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蕾一動,獨孤寂心也動!
雲破月秀眸神光暴張。她知道了,何以,獨孤寂心一上場,就用上這等虛迷之招的原因。
原來,他是想掩人耳目。
但是,她卻無能阻止。
因為他的劍!
心劍,已到。
雲破月陡然急轉,靈問翻翻騰騰,連劃十劍,結成一環劍圈,裹住自己。
獨孤寂心很佩服。他很佩服她那若守若攻、欲發未發的先天劍勢。
這樣的劍,使他心動。
一切都未經雕飾,全沒有歷練下的刻版、一貫、呆滯,一切都是那麼的純粹與自然。
「絕對的平衡」。
渾樸、天然、隨性的平衡一劍。
很好的劍。獨孤寂心不能不承認。
也許!也許「暗脈」的「雲渺深霧域」,還不能,還不足以,惑亂她的心。
獨孤寂心閃身,來到雲破月的身前。
他一劍刺出,很簡單很簡單的一劍。
雲破月斂劍保身。她看也不看,也是一劍刺出,也是很簡單。
「噹!」
兩劍牴觸。
震天響的碰擊。
「承讓。」冷冷的聲音說著。
她想;糟了!
黑霧散去後。
果然!獨孤寂心與雲破月,已蹤跡杏然。
還有,胡嘯英,他們的目標,也一併消失。
又栽了一個觔斗。
又是,他。
「孤獨」。
獨孤寂心與提著昏厥的胡嘯英的司徒蕾,會集。
「真行哪。」司徒蕾翹起大拇指。
獨孤寂心悶不作響。
司徒蕾興致意外地昂揚,但卻被獨孤寂心那緘默的反應,澆了頭冷水。她秀眉一豎,便要發作。
「走吧!」
司徒蕾愕然。「去哪裡?」
「『仇窟』』。」
「古怪的名字。」
司徒蕾還沒問清楚,獨孤寂心便已接過胡嘯英,轉身便走。
五日後。
夕陽斜倚。
漫天紅霞。
胡嘯英單獨來到「仇窟」。
身旁並無獨孤寂心與司徒蕾的影子。
很奇怪。
本該因為被擒而寸步難行的他,卻無總無害地、無驚無險地來到他的目的地。
此刻,他正靜靜地佇立於,那冷硬嵌寫著「仇窟」二字的深黑洞窟之前,垂首沉思著。
距離胡嘯英所在不遠處,有一草地。
集齊的「九天女」及胡莫愁等人,緊躡著胡嘯英。
他們根據各門各派的連日通息,終於知曉被俘後的胡嘯英的去向,乃追覓到此處。
「九天女」一行,再添三人。
於途中會合的三人,分別是:排行第一的「冰骨霜心」唐夢詩。
七妹「星芒」左思。
八妹「黑紗」雪夜舞。
愛作英氣颯颯的男子裝扮的「星芒」左思,與狄含煙相同,都是江湖中有名的難纏刁鑽女。乃父是當今武林赫赫有名的智者「相神」左舒。
左舒一生最為疼惜珍愛他的女兒,所以,耗盡心思,為左思設計出一種奇門兵器:「劍針」。
這種武器揮灑時,一如天上繁星的亮炫,眨呀眨的,叫人目暈神迷。也因此又有個別號:「星芒」。
左舒除了製出「劍針」外,又再配合劍針的特性,與左思的性情,創了「星芒針法」,以及「星河舞燦」身法,更將劍針的特殊與優點,作了最完備的闡發。
而左思刁蠻的天性,也確實地將劍針的虛離幻迷,發揮得無可挑剔,就連創者左舒也自歎弗如。
唐夢詩則人如其號,一臉的凝霜靜穆。
她著名無與倫比的冷艷,便好似那冰峰上最極處的一點顛雪,是那麼的酷寒、那麼的不可侵犯與使人敬畏。
說起「冰骨霜心」,最讓人稱道的便是,她與「黑盟」從屬之一的「七殺亭」之間的恩怨仇殺。
幾年前,疆土大俠「鐵衣」辜川督的幼子,遭到「七殺亭」成員「七大煞手」綁走。行動的目的,乃在於欲使辜川督,成為「七殺亭」的無名殺手之一。
辜川督獨力抗拒,並不輕言屈服。
路過疆土的唐夢詩,冷面下藏著一顆熱血火心。她當場不求報酬地戮力相助辜川督。
這場鬥爭,最後是以微微的缺憾,但仍算完滿的結局,收場。
辜川督殘了一臂。但救回他的兒子。
「七大煞手」則老三、老四敗亡。其餘五員,全數重傷逃離。
唐夢詩呢?
她還是一慣的冷冰。她沒帶一點傷痕的迅速離去,不給辜川督謝恩酬報的機會。
第八位的「黑紗」雪夜舞。她身著黑裳、面罩黑紗,裳裙隨著微風,輕輕搖曳著,有著一股說不出的神秘、詭幻。
她便恍若那深夜迷夢一般的深邃與虛無。
她也是一個奇跡。
她十歲即拜得列入「武劫」「地榜」的頂級高手「鬼仙」卓淮卿為師。又受卓氏好友「水晶官」宮主梁惜的親手調教。
兩大高手的結晶。
無疑的,她已是當今年輕一輩備受矚目的新一代高手。雖然,時至今日,仍未出手。但卻絕無人敢小覷她。
畢竟,「鬼仙」親授的「鬼魅無極」身法、「九大絕手」;以及「水晶宮」最為盛名的纖手打法「閃形十八打」,已足以使不少人心怯膽驚。
排名最末的「飄雪」狄含煙,久等不耐。她發了個嬌嗲:「伯伯在幹麼啊?好無趣呢!
我們要不要過去呢?」
「等一等。」唐夢詩道。
與狄含煙最是相得的左思,取笑道:「當然嘍。你想見的人都還沒來,怎會有趣呢?」
狄含煙當下紅霞急燃,秀臉滿是暈紅。她嗔道:「人家那有什麼想見的人?我看你才是想來會他呢!」
他!指的是,獨孤寂心。
這是因為近日內,江湖有一盛起的荒謬傳聞,內容謠傳著:「九天女」的一眾女俠,正緊追著獨孤寂心,似乎對他頗有意思等等。
很好笑!她們覺得。
但卻同時也有股莫名的害羞,流竄於她們之間。
於是,她們才會拿獨孤寂心來開玩笑。
左思亦是粉臉含量,回嘴道:「你才是啦。」
兩個俏皮女子,登時你哈我癢的、我哈你地嬉鬧起來。
旁側的人,顯是早已習慣兩人的抬槓與顛態,俱是含笑以待。
一番玩耍後,兩人早笑癱成一團,說不出話。
封清湘嬌滴滴的聲音,忽然說道:「兩位妹妹,也別相互取笑了。依我看啊!你們是半斤八兩。」
左思立即不依道:「三姐,你怎麼這樣?」
狄含煙也向施倩樺告狀:「二姊,你瞧三姐啦。」
施倩樺湊趣,佯斥道:「三妹,咱們的耳根,可好不容易清靜呢,你怎地又火上添油?」
左,狄兩人窘極,俱是大發嬌嗔。其餘人亦是笑聲不止。
就連一慣冷面的唐夢詩,也微綻笑意。剎時,她的臉容,便仿若冰中化溶,春日柔光四射一般,燦絢起來。那樣的變化,實在很令人驚奇,她的笑容竟是如此的溫暖。
單鶯語笑倒胡莫愁身上。她掩嘴笑道:「好啦!別再胡鬧了。」
一直愁容不解的胡莫愁,也展露出陽光般的笑容。他輕擁著單鶯語,憐情蜜意,不言可喻。
紗裙輕飄的雪夜舞,那充盈磁力的聲音,欣羨道:「六姐與姐夫,真是一對神仙眷侶。」
胡、單二人報以一笑,直認不諱。這幾日連番發生的事件,使得他們的感情,更是堅固、更是濃厚。
一直懸環著的緊張氣息,因為眾女的嬉笑沖淡了不少。
施倩樺奇怪地瞧了一直默然不語的雲破月一眼。她心中納悶,這向來淡然泰處的五妹,竟破天荒地蹙眉沉思著。她不禁脫口問道:「五妹,你在想些什麼?」
一側不言的雲破月,突地歎了一口氣,語出驚人道:「其實,小妹倒真想與那人相會啊。」
眾人聞言,不由大訝。
以公認為「劍閣」閣主身份的雲破月,竟也道心浮動。可知他獨孤寂心的魅力是何等龐大。
實在讓人吃驚!
一陣緘默。
豪氣奔放的岳翠嵐,一聲長笑:「五妹,恕我直詢。以你元渾歸璞的劍心,何以也有如此波動?」
雲破月雙目神光閃動。「那純粹是種吸引。一種關於劍與劍的吸引!別想歪了。小妹看過他的劍。真是該怎麼說呢?生命吧!我想。一種很寂寞很淒涼的生命。」
「他的劍,好像渾生於宇宙天地。嗯。有著相當雄大的氣勢。長劍所到之處,便仿如灑下日月星輝,是那麼的美麗奪人,那麼的眩目耀心。但,他的劍,同時卻也淒絕」
「非常淒絕的。那是一種很悲淒很悲淒的感覺。他的劍,於破月那專求平淡、反歸兩極太和、務晉絕對平衡的『元劍』而言,有著超乎旁人想像的吸引力。」
雲破月斷斷續續說完,她對於獨孤寂心的劍與人的觀感。
這一番告白,又令在場九人齊為傻眼。
眾人皆不知該如何反應。
突然的!
一股具有強大壓迫的黑暗氣勢,席捲飄飛著。
眾人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往前方。
遠處。
一個黑影,已悄無聲息地落在胡嘯英身旁。
獨孤寂心到了。
獨孤寂心來到胡嘯英身旁,不語。
胡嘯英一聲長歎,無限傷懷道:「當年,我與謝兄縱橫江湖,快意非常。想不到,卻因」
獨孤寂心靜肅地截斷胡嘯英的話,道:「不用,多說。去,吧!」
胡嘯英又一次地歎息:「謝兄之子,真在裡頭?」
「他,單名,仇。」
胡嘯英一震。「仇啊!謝仇謝仇」
無限低回的語聲,點出一個老人的悲傷哀懷。
胡嘯英兩手一緊,跨入窟裡。
獨孤寂心同時也飄然退去。
仇兒是個好孩子。仇兒應該會明白,他的用意。獨孤寂心想著。一年前,仇兒與他母親兩人,輾轉流落至此。那時,正是他劍道大成之際的關鍵日子。無意中,他在「禁域」一旁的窟洞中,發現他們。
當時,仇兒母親已至彌留之境,再難回天返術。
年僅十五的仇兒,並未哭。他只是靜靜地待在他母親的身旁。非常靜!
但,他的眼神中,有一種深切的悲哀,很深很深的悲哀。就好像海底般深迷的哀傷與靜溫。
哀與靜!
那是一種漫入骨髓的苦痛,所表象於肉體顏容上的征貌。
那種眼神,令獨孤寂心下自禁地想起,他的師父。
他師父離他而去的那晚,也是那樣的望著他,也是那樣悲痛碎心的眼神,也是那樣的靜與哀的凝望。
他。當時的他,只能靜默的站著、等著。很靜也很淡地等著。
直到,仇兒母親,嚥下最後一口氣。
仇兒,這才轉身朝他走來,對他說:「娘死了。」
語氣,是多麼地淒切,多麼地不捨,多麼的悲望!
名仇的仇兒,心中卻沒有仇。
所以,仇兒只有昏倒,昏倒於自己的心碎,與苦切的自責中。
仇兒有的是,愛,對母親、對生命、對生活今後來被冠以「仇窟」名的洞窟中的一群可憐人,對一切自然的,大地的,生物的,廣泛、很廣泛的愛,好像沒有盡頭。
甚至,對他!
一個很寂寞,很孤獨的他。仇兒也深深地摯愛著。
這樣的一個好孩子。
因為仇兒,而促使他提早踏上江湖路。
為了那段恩怨。
仇兒一定能夠體悟原諒,一個即將老朽的可憐老人吧。
仇兒,不需要他去操心。
胡嘯英耳邊蕩著獨孤寂心的話,人不由自主便跨步走了進去。
一直在暗中護航的胡莫愁,大吃一驚:「爹怎地冒然進去?」
雲破月深具安定人心的柔美聲音,說道:「毋庸擔心!胡老伯的神情鎮定且安詳,彷彿是要去會見某種懷念的人、事、物似的。當無大礙!」她抬眼望向位於她們身邊的大樹。
眾人對看。
二姊施倩樺也道:「放心吧!獨孤寂心若要害胡老伯,決不會等到今日。看來,正如他所說的,的確有人要見胡老伯。是嗎?兩位?」
「請現身!」雲破月悶哼。
其餘人也都各自有所反應。
「九天女」等人已察覺到,另外隱著的他們的存在。
「嗯。」一道沉厚、充滿磁力,彷彿來自黑暗最深處最極限的聲音,響起於樹上。
獨孤寂心從高聳的大樹,從容躍下。
當然,還有她,司徒蕾也一併出現。
「多謝各位沒有破壞。」獨孤寂心對著「九天女」一群道。
司徒蕾卻是沒有說話。但對於首先發現他們的雲破月的耳目之聰敏,確實令她驚訝!
「劍閣」果非泛泛之地呢。她重新有了一層認識。
雲破月客氣問道:「敢問少兄,胡前輩為何入窟?」
獨孤寂心還沒來得及回答,心中驀地升起一股血的危險的預兆。
麻煩來了!
同時間,「九天女」、司徒蕾、胡莫愁等人也都各有感應。只是不如獨孤寂心這般清晰,知曉危險來自何處。
獨孤寂心立即往一旁的雜草叢衝去。
心劍跳到手上。
劍同一時間往前甩,拋出一道美麗的弧線。
出叢!
芒飆!
霎時,一團又一團耀目的精光,四處電閃。
每到之處,「噗!噗!」的撲跌倒地聲,便相應的響起。
埋伏的十餘黑衣人,己受制於獨孤寂心的「八脈」第一「肢脈」之「銀輝殲電」下,不得動彈。
這時,「九天女」等才趕到。
看到僕滿一地的人群,施倩樺首先開口:「這是怎麼回事?」
獨孤寂心做個手勢,示意她們噤聲。
狂笑聲中林外響起。
轉瞬間,已來到林內。
一個赤紅頭髮,霸氣縱溢的漢子,驀然出現,人已立於獨孤寂心跟前。
獨孤寂心並不受影響,他仍是靜靜地望著來人。他一點也沒被那人的聲勢駭到。
那赤髮人見獨孤寂心竟能無懼其聲威,不免有點詫異:「好!真是英雄少傑。江湖後浪實在不能小覷啊!」
獨孤寂心淡然置之。
赤髮人如破鑼的大嗓,喊道:「瞧你的裝束,定是一夜成名的第五宿『孤獨』獨孤寂心?」
獨孤寂心曬道:「明知,故問。」
赤髮人巨目圓睜,嚷道:「怎地,我明知故問?咱明什麼知,故什麼問?」
獨孤寂心微微一怔。難道,這躺滿一地的黑衣人,並不是紅髮人所屬?」
獨孤寂心明確地問:「地上,人,不是,閣下的,人?」
赤髮人大喝:「混帳!我『軍王』豈是鼠竊之輩?何況,這些廢物,還沒有資格成為咱的手下。」
「軍王」?
「地榜」的「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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