時有事相求不得不執禮甚恭,端木風不見展飛虹在座,甚感失望。
徐三泰捋鬚含笑道:「賢昆仲亦是為了長江鑲局失鏢之事來贛查訪麼?」
端木傑道:「正是,但探不出可疑蛛絲馬跡,晚輩現有一事遑惑,欲請徐老爺子指點一條明路。」
「請說說看。」徐三泰道:「老朽如有所知,無不明言相告。」
端木傑立郎說出英元德二人之死,不知是何毒物所傷,隨即望了其弟一眼。
端木風接著說出蒙展飛虹相告慎防暗算等語。
徐三泰略一思忖,答道:「賢昆仲知否展女俠數次遭受暗算,險遭不測之事麼?」
端木兄弟答說不知。
徐三泰將展飛虹險遭不測之事隱約道出,卻未將魯東雙煞等人相告,長歎一聲道:「此乃展姑娘經驗並非預有所知,老朽可以斷言貴莊兩名屬下純因私怨招致殺身之禍,行兇之人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否則賢昆仲豈能倖免麼?」
端木風道:「是何毒物所傷?」
徐三泰道:「倘老朽推測無訛,此人委實招惹不起,不過此人久未露面江湖,年已老邁,恐墓木已拱,骨化成灰,怎麼……」
端木傑道:「請老爺子明言相告。」
「姜翰林!」徐三泰道:「賢昆仲可曾聞聽令尊提及此人麼?」
端木兄弟不禁相顯駭然。
東方旭忍不住宏聲道:「久聞姜翰林這老鬼雖心狠手辣,親疏不認,但絕不妄自施展他那絕毒暗器蠍尾針,除非他認為必要……」說著哈哈一笑道:「老朽是說除非他被人說動首允,不然以他的武功置對方於死地綽綽有餘,何必施展蠍尾針!」
「東方大俠說得一點不錯,姜老鬼除非遇上生死攸關之際或辣手強敵時決不妄施蠍尾針。」展飛虹從內廂姍姍而出,接道:「但此人絕非姜翰林!」
端木風眼中一亮,抱拳笑道:「展女俠請將此人來歷見告,在下日後定當圖報。」
「難,難,」展飛虹道:「此人並非本來面目,即使他仍在客棧,也必洗去易容藥物,換了衣衫,他認識你,你卻未必能辨識他就是殺人兇手!」
客棧外湖之遙處忽隨風送來數聲尖銳刺耳長嘯。
東方旭等人不禁面色一變,紛紛竄出。
展飛虹輕笑一聲道:「失陪!」翩然疾閃也隨之掠去。
徐三泰道:「老朽等另有強敵,此行艱險異常,歉難替賢昆仲分憂。」
端木兄弟聽出話意,立即告辭。
徐三泰送出門外,雙肩一振,陡的潛龍升天拔起,穿空斜飛,去勢若電,身影轉眼杳失無蹤。
滄浪山莊南來本有莫大隱秘陰謀,驟料節外生枝,使端木兄弟進退失據。
端木風陰譎多智,此刻卻顯得有些徬徨,低聲道:「二哥,倘是姜翰林老鬼從中作梗,此行的確相當棘手了!」
端木傑搖首答道:「真如展飛虹之言並非姜老鬼,而另有其人,那真是棘手難辦了!」
「為什麼?」
「我們到何處尋覓這隱身冒名之人?」
玉面狻猊端木風只覺乃兄之言有理,不禁長歎一聲,回到酒樓上,更是駭然色變。
只見滄浪山莊手下又是三人橫屍在地,其餘之人均伏案昏睡如死,不言而知均被點了穴道。
樓麵食客業已散去一空。
一桌面上酒杯鎮著一紙,上書:「陳家莊荷灣滅門慘死,婦女先姦後殺,令人髮指,所殺五人皆為兇徒,英元德罪魁禍首,千里追蹤,誅殺無愧!」
這件滅門罪案,端木兄弟俱各知情,情不由主的猛泛寒意。
端木風一一為屬下拍開穴道,正欲詢問究竟時,忽聞樓下響起宏亮語聲道:「滄浪山莊一行人等,請速至大院中相見,大內鐵侍衛易煥堂大人立等回話!」
端木兄弟不禁大感驚異,立即率領手下快步下樓跨入大院中。
只見日月雙環易煥堂率領二十餘名黑衣勁裝快刀殺手,另外卻是胡姥姥黎麗珠散立在大院中。
月魄明很,映在易煥堂等人面上湧泛一股騰騰殺氣,令人不寒而慄。
端木傑抱拳一拱,道:「易大人相召何事?」
易煥堂沉聲道:「煩勞二位少莊主及貴屬一行隨易某去撫署一趟。」
端木傑愕然詫道:「易大人,這卻是何故?」
「明人不說假話!」易煥堂嘿嘿冷笑道:「實不相瞞,兩位讓丐中雙惡游蒙橋長坤攀下了一項私通叛逆,密謀殺官之罪,犯下了滅族大禍!」
端木兄弟不禁面色大變。
玉面後猊端木風厲聲道:「易大人,此罪非同小可,烏泰棋這人易大人想必認識。」
易煥堂道:「不識,兩位快請!」
端木傑知事態嚴重,忙道:「在下懷中另有信物,易大人一瞧便可知道丐中雙惡誣攀,以免滋生誤會,引起軒然大波。」說時伸手入懷,只覺空空如也,不禁臉色又是一變。
易煥堂面色一冷,沉聲道:「易某只請貴莊去撫署一行,並未說緝捕歸案,一切都會澄清,話已說得夠明白了,易某此來只盡護送之責,貴莊仇家甚眾,途中難免發生意外。」
端木傑心中思緒飛轉,權衡利害,知遭了仇家陷害,當即朗聲道:「好,愚兄弟及屬下願隨易大人前往,但不敢有勞易大人護送!」
易煥堂哈哈大笑道:「顏面攸關,易某也應允你們就是,貴莊仇家甚眾,必遭狙擊,只有你們能安然卻敵,易某決不露面,請立即上路。」右掌一擺,率眾退出客棧。
端木風悄聲道:「二哥,怎麼懷中信符會不翼而飛?」
端木傑搖首答道:「有沒有也是一樣,為今之計應如何把訊息飛送到滄浪山莊,也好讓爹從容準備。」
「二哥,這一切都是預謀,不必了,只怪大哥太縱容莊人在外為惡,積怨如山,幸虧易煥堂不否認認識烏泰棋大人,小弟看來屈辱雖不可避免,但卻能化免災禍於無形!」端木風說時望了東廂一眼,金獅鏢旗仍在,廂房燈火明亮,卻闐無一人,暗歎一聲,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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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煥堂一行途中卻遇上了鐵膽孟嘗徐三泰等人返回客棧。
徐三泰詫道:「易大人尚未趕回府城麼?」
易煥堂伸手將徐三泰拉在一旁,悄聲道:「可恨滄浪山莊竟與叛賊暗中勾結,丐中雙惡系奉滄浪山莊之命行刺撫軍!」
「是丐中雙惡招認的麼?」
「不,接奉撫署飛訊,大內薩督使差點中了叛賊反間之計,在冀豫院內-捕四人,易某亦奉令趕去吳城緝捕,如非……」易煥堂幾乎漏出簡松逸,趕緊打住,抱拳一笑道:「易某公務在身,無暇細-,十五月圓之夜當再相見!」
黎麗珠臨去之際,未曾發現徐三泰一行中有簡松逸在,芳心大感失望,運足一跺,疾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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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璣洞主悠悠醒轉,爬了起來,只見丹室中闃無一人,體內麻癢噬咬感覺仍有,但減輕大半而已。
他心心唸唸就是那冊珍藏的秘笈,想起前情,他已把樞紐旋開,伸手欲取出之際忽遭暗算倒下不知人事,此刻察覺開封如初,不由臉色慘變,情知不妙,忙將石案旋轉。
果然不出璇璣秀士所料,藏處已空空如也,厲聲喚道:「沙豹!」
喚了數聲後,才見沙豹麥天奴等人飛掠而來,躬身施禮道:「洞主呼喚為了何事?」
「你們往何處去了?憶!麥天奴,你何時醒了過來?」
沙豹答道:「屬下等發覺徐三泰等人俱已逃出禁制,卻又未離開洞內,為此逐處搜覓。」
璇璣秀士此刻急欲問知秘笈去向,其餘的事概不重要,沉聲道:「老朽的秘笈是你們拿去了麼?」
沙豹等俱否認拿去秘笈。
璇璣秀土目中暴泛濃森殺機,嘿嘿冷笑道:「老朽明白了,是你等勾結外人密謀不軌,留你們不得!」雙掌疾拂而去。
沙豹、麥天奴等大驚失色,紛紛閃避開去。
只見璇璣秀士如受重擊,身形踉蹌震跌出數步。
驀聞一聲宏亮如雷佛號響起,洞徑中緩步走出披髮灰袍的百了大師。
璇璣秀士一見百了大師,不禁面色慘變,伸指顫聲道:「原來是……」
聲猶未了,耳眼口鼻內冒出如泉黑血,氣絕斃命。
百了大師高喧了一聲:「阿彌陀佛!」道:「各位施主認清了你們洞主真面目麼?凡人在天地間,不過數十年寒暑,與其沒沒無聞,反不如轟轟烈烈為炎黃子孫繼往開來創功立業,驅逐滿奴,還我河山。」
沙豹等人誠談遵命,誓死不諭。
百了大師道:「貧衲吩咐三事,望諸位施主分頭去辦,貧衲尚須在此靜思今後之計及迎接侯爺到來。」
沙豹等聞言躬身施禮退出丹室。
簡松逸忽飄然走入,含笑道:「大師,諸事已辦妥了麼?」
「已有了一個頭緒,沙豹麥天奴等亦忠誠可用,極是難得,貧衲業已飛訊稟知侯爺,何時設立分舵尚不得而知。」百了大師望了簡松逸一眼,道:「少俠此行辦得如何?」
簡松逸略一沉吟道:「家師嘗夜觀天象,言滿狗氣數正旺,但盛極必衰,只要我等鍥而不捨,方底於成,為此在下不惜釜底抽薪,保全志士實力,揭竿四起,必可削弱滿清國勢!」語聲略略一轉後,又道:「含鄱口之約實系大內鷹犬詭計,掀起江湖血腥殺劫,此乃借刀殺人之計,在下擬用借刀殺人嫁之大內鷹犬,幸得陸姑娘智慧過人,與在下不謀而合,嫁禍於滄浪山莊之計得售,使鷹犬相互猜忌,自亂步驟。」
百了大師點了點頭,道:「幸得少施主奇才,不然千百志士定遭毒手。」說著望了簡松逸一眼,接道:「陸女施主與少施主堪稱天生佳藕……」
簡松逸哈哈朗笑道:「在下尚無暇談及兒女私情,大師,在下尚有事別過,數日後當親押程乃恭至含鄱口。」話落人閃,飄然走出璇璣洞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