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時,目射凶光,滿面殺氣,那裡像是平日雍容鎮定,談笑自如的「四絕諸葛」汪浩然?
簡直變成了猙獰的夜叉羅剎。
階下列座的群雄,除了少數的二三人還能冷靜外,都已緊張得股慄、心懸、冷汗冒出。
因為,他們在積威之下,對他這位「主上」獎賞時,能使人感激鼓舞,懲罰時,能使人心膽皆裂的一套,太熟悉了。
現在,「主上」已在盛怒之下,要嚴究失敗責任的話,該是人人有罪,甚至包括了「御駕親征」在內的汪浩然。
當然,「主上」是「聖明」的,決不會罪及自己,只不知那個倒霉?只要「主上」舉手開口之間,誰就該死!
死,並不足懼!
怕的是先上酷刑,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也難!
一想到酷刑,再看看已經擺在階下,用紅綾遮住的特製刑具,每個人都連心也麻了。
何況一人有罪,還可能罪及妻室子女呢。
因此,全場空氣,立時有使人窒息之感。
汪浩然陰厲地橫目掃視全場一遍,喝道:「請右丞相先奏陳經過」
右丞相?正是「活曹操」魏世才。
只見他一欠身毫無表情的凝聲道:「據臣下所知,臣與鄧中郎皆已凜遵主上諭示,克盡厥職,只是,姓符的突然而到方家堡,殆非臣與鄧中郎所能預知者」
汪浩然截口道:「只先說說你與鄧卿的部署經過。」
魏世才沉聲道:「自三年前經主公指示機宜後,臣下與鄧中郎即一面著手在地道裡下工夫那條地道,本來有專人看守,經常打掃,由於臣下調換了我們的暗卡接替此職,遂能逐步依照主上諭示進行改裝土木消息,姓方的狂妄自負,亦從未過問這條地道,臣下已經嚴飭所屬,一切謹依主公所諭示按步完成」
汪浩然沉聲逍:
「所屬都可靠麼?」
魏世才道:「臣下可以身家擔保無一會洩密於外人!」
汪浩然道:「如此,姓方的又怎能及時有備,把家小移動?」
魏世才道:「主上聖明,此非臣之下愚所可料及。」
汪浩然陰沉的:「鄧卿奏來。」
妙手伯溫鄧中儀欠身道:「臣奉命輔佐右丞相,事發前忙於指揮所屬在外佈置疑陣,張貼揭帖,趕回方家堡時,已是進入『情況』中,一切皆系依照主公諭示進行!」
汪浩然仰面大笑,接口道:「據右丞相和鄧卿說來,錯處皆在孤親自主持的外線出了亂子是不?」
魏、鄧二人同時躬身道:「不敢,決無此意!」
「那未!」
汪浩然沉聲道:「錯在何處?」
魏世才道:「臣下拙見,全誤於未估計到姓符的會適逢其會「豈有此理?」
汪浩然怒喝:「右丞相,就算符某人誤了我們大事,可是,該知道,他只是突然來到,是麼?」
「該是如此。」
魏世才道:「不過,符某人可能潛身在附近!」
汪浩然震聲道:「不論如何,符某人該是臨時現身在方家堡是麼?」
「主公明鑒,確實如此!不然,臣下也不至措手不及如果早有朕兆,早已飛報主公了。」
汪浩然道:「既然如此,請問符某人也是人,並不是神對否?」
魏世才與鄧中儀互看一眼,鄧中儀躬身道:「清恕臣下愚昧,有妄言上奏。」
「說!」
汪浩然冷聲道:「大約是認為符某人有『天下奇才』之譽是麼?」
鄧中儀沉聲道:「誠如主公所言,符某人既非浪得虛名,即使他的智與力皆在主公之下,但在臣下之上,則是事實。」
汪浩然哼了一聲:
「以事論事,符某人即不是神,何能預知?豈有一到方家堡就能洞悉知微之理?由此可知必有背叛孤者!」
他話未罷,霍然虎地起立!只見他雙手按在案上,雙目厲芒迸射,瞪定魏、鄧二人,聲音嚴厲得叫人頭皮發炸!「請二卿面對著孤,對孤交代!」
這時的汪浩然,神色獰惡如鬼。
別說是面對他嚴詞詰問的魏世才與鄧中儀。
便是其他的在座群雄,也感到心驚膽戰。
大家的目光,不敢向汪浩然看。
卻一致集中汪視著魏、鄧二人。
這種無形的壓力,特別使人戰悚。
魏、鄧二人難得的鎮靜,但也顯得惶恐地應聲仰而,向汪浩然平視凝目。
汪浩然聲如刀切:「說吧!」
魏世才慄聲道:「主公一言抉微,自是洞察為明,究是屬下何人洩密?
或者另有別情,需待查證事實真相,請主公息雷霆之怒如何?」
汪浩然連連拍案,喝道:「右丞相,中郎將,孤待二卿不薄,是否?」
魏、鄧二人同時躬身道:「主上大恩,微臣碎骨難報!」
汪浩然哼了一聲:
「你二人,也是才智過人,理應不在符某人之下,差也相差不多才是,為何被符某人在倏來倏去之間,為符某人如戲嬰兒?以致多年心血,毀於一旦,使孤大業受挫,損兵折將,連左錦衛也落人手,而你們卻是連已到手的兩個方家丫頭,也仍被奪去,你們你們是幹什麼的?」
全場頓感灰頭土臉,都低下了頭。
魏世才沉聲道:「請主公息怒,臣下知罪,當是如何著手反撲?以報此恨,而收桑榆之功?」
汪浩然喝道:「你認為如何?」
魏世才躬身道:「以臣下拙見,主公萬安,正宜平心靜氣,沉痛檢討此次過失之根本原因,而且,以主公之聖明,應當先浮三大白,大笑三聲才是!」
汪浩然怒道:「你,說什麼?不知自愧,還敢輕言相戲於孤?」
「非也!」
魏世才側目一注鄧中儀,一字一句地:
「鄧中郎,主上正當亢陽氣盛之際,請婉約陳奏,意下官所不逮?」
中儀震聲道:「臣有瀆言上奏。」
汪浩然厲聲道:「說!切勿狡辨!」
鄧中儀道:「以臣管見,右丞相之意,是借古喻今,請主上發揮魏武雄風大度」
汪浩然冷笑道:「右丞相以阿瞞為師,念念不忘孟德,眼前之事,與魏武何於?」
鄧中儀朗聲道:「想當年,魏武以布衣起干戎行,牢寵英俊用文武,遂使文武歸心,宛城遇張羽,赤壁周郎,華容逢關羽,西涼窘馬超失利者多矣,而終成大業,千秋令名,皆因曹公高瞻遠矚,不計一時之得失耳」
汪浩然哼道:「以卿言,是責孤度量不如曹公乎?」
鄧中儀躬身道:「主公誤矣,只有曹公不及主公,毋論其他,曹公除了風流差可與主公輝映外,非若主公之萬人敵也」
汪浩然一注魏世才,冷聲道:「右丞相有『活曹操』雅號,若論曹公,該屬右丞相才名至實歸,孤當不辭度量不大之譏,非追究此事不可」
魏世才忙接口道:「當然,便是臣下,受此大辱,也誓必與符甚人周旋到底不可,願肝腦塗地,為主公傚尤犬馬之勞,以贖此愆」
汪浩然疾聲問:
「二卿計將安出?」
魏世才木然道:「容等陳奏上!」
汪浩然道:「不能立即奏陳?」
魏世才悚然道:「鑒於前車,難保沒有內奸,為防萬一!
「什麼話?」
汪浩然截口道:「此乃禁地,在座重卿家,皆孤之心腹肱股,有何話不可說?」
魏世才欠身道:「主公恁地詔示,臣下敢陳管見」
汪浩然一拂袖,道:「奏來。」
又自坐下。
雖然他仍是殺氣罩臉,逼人的凶威已因坐下而一斂。
全場也頓感緊張一馳。
魏世才不慌不忙的道:「由於符某人之現身方家堡,形勢逼人,臣下與鄧中郎不得不抽身,但我們所屬的暗卡,十九未撤出,隨時可與聯絡,再拉上線,不失為備用閒棋」
汪浩然接口道:「右丞相,未免太輕估符某人了,你二人一走,別說瞞不過符某人,即使粗獷如方某人者,也必恍然有悟,你二人先自撤回,乃弄巧成拙的敗著,不過多喪失不少『暗線』而已!」
魏世才又道:「以臣拙見,虛實奇正之間,符某人未必能夠迅速採取行動,即使,他已有所疑,以他假仁假義的心性,也非先掌握好證據,抓到事實不可!如此,則非咄咄可辦者,在爭取時機上,仍對我們有利!」
汪浩然截口道:「利在何處?具體說來。」
魏世才道:「一方面,方某人等既然已知他們身邊有了不穩,必然先得分心注意安內,就無形減少了他們及時策劃對付我們的注意力,另一方面,他們為了根除內患,決不會輕舉妄動,因我們多年來在方家堡布下的棋子,親疏皆有,方不同也弄不清楚,即使符某人手段再高,也決難在短時裡取得證據,如此,主客動靜之間,先機主動的關鍵仍掌握在我們手下!」
汪浩然道:「左錦衛仍陷敵手,當前之急必須先把他救出,當用何筆?
因為,阿壁落在他們手上時間越久,越是對孤不利!那因為,符某人曾經見到阿壁與阿玉一次!」
鄧中儀適時接口道:「好教主放好,臣下可保證左錦衛也能夠逢凶化吉,至少,自保有餘,進則可以收到『深入釘子』的效果。」
汪浩然哼了一聲:
「論阿壁,是經孤調教過的,如是落入方某人之手,孤可高枕無憂,但,落在符某人之手,則很難保險,那因為,符某人之老奸巨滑,非阿壁所能比試者。」
魏世才緩聲道:「臣有一計,唯太險絕,不敢妄言」
汪浩然道:「且說說看!」
魏世才躬身道:「主公聖明,當知『捨身喂虎』之計。
「捨身喂虎?」
汪浩然咳了一聲:
「此計孤曾行之,而且有效,克奏膚功,左丞相也曾表示傾服!可是,可一不可再」
「不然!」
魏世才道:「左丞相何在?臣下願憑管見,與他各出一策,由主公卓裁!」
汪浩然目光一眨,冷然地:
「左丞相此次耗力甚巨,不宜勞神,右丞相只管奏來,救人如救火,時機稍微即逝」
魏世才道:「主公神明英武,如果能夠及時以符某人故交好友身份趕住方家堡,和符某人套上舊情,神面明之,要回左錦衛,不過反掌之勞耳。」
汪浩然仰面道:「此本可行,孤亦曾計及之,唯孤曾經和傅家小兒照過面,已葬身地道之裡,再往見面,豈非使傅家小兒滋疑?
魏世才道:「除此外,恕臣魯鈍,一時想不出更可爭取時機,救回左錦衛良策了!」
「這有何難?」
是常百樂忍不住叫道:「就由主公下令,傾我們之力,先通知留在方家堡的內線,智取或力奪就行了!」
汪浩然哼道:「此乃莽失之見也,常愛卿勇則勇矣,論謀非汝所擅,勿多言徒亂孤意!」
常百樂尷尬地窘笑了一下,又叫:
「主公,千萬相信左丞相的話,那等於請主公送上門去!」
「老二住嘴!」
是嚴百川喝住他,死瞪了他一眼。
汪浩然仰面道:「孤倒不在乎再去方家堡?當今之世,亦無人能奈何孤一根毫髮!」
魏世才躲身道:「主公神威,天下莫與京,如果重入方家堡,再見符振揚,救回左錦衛,只此一事,亦足震憾天下,卓絕千古了!」
汪浩然目射異采,仰天大笑道:「好!孤就再往方家堡一趟!」
「不可!不可!」
又是常百樂叫道:「主公千萬勿聽魏某人之言!」
「什麼話?」
汪浩然大喝道:「常愛卿,怎可對右丞相無禮?先向右丞相賠罪!」
常百樂叫道:「臣下有話說」
「好!你說!」
汪浩然厲聲道:「如有亂說,二罪並罰!」
常百樂道:「第一,臣下認為此次之失,使咱們大家倒霉,臣下三位盟弟生死不明,皆是魏某與鄧某二人誤事,推原禍始,該先把他二人拿下究罪!」
汪浩然道:「還有呢?」
常百樂道:「魏鄧二人,狼狽為奸,既失機於先,誤主公大事於後,現在,又竭力慫恿主公再去方家堡,主公以萬金之軀,豈可輕於涉險?分明是他二人存心不良!」
「住嘴!」
汪浩然喝道:「此乃孤之決策,右丞相與中郎將只是獻策而已,權沖在孤,姑念直言,不予究罪,還不快向右丞相請罪,再給孤退下!」
常百樂還未開口
嚴百川死人斷氣似的冷哼一聲:
「老二,快照令諭行事!」
常百樂剛叫了一聲:
「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