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人知道阻止不了常護花,倉皇急退,常護花身形一滾,立即欺進去。
那是一道石階,常護花手腳並用,一只壁虎也似爬下去。
那個女人回身一棒,從常護花頭上穿空,常護花左手一扳,在那個女人收棒之前已然射到,劍柄一長,正中那個女人的穴道。
那個女人悶哼一聲,僕倒在石階上,常護花半身一弓,一把將那個女人抓起來,劍柄隨又將她的穴道解開,接問道:“托歡囚在什麼地方?”
那個女人乳白的眼瞳一亮,面上露出了惡毒已極的神色,道:“地獄!”
語聲甫落,一縷黑血從她的嘴角流下來,她的頭接一側,竟已氣絕。
“好毒的藥。”常護花接將那個女人的嘴巴捏開,只見—顆牙齒已然碎裂,一陣杏仁也似的氣味飄出。
他搖頭,將那個女人放下,放目望去,只見石階直往下伸展,隔不了多遠就嵌著一盞長明燈,燈光不怎樣強烈,看來很舒服。
石階的盡頭是一個平台,放著一個不是太大的銅鼎,常護花掠到平台上,只見左右都有一道拱門,前面一面石屏風之上各寫著一個字,左是“生”,右是“死”。
常護花左右看一眼,怔在那兒,兩旁也沒有任何的聲響。
“生死門——”常護花忽然干笑。“非生則死,這是別無選擇的了。”
語聲一落,他隨即伏下來,耳貼著地面細聽,卻就在這一個時候,秋雁的聲音隱約傳來:“常大哥——”
常護花方待應聲,石階上那道暗門已然關起來。
——難道有人在附近窺伺?常護花心頭一凜,但沒有動,仍然伏在地上傾耳細聽。
他終於聽到了一陣“錚錚”的聲音從死門那邊傳來,那就像是鐵煉子在地上拖過。
“錚錚”聲不絕,常護花抬頭望了那個“死”字一眼,長身站起來,向那邊拱門走去。
轉過了石屏風,常護花看得很清楚,拱門並沒有關上,一條甬道直往前伸展,也是每隔不遠,便有一盞長明燈。
常護花緩步走前,終於走進去,前行不到一丈,那道拱門左右突然各彈出了幾條粗大的圓柱,橫裡將門封閉,一陣軋軋聲接從頭上傳來。
與之同時,前面亦落下了一道鐵柵。
常護花抬頭望去,只見一道刀閘正在落下來。
那道刀閘也不怎樣寬闊,只是常護花置身的空間一樣。
常護花雖然藝高膽大,這片刻之間,亦不由一陣心寒。
那道刀閘下落的速度雖然緩慢,可是卻已予常護花以死亡的感覺。
他手中劍雖然鋒利堅硬,但要削斷前後那粗大的鐵柱卻是絕沒有可能的事情。
一陣陰森的冷笑即時傳來:“常護花,明知是死路你還要闖進來,那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別人羅。”
這聲音常護花並不陌生,一聽便認出是冷冰如的聲音。
冷笑一轉便變成刺耳的狂笑。
X X X
佛堂中常護花遺下的那個火揩子本來仍亮著,但秋雁那邊一叫,立即被一只腳踩滅。
那只腳的主人一雙鐵手,正是雷破山,那邊暗門一關上,他便從另一扇暗門竄出來,雙手亂抓亂擲,將那幾個被常護花封住穴道的女人擲進暗門內,腳一踩一踢,亦將那個火揩子踢了進去,身形一動,接亦掠進暗門內,反手將門關上。
火揩子的光芒並不怎樣強,秋雁來的方向一共有二進,在佛堂外根本看不到這兒的亮光。
埋伏花暗樁內的天地會眾也沒有現身攔阻秋雁,方才他們都聽到打斗聲,但也都沒有動,只因為早已有命令吩咐下來,除非有暗號示意他們動手,否貝喲不許輕舉妄動。
在天地會中,服從是最重要的,殺敵反而在其次。
秋雁一路走來,並無任何發現,來到了佛堂門前,也仍是一樣,不由得大感詫異。
難道常護花還沒有到來,秋雁相信伍鳳樓的判斷,也實在不知道常護花什麼時候采取行動。
正當此際,佛堂門閃起了燈光,秋雁脫口又是一聲:“常大哥——”
門應聲打開,一個老婦人手持燈籠現身出來,一面問道:“是那一個在大呼小叫。”
秋雁目光一落:“姜大娘,是我。”
姜大娘這才看清楚:“小姐,這麼晚了,還到來佛堂有什麼事?”
秋雁一面往內望,一面問:“常大哥還沒有到來?”
“常大哥?那一個常大哥?”姜大娘反問。
秋雁一怔:“不就是哪個常護花。”
姜大娘搖頭:“沒聽過這個人。”
秋雁一想,事實亦沒有帶常護花來見過這個姜大娘,轉問道:“那你有沒有見過什麼人進來佛堂過?”
姜大娘搖頭。“那個常護花到底是什麼人?”
秋雁道:“我們的客人。”
姜大娘又問:“是侯爺叫他來佛堂這兒?”
秋雁搖頭,姜大娘頷首:“難怪老婢完全不知道這個人的了,這兒一向不許外人出入,他既然是一個客人,又沒有得到侯爺的許可,怎會跑到這兒來?”
“你不知道那許多的了。”秋雁也懶得多說什麼,一把將燈籠奪過:“我進去瞧瞧。”
姜大娘沒有阻止,她是這兒的老僕人,秋雁的脾氣怎樣,怎會不清楚?
秋雁也沒有多說,拿著燈籠直往內闖,穿過珠簾來到佛堂內,既不見有人,也沒有發現任何的異狀。
姜大娘跟了進來,奇怪的望著秋雁。
轉了一個身,秋雁忽然問道:“怎麼不將燈光亮著?”
姜大娘抬頭望一眼,“油盡了,這麼晚也不想要別人麻煩……”
秋雁揮手打斷了姜大娘的話。“你真的沒有看見有人溜進來?”
姜大娘搖頭:“誰有這麼大的膽?”
秋雁想了想:“也許他晚一些才來,我就在這兒等他。”一頓轉問:“燈油放在那兒?”
姜大娘掌燈引路,油燈也就放在佛壇之後的架子上,秋雁取過,幾個起落,盡將佛堂的所有燈盞都燃點起來。
姜大娘沒有阻止,連話也沒有多說一句。
秋雁在佛堂中打了幾個轉,走出佛堂外,索性就在堂前石階坐下來,靜待常護花,怎麼也想不到,常護花這時候正在堂下密室甬道面對死亡的威脅。
X X X
那道刀閘終於壓到底,在距離地面一寸不到之處停下,燈光下,那一排排尺多長的利刀閃動著寒人的光芒。
冷冰如的冷笑聲響徹整條甬道,暗門一開,人像鬼魅也似閃出來。
雷破山亦在另一邊出現,一雙鐵手“叮叮”的互敲,一臉得色,忽然道:“這小子倒是一條鐵漢,死前連叫也不叫一聲呢。”
冷冰如道:“幸好他並不是真的鐵打的。”
“也不能變成一張紙那樣,緊貼地上。”雷破山鐵手—揮,擋在前面那些鐵柱縮了回去,冷冰如身前那道鐵柵亦升了起來。
目光再落下,冷冰如不由打了一個寒噤,面上卻仍然一片殘忍已極的的笑容。
雷破山接道:“這小子,我也有些佩服他的了,好像他這樣視死如歸的人,我這還是第一次看見的。”
冷冰如道:“若是你,只怕已經慘叫連聲,大叫饒命。”
雷破山道:“彼此彼此。”
冷冰如仰首轉吩咐道:“將刀閘升起來。”
語聲一落,那道刀閘緩緩往上升起,冷冰如即時道:“你若是膽子小,最好將臉別轉。”
雷破山笑道:“大不了大吐一頓。”目光再落。
刀閘己升起了兩尺,二人既看不見常護花的屍體,也看不見如潮血湧,只看見三四十截斷刀散落在地上。
冷冰如雷破山不由轉身望去,一條人影也就在這剎那從刀閘底下滾出來,寒光一閃,一支長劍已刺到了雷破山面門。
雷破山眼快手急,鐵手一擋,迎著來劍,“錚”一聲,那條人影己然在他身旁掠過。
“常護花——”雷破山脫口一聲,一蓬劍芒已然向他的身上襲來,一雙鐵手急擋,“錚錚”聲中,連接了二十七劍急刺。
常護花劍勢未絕,身形一長,劍一引,從雙手中穿過,直取雷破山的咽喉。
雷破山雙手一托,將劍及時封開,常護花劍接向胸膛刺來,迫得他倒退一步。
冷冰如那邊看得清楚,卻呆在那兒,猛一個冷顫,如夢初醒,側首望去。
刀閘這片刻又升高了三尺,冷冰如看得清楚,刀閘那些一排排的刺刀正中赫然被削出了一個人形的缺口。
刀長尺三,常護花看准了缺口的位置,臥倒地上,刀閘雖然落下,刀鋒卻沒有插進他體內。
他的劍雖然砍不破刀閘,砍不斷那些鐵柱,但貫進內力,要削斷那些利刀,卻還不是一件怎樣困難的事情,他只是削出一個人形的缺口,那刀閘即使落下來,也有其他的利刀抵著。
那尺許的空隙已足以保住他的生命。
他的劍不錯是一柄好劍,但那道刀閘若不是落下得那麼慢,一樣也救不了他的命。還有他那一份冷靜也是很重要。
冷冰如一看那缺口,知道是什麼回事,一個身子立時就像在烈火中燃燒,那當然是怒火。
那枝銅管終於在他手裡出現,他一聲暴喝,偏身從刀閘下穿過,“嗤”的一響,那柄鉗子也似的劍從銅管中射出,射向常護花後心。
常護花回劍一擋,雷破山一雙鐵手立即搶回,風聲呼嘯,攻向常護花。
常護花劍左拒右擋,三個照面,偏身欺入刀閘底下,冷冰如雷破山雙雙追前。
雷破山一雙手展開,當真是勢足開碑裂石,銳不可當,常護花若是沾上去,勢必皮開肉綻。
冷冰如一支劍吞吞吐吐,亦是遠近俱宜。
二人顯然是常有合作,配合得恰到好處,也不用說話,一齊向常護花靠近,若是靠邊肉搏,二人所用的兵器更就盡占優勢。
常護花明白二人的意圖,身形展開,飄忽不定,冷冰如雷破山的身形雖然也不慢,但竟然不能夠將常護花的身形固定下來。
常護花每一劍都是攻向要害,甬道雖然狹窄,但承德行宮三個月的嚴格訓練,即使在更窄的環境,他也不難將一身本領施展出來。
雷破山冷冰如越戰越奇怪,更不敢輕視,全力進攻。
急驟的腳步聲也在兩邊傳來,奔來的是數十個錦衣武士,部份手執連弩。
那數十個錦衣武士隨即在甬道兩邊列開,連弩一排,刀盾一排,長槍一排。
不用說,這都是伍鳳樓一手訓練出來的,與一般江湖人不一樣,完全是戰陣排列。
雷破山冷冰如一看陣勢已擺開,相顧一眼,左右便要退開。
冷冰如退得最快,雷破山也不太慢,常護花一劍卻正向他刺來,劍勢一引,如影隨形,緊追在他身後,接連刺出了十三劍。
一劍急一劍,雷破山不得不停下來封擋,常護花搶制先機,劍勢綿密,一下子將雷破山圈在劍光內。
雷破山一雙鐵手急忙招架,鐵手雖重,在他施展起來卻輕如無物,但先機已失,便只有挨打的份兒。
冷冰如那邊看見,忙掠回來,他身形雖快,到他掠回來,常護花前後已然攻出一百七十二劍,最後一劍刺進了雷破山脅下。
雷破山悶哼一聲,左右鐵手齊落,常護花回劍雖快,但劍尖仍然給雷破山右手一把抓住,雷破山落空的左手立時一翻,身形同時欺進,左手砸向常護花胸膛。
常護花劍被抓住,身形亦大受影響,要閃開這一砸便非要棄劍不可。
他果然棄劍,只是棄得比雷破山意料中的要快,在雷破山右手把他的劍抓住同時,他的劍便已松開,身形亦一轉,正好從雷破山左臂下穿過。
雷破山冷眼瞥見,暗呼不妙,腰身也就在那剎那猛一緊,常護花也竟就在那剎那雙手往他的腰一搭一送,將他往上拋起來。
他身軀魁梧,馬步一穩,等閒七八個大漢也休想移動,可是這時身形變動下盤虛浮,又何況動他的是常護花這種高手。
那之上若是沒有刀閘倒還罷了,常護花這一送,正好將他送往那道刀閘去。
雷破山不由驚呼失聲,這一聲才出口,身子已撞在刀閘上,最少有三十柄利刀同時刺進了他的身子內。
驚呼立時變成了慘叫,雷破山身形落下的時候,已變成了一個血人,伏地一連三個翻滾,當場氣絕。
他的右手已松開,常護花讓開冷冰如一劍偷襲,探手正好將劍拾回。
冷冰如引劍急退,他退得雖然快,常護花也不慢,緊追冷冰如身後,一齊來到了連弩之前,那些錦衣武士投鼠忌器,連弩雖然已蓄勢待發,如何發得了出去,陣勢不攻自亂。
冷冰如常護花一齊欺入,常護花劍勢一轉,兩個弓箭手首當其沖,浴血倒下,冷冰如回劍一輪急攻,一心將常護花迫到刀盾之前,常護花才接一劍,卻便已從旁掠開,擋著他去勢的幾個弓箭手一挨上,立時飛摔了出去,其中兩個撞向冷冰如,一個撞向旁邊那一列盾牌。
冷冰如回劍以肘將飛來的弓箭手撞飛,撞向盾牌的那一個弓箭手,亦同時將一個刀盾手撞退常護花乘隙欺入。
左右兩個刀盾手刀還未斬下,已中了常護花一劍,慘叫倒下。
三支長槍隨即向常護花刺來,常護花矮身揮劍,槍桿盡斷,身形一偏,已穿過一排長槍手。
冷冰如面色一變,大喝一聲,身形凌空,便要掠過那三重錦衣武士,那知道就在這時候,常護花踢起了兩個錦衣武土,凌空向他撞來。
那兩個武士扎手扎腳,冷冰如半空中變化雖未盡,但要避開越過他們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悶哼聲中,身形不得不落下。
常護花再砍倒兩個武士,人劍直向前沖,當者披靡。
甬道前面陸續有錦衣武士奔來,但又怎擋得住常護花。
冷冰如身形一落又起,緊緊追在後面,其他錦衣武士同時追上,腳步聲,叱喝聲,震撼了整條甬道。
常護花頭也不回,筆直向前,人劍有如一道飛虹眨眼間已射出十丈。
前面是一道石門,幾個武士正從門外殺進來,冷冰如那邊看見,大喝道:“將門關上。”
那幾個武士應聲連忙退回,左右將門推上,常護花身形的迅速卻是在他們意料之外,就在兩扇石門關到還有一尺空隙的剎那,偏身疾竄了過去。
門剎那隆然關上,那幾個武士發覺的時候,常護花已然凌空落下,不由得失聲驚呼。
常護花回身一劍,刺倒了一個武士,左手一扳,鐵門落下,將冷冰如一伙盡擋在門後。
其余幾個武士左右連隨撲殺過來,常護花輕描淡寫,隨便幾劍,便已將他們刺倒,再往前掠。
當前是三道珠簾,赫然是一個華麗寬敞的大堂,常護花放目望去,不見有人,周圍卻隱約有腳步聲傳來,“軋軋”機括聲接響,他當機立斷,竄到一幅幔幕後。
“軋軋”聲才停下,珠簾一開,冷冰如很快掠進來,那條甬道絕無疑問,並不是只得那一個進出口。
那些錦衣武士相繼湧進來。
冷冰如放目四顧,把手一揮,幾個武士隨即拿出竹哨狂吹。
四面八方同時有竹哨傳來,冷冰如聽得清楚,面色驟變,道:“你們四下搜清楚。”
武士四面散開,冷冰如在堂中一張椅子坐下,握劍的右手,青筋蚓突,回應的竹哨聲意思就是並沒有發現任何人闖入。
這座地下莊院只有那幾條通道,竟然都不見常護花經過,那常護花必然還在附近,到底是藏在什麼地方?
冷冰如才坐下又站起身子,縱目再四顧一眼,“看見還有四個武士在一旁,脫口叱喝道:“你們呆在這裡干什麼?還不去將那個姓常的搜出來。”
兩個武士看見冷冰如那麼暴躁,不敢多說,左右慌忙退下。
冷冰如在堂中快步踱了一圈,心亂如麻,一時間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也就在這時候,一陣腳步聲傳來。
冷冰如循聲望去,那邊帳幕一開,韃靼王子托歡在兩個侍衛侍候下走了進來。
“發生了什麼事?”托歡隨即問。
冷冰如冷然應道:“有敵人闖了進來,閣下最好回去自己的地方。”
“敵人?”托歡一笑:“那是龍飛的人了?來了多少?”
冷冰如道:“多少也是一樣,難逃一死。”
“不管怎樣,龍飛既然已知道我在這兒,我看你們都很難安寢的了。”托歡好像很高興。
冷冰如冷笑:“你莫要忘記,我們在合作,我們不能夠安寢,也不值得你這麼高興。”
托歡搖頭:“你們若是連這點小事也應付不來,還談什麼合作?”
冷冰如面容一沉,轉顧那二個侍衛:“是誰要你們將人帶來?”
那兩個侍衛悚然方待解釋,托歡已然道:“是我要來的,他們也阻止不了。”
冷冰如面罩寒霜,沉聲道:“入境問禁,閣下……”
托歡笑笑:“我記得伍鳳樓並沒有說過這地方是禁地。”
冷冰如一怔,下面的話再也接不上來,托歡目光一掃,接道:“給人闖進來這裡,若不是你們太無能,就是這個敵人太厲害了。”
這句話入耳,非獨冷如冰,其他人亦勃然大怒,盯著托歡。
“倒要看看那是什麼人,若只是名不經傳之輩,對於天地會,我們倒要重新考慮了。”托歡笑顧冷如冰,完全是毫不在乎的樣子。
冷如冰也知道拿他沒辦法,轉向那些武士吆喝道:“你們不去搜索,呆在這裡干什麼?”
那些武士急急退下,只剩冷如冰托歡二人,托歡突然又道:“人說中原是君子之國,果然是不錯,若是在我們那兒,就是方才那幾句話,已經有一場決斗的了。”
冷如冰冷笑:“以閣下口齒的鄙薄,竟能夠活到現在,可見得閣下一身武功,非一般能及,有機會倒要見識一下。”
托歡一仰首,傲然應道:“我是不同的,在那兒,只有我殺人。”
冷如冰道:“你在那兒是王子,在這兒是貴客,細想果然不同。”
托歡大笑。“你的話我明白,最低限度,在這個局面還未改變之前,我還是可以維持現在這種態度。”
冷如冰冷笑不語,托歡身子一轉,又道:“闖進來的莫非真的只是一個人?”
冷如冰道:“這有什麼關系?”
托歡道:“果真只是一個人,這個人的武功膽識顯然都絕非尋常可比,我族最欣賞的就是勇士有機會倒要結識一下。”
一個聲音即時傳來。“殿下一定有這個機會的。”
珠簾應聲掀開,兩排侍衛護著伍鳳樓走進,托歡一見大笑:“怎麼?連侯爺也驚動了。”
伍鳳樓接道:“那個人進來,目的當然在殿下,他若是被我們抓住,我們當然會請殿下前去一見,相反殿下給他抓走,更就不在話下了。”
托歡忽然問:“以侯爺的意思,我應否跟那個人離開?”
伍鳳樓道:“那要看殿的選擇。”
“選擇什麼?”
“生與死。”伍鳳樓笑笑:“殿下若是跟他走,我們當然要阻止,刀箭無眼,他自顧不暇,又如何兼顧得了殿下。”
托歡面色微變,但面上仍然有笑容,道:“這對你們沒有什麼好處。”
“殿下被救出去對我們卻是更糟。”
托歡頷首道:“龍飛毫無顧忌,以他的力量,相信不難夷平這座莊院。”
“所以殿下在這裡平安無事,對我們對殿下都只有百利而無一害。”
托歡道:“那你們要趕快將那個人找出來了,否則他冷不提防來將我拿下,一定要我走,可由不得我。”
伍鳳樓搖頭:“若是這樣,殿下只有怨自己運氣不好的了。”
“什麼?”托歡瞪大眼睛。
伍鳳樓道:“除非我們不發覺,這種可能不大。”一頓接道:“否則,我們只有痛下殺手。”
“你們——”托歡面色一變。
伍鳳樓笑截:“不管殿下被迫還是自願,他若是企圖以殿下要脅我們,那是白費心機,有這種情形出現,我們只有將殿下擊殺,別無他法。”
托歡道:“我若是死在這裡——”
“那裡也一樣,令尊知道,一定會揮軍南下,我們大可以坐收漁人之利。”
托歡面色一變再變,大笑道:“那何不於脆就這樣將我殺掉,省得麻煩?”
伍鳳樓道:“天下間有什麼事沒有麻煩?只要還有好處,就是麻煩一些,也不要緊。”
托歡怔怔的看著伍鳳樓:“侯爺深謀遠慮,佩服!”
伍鳳樓道:“那雖說坐收漁人之利,卻是下下之策,沒有到必要時,我們當然不願出此下下之策。”
托歡冷笑道:“看來我非獨不能到處亂闖,而且最好還是躲回房子裡,燒香拜佛,拜望你們趕快將那個人抓起來。”
“固所願也。”伍鳳樓轉過身子吩咐。“你們小心護送殿下回去。”
“殿下請——”伍鳳樓接一擺手。
托歡一聲“好”,往來路走回,伍鳳樓看著他走遠了才道:“你們怎樣了?”
他的語氣很平和,冷冰如聽著卻心裡寒出來,道:“屬下無能。”
伍鳳樓道:“我實在不明白,常護花怎能夠這樣快闖到這裡來。”
冷冰如摘要地將方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伍鳳樓越聽笑容越盛,那種笑容卻是令人不寒而栗的,連冷冰如這樣的人看著亦感覺如同置身冰窖之中。
聽罷,伍鳳樓笑容滿面,歎道:“可惜——”
冷冰如知道他可惜什麼,道:“我們若是不那麼快移動那個千斤閘,他那麼臥著內功再好也施展不開,還不是只有束手待斃的份兒?”
伍鳳樓道:“這種機會不是常有的,實在可惜。”
冷冰如道:“姓常的那樣應付,也實在太出我們意料之外。”
伍鳳樓道:“這個人膽大心細,臨危不亂,機智過人,實在是一個人才,龍飛獨具慧眼,不由人不佩服。”
冷冰如滿不是味兒,道:“他的運氣也很不錯。”
伍鳳樓笑笑:“那麼說,你們的運氣卻是糟透了,尤其雷破山。”
冷冰如沒有作聲,伍鳳樓接道:“那個千斤閘能夠要雷破山送命,可見得也不是全無用處,只是缺點可也不少。”
冷冰如道:“閘上的利刀短一些,就不會有這種事發生了。”
伍鳳樓道:“這一點可以慢慢改善,不會太麻煩,鐵石死物,要將之改易,遠比改變一個人的性格缺點容易得多了。”
這句話有感而發,冷冰如以為只是說他,道:“屬下一向很冷靜,這一次不知何故,變得如此浮躁,若是多待一會兒,那……”
伍鳳樓道:“一個人如果成功得太快,總不是一件好事,甚少人能夠在那個時候仍然能夠保持清醒。”
冷冰如無言垂頭,但鳳樓又道:“常護花也許是例外的一個,所以能成功從刀閘下逃出來,到現在我們仍然
冷冰如道:“屬下已經吩咐將所有通道的門戶關起夾,嚴加守衛。”
伍鳳樓目光一掃:“這座地下室未免大一些,可以躲藏的地方也實在不少。”
冷冰如道:“在這座地下室,姓常的插翅難飛,我們一定能夠將他找出來。”
伍鳳樓目光一回,道:“你們追到來這裡,常護花便已失去蹤影,而四面通道的侍衛也沒有任何發現?”
冷冰如道:“事實如此。”
伍鳳樓看著他,搖搖頭:“你平日的冷靜那裡去了?”
冷冰如一怔:“屬下不明白。”
伍鳳樓道:“你若是能夠冷靜的想一想,不難就發現這個廳堂其實有一個有好的藏身地方。”
冷冰如目光隨著伍鳳樓的視線上移,脫口道:“是承塵之上?”
伍鳳樓道:“那些承塵除了令這座廳堂看來更華麗,更美觀之外,並沒有其他好處。”一頓一歎:“外表好看,沒有實用,卻偏要加上去,人就是這樣,總有點貪慕虛榮。”
冷冰如怔在那裡,他甚少聽到伍鳳樓說這種話,卻不能不承認,這些話都是有些道理,能發人深省。
伍鳳樓目光一落,踱了開去,冷冰如看看,身形陡然拔起來,推起一塊承塵,竄了進去。
那些武士四面散開,其中八個都緊護著伍鳳樓,亦步不趨。
伍鳳樓沒有理會,背負雙手,繼續踱步,仿佛有許多心事。
幾個武功較高的武士先後亦拔起來,各推開一塊塊承塵,竄進去幫助冷冰如搜查。
X X X
承塵內並不怎樣黑暗,燈光從雕花的空隙透進,不難看清楚周圍。
冷冰如還是第一次置身承塵內,放目望去,不由得一呆,那些承塵,四面伸展開去,竟沒有盡頭的一樣,也就是說,常護花若是真的竄進承塵之內,這時候應已去遠,那些承塵如果有這座地下密室那麼廣闊,要將之搜遍,絕不是幾個人能夠做得到的事情,而比起在地面搜查,也必然是辛苦得多。”
那幾個跟著竄進來的武士亦呆在那裡,目光最後都集中在冷冰如面上。
冷冰如呆了一會,歎了一口氣,推開承塵,躍下來。
伍鳳樓已停下踱步,目光落在冷冰如面上,忽然問道:“你知道我為什麼不阻止你掠上去?”
冷冰如道:“那是要屬下看清楚承塵內的情形。”
伍鳳樓道:“那你說,常護花現在會在什麼地方?”
“會在任何地方。”冷冰如歎了一口氣:“要將他找出來,果然不大容易。”
伍鳳樓道,“這座莊院是我設計的,每一個地方沒有人比我更清楚的了。”
冷冰如方待說什麼,伍鳳樓已道:“你大概不會否認這座地下密室非獨秘密而且華麗非常。”
冷冰如沒有否認,伍鳳樓又道:“由地面到達這座地下密室,每一條通道,都有十三道機關埋伏,你應該知道,要通過那十三道機關埋伏如何困難。”
冷冰如道:“那若是外人,可以說是絕無機會。”
伍鳳樓道:“我也是這樣想才聽由承塵造成這樣,可是竟然給人闖了進來。”
“屬下該死。”冷冰如頭上已冒出冷汗。
伍鳳樓搖頭:“現在就是將你殺掉也於事無補,至於如何將功贖罪你應該懂得的了。”
冷冰如頭垂得更低,伍鳳樓歎息:“你先後已犯了兩次過失,若是不能將常護花解決,能夠保得住你性命的人,相信只有一個。”
冷冰如知道那一個人就是會主,司馬縱橫無情的行事作風他當然也很清楚。
但方待告退,兩個武士已匆匆奔來。
伍鳳樓還未開口,冷冰如已搶著伺:“可是發現了常護花的蹤跡?”
一個武土應道:“東廳屏風後面發現了一個兄弟的屍體。”
冷冰如沖口而出:“一定是常護花殺的。”
伍鳳樓淡然笑道:“難道除了常護花,還有第二個給闖進來?”
冷冰如,一呆,忙道:“屬下立即帶人到那邊搜索。”便要舉步。
伍鳳樓揮手阻止:“你冷靜一些,可不可以?”
冷冰如又是一呆:“屬下不明白。”
伍鳳樓接問:“你應該先想想,常護花為什麼要殺那個人。”
冷冰如只是呆望著伍鳳樓?伍鳳樓笑笑:“你沒有說是因為他給那個人發現,總算沒有令我太失望。”
冷冰如苦笑,他的確很想那麼說,伍鳳樓又問:“那麼,常護花為什麼要找住那個人?”
“這個——”冷冰如心念一動:“當然是要打聽托歡的所在。”
伍鳳樓微一頷首:“那你現在應該知道該到那兒去的了。”
冷冰如點頭,一揮手,帶著一群武士疾奔了出去。
伍鳳樓以目遠送,歎了一口氣,到這個時候,他仍然能夠保持冷靜,也難怪他能夠高據這一個位置。
他的面上仍然有笑容,可是眼中已一絲笑意也沒有,現在他總算知道自己錯在什麼地方。
他的確沒有輕視常護花,卻將冷冰如雷破天他們看得高了一些,這其實並無分別。
侍候左右的武士一聲不發,只是看著伍鳳樓,靜候差遣。
伍鳳樓的目光終於轉回,一掃,歎息道:“好些道理早已存在,卻是要經過教訓,吃過苦頭,才會穩記在心。”
一個武士大著膽子問:“侯爺這句話是何所指?”
伍鳳樓道:“美麗的東西大都不大有用。”
“侯爺是說那些承塵?”
伍鳳樓頷首,接又歎道:“貴精不貴多。”
那個武士閉上了嘴巴,他實在有些懷疑,伍鳳樓是說他們人是多了,卻都不管用。
伍鳳樓自顧接道:“這座地下室其實用不著弄得這麼大,否則最低限度,現在要將一個人找出來也沒有這麼麻煩。”
眾武士一齊松過口氣,那個武士隨又道:“其實侯爺也不用擔心,所有門戶都已緊閉,那個姓常的不能夠離開,早晚還不是落在侯爺的手上。”
伍鳳樓道:“如果是一般高手,我們的確用不著擔心,但是這姓常的不同,連抱一那種高手也倒在他劍下,合冷冰如雷破山兩人之力,再配合這兒的機關也困他不住,可見他實在有幾下子,若是將他迫急,走投無路,向我們反撲,即使能夠將他擊倒,我們相信也要付出相當代價。”
“我們拼了命也要將他拿下。”
伍鳳樓歎息:“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看來也就只有這個辦法了。”一轉身,在旁邊椅子坐了下來。
那個武士隨又問,“侯爺要不要到那邊瞧瞧?”
伍鳳樓搖頭:“沒有好瞧的,常護花即使去了那兒.也不會呆坐在那裡等我們去拿。”
“刀口侯爺的意思……”
伍鳳樓揮手截住了那個武士的話,身子一靠,閉上雙目,在他已有了主意,未知取捨,准備作出決定之前,通常都是這樣。那些武士都是他的心腹,都知道他這個習慣,一齊靜下來。這片刻之間,伍鳳樓已變得一具石像也似,全身的肌肉仿佛都已經硬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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