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氏父子,錢百鋒以及白鐵軍聚精會神地傾聽那個古怪瘋僧半瘋不瘋的狂言,他們知道,這時候那瘋僧已然混淆了,也正因為如此,昔年的許多陰謀詭計,竟然在這種情況之下一一揭露。 
他們深知不可過份摧促或追問那瘋僧各項細節,否則那瘋僧很可能突然不說下去,他功力又是絕高,要想他繼續說清楚甚為困難。 
那瘋僧說到魏定國千方百計找人對楊陸下手,白鐵軍錢百鋒只聽得心中狂跳,又悲又急。 
只聽那瘋僧繼續說道:「老衲不相信憑魏定國有什麼能耐,居然可心請出一個山野和尚。老衲當時便追問道:『魏定國,你憑什麼可以說動那山野和尚,居然能為你去對付一個素不相識之人?』魏定國哈哈大笑道:『正因這山野和尚生性脾氣古怪,魏某才有辦法!』」 
「他滿面都是得意之色,老衲觀察,果然不似虛偽之言,那魏定國說道:『大師也當知道那山野和尚生性極為古怪,一切行事似乎均隨心所欲,絲毫不顧常理?』」 
「老衲想了一想,雖與那山野和尚只有一面之緣,但想想的確不錯,便點了點頭。魏定國道:『魏某利用他有這一點,再加上這個和尚有言必行的習慣,便和他打了一場賭!』老衲怔了一怔道:『你和他打什麼賭?』魏定國道:『賭的方式不必說了,賭的內容是勝方有權命令負方一事,負方必得遵命——』」 
「老衲見他不肯將打賭的方式說出,心想他有八成又使了詭計巧策,那山野和尚甚少行動江湖,心計那有他姓魏的深遠,吃了虧恐怕猶自不覺。老衲當時哼了一聲,冷笑道:『你果然成為勝方?』魏定國哈哈笑道:『這真是上天注定的意志,在這兒一個當口兒,竟有這麼一號人物出現,這下全局布好,大師,這瓦喇皇帝你是當定了。』」 
「老衲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因他要求老衲去對付楊陸,老衲不肯,他又捉他人,老衲還有什麼話說?」 
「魏定國和老衲談到這裡,便匆匆走了,到了第二日,他又來找老衲,見面第一句話便是說:『大師,這一次你可要出力了。』老衲問他說是什麼事,他很神秘地道:『雙方要開談判了。』老衲著實吃了一驚,問道:『什麼?你說明朝與瓦喇兩方面要談判?』魏定國道:『這不算是雙方朝遷出面,乃是私下的交易,大學士周公明使人送暗信,以楊陸為名,邀請瓦喇方面國師一談。』」 
「老衲噢了一聲道:『我道什麼,原來是武林人物談條件的場合,不知有什麼好談的?』魏定國道:『依魏某之見,八成為拖刀之計。』老衲奇道:『那麼還要理會他如何?』魏定國道:『大師你別忘了,這信雖為楊陸之名,但周公明出此計策,一定有他的深意。』老衲想了一想,想不出所以然來,便道:『決定去,你既為國師,找老衲作甚?』魏定國急道:『那楊陸出面,魏某豈能露面,大師乃是他聽都未聽過的人,扮著俗裝,再著瓦喇裝束,應付應付場面總是穩委。』」 
「老衲想想,實在沒有什麼推托的借口,便答應下來。到了那一日,老衲果然代表瓦喇國師去赴約。瓦喇這一方面,除了老衲之外,還跟了兩上相當高強的人,一共是三人,到了那約會之處,對方只有一個人單刀赴會。老衲便問那人道:『你可是楊陸麼?』」 
「那人點頭稱是,老衲心中暗暗忖道:『這人便是楊陸,從那魏定國口氣之中,這人乃是驚天動地的人物,連他姓魏的對他也要膽怯三分,我倒要瞧瞧到底如何?』那楊陸看了看咱們三人,便對老衲道:『閣下便是瓦喇國師?』老衲點了點頭,楊陸便開始談條件了,那些條件條條都是十分複雜,委實難以理解,加之老衲本來對之甚無興趣,根本沒怎樣留心,到是那兩個瓦喇人有說有答,經過老衲不記得了,總之結果是雙方談不妥。」 
那瘋和尚一口氣說到這裡,左白秋等四人不知道他這一段談判赴會究竟說些什麼,想來當年經過必是複雜,他現下神智混亂,說話顛前倒後,但四人只是聽著,不敢追問。 
那瘋和尚雙目之中射出昏然的光芒,喃喃地繼續接著說道:「……雙方談判不妥,瓦喇人立刻變顏相向,他們兩人可能不知楊陸之名,根本沒將楊陸放在眼中。 
結果兩人一齊出手襲擊楊陸,楊陸只是不言,隨手出了兩招,那兩人忽然一齊下出最毒辣的殺手。 
老衲再也想不到這兩人心狠如斯,驟下殺手,而且部位配合極為神妙,楊陸突然一轉,整個身形好像浮在半空,不停地旋轉,雙掌左右切出,內力如山,那兩個高手恐怕連他的招數都未看清,一人挨了一掌,直震得悶聲連哼,蹌踉後退。」 
「老衲驚震得呆在當地,心想楊陸盛名果然不虛,這式神奇招數,老衲實是驚歎不已,怪不得強傲如魏定國也不得不對他戒備三分。 
日後想,一定便是楊陸的『回風舞柳』了!楊陸身形落在地上,冷冷一笑道:「承讓!』 
反過身來便匆匆走了,老衲也未相阻,回到魏定國那裡,老衲第一句話便說: 
「中原有楊陸這等人物,老衲想之不到。』 
魏定國見老衲如此道,驚道: 
「大師和他交手了?』 
老衲微微搖搖頭,沉吟了一會才道: 
「就算那山野和尚出手攔阻楊陸,楊陸拼著受些內傷,未必衝不過去。』 
魏定國面上神色陡然大變,吶吶地道: 
「大師以為如此麼?』 
老衲慎重地點了點頭,魏定國沉吟了一會,喃喃自語地道: 
「這樣看來,還得須要另一人。』 
老衲當時也沒有說什麼,他當時便去找薛大皇,想來是叫薛大皇也出力相攔楊陸。」 
「那幾天塞北一帶亂哄哄地,魏定國一天到晚跑進跑出,忙個不停,他突又對老衲說,發現另有一個絕代高人! 
老衲問他是誰,他反問老衲聽過『左白秋』的名字沒有,老衲吃了一驚,那左白秋名頭甚大,想不到也趕上這一趟混水。 
魏定國對老衲說: 
「左白秋練功走火,還受內傷之中。』 
老衲奇道: 
「你怎麼知道?』 
魏定國道: 
「魏某親眼所見,追蹤他已整整兩日兩夜了,那左白秋身法之快,雖受內傷,但魏某卻始終追趕不到。』 
老衲十分感興趣,忙反問他道: 
「那左白秋現下在什麼地方?』 
「魏定國想,大約躲在什麼地方療傷運氣。』 
「老衲倒想能見一見這姓左的。』 
魏定國哈哈一笑: 
「魏某找尋大師,正是這個意思,不知大師可否隨我一行?』 
老衲道: 
「原來你知道他在什麼地方隱藏?』 
魏定國道: 
「魏某若是直接前往,左白秋多半立刻隱逸,大師若是隨後行來,則正好相遇……』」 
「老衲如何不知道他的用意,但老衲一生敗在七指神婆手下,那神婆一對徒弟花老大花老二,人稱川東雙傑卻傷在左白秋手中,別人不知那花氏兄弟的功夫,老衲卻是可以推測得到,這左白秋功力委實蓋世無雙,老衲要見他之心甚濃。 
於是老衲沒有說什麼便依他之意,那一日夜晚天突下暴雨,魏定國在看老衲之時,穿著一身黑衣,連臉孔以黑巾相蒙,他如飛而去,老衲跟隨他,到了一個小山坡下,不遠處便是一所茅屋。 
魏定國示意老衲留在當地,他一人先行上去,老衲知道他的計劃,便在陰暗之處相候。 
等了足足有一頓飯功夫,仍然毫無動靜,突然只見一條人影匆匆向北而去,正是那魏定國,老衲一時呆住了,不知道他這是什麼用意。」 
「正疑惑間,又有一個人影自屋中出來,卻匆匆向南而行,那人影黑暗之中看不清切,但身法奇快,老衲印象中好像並未見過此人。 
老納左思右想,突然想到,難不成這後來一人便是左白秋?但魏定國為何一言不發,先行離去? 
哈哈,當時老衲再也想不到,魏定國當時乃是吃了虧,被人一掌震傷,以他的性格,豈會讓老衲看見他的狼狽情形?竟然一走了之,但當時老衲並不知道,這還是日後老衲逼問他才說出如此。 
老衲又等了一會,仍是不見動靜,忍不住便向那茅屋走去,那屋中似乎空無一人,老衲正自奇疑間,那個不成材的少林寺主持和尚尋上老衲窮說一頓。」 
瘋和尚說到這裡,語調逐漸緩慢下來,在一旁聆聽著的四人也感到不甚慨然,昔年的往事一剎湧在錢百鋒和左白冰的胸頭,那一夜風雨交集,兩人患難同舟,尤其是錢百鋒,在功力全廢下,親目看這瘋和尚和東海二仙之一的董大先生交手一掌,那一幕至今在腦海之中猶是歷歷如繪。 
瘋和尚頓了一頓,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來,四人聽得面面相觀,不知所措,那瘋和尚笑了一陣之後,大聲道:「老衲便回去啦!」 
錢百鋒和左白冰對望了一眼,心中都暗暗想道:「這和尚大約想起那一段和董大先生對掌之事,這一段整個省去了,他此時雖然瘋亂心神,但意識之中仍能感覺這乃是不光彩之事。」 
那瘋和尚大聲道:「老衲便回去啦!回去魏定國老早已在等候老衲,他面上又驚又急的表情。 
老衲問他道: 
「方纔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魏定國面色沉重道: 
「左白秋竟與錢百鋒舊識,錢百鋒助他療傷成功。』 
老衲吃了一驚道: 
「什麼?這件事又有錢百鋒的份?』 
魏定國道: 
「那錢百鋒吃了魏某一掌,左白秋八成要為他去要藥療傷……』」 
「老衲道:「那豈不糟了?』 
魏定國沉吟了半晌,緩緩說道: 
「那左白秋掌風揚起魏某的面巾,但魏某估計他並未看清面孔……』 
老衲不解地道:「所以如何?』 
魏定國思索著道: 
「所以,這反倒是一個天賜良機。』 
老衲咦了一聲,魏定國緩緩說道: 
「錢百鋒一時是去不成他們的大行動了,他忽然缺席,一定會引人生疑,加之他聲名一向惡劣,再想一個別的法子,立刻可以造成最大的內訌。』 
老衲道:「那左白秋不是知道他受傷麼?』 
魏定國沉吟地道: 
「所以魏某要想,有一個人能去阻攔左白秋……』 
老衲不待他說完,便冷冷一笑道: 
「你又想要老衲去麼?』 
魏定國這一次卻笑了一笑道: 
「不對。不可用武功相攔,那是對方不會相信的。』 
聽他不找老衲,倒不好再說什麼。魏定國沉吟著說道: 
「左白秋八成將出發到少林寺去求大檀靈藥,魏某若是有法在半途騙他一騙,真是一舉兩得,那錢百鋒將大禍臨頭,對方也立刻內訌,所以我說這倒是一個良機呢!』 
老衲不明白他說些什麼,忍不住問道: 
「你拿什麼東西去騙左白秋?』 
魏定國笑了一笑道: 
「我拿少林寺的人,去騙左白秋,包管馬到成功。』 
老衲心中一震,說道:「少林寺的人……』 
魏定國哈哈一笑道: 
「正是,這當口少林寺的當家都出來了,還怕找不著人麼?』 
老衲心中暗暗歎道: 
「這魏定國好密的心機,真是百世難見。』 
於是他去安排好一切,老衲便沒有再去過問,看來那左白秋果然中計,錢百鋒也背上了黑鍋。」 
「過了兩天,便傳出楊陸去星星峽求救兵,中途遇伏喪命。老衲望著魏定國,喃喃問道:『那山野和尚果真下了毒手?』魏定國哼了一聲道:『他麼?他臨時改變主意,好在魏某先有安排,薛神仙薛大皇下的手。』 
老衲暗暗歎了一口氣,那銀嶺神仙薛大皇雖說功力高強之至,但若強過楊陸,那還不至於。所謂他下的手,八成乃是偷襲而成,那楊陸從此一去不返,不久大戰結束,老衲那還存心當什麼皇帝,他魏定國找了另外一個瓦喇人還是如何,老衲也沒問清,二十年歲月就這樣過去了……」 
瘋和尚說到這裡,對那昔年的秘密有了充分的對證,好多都是早就如此懷疑,到這時得到實證。 
白鐵軍聽著那楊陸之死,果然為薛大皇下手,想到前兩個月為了薛大皇療傷,還到處找人,想著義父的一切,心中真是又悲又怒,剎時之間不解自己,他望著瘋和尚,冷冷地道:「你的二十年在塞北過了,可是你的師弟呢?在絕谷深洞之中,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那瘋和尚陡然一個飛身跳在空中,大喊道:「你說什麼?你說什麼?」 
他這叫喊之聲,真是全力貫注,直震得山谷齊鳴,聲勢駭人,白鐵軍仰天冷笑道:「我說什麼?我說你還有臉穿著一身佛門衣裝麼?」 
那瘋和尚這時完全進入了瘋狂的狀態,只見了雙目之中射出錯亂的光芒,兩隻手臂在空中不停地舞動著,口中喃喃地道:「師弟……師弟……為兄的找你,為兄的找你去……」 
白鐵軍的怒火一剎時便消滅了,他怔怔地望著瘋狂中的僧人,驀然之間,那瘋和尚仰天厲吼一聲,身形疾掠向南而去。 
左白秋站在路邊,眼見他身形掠過,沉聲道:「慢走——」 
他話聲未落,左臂斜推,正待發出,陡然之間他瞥見那瘋僧的臉上,表情集古怪、痛苦、混亂於一處,口中不停地低吼,雙掌左右交相互推,內力痛湧而出,遙擊在兩邊的樹木,打得株株根折倒翻,左白秋吸了一口氣,生生收回拍出的掌式,這一停頓之間,那瘋和尚身形如電,向南幾個起落,已看不見人影了。 
左白秋長長吁了一口氣,錢百鋒望著塵土飛揚的道路,沉聲說道:「這和尚——這和尚真的瘋了。」 
其餘三人都為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弄得呆怔住了,一時之間面面相觀,說不出話來。半晌,左白秋歎了一口氣道:「這瘋僧一直是癲非癲,今日想不到竟說出這許多秘密,看來果真是上天有眼作此安排,魏定國再是狡猾,恐也沒有想到最後洩密在瘋僧之身。」 
錢百鋒點了點頭說道:「昔年之事,有好些咱們已經猜著了,聽他一說更加對證,卻未料到,那周公明竟然與此事,有這麼大的關聯。」 
左白秋道:「周公明若是巨奸,那麼咱們當年都成為他的犧牲品,他設計所用的道具了。」 
錢百鋒吁了一口氣道:「還是白老弟有辦法,居然將這個和尚給逼瘋了,是他功力奇高,咱們雖有四人,他要闖出重圍仍是易如反掌。」 
白鐵軍道:「這件事說將起來,到像是天意安排……」 
他將在絕谷下發現那枯骨以及瘋僧師兄弟苦練心法之事說了一說,左、錢等人聽了都不由暗暗心驚。 
左白秋頓了一頓道:「咱們父子兩人趕來便怕你們兩人一路遇伏遭阻,卻不料在此相遇,錢老哥,你們兩人送那駱金刀的東西……」 
他未說完,錢百鋒已然插口說道:「咱們還未到達呢。」 
左白秋微微一怔道:「怎麼?一路遇阻了?行程這等緩慢,還道你們兩人已打轉回程了?」 
錢百鋒笑了一笑道:「遇阻倒是沒有,咱們這一路上可遇上了大事呢。」 
左白秋和左冰對望了一眼,奇道:「什麼大事?」 
「找到了昔年下毒的兇手,洗清錢昔不白之冤……」 
左白秋吃了一驚道:「是誰下毒?」 
錢百鋒道:「四川唐門毒叟,又稱五步追魂的唐弘。」 
左白秋啊了一聲,錢百鋒接著道:「更奇怪的是——咱們找到了楊大哥的嫡子。」 
左白秋與左冰一齊震驚,齊聲問道:「是誰?」 
錢百鋒歎了一口氣,望著白鐵軍,白鐵軍傷感地說道:「你們想不到,他竟是那楊群!」 
左白秋與左冰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雙耳,左冰大聲奇道:「那楊群——不是魏定國之徒……」 
白鐵軍點了點頭道:「不錯,魏定國昔年夜襲丐幫大寨,臨去時擄走楊幫主所生幼兒,作為要挾楊幫主不參加軍機大事條件,那知楊幫主寧捨親兒,大義在先不為所動……」 
接著將沿途的經過一一說出,神算子、顧老三等人的對證,說了好一會,只聽得左氏父子兩人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白鐵軍長歎一口氣道:「我第一次見那楊群,內心之中,便似乎有一種親近之感,只因那年我也年幼,他被擄去時才落地三月,容貌再也記不清切,二十年後他已長大成人,雖一再相見,卻是識之不出,現在他自身對這件事可能仍然存有懷疑之念,並有一種不敢接受信以為真之心……」 
左白秋道:「楊群年紀輕輕,功力卻是極為出眾,想是當年魏定國見他骨根奇佳,動了收徒之念。」 
錢百鋒道:「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他豈會想到郭神算曾為小兒相過面,而郭神算與楊大哥的關係又是如此深,說來說去,果然是上天的安排,一件一件事揭露出來,到了那一天圖窮匕現之時,魏定國雖是機靈,也閃避不了這許多的事實。」 
左白秋點了點頭道:「那昔年的陰謀到現在為止,已經有一大半水落石出了,剩下的那一部分,便是與那周公明有關啦。」 
他一提起周公明之名,其餘三人心中都同時一震。 
白鐵軍緩緩說道:「周公明身居朝遷重臣,當年之事,一定瞭如指掌。二十年後他忽然死在北魏之手,雖說他是巨奸之輩,但其中經過關係,必然極端複雜。」 
錢百鋒點點頭道:「那瘋和尚也許只知道其中粗淺關係,我總有一點懷疑,那昔年的事錯綜複雜,憑魏定國一人,就算他是陸地神仙,也設想不到如此精細,這周公明原來也是其中用心計者。」 
左冰吁了一口氣道:「見他年雖老邁,但雙眸之中靈光四射,此人必是蓋世謀才。」 
左白秋道:「還有,少林寺與此也脫不了關係。」 
白鐵軍一聽提到少林寺,立刻聯想到當年護送周公明的法明和尚,乃是自己親生父親董一民,日後他抱羅漢石自沉秦淮,這其中又有什麼原因? 
左冰歎了一口氣道:「少林寺,周公明,唉!只可惜這兩條線索都被魏定國所斷。」 
錢百鋒哼了一聲道:「放在手上的,可不就是最大的線索麼?」 
左冰一怔,隨即領悟說道:「你是說——那周公明托的密事?」 
錢百鋒點點頭,左冰道:「咱們到了瓦喇,直接找尋瓦喇王子麼?」 
錢百鋒嘿了一聲:「若是依我之見,咱們現在就折開看了。」 
左白秋道:「為何?」 
錢百鋒道:「想這周公明既為巨奸之輩,咱們對他不必顧及什麼道義了,況且即算找到瓦喇國,對方也未必肯輕輕易易將書信中所說告知咱們。」 
左白秋道:「但是咱們原來決定如此。」 
錢百鋒道:「現在情勢可不同了。」 
左白秋沉吟了一會,白鐵軍望著錢百鋒已經自懷中摸出的油紙包,緩緩說道:「在下也贊成錢前輩之意。」 
左白秋微微點頭道:「那麼就如此辦吧。」 
錢百鋒小心翼翼將油紙層層撕開,四個人的心都怦然跳動不已,只因那油紙之中,可能便是這二十年來武林第一大公案的答案。 
那油紙剝到最後,剩下一冊不薄不厚的冊子,紙張都已泛出黃色!那書冊封面是一開皮紙,上面呈著暗暗的顏色,並沒有字跡。那冊本裝訂得十分平整。 
錢百鋒看了幾眼,便伸手翻開第一頁。 
那書冊中間用紙乃是宣紙,第一頁上寫著兩行字:「遍地烽煙看土木堡, 
滿手血腥造俠骨關。」 
錢百鋒只覺心頭一震,這時他將書冊攤平,其餘三人都看見了,只見那一十六個字寫得真是力透紙背,氣魄雄偉,左冰看了一陣,緩緩說道:「與那羅漢石上字跡相同,乃是出於一人之手……」 
左白秋道:「那周公明親筆所寫?」 
左冰也沒有一定的把握,錢百鋒伸手緩緩翻開第二頁,卻見第二頁原來是好幾大張的紙,折疊起來,並未裝訂,僅為夾在其中。 
左冰伸手將那一大堆紙拿了出來,找開第一張來看,霎時之間只覺心頭大大一震,白鐵軍在一旁見了,也忍不住大呼出聲。 
只見那一大張紙空空蕩蕩,只在正中間寫著斗大的一個「關」字。 
左冰脫口道:「這——這不就是那羅漢石拓下來的麼?」 
白鐵軍也曾親眼見過羅漢石,他大聲道:「不錯,左兄弟,你快將其餘幾張翻出來看看。」 
左冰依言翻看,果然不出所料,正是那幾塊羅漢石的拓片。 
左冰喃喃地念道:「正統十一年周公明立,看來這字跡果然是出自周公明的親筆了。」 
四人心情都越趨緊張,左白秋緩緩說道:「錢老哥,那第三頁上寫的什麼?」 
錢百鋒依言翻過,一看之下,不由怔在當地。 
左白秋站得較遠,看不見那書冊上到底寫著什麼,這時見錢百鋒面上色變,一掠身過來,閃目一望,只見那紙上寫著密密麻麻儘是奇形文字,一字不識。 
白鐵軍看了一看道:「看來,這好像是契丹文字。」 
左白秋點了點頭道:「不錯,想那周公明托駱金刀交付瓦喇太子,這上面自然是寫的瓦喇文字,這樣說咱們務必找一個能識瓦喇文者……」 
他一邊說,錢百鋒將那一冊書頁頁翻開,只見以後頁上全是怪形文字,一直翻到最後第二頁,全是如此。 
錢百鋒翻開最後一頁,陡然面上大變,脫口說道:「你看這是什麼用意?」 
只見那最後一頁上寫著歪歪斜斜幾行字,原來都是簽名的字跡。 
為首一人簽的是「周公明」三字,左方簽的是「楊陸」,右下方簽著「法雲」兩字,最後用墨筆畫一根禪杖。 
那四組字均顯而易見筆跡不同,分明是四個人簽寫上去,只見那「周公明」三字仍與封頁中字跡一模一樣,看來果是他親筆所寫。 
那「楊陸」兩字力透紙背,錢百鋒一眼便識,喃喃地說道:「這的確是楊大哥親筆所書。」 
白鐵軍只覺心中一顫,那「法雲」兩字居然也出現在這一書冊之中,可見那法雲當年參與此事極為深入了。 
錢百鋒皺著眉頭道:「這法雲也是少林僧人,當年他扮偽裝護送周公明到塞外戰場,這本書冊上竟又有他的名字?」 
白鐵軍指著那一根禪杖,緩緩說道:「這一個表記,乃是代表少林一門之掌。」 
左白秋嗯了一聲道:「這麼說來,這四個人——周公明、楊陸幫主、少林方丈以及法雲僧人當時一齊參與寫下這一本書?可惜咱們不識得瓦喇文字。」 
左冰說道:「這四個人現今均已不在人世了……」 
白鐵軍長歎一口氣,心中暗暗忖道:「周公明為北魏著人殺害,楊幫主二十年前北出星星峽一去不返,法雲僧人抱羅漢石自沉秦淮河畔,那少林寺也遭襲擊,方丈下落不明,卻不料這四個人的姓名在一張紙上同時出現。」 
左白秋想了一想,緩緩說道:「依現下情勢,這四人書名各出親筆,雖這書冊內容不能瞭解,但多半是說明一件什麼事,由四人共同署名,而且此事關係必然重大無比,否則楊陸,以及少林方丈均署名其上——」 
錢百鋒道:「咱們得立刻找尋一個懂契丹文的人,以我之見,仍繼續前行到了邊境,懂得契丹文的人一定很多,是隨便找來一人,他看了其中內容,難免會大驚小怪,或是傳揚出去,總是不妥。」 
其餘三人想了一會,也想不出什麼適當的方法,左白秋沉吟著說道:「只好到時候看情形辦了,總之這書冊中說的什麼,咱們務必知曉,繼續北行,四人若是一路,委實太過於顯目,雖不怕那魏定國如何,但最好仍是分為兩路,一前一後,行動之間也較方便。」 
錢百鋒和白鐵軍都一起點頭稱是,白鐵軍道:「晚輩仍和錢前輩一路前行如何?」 
左白秋點了點頭道:「再過去一天的路程便接近那邊境地方了,說不會便會和魏定國方面有所接觸。」 
錢百鋒將那一本書冊妥當收在懷中,和白鐵軍一起上路走了,左冰望著父親說道:「咱們的運氣可真不錯了。」 
左白秋緩緩說道:「二十年就是等候這一天,這一冊書的秘密再能揭露,魏定國可真是無所遁形了。」 
談話之間,那錢百鋒與白鐵軍兩人已去得遠了,左冰望了望前面道路說道:「咱們也該動身了吧?」 
左白秋點點頭,兩人身形逐漸加快,在平原道上趕路,一直趕趕了一個多時辰,只見前面有一個鎮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