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小玲不禁一驚道:「還有什麼人到來?」
於志敏說一聲:「放心!這回真正是甕中捉鱉,一個也跑不了。」
阿爾搭兒說一聲:「是啊!敢情達水牢是洞裡一條後路,全被我們堵住了。」
三小人各一句,拐角處已有兩人急奔而來,阿爾塔兒看出不是自己人,猛喝一聲:
「打!」萬幻老妖的頭已被擲出。
那人迴避不及,被那頭顱撞得他骨碌碌滾下石階。
於志敏一伸手,又點倒一個。
錢孔方出拐角處現身,見狀笑道:「人家辛苦趕來的兔子,你們倒會撿現成啊!」
瑾姑隨後到來,見閔小玲與同伴站在一起,也叫一聲:「閔姑娘!你的劍在這裡!」
閔小玲接過她的寶劍,恨恨道:「那老妖真正可恨,他把我的寶劍全都搜去,害得我餓了兩天,沒法出這死牢。」
於志敏笑道:「閔姐姐會用七情迷魂散,這會卻失手在七情網下,也算是完了一劫,但紅花婆婆用的是七情散,萬幻老妖用的是七情網,莫非同一淵源不成?」
閔小玲恨恨地白他一眼,叱一聲:「你問我師父去!」又問一聲:「這位姐姐是誰?」
於志敏忙替她兩人引見。
錢孔方與閔小玲客套一番,才叫一聲:「阿敏!」接著道:「這兩個怎麼處置,還有好幾個關在丹室裡面,等你去審訊哩!」
於志敏忙道:「你們來到這裡,可曾遇上凶險?」
「誰說沒有?後面的兩道全被炸坍了,而且地底還有煙火噴出………」錢孔方一撩衣袖,顯出水鐲道:「若非這個勞什兒,你身邊敢情就少我們四姐妹啦!」
她雖已成為少婦,但年紀猶輕,說到傷心處,淚珠不禁慾滴,卻又一聲慘笑。
於志敏知這些妻妾俱是委屈不得,笑笑道:「今夜定有酬勞。」
「呸!那是閔丫頭的!」
諸女明白檀郎所說的「酬勞」,都推在閔小玲身上。
閔小玲無限嬌羞,駕一聲:「找死!」恨恨擰於志敏一把,道:「還不快處置這兩個好走!」
擒獲兩人中,一個是被點穴面一聲不響,一個是被阿爾措兒擲出人頭打跌,在珠光照耀之下,認得正是妖師的腦袋,也驚得不敢作聲。
然而,諸女連連催促於志敏處置,被打跌那人不知自己命運如何,又急叫一聲:「饒命!」
若非雍碩果中途再變,於志敏也覺這批龍陽君是十足的可憐蟲,但經此一來,又覺得他個個都恬不知恥,重重哼一聲
道:「你算是老幾?」
「在下白露韓敬宗,排行第十五!」
「你果然是在下嘛」於志敏心裡暗想,又問道:「這一個排行第幾?」
「他是谷雨藍天月,排行第六。」
「聽他的名字和綽號就知不是好人,好吧!你叫他別打歪主意,給我走回丹室。」於志敏詞意甚嚴,伸手一撼,藍天月應勁而起,立即大喝一聲。
韓敬宗忙叫一聲:「師哥不可造次!」
藍天月驀地驚覺自己這命拼不得,又輕輕哼了一聲。
於志敏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叢容道:「你兩個快回丹室去罷,歪主意輪不到你想。」
丹室裡,張惠雅和秦玉鸞雖將那伙孌童似的妖徒點倒,但神情上還是顯得緊張,好容易見瑾丫頭一個現身,即急問一聲:「阿敏呢?」
當然,沒有孩子的女人,還有什麼比得不見丈夫那樣著急?「瑾姑笑說一聲:「丟了!」於志敏也就押解妖徒到達見狀笑道:「把他們穴道解開,讓我問他一問吧!」
於志敏還一盤問,知眾妖徒中只有藍天月排行最先,也入門最早,提他過來,喝道:
「要是不願意多吃苦頭,就把與來往妖師的賊人姓氏,巢窘從實招來。」
藍天月隨口答一聲:「沒有!」
於志敏怒道:「你敢騙我?」
「我騙你幹什麼?」
於志敏看他那神情確像說的是真話,但說到老妖不與外人來往,怎肯相信?冷笑一聲道:「你這些龍陽兔子,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我就給你吃點苦頭試試看!」左手輕揮,潛勁已發。
韓敬宗驀地看見藍天月面色驟然變青,急叫一聲:「大俠手底留情!」
於志敏將勁道一停,冷冷道:「白露、谷雨,遙遙成對,你替他求情來了?」
韓敬宗面不改色道:「我師確來與外人來往,有事即差遣門人傳達。」
於志敏叱一聲:「信件在那裡?」
「多半傳的是口信,若有信件,也是師父自己收藏,門人怎能知道?」韓敬宗婉轉答辯,於志敏面色略舒,一指藍天月道:「你這狗頭入門較早,一定知道信件放在何處。」
藍天月依舊搖頭,說一聲:「不知!」
於志敏暗想:「這真奇怪,他們明知妖師已死,還有那樣值得留連的,為甚總是一問三不知?」
他略一沉吟,心裡也明白幾分,從容道:「你這些狗頭莫以為龍捲風不能狠心殺妖俘,待我尋到信件,便把你們封在山腹,讓你活活餓死。」
他說話的時候已留意妖徒神態,只見他們面露喜色,情知妖徒陷溺已深,寧願飲涵止渴,水旱並行,不擇路徑,立即厲喝一聲道:「且休得意!我先把你他閹了,然後挑斷腸筋,教
你受那不男不女的滋味,也無法再下雪峰山。「這話一出,妖徒人人色變,韓敬宗哀叫一聲:「六哥,你就把知道的說了出來罷,那種味兒確不好受!」
藍天月被於志敏說正他最忌諱的事,也自心驚,指丹爐的地面道:「師父窖藏的信件,多半會在爐底。」
於志敏嗯一聲:「你去拿來」
藍天月面有難色。
「你敢不去,我先教你嘗嘗!」
藍天月苦著臉道:「在下確不知爐鼎如何開啟。」
於志敏向那丹爐一瞥,只見它三腳著地,鼎底透空,鼎蓋甚密,看來也不過是二十斤左右,有何難開之處值得藍天月恁地慎重,為難?
於是,他立即推想到鼎腳可能牽連有極凶險的埋伏,才致藍天月不敢輕易搬動。使目一轉,即將丹室看遍,但見室作圓形,屋頂也成為弓形,近牆外有一道環繞全家的石隙,不禁微笑道:「閔姐姐你們押這群狗頭往甬道暫歇,搭兒妹在這裡幫我!」
諸女一退出丹室,於志敏便對藍天月冷笑道:「你不會開爐鼎,我來教你開,你雙手搬著鼎耳,左轉一轉,右轉一轉」那就要死人啦!「藍天月忍不住大叫起來。
於志敏好笑道:「你這回可是會了?」
藍天月知道鼎外暗藏機括,若果胡亂搬動,則全鼎爆開,一室盡坍,原想誘騙別人去搬,自己站在後面尚可躍入甬道。
那知於志敏十分精細,故意教他亂搬,他急了起來,不覺盡洩天機,只好垂頭喪氣,歎一聲道:「要是出了差池,休得怪我!」
「反正一出差池,頭一個是你死,我怪你作甚?」
於志敏雖然故示從容,但藍天月一再慎重;他不知將有何種意外發生,也緊張得挽著阿爾搭兒的玉腕,以備隨時可以躍出。
諸婦押著數名妖徒擠在丹室入口,個個星目凝睬室裡三人的動靜,神情也十分緊張。
但見藍天月先取正一個方位,前行三步,後退六步,左走兩步,右走三步,然後跪了下來,膝行到達丹鼎旁邊,一腳,一摧,一拉,再向右一扳,只聞一陣軋軋的機括聲音起自地下,整個丹室的地盤也漸形旋轉起來,錢孔方不禁叫一聲:「阿敏!要不要我們進去?」
於志敏剛說一聲:「不要!」丹室的地面已轉到另一方面,靠壁的神座恰巧將甬道入口堵塞起來。
在這頃刻間,丹室已換了一付景象,原來僅有一鼎一桌,一神龕的丹室,此刻又多了一床、一榻,一書架。書架上簽軸雜陳,藥瓶林立,於志敏暗道:「這才像個丹室哩!」
但他沒看見書信安放的地方,忍不住又問一聲。
藍天月指著眼前的抽屜道:「我師父的重要物事,都藏在裡面。」打開抽屜,一件一件取出。
於志敏先將書信取過,又瞥見有厚厚一本,上有「丹房秘定」四個篆字,心想:「這是什麼樣的書?」那知打開一看,盡
是同性採補之術,急收進袖裡,然後向藍天月詢問各種藥料的用途,並命他將丹室恢復原狀,退出甬道,說一聲:「待我毀掉這個害人的地方!」遙劈一掌,丹鼎「轟隆」一聲,全室俱陷。
藍天月叫一聲:「糟了!我們怎能出去?」
於志敏道:「再由水牢裡走!」
夫婦一行押解幾名妖徒由水中登上江面,只見牽頂上劍光線繞,金鐵交鳴,藍天月聞聲變色。
於志敏忙問道:「你說老妖不與外人交往,峰上的敵人何來?」
藍天月一言不發,轉身一縱,又躍回水中。
於志敏怒火頓起,大喝一聲,一掌劈去,但見江水中分,浪濤壁立藍天月打了一個翻身,便被旋流捲去。
阿爾搭兒叫一聲:「阿敏!你和閔姐姐帶人慢慢走。我先接應她們幾個!」向錢、秦、張、瑾,四女招呼一聲,四條身影沿壁直上。
於志敏面寒如鐵,對妖徒凜然喝道:「你們這裡可曾有稱於的老人經過?」
妖徒面面相視,韓敬宗思索半晌,旋道:「有是有一位老人被押解往斷腸峽,但並未上山,也不知道是不是姓于。」
閔小玲冷哼一聲道:「你敢騙我,若果沒有姓于的老人上山,我來的那一天為什麼你們不好好說?」
韓敬宗忙道:「姑娘有所不知,雪峰山頂可遠眺幾十里,那天我師見姑娘筆直登峰,早打定擒下來作為開壇主文,那肯把實話向你說?」
於志敏道:「你說姓于的老人被押解斷腸峽是真的了?」
韓敬宗道:「在下決不敢欺朦大俠。」
閔小玲忙道:「阿敏別聽他胡說,那有斷腸峽這個地名。」
韓敬宗忙道:「大俠說的正對,斷腸峽就在巫峽下游,聽說巫山七俠就歸隱在斷腸峽附近。」
「晤!又是宇內十三凶的餘孽。」於志敏一所巫山七俠這個名頭,便知是以石雄為首的巫山七怪,接著又道:「我不惹他,他反而惹起我來,若不搗他的狗窩,也枉為人子。」
於志敏懊悔當年只顧直揭魔教,沒有盡懲宇內十三凶,以致麻煩的事出到自己頭上,不覺感歎幾聲,目光移向妖徒身上,說一句:「你們去罷」右掌一揮,一陣輕風掠過每一妖徒頭腦。再取一粒耐饑丹,說一聲:「閔姐姐先吃這個,你我再上峰去。」
閔小玲服下丹藥,看妖徒走遠,詫道:「這批妖孽罪無可放,你怎的輕易放過了?」
於志敏笑笑道:「三個時辰之後,他們就成了廢人,何必多造殺孽?秦丫頭幾個還在峰頂廝殺,我們去看看是什麼人那樣凶狠?」
閔小玲才回答了一聲,忽又注視於志敏臉上微笑道:「你好生大膽?」
於志敏惜然道:「你說什麼?」
「錢丫頭這件事,你不怕紫頭擰你耳朵?」
「你說這件事呀?」於志敏笑了起來,續道:「當初我也不答應,還是哥哥和搭兒幾個胡鬧,擰掉了耳朵也好,省得每天聽你們絮話。「「說得好輕鬆,臉皮又老,過幾天看你的耍子。」
於志敏笑笑道:「你們可曾見過駱伯伯,霞妹和蟬姐往那裡去了?」
閔小玲搖搖頭道:「駱伯伯沒有見到,紫丫頭和柳丫頭說先去探望紅姑,可能這時還在梅嶺一帶。我和穗姑本來也要去探望紅姑,因為與紫丫頭分頭南下,恰聽有人說公公被挾持向雪峰山,才折轉這裡,卻不料吃了大虧。」
於志敏歎道:「我在冰原極地的時候,就料到霸王莊那伙狗頭擄去爹爹,定是另有陰謀,但又猜不出用意何在……」
「紫丫頭說可能是以公公為餌,把公公安置在一個最凶險的地方,誘我們去救,然後一網打盡。」
於志敏頷首道:「我也認為有此可能,但我們經過幾萬里長征,已把玄冰谷毀了,還有那些凶險的地方不會被我們衝破?除非……」
他忽然想到一件極危險的事,不覺渾身一震。
閔小玲詫道:「你怎麼不說了?」
於志敏歎了一口氣道:「除非那些魔頭把爹爹安置在一望無際的曠野,地下通埋著炸藥,這樣一來,我不但救不了爹爹,甚至於同時毀滅……」
閔小玲聽得一凜,回想起來,若果魔頭用這方法,檀郎確難逃一死,不禁著急道:「你得先想個方法啊!」
「方法當然是有,我若不去救爹爹,一時不會有害,先探得確實地點,群魔也逃不出我掌心,不過,我也得求求朋友才行。」
「你要求那一位?」「方幼齡前輩!」
「方前輩?」閔小玲覺得檀郎要乞求不如己的人來援助,不禁詫道:「她能幫你什麼?」
於志敏正要回答,忽聞峰頂幾聲嬌叱,當中夾有阿爾搭兒的尖嗓子叫道:「阿敏,快把人抓回來!」於志敏急忙抬頭,即見一團黑影如星丸疾墜,還未想到該不該去抓,那團黑影已落在河中,「撲通」一聲,水花四濺中去得無蹤無影。
閔小玲歎一聲:「可惜!要知道你不抓,我也可把那人抓回來了。」
於志敏苦笑道:「把他抓來,又有何用?」
閔小玲莫測高深,不禁愕然。
於志敏忽道:「我此時不易露面,你趕快上去教他們看那些妖徒該放的就放,該殺就殺,千萬別讓他們知道龍捲風已到過雪峰山。」
閔小玲笑道:「你搗什麼鬼?方纔你放了那夥人,難道不知道你綽號龍捲風?我見你還向他們報名報姓哩!」
「那是方纔的事,這時我想到要救爹爹,必須隱密行蹤。」
「放走那幾人還殺不殺?」
「我就去殺!」於志敏一閃而去。
於志敏動了殺機,以他一日千里的腳程,妖徒韓敬宗一夥若被他追上,那會有命?「但他沿巫水疾走一程,估計已有五六十里,還看不到人蹤,究竟那伙妖徒往那裡去了?他遍尋不著,只好折轉回頭,忽聞山石裡面傳出人聲道:「今天的事好險,若果那姓于的真個下來,我們一個也別想活。」
「撿得這條命回來,要好好享受方是。」
「十二哥!你說怎樣享受?」
「師父不貪女色,害得我們哥兒只好各走各路,這回他已死了,那還不要找幾個解解悶兒?」
「那也得等姓于那夥人走了才行呀!」
「他總不能呆著不走,三天後我們就開始著手!」
於志敏暗點頭冷笑道:「你這些至死不悟的妖徒,三天後山民樵夫都能夠打死你,也省得我再下手。」他已用氣功拂斷妖徒前腦的經絡,使他們三天後與尋常人無異,若再想為惡,也是有心無力,不必費事會殺。於是,一聲不響,疾走峰巔。
諸女聽過閔小玲傳言,將所俘的敵人,全面處置妥當,,見於志敏飛奔而到。
秦玉鸞首先高呼道:「阿敏!我替你統統殺了。」
於志敏道:「你們方才和甚麼人廝殺?」
秦玉鸞道:「是皈命道人一夥。」
「哦又是宇內十三凶人物,你們可曾問他來雪峰山的用意?」
於志強道:「他們一見有幾點倒在地,即和我們動手,那還用得著問他來意?」
於志敏跌腳道:「你這人還是猴急性子,難道不懂得向他刺探爹爹的消息?」
於志強也急得搓手道:「這回怎生是好?本來擒獲四人,卻教弟媳殺了,還有個活的,又叫他先逃了!」
於志敏苦笑得只是搖頭,想了一想,旋道:「你帶兩位嫂嫂先往梅關等我,爹爹的事放在我身上便了,但是,千萬別向外宣揚說我在湖廣行動。」
「爹爹被擄在湖廣?」
「多半是的,但若教敵人知道我的蹤跡,他定以爹爹為餌,誘我上當。」
「怎能誘你上當?」
「譬如說,他可將爹爹放在船上,洞裡,廣闊的曠野,反正是任何地方都可以,故意使人洩露消息,待我去解救的時候,便以炸藥將爹爹和我一併炸死。」
經過於志敏這樣解說,諸女不禁心驚。於志強援手道:「怎生是好,爹爹落在敵人手上,時日一久豈不被他……」
「這個目前還可以放心。於志敏接著又道:」敵人若不將我弄死,永遠寢食不安,要弄死我,必須以爹爹或你們為餌。「
於志強和諸女又是一驚。
於志敏續道:「因此,你們必須趕去梅關,保護玉鶯嫂嫂和紅姑,要知靜虛道長雖然感德圖報,但他有心無力,若遇強敵侵擾,他也只好聽天由命。」
他說出一番遣走乃兄的道理,又回顧諸女道:「你們誰願意回去與紅姊為伴?」
瑾姑首先就叫一聲:「我去!」
阿菩、阿萄、阿莎,也同聲說去,秦玉鸞想了一想,低頭道:「我也去好了!」可是她說過之後,粉臉上又起了兩朵紅雲。
於志敏正覺奇怪,驀地明白過來,忙道:「好,好!你們幾個回去也就夠了!」
玉鸞道:「你們打算先住那裡?」
「當然先往斷腸峽,但也在這裡住幾天,看看還有沒有撲火的飛蛾!」
玉鸞和瑾姑四女各含淚水,由檀郎和諧女伴相送下山,在諄諄叮囑後登上征途。
阿爾搭兒送出玉鸞一行,卻帶著黯然的神情道:「阿敏!
你常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臨各自飛,說不定我們也得分手哩!「於志敏慨然道:「分別只是暫時,廝守才是永久,何必過分哀傷?」
阿爾搭兒輕輕點頭,偷看諸女伴一眼,見閔小玲、張惠雅,錢孔方俱是淚光瑩瑩,道:
「我們和閔姐姐重逢,還該喜迎才是,可惜這裡沒有菜,也沒有酒!」
她一語方畢,卻聞岩石後呵呵笑道:「誰說無酒?」
錢孔方喝一聲:「是誰?」作勢待發。
於志敏已聽出那人的口音,笑道:「郭老!你出來吧?」
「小師叔!」石後走出一位形如叫化的老人,正是風金怪乞酒中仙郭良。
於志敏笑道:「你幾時躲在這裡?讓我先引見幾位拙荊。」
他引見到張惠雅的時候,又道:「她算起來該是你師侄一輩子。
我倒成為你的侄女婿哩!「
張惠雅「呸」一聲道:「你那張臉皮,會不會紅哩!」
於志敏連道:「不紅,不紅!」惹得各人全都笑了,於志敏讓各人笑了一陣,才將逍遙道長的話轉告郭良,並道:「令師祖的劍術又增了幾招,待一會兒轉傳給你,你方才說有酒菜,就先拿來吃!」
郭郎呵呵大笑道:「酒中仙還沒有酒麼?但我慣對著葫蘆嘴來喝,這幾位小師娘不好喝得,待小仙變個戲法去!」一個轉身,又向山徑奔去。
諸女被郭良一句:「小師娘」臊得面紅過耳,待他走後,阿爾搭兒才道:「人家那麼老,怎還叫你小師叔?」
於志敏將彼此間的關係對諸女說明,並道:「他走是去買酒菜去了,這山上竹子不少,我們做幾付杯筷,趁這時倦鳥歸林,獵幾隻來烤吃。」
雪山峰頂,天風掀衣,明月高照,一塊平滑的山石上,坐著二男四女,當中杯盤交錯,酒香四溢,這正是於志敏夫婦和郭良在上面酌酒交酬,縱談世事。
飲到半醺,郭良概然一歎道:「小師叔今番長征玄冰谷歸來,為國家,為人類立了大功,但江湖上卻招你的名聲毀到不可言狀,你可曾知道?」
於志敏一驚道:「我因家父被陷,兼程趕路,無暇打聽閒事,他們怎樣毀我?」
郭良由懷裡取出一張紙,交給於志敏道:「你看看這個!」
於志敏接過一看,只見上面寫著:「一個淫蟲龍捲風,書畫琴棋件件通,騙得王家大閨女,又與盧家寡婦,身前刁到水簾洞,身後納個肉芙蓉,鳳凰嶺上曾遭遇,山海關前拜舅公,綠綠綠,紅紅紅,毒如蛇蠍與蜈蚣,淫如獵狗與守宮,武林有此龍捲風,父仇不報枉稱雄,枉稱雄,羞羞羞,雪山大敗路途窮,五行再敗走匆匆,三敗四敗不知恥,父肝子肉水流東。「
這二十句似謠似偈的柬帖,把於志敏氣得「哼」了一聲,又苦笑道:「又是十三凶搞出來的好事,郭老!你在那裡得來的這張東西?」
「隨處都有張貼,但在湖廣道上最多。」
張惠雅恨恨道:「要是給我看到了,不抓來剁成十八塊才怪!」
於志敏笑道:「那些邪魔外道,專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他這些招謠敢情雇下貧苦的人去做,把他剁死豈不冤枉?而且毀自由他毀,怎能傷我毫毛?」
郭良道:「這事不能不加理會,近來江南發生幾件案子,據說那是龍捲風所為。」
「甚麼樣的案子」?
「都是與淫盜兩字有關,每一件案子發生,都留下一個龍形的花紋。我們正派人中,誰也不相信你做出那種事,但眾口爍金,確也令人百思難辯。」
閔小玲柳眉一豎,面上籠罩一層煞氣,恨道:「真是非殺不可!」
於志敏好笑道:「往那裡殺去?」
「先抓到一兩個貼招貼的人。然後逐個查問!」
「那樣一來,豈不已有不少善人受害?」
閔小玲被檀郎問得無話可說,氣得只是嘟嘴。
錢孔方道:「我們五人分成五起候他,相信總可把那壞蛋活捉。」
於志敏道:「這法子也還可行,但必須有一人和我在一起,不能,只怕你們也相信我是那種人了。再則,也得先知道敵人出沒的所在,才不致於望風捕影。
郭良道:「最近一個案子發生在長沙,不如往長沙去碰碰運氣。」
於志敏沉吟:「本來我該先往斷腸峽看看巫山七怪是否留住家父,至於先洗刷污名的事還在其次,但賊人既然不擇手段貽害善良,家父的事又只好暫慢一著了。」
郭良感慨道:「小師叔處處為國為民,偏多不虞之毀。說不定擄去令尊和嫁禍小師叔俱是一人之謀,斷腸峽這一頭,由我去打聽可好?」
於志敏大喜道:「郭老你去正好,我們在何處再晤?」
「秭歸、巴東、巫山、奉節、西陵峽到霍塘峽這一帶的寺觀破廟,你隨時留意酒胡蘆就是。」
當下籌謀定計,於志敏即席將蒼冥上人新近的劍法傳給郭良,並贈他幾粒丹藥,由他先往斷腸峽。
郭良一走,閔小玲也說一聲:「我們也該走了吧?」
於志敏道:「閔姐多天辛苦,不妨且耽一宵。」
張惠雅畫個鬼臉,噗哧一笑。
閔小玲罵一聲:「死丫頭!」又轉向於志敏道:「既是那樣體貼,今夜可不許你吵!」
一宿過後,閔小玲的秀臉上平添不少春意,更加嫵媚動人,諸女心裡有數,除了笑臉相迎,也不必言宣了。
於志敏起得較遲,敢情還是諸姬吱吱喳喳把他鬧醒,踱步而出,笑道:「閔姐姐又要走了,你們送不送行?」
「走?」阿爾搭兒驚問道:「還要去那裡?」
「去向方幼齡前輩借鶴,還得多一人同去照應。」
「啊!我知道了!」阿爾搭兒歡呼一聲,接著又道:「你定是借那鶴來,好由空中救出公公!」
於志敏見她有此慧心,不禁頻頻頓首。
阿爾搭兒道:「我和閔丫頭一起去!」
「不行?」閔小玲笑道:「我不要這個癡丫頭,小鬼雅跟我去!」
「哼!小鬼雅?你比我大多少?」張惠雅見閔小玲要把她拉走,顯然不十分樂意。
閔小玲笑道:「好妹妹!大一個時辰也是大呀!搭兒丫頭是那人的影子,錢丫頭和我才見面,只好把你拉走,誰教你命勞啊!」
阿爾搭兒被說成檀郎的影子,心裡大大好受,卻故意向於志敏一靠,閃著烏亮的眼珠道:「你妒不妒!」
閔小玲「碎」道:「鬼才妒你!」卻把張惠雅拉過一邊。
長沙,文物鼎盛,商賣雲集,自古以來就是軍事的重鎮,交通的要道,常駐有數千的兵馬,但這樣一個重要城市,接連二個晚上都有富室少女失蹤。受害的人家,牆壁上平白添了一條黑龍,雖不能說是栩栩如生,卻也有須有眼,不落幾筆。因此,驚動了全城文武、捕快,要把這奇案追尋到水落石出。
隔不得兩天,長沙各處城門要道,又出現不少招貼,那些招貼雖是不同筆跡,但每一張招貼的大意,都暗示那件奇案是龍捲風所為。
「龍捲風」這三個字,不但響遍武林,甚至文武百官也聞名肅敬,那樣一位少年奇俠竟會是採花淫賊?稍具頭腦的人決不肯相信。然而,誰有著大的膽子,故意撩撥,蓄意中傷。
這一天傍晚,譽滿全城的花外樓酒家賓客滿樓,杯觥中,樓下面一聲:「看座!」即聞蹬蹬蹬樓梯響處,三位少年緩步登樓。
不首一位是武生公子,英風奕奕,肩後一枝長劍黃穗低垂,劍柄上一粒明珠光芒四射,僅由此一端來看,這少年應該是名門後裔,決非江湖遊俠。
另外兩位是文縐縐的少年,長得面如長傳粉,唇著塗朱,也是神光迫人,不比等閒。
這三位少年一在樓梯口現身,滿樓食客的目光,立即投向他三人身上,直待他由店伙指引入座,才輕輕「噫」了一聲,竊竊私議起來。
三少年叫來一桌酒菜,開懷暢飲,高談闊論,似把滿樓食客視同無物;但在另一角上的一老三少,卻不時向他投以詫異的目光。
其中一位少年輕呼一聲:「王前輩!你看那佩劍的小伙子神采飛揚,像不像傳說上的龍捲風於志敏?」
「我又不曾見過於志敏,怎知道他長相甚麼樣子?」
另一位少年道:「聽說於志敏長得十分英俊,身邊常帶有幾個美貌的女娃娃,這個沒帶有女人,只怕不是他吧?」
「你不見那兩位小伙子,帶有幾分女人相,敢情便是女扮男裝。」另一位少年不同意前人所說,並還大發妙論。
另一座頭,一位年華雙十的少女向四人掃了一眼,忽對她面前那少年笑道:「楚哥!你說於志敏若是知道有人這樣誣陷他,那人能倖免不死才怪!」
那少年說一聲:「英妹!可惜你我的藝業不行,否則,還可替他查明謠言的來路,分個青紅皂白。」
那少女道:「要是他們有人到長沙來就好了,最好是梅花女俠,或是我小師妹柳蟬兒!」
聽說梅花女俠曾在霸王莊露面,龍捲風也回到中原,這事看來不久便可明白。
這一對少年男女說話的聲音越來越高,卻引起一老三少的注意,其中一位少年悄悄道:
「王前輩!你可認得他?」
被稱為王前輩那老人也悄悄道:「那男的名叫喬楚,女的名叫羅鳳英,兩人都有幾手絕活,但也不致於十分了不起。」
他後面一句話驚動了那少女羅風英,轉過臉去瞪了一眼,同時「哼」了一聲,但在這瞬間,她又覺懷中微微一動,低頭看去,發覺落下一個小小的紙團,不禁輕「咦」一聲,向那佩劍的少年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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