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駝千里 第五十一回 彈指飛丸 改名換姓 除奸救友 露尾藏頭
    但見那陌生的佩劍少年仍與他兩位同伴談笑風生,渾然不覺。反而是喬楚叫一聲:「英妹!你看見甚麼了?」

    羅鳳英說一聲:「沒有什麼!」順手將那小紙團掐在掌心,又和喬楚對答幾句,待四顧沒人對她留意,才把紙團攤齊,但見上面寫著:「定有報應,清釋錦注」八個蠅頭小楷,字跡十分娟秀,並非於志敏的筆跡,心想:「果然是他的朋友,但這人怎未見過?」

    喬楚坐在羅風英對面,當然也看見紙片上的字跡,微笑道:「這回有好戲看,你我先走罷!」

    羅風英點點頭,收起紙片,與喬楚走往櫃檯付帳。

    另一座頭上的一老三少見羅、喬兩人起身,那王老者也向他兩人的背影凝神注視,嘴角泛起神秘的笑意,並還有意無意地向佩劍少年這邊偷窺。

    佩劍少年語聲琅琅,只聽他笑道:「兩位老弟不曾習武,怎知武人的性格?龍捲風雖然名滿中原,但食色兩字也是人類的天性,倘若遇上十分美貌的少女,確難怪他順手牽羊,怪只怪那些女的冶容誨盜而已。」

    他這樣大發謬論,當然引來不少驚異的眼光,但他並未放在心上;續向他左首那位美少年道:「孔老弟,你試想一想,

    若是有個國色夭香的少女經過你身旁,當時你會起一種甚麼念頭「「捏她一把」姓孔的少年笑著說,另一位美少年跟著笑了起來。

    滿樓的食客鬧然嘩笑。

    但在各人嘩笑中,卻有一位三十來歲的精壯漢子,由樓角座位直走到佩劍少年面前,拱一拱手道:「請問兄台尊姓!」

    佩劍少年望了來人一眼,笑笑道:「彼此陌路相逢,何必問區區姓氏?」

    那漢子臉色一沉,叱道:「我飛雲燕吳徵信要請教閣下幾手,看閣下配不配說那種話?」

    那人自己報出名頭,另一邊立即有人輕笑一聲道:「原來是在酆都跌個四腳朝天的吳大俠!」他那話聲雖輕,但與佩劍少年同座的一位文生公子無意中,目光一瞬而到。那人不自覺地微微將臉一擺。

    雖然吳徵信行如指名叫陣,佩劍少年仍是好整以暇道:「閣下不是與女友同來麼?」他說到這裡,卻向吳徵信走來的方向一指,各人順眼看去,果見一位三十來歲的玄衣勁裝女子,目光炯炯,注視吳徵信和佩劍少年。

    敢情酒樓上有人曾經過見那女子,也輕「哦」一聲道:「那就是芙蓉女俠戴文玉!」

    戴文玉雖在注視吳徵信和佩劍少年,但她忽然右手向桌下一沉,面孔也微微一怔。

    佩劍少年指著吳徵信的女友,續道:「閣下是有女友同行,何必硬說區區那句話不對?

    而且食色性也,趟是孟老夫子……」

    吳徵信大喝一聲:「你敢胡說!」一記「長蛇封塚」猛擊佩劍少年鼻子。

    佩劍少年掌形一立,即將來招化開,笑道:「君子動口莫動手,閣下這一招免了!」

    吳徵信冷笑道:「還算有兩下子,再接我這一招」

    他正要再度揮拳,忽然一聲嬌呼:「師兄且慢!」一條黑影疾如流矢一掠而達。

    原來戴文王正注視兩者的時候,忽覺座下風生,以為是暗器襲來,伸手一抓,卻捏到一個小紙團,趁著各人留神佩劍少年,忙打開紙團,即見「定有報應,清釋錦注」八個字,情知定有蹊蹺,恰見吳徵信和對方揮掌動手,立即飛身上前攔阻。

    吳徵信愕然道:「師妹!我正要揍死這狂妄小子,你攔阻幹什麼?」

    戴文王道:「在這裡動手,不怕驚擾客人,打壞店家的東西麼?」跨前半步,對佩劍少年說一聲:「閣下肯將姓名見告麼?」

    「塞外來鴻胡不死!」

    戴文玉好笑道:「原來閣下名為胡不死,那麼,今夜你是死定了!」

    「未必」

    「不信?」

    戴文玉由佩劍少年胡不死的名字,和他斬釘截鐵的口氣上思索,已知對方是誰,也把臉色一沉,喝一聲:「我們總會找到你!」回頭吳徵信說一聲:「我們走!」離座付帳而起。

    胡不死注視兩人背影,目送他兩人下樓,轉對兩少年笑道:「真是大煞風景,總是龍捲風造成的災害,連幾杯酒都喝不痛快,這煞星走了,我們該好好地吃了。甘老弟!來!咱們乾杯!」

    兩位文公子舉杯一飲而盡,那被稱為甘老弟的少年向各方一瞥,秀眉一皺道:「這裡喝酒真不痛快,那些人光是看我們吃,不如換個地方。」

    「對!我們走!」姓孔的少年附和一聲。

    胡不死忙道:「這時出去,豈不撞上那什麼燕?我雖不怕打架,那位老弟可是不行,還是多喝幾杯再走。」

    過了一會,這三位少年果然結帳下樓,但他們並不再往別家,而是走回他們住所。

    姓甘那少年一回到房間,就叫聲:「阿敏!……」話剛出口,就被佩劍少制止道:「你怎又叫起阿敏來,別教外人聽了去。」

    「我才不喜歡甚麼死不死,阿敏當作你的小名還不行嗎?」

    佩劍少年拗她不過,笑道:「叫就叫吧!小聲一點可好?」

    「晤」姓甘的少年已投進懷中。

    姓孔的笑道:「死丫頭這樣子被別人看見,不說你是龍陽君才……」

    「你哪!」姓甘的少年厥嘴嬌喚一聲,妙目含情,又在佩劍少年面上疾滾。

    「搭我們今夜收穫不少哩!戴師姐一對,羅師姐一對,全來了長沙,敢情也為了我們的事,趕快換女衣服,也好出去。」

    姓孔的少年詫道:「這麼早?出去不怕人看見?」

    「不!在酒樓時,有幾位公門人,十分留心我們,說不定會埋伏在附近,雖然他們不堪一擊,但一鬧出去,我們的計策便要落空,這時二更未到,還是趁早出去為妙!」

    「還是阿敏說的對,錢丫頭還不趕快換!」

    「你呢?有阿敏給你抱著,連飯也不想吃啦!」

    原來這三位少年正是於志敏、阿爾搭兒和錢孔方,兩人恢復她一方女裝,彼此相視一笑。

    於志敏撲滅燈火,輕說一聲:「走罷!」兩條纖影立即掠窗而出。於志敏稍為落後,閉上窗門,以「隔空取物」的潛勁,在外面閂好窗裡的橫閂,一閃身軀,穿上那株梧桐樹,悄說一聲:「往鼓樓埋伏!」三條黑線即分別向東、北、南、三座鼓樓射去。

    在這時候,長沙西門外湘水中央的水陸岸上,出來四條人影,那四條人影會合在一起之後,其中一人悄悄喚道:「二師妹!你和於志敏相識很久,紙團上的字可是他的筆跡?」

    「不是!他雖是十幾歲的小鬼,但寫起字來,就像八十歲人寫的那樣蒼勁,這種簪化娟秀無力,應該是少女的筆跡。」

    「羅師妹分析得十分精細,要是我這位大師兄就沒這份本領!」

    「英妹!你說我那位小師叔會不會來?」

    「你去問他去!」

    四人款款清談,共同的目的都是等候於志敏,不知不覺間,城上已是三更鼓響。

    忽然,兩條黑影由西門奔出,不多時候已達江邊。

    「大師妹!他們來了!」吳徵信等待已久,見有人前來,便忍不住低聲歡呼。

    羅鳳英笑道:「大師兄眼花了,若果是他,那用得著解纜划艇?」

    果然那兩條黑影到達江岸,略一停頓,即聞款乃的櫓槳聲,破壞了深夜的岑寂。

    吳徵信不禁啞然失笑道:「我真是年來四十而視茫茫,還是你們年輕人目光銳利些。但你能猜出來人是誰?」

    「敢情是前天夜裡和我們遇上的陳捕頭。」

    他們還在呶呶來已,這邊江岸忽然起一聲:「吳大俠!」果然陳捕頭如飛而至。

    吳徵信愕然道:「老丈有何急事?」

    陳捕頭老眼一掃,瞥另有三人在場,「啊!」一聲道:「果然戴女俠羅小俠喬小俠你們都在這裡。」

    羅風英笑道:「你有話也就說罷!」

    陳捕頭笑道:「老朽獲得手下人回報,說有三位形跡可疑的人在花外樓和吳大俠衝突,吳大俠已約他在這裡交手,特意趕來看看是不是那淫賊龍捲風。」

    羅風英叱道:「我曾對你說過龍捲風不是壞人,你怎麼開口便罵?」

    陳捕頭回掌一拍腦袋,自罵道:「這腦袋真正該死,一點點事情都記不清!」接著又道:「羅女俠自稱認得龍捲風,到底酒樓上是不是?」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羅女俠這話,老朽不甚明白。」

    「龍捲風確是神龍見頭不見尾,他若不肯相見,縱使來到身旁,別人也難認得出來。」

    「這事就難了,敞城裡已有兩晚上沒生事,說不定今夜那活兒又來了。」陳捕頭職責所在,不免有所擔憂。

    羅風英道:「若果真是龍捲風來了,你倒不必擔心,我請你派人守住四門,擒下貼招貼的人,可曾抓到了幾個?」

    「那些人俱說貪圖陌生人的錢財,替人做那蠢事,問也問不出個明堂來。」

    戴文玉忽叱一聲:「師妹,若果在花外樓所遇的人,不是於志敏,又不是你的朋友,這事就更加難辦了,像他那樣力破魔教的人,還有人敢冒用他的綽號,則那人的功業豈不忽視,單憑他在樓上顯的一手彈指飛丸的功夫,我們已輸人家一籌。」

    陳捕頭已是十分焦急,再聽戴文玉這麼說,更是擔心道:「若果你四位大俠也不能敵,我們長沙真要大遭劫運了。」

    「那也未必!」羅鳳英欲安慰他幾句,忽見死門內一溜綠光飛碴,不覺失笑道:「那是甚麼?」

    「淫魔果然光顧到西門胡大戶,請各位快去解救!」陳捕頭將一切希望,寄托在四位男女身上,急得直嚷起來。

    羅風英說一聲:「走!」身如箭發,兩個起落,已奔出三四十丈。

    喬楚叫一聲:「等我一等!」也疾射而去。

    吳徵信道:「陳老丈!我們先走一步了!」與戴文玉並肩飛縱,他綽號為飛雲燕,輕功自是不弱,頃刻間已踏波渡過湘江,正要走往城門,忽聽城頭「噹」一聲金鐵交鳴,即聞羅風英叫一聲:「你敢拒捕!」

    一個少年口音一聲朗笑道:「你這破貨也敢攔阻小爺!」

    喬楚大喝一聲:「吃我一劍!」立即聞聽「噹」聲脆響,喬楚又驚叫一聲,顯然已吃虧不小。

    吳徵信仰頭望去,只見三枝劍光糾結成為一團,又聽那陌生少年口音道:「你這兩塊廢料,還不快給我滾!」不禁驚道:「大師妹!我們上去助………」

    一語未畢,羅鳳英一聲驚呼,喬楚也一聲慘叫,同時又有一道黑影疾如飛鳥,由城頭上一掠而下。

    吳徵信大喝一聲,一劍劈出。

    那人哈哈一笑,身在半空忽然反手一劍,「噹」一聲響震得吳徵信虎口發熱,長劍幾乎脫手飛去。

    戴文玉大吃一驚,厲喝一聲,揮劍直上。

    那人冷冷道:「你這對寶貨早就該死!」劍光一閃,兩口寶劍同時被他盪開,戴文玉的身形也被震退一步。

    那人一招得勢,將吳、戴兩人視同無物,又是哈哈一笑道:「上來,試試看!」

    羅鳳英若非及時施展「鵠鷥奪蝮」的身法,早傷在那人劍下,但由其如此,喬楚仍被敵人劍尖劃破他的手背。羅鳳英眼見心上人受傷,那還不拼盡餘力?厲喝一聲,由城牆撲下,但見一蓬銀光挾著猛烈的勁風罩落。

    那人見此威勢,也一閃身子,退出丈餘,說一聲:「想死的就統統上來罷!」

    羅風英腳踏實地,正待進招,忽聽一個銀鈴似的聲音,呼喚一聲:「羅師姊!」聲到人到,一位十六七歲的少女已到前面。羅鳳英倉卒間聽不真切,竟叫出一聲:「紫丫頭!」

    那少女回眸一笑道:「我不是紫丫頭!」

    羅鳳英一瞥間,認出果然不是王紫霜,但美艷的程度竟是不相上下,見她雙手空空,不亮兵刃,忙道:「小妹妹!賤人狠得很哩!」

    敢情那少女長得太美,那賊人竟呆了半邊,兩目茫然,不覺神魂盡失,一枝寶劍也緩緩下垂。

    吳徵信、戴文玉、喬楚,三人中任何一人趁機進招,決可把賊人斬於劍下,捉他們在星月之下,也覺得那少女美到無可形容,一顰一笑,俱可引人入迷,生怕略有煉功,便會把當時的美態失去。

    因此,儘管四人站在敵對的兩方,而八目全注視在那少女身上。

    那少女對各人向她注視,渾如不覺,只是笑笑道:「謝羅師姐指示,由得那廝再狠,也得拿下頭來!」驀地舌綻春雷,叱一聲:「還不摘下你的腦袋,難道又麻煩小奶奶動手!」

    她這聲嬌叱,可把那賊人的魂魄叱回,但羅鳳英四人身在戰場,也是笑不可仰。照說一般人罵陣,自稱為「!」

    奶奶「,」姑姑「,」姑娘「都有,但絕沒有人肯自承為」小奶奶「的道理。

    羅鳳英忍不住笑出聲來,而敵我雙方也忍俊不禁。

    那少女似還不知別人為何而笑,煞有介事地叱一聲:「你笑甚麼?拿來!你武功已被我廢了,你們把他架去拷問,要把他問個明明白白,但不要給他知道我們來了!」

    「給他知道,不是更好麼?」

    「不好!我們還有極大的用意。再則,你們從明天起,還得揚言又有少女失蹤,說不定這廝還有餘黨。」

    「好吧!二師姐依你!日後怎樣找到你們?」

    「用不著找,有事,我們會找你!」那少女一笑,又道:「你該放手啦,我解開賊人的穴道,立刻回去守候那些狗頭。」

    羅鳳英把手一鬆,那少女遙向賊人一揮纖掌,「啊呀」一聲,賊人應聲倒地。

    「我走了!」那少女一聲嬌呼,人也飛走老遠。

    陳捕頭已由對岸過來,但並不上前相見,遜時才高叫一聲:「羅女俠!可是把賊人抓到了?」率領他的手下忙忙趕到。

    羅風英道:「方纔那人便是……便是真正龍捲風的朋友,她已經走了,這賊人交你拿去問,可要問得詳盡一點!」

    「訊賊的方法,是公門中人的專長,羅女俠不消吩咐,但這廝……」

    陳捕頭意欲把人帶走,卻又恐怕敵不過賊人,致使他趁機脫逃,意欲請羅鳳英一行幫忙押解,又不好意思啟口,只好頓住不說。

    羅風英已知其意,笑道:「你儘管把他捆了起來就是,這廝一身武功已經被廢了,武功新廢,比尋常人都不行!」

    陳捕頭不禁狂笑一聲道:「淫賊也有今日,陳牛二可要對你不住了!」逕與他手下的捕快把賊人捆成一個元寶,倘佯而去。

    戴文玉待得陳捕頭走遠,急喚一聲:「師妹!真要把我悶死了,方纔那小妹妹究竟是誰?」

    「是於志敏的小房妻子!」

    「怪不得她盡自稱為小奶奶,梅花女俠既然是頭房,她最少也是二房了,不知我們那位小師妹算是老幾?」戴文玉又是好笑,又是替蟬兒擔憂。

    羅鳳英笑道:「由阿爾搭兒這付快活的神情看來,於志敏也決不會虧待我們的小師妹。」

    喬楚訝道:「阿爾搭兒?可是方纔那女的?」

    「死腦筋!不是她還能是鬼?」

    「阿爾搭兒?這名字好生古怪,中原就沒有人姓」阿「字的,而且」爾搭「兩字放在一起,又令人難解。」吳徵信對於字義起了疑惑,不覺獨自沉吟。

    戴文玉笑道:「又一個死腦筋的來了,人家喚做阿爾搭兒,誰教你把」兒「字去掉啦?」

    「那」兒「字應該是長輩替小輩加上去的,譬如」寧兒「強兒」,「蟬兒」……「吳徵信兒不肯服,那知他一語未完,戴文玉已連叫幾聲:」不通!「硬生生打斷他的話頭。

    羅鳳英笑道:「你兩人倒爭執起來了,人家是韃靼來的,連姓都沒有,大師兄硬派人家姓「阿」幹嗎?「吳徵信不禁大笑。

    但這邊笑聲未已,忽聽北門那邊嬌叱一聲,「給我站住!」

    那聲音甜脆異常,恍若金鐘玉碧那樣鏗鏘。

    羅鳳英叫一聲:「不好,那邊的錢姑娘和陳捕頭,不認識,別自己人打起來。」

    「我們趕去!」吳徵信說了一聲,即縱身上城。

    餘下三人也紛紛上了城頭,卻聽一聲嬌笑道:「憑你們這幾塊廢料,也敢替別人擋災?」

    各人縱目看去,但見北門如邊一座高大房屋上面,一道墨綠色光華,將幾道白光困在當中。

    羅風英曾服食過紫虛上人的靈藥,輕功比吳徵信這只飛雲燕還要高幾分,叫一聲:「快去看熱鬧!」首先脫穎奔出。

    廝殺中的那名少女眼力十分尖銳,遠遠見羅風英飛縱趕去,笑喊一聲:「羅師姐!廢料來啦!」

    羅鳳英倉卒間只見一團黑影飛來,慌忙伸手一攬,驀地發覺竟是一位少年,嚇得尖叫一聲,狠狠向地面一擲,罵一聲:「該死!」

    喬楚隨後趕到,問一聲:「是甚麼東西?」

    「你去把那狗頭檢起來!」羅鳳英說了一句,又往前趕,才走過兩座屋面,又聽一聲:

    「大師姐!來了。」一團黑影接著風聲習倒。

    羅鳳英上過一回當,這個不敢去接,但戴文玉落在後面,聽人家叫「大師姊!」急應一聲:「好!」伸手去接,待上了手來,忽覺有異,忙叫一聲:「拿去!」把那人擲給吳徵信。

    但他四人剛要起步,又一聲:「喬小俠!」接著一聲:「大師兄!這個該是你的了!」

    吳徵信四人被鬧得手忙腳亂,待檢得最後一位老人,才發覺正是在花外樓的一老三少,但這時墨光一閃即隱。

    羅風英忙叫一聲:「錢妹妹慢著走!」

    「我長得很醜,不要看!屋裡面有幾個受了迷藥,快去救!」

    羅鳳英咒一句:「真是鬼丫頭,連看也不讓人看哩!」

    戴文玉笑道:「還是救人要緊!」

    驀地,院子裡燈光大亮,一片哭聲。

    四俠提起老少四人躍進院中,吳徵信朗叫一聲:「賊已捉到,不必哭了!」

    正屋大門開處,一位面如滿月,精神飽滿的老人,焦急地跑出門來,高呼:「何處義俠駕臨?小女能否解救?」一眼看到兩對男女,又慌忙一躬到地。

    吳徵信行俠已久,確有幾分大俠風度,不慌不忙,還—一禮道:「老先生毋須焦急,請人找幾名捕快到來,把賊人提去,令嬡不過受迷藥致暈,可由愚師妹施救!」

    說罷,一搜賊人身上的百寶囊,果然搜出迷藥和解藥。

    屋主人肅客進屋,吩咐小廝獻茶,正待命人去找捕快,院外大門已有人問訊,當由門公接了進來,恰又是陳捕頭帶了十餘人到達,一見老人,急打躬施禮。

    戴文玉取了解藥,救醒被迷倒的少女和老媽子,回到客廳,一瞥各人在座,笑笑道:「房裡面也畫有一條墨龍……」

    屋主人驚叫道:「果然又是龍捲風!」

    「不是!」羅鳳英將事實解釋一遍。

    屋主人不禁讚道:「羅女俠要是不說,老夫怎知有此曲折?明天老夫專訪藩台臬司,托他們行文各處,替於小俠洗脫這污名便了!」

    羅鳳英心思:「這人好大的口氣,是甚麼人物?」但她又不肯攀親帶眷,隱而不問。

    吳徵信卻遜謝道:「老先生能替於小俠脫此污名,吳某先替他心領了。」

    屋主人謙謝幾句,接著道:「老夫姓谷,單名泉,使駕他日來湘,或需老夫效勞之處,尚望辱臨見告。」

    吳徵信又遜謝一番,知道谷老人經此巨變,心懸他家人景況,也即與諸俠告辭而出。

    長沙城內一夕數驚,嚇得官民不敢合眼,所有巨宅廣廈,全挑出通亮的氣游風燈;精壯的漢子,也手持兵刃,全神戒備。

    四俠一離谷府,便見燈火照不到的地方人影幢幢,情知再登瓦面,定著別人驚疑,只好沿街而行。

    羅鳳英記起錢孔方把賊人丟給她,害得她抱了一抱,氣憤憤道:「那鬼丫頭不知藏身何處,要給我再遇上,得好好揍她一頓。」

    戴文玉失笑道:「算了罷!休說是你,我們四人誰不被她耍了,人家藝業恁般高強,若不讓你打,只怕連她衣角都模不著,說起來也是於志敏的福氣,竟有這麼多武藝高強的丫頭跟著他,看這兩個藝業與王紫霜差不多少,我們那個小師妹怕要排在最末後了!」

    「不!」羅鳳英搖搖頭道:「總該比秦家那小丫頭強點!」

    「哦!我竟忘了還有那樣一個,不知她們是否全在長沙,去找找他們也好!」

    「阿爾搭兒曾說過不必找!」

    四俠邊走邊說,不覺回到客棧。

    這時已是四更天氣,認為已擒獲五名賊人,應該不再出差事,再則各人鬧了大半夜,身心俱已疲乏,各回房間解衣就寢。

    那知羅風英和戴文玉斯聲甫動,房裡面忽然起了一種極淡的清香,更使這兩位女俠熟睡如死。

    過了片刻,床底下悄悄鑽出一個人來。這人的年紀約在三十上下,路腰猿背,目泛青光,一手摸到羅鳳英凝脂般的皮肉,不覺泛起一絲奸笑道:「你兩人也出盡鋒頭了,大爺也要好好享受一番。」

    他解去兩位女俠的褒衣,輕輕一捫,又輕輕「噫」一聲道:「原來都是原封不動,摸黑來幹,未免有點可惜。」他敢情還要細細欣賞兩具豐腴有恣的侗體,滿足他自己的情慾,竟將燈火點亮起來。

    然後自己脫去衣服,一絲不掛,急不可待地撫摸二女的嬌軀,那知他正在一腳登上床沿,窗外忽然厲喝一聲,一縷勁聲已到。

    這賊人身手不弱,身子一縮,直上床頂,對正房門劈出一掌,「蓬」一聲響處,房門已被劈開,一個「燕子穿簾」遁出房去。

    然而,這時窗外卻有兩個細聲細氣的少女口音道:「阿敏!羞死人啊!你還不進去?」

    「你兩人快進罷!我一進去,她兩人可要上吊了,那賊人不見出來,想是原就住在店裡,我找他去。」

    「好!」窗外應聲而開,阿爾搭兒和錢孔方飄然入室。

    在同一時間,另一個房間裡,大喝一聲,吳徵信和喬楚雙雙躍出,直奔二女房間。

    「喲!不要來!」阿爾搭兒探手一擋,一股極大的潛勁,把他兩人擋了一個踉蹌後退。

    店裡面的住客,不知發生何種事故,紛紛走出甬道。

    吳徵信虎目一瞥,見是一位十六七歲的少女將自己擋退,略一辨認,不禁又喜又驚道:

    「搭兒姑娘!發生了甚麼事?」

    「不准你過來,快回頭找淫賊!」

    吳徵信練歷已多,不見戴、羅兩位師妹,阿爾搭兒又是這般神情,便知吉少凶多,忙說一聲:「是!」拉著喬楚就走,耳邊卻聽羅鳳英「哇」一聲哭了起來。

    但在這一瞬間,一個窗口對著大街的房間外面,忽有個少年人的口音,冷笑道:「好淫賊!快給我滾出來罷!」

    吳徵信一聽那口音,便知是花外樓那佩劍少年,並且是化名為胡不死的於志敏,喜叫一聲:「於小俠!」便一縱而出。

    「於小俠沒有來,我胡不死在這裡。」

    吳徵信暗自罵一聲:「我好笨」

    於志敏見吳徵信和喬楚一齊來,忙指著那窗口道:「你們回去對著房門,把那淫賊趕出來,他的褻衣還在兩位師姐那裡,絕對賴不了。」

    喬楚忙道:「怎知一定是他?」

    吳徵信性急如火,喝一聲:「別問了!」一步躍進店中,正要走往那人房門,已見他走出甬道,不禁怒喝一聲:「淫賊給我站住!」

    那人劍眉一豎,喝道:「你為甚憑空罵人?」

    「你為甚走進我師妹房中?」

    「你看見?」

    吳徵信被問得一怔。

    那人冷笑道:「這樣的人也敢自稱為俠?」

    吳徵信怒道:「你內衣褻褲還在我師妹房裡,敢向我胡賴!」

    「我奸了你師妹了?叫你師妹出來對證!」

    吳徵信肝火大發,喝一聲:「混帳!」劈面就是一掌打去!

    「怕你不成?」那人閃開一掌,就飛起一腳。

    喬楚大喝一聲,由側面奮臂直斬。

    「以二對一,一起上來呀!」那人猛一收腳,一招「分花拂御」,雙掌向外一翻,甬道本來狹窄,吳、喬兩人要想避開這一招,談何容易?

    但在這一瞬間,那人的房門開處,一道身影如電而至,但聞一聲:「朋友」那人雙臂已被反剪在背上,痛得他一慘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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