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艷霎霎美目,忽然凝注著黑衣人問道:「閣下你想不想知道我是誰呢?」
黑衣人道:「自然想,不過……」
司空艷接口道:「不敢問,是麼?」
黑衣人道:「我怕姑娘不願意告訴我,再說……」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只要進入谷內,見了敝上,那時姑娘是誰?我總會知道的!」
司空艷美目一轉道:「閣下以為那時我一定會說麼?」
黑衣人道:「姑娘見了敝上,一定會說的!」
司空艷道:「你那麼肯定?」
黑衣人道:「事實如此。」
司空艷道:「如果我不說呢?」
黑衣人搖頭道:「姑娘決不可能不說的!」
司空艷美目深注,道:「不說不行麼?」
黑衣人道:「到時姑娘自會知道。」
司空艷美目霎了霎,話鋒忽地一轉,道:「貴上的武功很高很高麼?」
黑衣人道:「是的。」
司空艷道:「高到如何的程度,你能說說麼?」
黑衣人搖搖頭道:「我很想說,可惜我卻又無法形容!」
司空艷微一沉吟,道:「你的意思是說見到貴上之後,我如不說出姓名,貴上可能會憑恃武功逼令我說出來,是麼?」
黑衣人忽然搖頭一笑,道:「姑娘,你完全想錯了。」
司空艷一怔,道:「我錯了,貴上難道不會以武功相逼麼?」
黑衣人笑了笑道:「那決不會,姑娘到時必然會心甘情願的,自己說出來的。」
司空艷星目異采倏閃,道:「你認為必然如此?」
楚依依突然接口道:「你這話有道理麼?」
黑衣人笑了笑,點頭道:「自然有,因為敝上和侯公子乃是至交好友,所以見面之後,姑娘一定會自願說出姓名的!」
侯天翔突然星目深注,問道:「閣下,貴上真是我至交好友?」
黑衣人正容道:「我絕未說謊!」
司空艷突然說道:「閣下,我是誰?現在我就告訴你,你要不要聽?好不好?」
黑衣人揚眉一笑,道:「固所願也。」
司空艷緩緩說道:「我就是江湖傳說了三十年,始終無人見過一面的『凝翠公主』司空艷!」
黑衣人不禁愕然一怔!道:「什麼,姑娘是司空艷?」
司空艷道:「你可是不信?」
黑衣人搖搖頭道:「我實在有點不信,司空艷會是如此年青,除非已經………」
司空艷突然嬌聲一笑道:「除非我已經煉成了那武林傳說中的『駐顏奇術』,是不?」
黑衣人道:「正是此意。」
司空艷笑了笑,道:「但是我現在告訴你,我沒有,不過……」語聲一頓,接道:「我雖是司空艷,但卻不是三十年前傳說江湖的那位,那位乃是前任宮主,也是我的恩師,你明白了麼?」
黑衣人怔了怔!道:「這麼說,你是頂替師名了?」
司空艷道:「可以這麼說,但是,事實上這也是『凝翠宮』的規矩!」
黑衣人又是一怔!道:「凝翠宮的規矩?」
司空艷道:「宮主不管是誰接任,都名叫司空艷,這樣,你明白了麼?」
黑衣人點點頭道:「我明白了。」
司空艷忽然一聲冷笑,道:「你明白就好!」語聲一頓,忽轉沉肅地道:「現在我要告訴你,和我同來的人很多,而且都是本宮的精銳高手,計有『雙鸞』、『四嬌』等總共二十餘人之多。」
黑衣人道:「宮主告訴我這話,是何用意?」
司空艷道:「你不明白?」
黑衣人搖頭道:「我很笨,不明白。」
司空艷一聲冷笑道:「你不明白就算了?」
黑衣人問道:「他們都在何處?」
司空艷道:「谷外。」
「綠鳳」楚依依突然接口道:「還有我們『不醉谷』的高手,也都在谷外等候我們的消息。」
黑衣人明白了,但他臉色卻絲毫不變地道:「姑娘,你們儘管放心了,我敢以性命保證,此去往見敝上,若然損傷了你們半根汗毛,惟我是問!」
司空艷冷然一笑道:「你以為我們怕麼,我們只是先警告你,希望你別耍花樣,自找難堪!」
西門延吉忽地哈哈一聲大笑道:「姑娘們別和他多廢話了,讓他帶路入谷,早點去會見他那位主上吧!」
話落,倏地搶前兩步,走到了侯天翔的前面,緊隨在黑衣人身後,朝侯天翔笑道:「侯兄弟請你隨在老哥哥的身後吧!」
西門延吉此舉有點反常,侯天翔不由微微一怔,但,旋而也就明白了西門延吉的用心。
於是,侯天翔微皺了皺眉頭,道:「老哥哥,你這是何必,難道……」
西門延吉含笑截口道:「侯兄弟,你和我不同。」
侯天翔道:「什麼不同!」
西門延吉道:「老哥哥我已經這麼一大把年紀了,而你卻正如旭日之方升!」
侯天翔心底不禁湧起一陣激動,道:「老哥哥!……」
西門延吉搖搖手道:「侯兄弟,你別說了,我明白你的意思。」語聲微微一頓,道:「你應該明白,你身繫天下武林安危,許多重擔,都需要你去擔承,你跟在老哥哥我的身後走,總比較安全些!」
侯天翔不禁更為激動地道:「可是老哥哥你……」
西門延吉大笑道:「侯兄弟,你要是再多說話,就是瞧不起老哥哥我了。」
侯天翔感激地一低頭,道:「如此,小弟不說就是。」
西門延吉神采飛揚地又是一聲大笑,轉朝黑衣人道:
「閣下,你可以帶路入谷了。」
黑衣人默立一邊,雖然沒有言語,但,對西門延吉的這份豪義,暗中已經豎起了大拇指頭。
聞言,立時恭敬地一躬身,道:「晚輩遵命。」
聲落,轉身舉步前行帶路。
「病、酒」二丐一直默立在楚依依和司空艷二位姑娘的身後,從未開口插過一言,此時,突然搶步疾行上前,走在了侯天翔的身前。
侯天翔才自一皺劍眉,尚未開口。
酒丐卻已嘻嘻一笑,道:「公子別皺眉頭,我們兩個老化子是當仁不讓,豈能讓西門老兒單獨專美於前。」
這話雖然說來輕鬆詼諧,但是,侯天翔心中卻甚是明啟,多說無用。
於是,他也就不多說什麼的,點了點頭,道:「關愛之心,侯天翔領受了。」
於是,黑衣人在前,西門延吉隨後,病酒二丐緊跟在西門延吉的身後,侯天翔則走在第五名上,再後面則是司空艷楚依依兩位姑娘和小婢蘭兒並肩而行。
少林「伏魔四羅漢」則走在最後。
楚依依和司空艷兩位姑娘的玉手裡全部暗扣著獨門訊號,以便一遇險立即施放,招呼谷外的高手屬下趕來接應,以備不測!
※※ ※※ ※※
走了約莫盞茶辰光,到達了一座洞府門前,黑衣人忽地一停腳步,道:「到了。」
接著朝洞府內朗聲說道:「請門奴火速傳報公主,侯大公子駕到。」
侯天翔目光如電,雖在深夜,洞府內雖是一片漆黑,但是,他目光凝注之下,仍然看得十分清楚。
只見洞府內兩條金影一閃,直向洞內飛射而去。
侯天翔心中不禁暗暗一凜!
因為那兩條金影的身法,太快了!
快得根本沒有看清楚那是兩個什麼人?是什麼樣子的長相?
那是什麼?……他心底不禁打了一個問號?……
人,身材怎會是那麼瘦小?
如果說,那不是人?……
但,那是什麼呢?……
片刻之後。
洞府內走出了一位滿頭白髮如銀的老婆婆,一身灰衣,看似老態龍鍾的樣子,但步履卻是極為嬌捷無比,令人一望即知是位功力絕頂的內家高手。
在老婆婆身後,跟著兩隻三尺多高,渾身金毛的小猿。
侯天翔一見,心中不禁一動,這才知道適才所見的兩條金影,竟是這兩隻小金猿。
老婆婆目光一掃眾人,立時搶步上前朝侯天翔躬身施禮,恭敬地道:「老奴見過主人。」
侯天翔不禁愕然一怔!
隨聽老婆婆轉向身後的兩頭小金猿喝道:「你兩個還不快叩見主人麼!」
兩頭金毛小猿立時從老婆婆身後閃出,朝侯天翔撲地跪倒,學人跪拜狀,口中並且「吱吱」直叫。
那模樣頗為滑稽,令人發噱,忍不住要笑。
但是,眾人都強自忍住了,沒有笑。
原因是,此時此刻,實在不宜笑。
侯天翔星目異采一閃,連忙一擺手,道:「你兩個起來,別叩拜了。」
猿猴竟然懂得人言,這也是奇聞了。
兩頭金毛小猿同時躍起身子,竟然規規矩矩地垂手站立一邊。
侯天翔目光注視著老婆婆伺道:「請問老人家尊姓大名?」
老婆婆連忙躬身道:「不敢當,老奴姓方,名昭容。」
西門延吉驚訝地接口道:「你是八十年前名震武林的玉羅剎?」
方昭容點點頭道:「你聽說過老身當年的名號?」
西門延吉道:「老人家,老朽曾聽家師說過。」
方昭容道:「令師是哪一位高人?」
西門延吉道:「家師武林人稱『天山怪叟』。」
方昭容目光陡地一亮,道:「你是那雲大虎的傳人麼?」
西門延吉道:「正是。」
方昭容道:「他還健在麼?」
西門延吉道:「他老人家已仙逝三十多年了。」
方昭容忽然輕聲一歎,道:「老朋友差不多都死光了,大概也就只剩下我老婆子一個還活著了。」
言下,頗有不勝蒼涼之感。
侯天翔輕咳了一聲,道:「老人家就是此間主人麼?」
老婆婆搖搖頭道:「老奴哪有如此福份。」語聲一頓,接道:「公主已算知主人今夜將到,所以特命祥兒前往迎接主人玉駕,公主本應親自出洞恭迎,但因公主所練神功正值緊要關頭,每晚此時,必須例行入定,是以……」
侯天翔道:「老人家,我可真糊塗了。」
方昭容道:「可是因為突然變成了此間的主人之故,而大惑不解?」
侯天翔道:「正是為此。」
方昭容一笑道:「主人少時即會明白了。」
侯天翔道:「貴公主究竟是誰?」
方昭容道:「該不是外人!」
侯天翔詫異地道:「不是外人?」
方昭容道:「主人是否不相信老奴之言?」
侯天翔道:「我實在奇怪非常。」語聲一頓,問道:「老人家,貴公主什麼時候可以行功完畢?」
方昭容道:「天亮之前。」語聲一頓,接道:「現在剛過三更,一還有一個多更次的時間,洞內早已備好了酒菜,請主人和諸位先入內飲用以待天明,如何?」
侯天翔心中此刻已完全為好奇所吸引,聞言略一猶疑,立時朗聲一笑,道:「如此,請帶路。」
方昭容身形一躬,恭敬地道:「老奴遵命。」
轉身和黑衣人前行帶路入洞。
兩隻金色小猿卻一邊一個牽著侯天翔的衣角,狀極親呢而歡悅。
一間寬大的石室當中,石桌石椅齊全,果然酒菜杯筷羅列,早巳擺設好了。
方昭容躬身肅請侯天翔入席依次落了座,坐定,黑衣老婦人輕聲擊了三掌。
立聞一陣輕碎的腳步聲響,走出了四名面蒙輕紗的婢女,齊朝侯天翔屈膝一福行禮,道:「小婢拜見主人。」
侯天翔此刻已橫下了心,也就不客氣地微一擺手,道:「罷了。」
四婢走近桌前,伸手執壺,為眾人斟酒。
侯天翔也不攔阻。
方昭容卻適時朝侯天翔躬身道:「請主人容許老奴暫時告退。」
侯天翔微一點頭,道:「你去吧。」
方昭容躬身一禮,甫才退出石室門口,侯天翔突然想起什麼的倏揚輕聲道:「老人家請暫留步!」
方昭容立時停步躬身道:「老奴靜候主人吩咐。」
侯天翔道:「請問老人家,那葛老太爺和『神風鐵騎旅』葛首領現在何處?」
方昭容道:「主人放寬心,葛老太爺和葛首領現正在後洞中,天亮前後自會和公主一同出來相見的。」
侯天翔微一沉吟,點了點頭道:「如此,老人家請便吧。」
※※ ※※ ※※
「五狼谷」中正在風聲鶴唳,大有草木皆兵之勢。
因為,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
那機關密佈,埋伏重重的地牢裡囚禁著的葛氏父子,竟然於神不知鬼不覺的情形下全都被人救走了。
這是什麼人?竟有如是的功力本領?
是侯天翔?……
在「五狼谷」人的心目中,鹹都認為必是侯天翔無疑……
普天之下,放眼當今武林,除了侯天翔外,還有誰有這份能耐?
然而……
這真是侯天翔嗎?
那被囚禁的葛氏父子,真是侯天翔所救走嗎?……
這,實在是個謎……
也就在「五狼谷」一眾高手均大感惶惶,猜疑不定的時候——
谷外,暗黑的天空中,突然爆現了九朵金色的花,
這是一個令人振奮的大喜訊。
九朵金花,正是代表著「萬乘門主」。
空中突現金花九朵,分明是「萬乘門主」駕到。
於是,一眾高手全都頓然精神一振,立刻集隊出谷恭迎。
一隊人,抬著一乘軟轎,直入「五狼谷」內。
轎中之人是誰?
不用說,自然是那「萬乘門主」了。
軟轎直抬入「五狼殿」上,方始停落。
轎簾掀起,轎內氣度從容地走出一個身材頎長的金袍人。
他是個什麼樣的長相?
可惜,他臉上覆著一塊金色紗巾,遮蓋住了他的真面目。
「萬乘門主」緩步走上當中一張虎皮椅子上,從容地落了座。
軟轎被抬到殿外。
於是,一眾「五狼谷」高手,紛紛恭身下拜行禮,朗聲道:「總護法祁明,率領『五狼谷主』和一眾屬下,拜見門主。」
「萬乘門主」微一擺手,道:「總護法等少禮。」
語聲清朗,聽這聲音,可以猜測得出,這位神秘的「萬乘門主」,年齡當是不大。
總護法等一聲應喏,道:「謝門主。」
「萬乘門主」目光如電的透過蒙面金色紗巾,掃視了一眾高手一眼,冷凝地問道:「聽說那葛首領之妹,葛姑娘被擊下了絕崖,有這回事麼?」
「總護法」幻影掌祁明躬身答道:「這實在是件意外。」
「萬乘門主」道:「找過她的遺骸沒有?」
幻影掌祁明道:「屬下等找過了。」
「萬乘門主」道:「找到了麼?」
幻影掌祁明道:「沒有找到。」
「萬乘門主」道:「怎會沒有找到?」
幻影掌祁明道:「崖底有一座深潭,可能……」
「萬乘門主」道:「她是侯天翔的未婚妻,你明白了麼?」
幻影掌祁明點點頭道:「這個屬下明白。」
「萬乘門主」道:「你既然明白,為何……」話鋒忽地一轉,道:「你可知道,若有她在手裡,那侯天翔就不得不束手聽話!現在……」
幻影掌祁明明白了「萬乘門主」的意思了,不禁垂首低聲道:「屬下罪該萬死!」
「萬乘門主」冷冷地道:「如今葛姑娘一死,侯天翔他不但已毫無顧忌,而且勢必要替她報仇!」
話聲一頓又起,道:「你能是他手下幾招之敵?」
幻影掌祁明道:「這個……」
「萬乘門主」道:「怎樣?」
幻影掌祁明道:「門主神功無敵,武學高絕,屬下……」
「萬乘門主」道:「你是要我替你擋他?」
幻影掌祁明囁嚅道:「屬下不敢,但事實上除門主之外,本門無人是他手下十招之敵!」
「萬乘門主」突然一聲冷笑,道:「你倒是很看得起我嘛?」
幻影掌祁明道:「屬下說的是事實。」
「萬乘門主」冷哼了一聲,道:「你要是還看得起我,也就不會得不聽我的囑咐令諭了!」話鋒倏地一轉,問道:「那葛老先生和葛首領怎樣了?」
幻影掌祁明心中一懍,吞吞吐吐地道:「都被人救走了!」
「萬乘門主」道:「是被甚麼人救走的?」
幻影掌祁明搖搖頭道:「不知道。」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以屬下推想,必然是侯天翔,除了他以外,應該沒有別人有這份能耐!」
「萬乘門主」陡地一聲冷喝道:「我問你,你坐鎮此地,是幹什麼的?」
幻影掌祁明身軀一顫,道:「屬下……」
「萬乘門主」突然厲聲喝道:「怎樣?說!」
幻影掌祁明道:「但求門主開恩!」
「萬乘門主」冷哼了一聲,道:「你這總護法身份不合,該取消了!」
突然抬手出指點出一縷指風,祁明欲避無從,再說他也不敢。
指風襲體,他身軀立時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語音顫抖地道:「門主開恩。」
「萬乘門主」突然一聲冷笑,喝道:「掌刑司聽令!」
立見一個身材高大的老者應聲而出,道:「屬下敬候門主令諭!」
「萬乘門主」沉聲道:「總護法失職違令,著掌刑司處以應得之刑,不准姑寬徇情!」
掌刑司宋方平恭敬地答道:「屬下領諭!」
轉朝祁明喝道:「請總護法原諒,宋某可得罪了!」
話落,一抬腿,踢倒了祁明,轉向掌刑司屬下沉聲說道:「捆起他來,抬下去!」
一聲暴應,閃身走出四名精壯大漢,將祁明捆起,抬出殿外而去!
「萬乘門主」目光突又如電地掃視了一眾高手一眼,道:「有侯天翔來了的消息嗎?」
「五狼谷主」躬身答道:「稟門主,屬下曾命何三率領十餘名手下在谷外守候他,並使用了『散功散』,但是……」
「萬乘門主」道:「結果何三等人都被殺了?是不?」
「五狼谷主」躬身道:「門主明鑒,不過,何三等人死得甚是奇怪令人不解!」
「萬乘門主」星目異采一閃,道:「怎樣不解?」
「五狼谷主」道:「除四名手下是被利箭所腰斬外,其餘之人都死於一種沒羽小箭之下!」
「萬乘門主」微一沉吟,道:「那沒羽小箭是何形狀?」
「五狼谷主」轉首朝一名手下喝道:「去取那小箭來。」
一名精壯漢子應聲而去。
片刻之後,取來十數支沒羽小箭交給「五狼谷主」,「五狼谷主」雙手捧著呈交「萬乘門主」道:「請門主過目。」
「萬乘門主」接過沒羽小箭,反覆地看了看,微一沉吟,將小箭全部納入袍袖內,倏然沉聲喝道:「傳令立刻動身回宮。」
※※ ※※ ※※
漢中,是處好地方。
水陸交通,四通八達,乃商賈必經之途。
入夜,漢中城首屈一指的「四海客棧」內來了一位客人。
他,一身白衣,神情飄遣,氣質高華灑脫。
他,正是侯天翔。
店夥計招待著他住進了後院的上房,接著送上茶水,問明吃的轉身而去。
不久之後,「四海客棧」門外又來了五個人,這五人衣分黃、青、綠、紅、灰五色。
為首的黃袍人邁步進了店,夥計連忙搶步上前,哈著腰,滿臉陪笑,問道:「爺們要隹店?」
黃袍人微一擺手,道:「夥計你先別著忙,我請問,有一位年青白衣公子,住在貴店裡麼?」
店夥計以為是自衣公子的朋友,忙不迭地點著頭道:「有,有,也是剛來。」
黃袍人道:「他住在哪間房裡?」
店夥計道:「爺要找他,就住在後院左首的上房內。」
黃袍人道:「後院還有上房麼?」
店夥計道:「有,還有兩間空著,爺們要住麼」
黃袍人道:「兩間我們都要了。」
隨手從懷內取出一錠十兩重的銀錠,交給店夥計,道:「這是房飯錢,多下的賞你了。」
店夥計不由眉開眼笑,道:「謝爺們了,爺們要找那位白衣公子麼,要不要小的先去替爺們通報一聲。」
黃袍人搖手道:「不用了,你帶我們去房間裡吧,回頭吃完了飯,我們自己各去見他。」
店夥計連忙點頭道:「如此,爺們請隨小的來。」
※※ ※※ ※※
時過二更。
店內的旅客們已經都入了睡鄉。
但,這時後院內卻有了動靜,正是那衣分五色的五人。
五人並肩排立院中,面對左上房,侯天翔住的那間房門。
黃袍人沉聲低喝道:「侯天翔,你出來吧!」
左上房黑漆漆地,沒有一點聲息,顯然,侯天翔已經睡了。
黃袍人連喊了三聲,房內始終沒有動靜。
黃袍人略一猶豫,又道:「侯天翔,你不敢答話,又不敢出來,難道竟做縮頭烏龜麼!」
房裡仍是無聲無息。
黃袍人嘿嘿一聲冷笑,倏地轉朝身左一個綠袍人沉聲說道:「三弟,發掌推門!」
綠袍人應了一聲,猛地揚掌吐力直朝房門上推去,只聽「砰」的一聲。
門根本沒有拴,應掌而開。
五人霍然一齊散開,以防侯天翔暗中突然出擊!
然而,房內仍是毫無一絲聲息。
黃袍人目光掠視了其他四人一眼,微一遲疑,邁步跨進了房內。
伸手取出火熠子亮起,點亮燈。
房內空空的,哪有侯天翔的影子。
不用說,侯天翔使用了金蟬脫殼計,早已經走了。
桌上,有一張箋紙:
朋友,承你們看得起在下,在下十分高興,很願意和諸位敘敘,只是這裡不方便談話,城外西行,有一片墳場,那裡比較清靜,本公子先行一步,在那裡等你們諸位。
黃袍人看完素箋,冷哼了一聲,返身出房,朝其餘四人低喝了一聲:「走!」
騰身上屋,掠身直撲西城外。
※※ ※※ ※※
墳堆中,鬼火磷磷,陰森怕人的氣氛中。
一個頎長的白色身影,靜靜地凝立在一座高墳頂上。
不用說,這頎長的白色身影,自然是侯天翔了。
黃袍人等五人一到,侯天翔首先冷冷地道:「諸位來了。」
黃袍人冷哼,道:「嗯,來了。」
侯天翔道:「先報你們的名號?」
黃袍人道:「五行縹緲客。」
這名號,未聽說過,侯天翔一怔!問道:「來自何方?」
黃袍人道:「千山。」
侯天翔道:「你們找本公子何事?」
黃袍人道:「你還裝蒜麼?」
侯天翔眉頭微皺了皺,道:「在下裝什麼蒜了?」
黃袍人道:「你是侯天翔麼?」
侯天翔道:「不錯,怎樣?」
黃袍人道:「小子,老夫問你,你去『五行谷』做什麼了?」
侯天翔怔了怔!道:「在下何時去過『五行谷』了!」
黃袍人冷笑道:「怎麼,你想賴,不承認?」
侯天翔道:「請問『五行谷』在什麼地方?」
黃袍人道:「小子,你還想裝糊塗麼?」
侯天翔正色道:「在下實在不知。」
黃袍人道:「好,就算你不知吧,老夫現在告訴你。」
語聲一頓又起,道:「在千山中,小子,你明白了麼?」
侯天翔道:「明白了,但,這與在下何關?」
黃袍人冷笑道:「小子,你是個男子漢麼?」
侯天翔劍眉一挑,道:「閣下,侯某乃是個不折不扣的昂藏軀!」
黃袍人道:「如此,你為何不敢承認?」
侯天翔道:「事實上我沒有去過,我如何承認!」
黃袍人道:「難道我會冤枉你小子!」
侯天翔道:「你是不是含血噴人,在下不知,不過……」
語聲一頓,又起,「有句俗話你可知道?」
黃袍人道:「什麼俗話?」
侯天翔淡淡地道:「捉賊捉贓。」
黃袍人冷冷一笑道:「你是問老夫要證據?」
侯天翔道:「難道不該?」
黃袍人目射冷電地道:「老夫拿出證據呢?」
侯天翔怔了怔,道:「那也得要看看是不是我的!」
黃袍人道:「是你的便怎麼說!」
侯天翔道:「只要是我的,我無話可說。」
黃袍人嘿嘿一聲冷笑道:「好!」
伸手入懷,取出一物,一甩手,道:「小子,你看吧!」
那東西甫一入目,侯天翔臉色不由勃然一變,道:「閣下此物何來?」
黃袍人雙目陡地一瞪,寒電激射地沉聲厲喝道:「小子,這東西是你的麼?」
侯天翔道:「不錯,此物確是我的,不過……」
黃袍人怒聲道:「既然是你的,那還有什麼可說的,又還有什麼不過的?」
侯天翔正容道:「那是我前些時在『勾漏山』遺失了的東西!」
黃袍人冷聲一笑道:「小子,事實俱在,你還想抵賴麼?」
侯天翔道:「閣下,你應該想得到,我要如有心抵賴,也就不肯承認此物是我的了!」
青袍人突然接口道:「大哥,哪有那多話和他囉嗦的,動手拿下他還怕他不承認麼!」
侯天翔沉聲道:「諸位一定不相信在下之言麼?」
青袍人道:「小子,任你舌底翻蓮,也難……」
侯天翔劍眉陡挑,星目寒電倏閃,冷峻地截口道:「如此,在下承認了!」
黃袍人哈哈一笑,道:「小子,你要是早承認,不早就了結了麼!」語聲一頓又起,道:「小子,憑良心說,你的人品氣宇都頗不錯,很中老夫的心意,雖然狂傲了些,但,老夫並不在乎,老夫認為年青人應該這樣子才好,才顯得有骨氣,也才能配稱得上是男子漢大丈夫!。」
灰袍人突然接口道:「大哥,你……」
黃袍人一搖手,阻住了灰袍人的話,道:「五弟,你別岔口。」語聲一頓,轉向侯天翔又道:「老夫對你頗具好感,老夫的心意你明白麼?」
侯天翔一怔,道:「閣下想說什麼?請爽快的說吧。」
黃袍人笑了笑,道:「老夫要你先明白老夫的心意,然後才能再說正題,你懂得麼?」
侯天翔心念一動,道:「我雖然不完全懂,但,已知閣下並非惡意。」
黃袍人大笑道:「只要你知道老夫並非惡意就行了。」
語聲一頓又起,道:「現在老夫問你,你把珠兒怎樣了,她現在什麼地方?」
侯天翔愕然地道:「你說什麼?珠兒是誰?」
灰袍人突然接道:「珠兒是老夫大哥的愛女,也是老夫的乖侄女兒,你明白了麼?」
侯天翔道:「我仍然不明白這與我何關?」
灰袍人陡地雙目一瞪,喝道:「小子,你還不承認,還裝糊塗麼?」
侯天翔正容說道:「閣下,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知就知,不知就不知,我何必故裝糊塗!」
灰袍人再要開口,黃袍人卻已接著說道:「小子,你真的不知道麼?」
侯天翔點頭道:「事實上我確是不知。」
黃袍人道:「你不是已經承認曾去過『五行谷』了麼?」
侯天翔道:「那是被逼承認的。」
黃袍人道:「老夫逼你的麼?」
侯天翔道:「事實明顯不過,那東西是我的,我要不承認,行麼?」
黃袍人道:「老夫現在再說一遍,你的人品老夫很滿意,珠兒現在何處,只要你實說出來,老夫不但不怪你,反而會成全你的!」
侯翔正容道:「閣下,你的好心我很感激,但是,令嬡究竟在何處,我實在……」
灰袍人怒聲截口道:「小子,你真不識抬舉!」
青袍人道:「小子,你想敬酒不吃吃罰酒麼?」
侯天翔臉色一沉,道:「閣下,你說話最好能放自重點!」
黃袍人道:「小子,你要是再不說實話,老夫也要改變心意了,你……」
侯天翔冷冷地道:「這就由你了,反正我……」語聲微頓,忽然輕聲一歎,道:「閣下,這可能是有人故意嫁禍於我,諸位若能給我一月期限,我必能弄個水落石出,只要令嬡未被殺害,我保證還諸位一個姑娘!」
青袍人一聲冷笑道:「小子,你是想借此脫身麼?」
侯天翔淡然一笑,道:「閣下想錯了,我若想走,憑你們五位還無法攔得住我!」
黃袍人道:「小子,你這口氣不嫌太狂了麼?」
侯天翔淡淡地道:「也許是太狂了些,但是,我這並不是有意瞧不起你們,是你們逼的!」
黃袍人道:「小子,你既然這麼說,老夫倒有點不相信,要試試你了。」
侯天翔道:「也好,諸位就試試好了,不過……」語聲一頓即起,道:「諸位倘然落敗怎麼說?」
黃袍人道:「你的意思呢?」
侯天翔星目一轉,道:「希望諸位相信在下之言,以後不再找在下的麻煩!」
黃袍人道:「但是,老夫愛女……」
侯天翔接道:「這個閣下盡可放心,照此看來,這分明是條陷害嫁禍之計,我必定全力追查出那擄去令嬡的惡徒是誰,並救回令嬡!」
黃袍人想了想,道:「可以,不過,你如果落敗了呢?」
侯天翔道:「在下命一條,任由閣下處理!」
黃袍人道:「好!」
聲落,身形當先撲出,揮掌拍出一股勁氣,沉喝道:「你先接老夫一掌試試。」
侯天翔星目神光一閃,道:「閣下好雄渾的掌力!」
話聲中,身形不閃不避,出掌硬迎而上。
侯天翔是存心一招震住黃袍人等五個,是以這一掌竟用上了九成真力神功!
一雙方掌力接實,但聞「砰!」的一聲巨響過處,勁風四射中,紫袍人立被震得身形一晃,連退了五大步。
而侯天翔卻只是身形一晃即止,神情依舊的卓立原地,未移未動。
黃袍人等臉色不禁陡然大變,心頭巨震不已。
他們再未料想到侯天翔年紀輕輕,內家功力掌勁已是如此深厚強絕。
青袍人陡然一聲暴喝,身形疾進,雙掌突出,一冷一熱,兩股氣流直朝侯天翔洶湧地擊去!
黃袍人一見,心頭不由大急,喝道:「二弟不可,趕快住手!」
但是,他喝慢了一步,青袍人已經出手,想收也已不能。
侯天翔身懷罕世奇學,功力高絕。
黃袍人掌力發出,他頓有所覺,心中不禁驀然一驚,連忙腳下橫跨,大挪移橫跨八尺,喝道:「住手!」
青袍人掌力擊空,也就收掌凝立,道:「小子,你有何話說?」
侯天翔目光如電地逼視著青袍人道:「閣下,我請問,兩儀居士是閣下什麼人?」
青袍人心頭一震!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侯天翔道:「先答我問話!」
青袍人道:「老夫拒答。」
侯天翔凝聲道:「閣下休要自誤。」
青袍人道:「難道你能破『兩儀真氣神功』?」
侯天翔道:「你可是不信?」
青袍人道:「老夫自然不信,據說天下無人能破!」
侯天翔道:「是誰告訴你的?」
青袍人道:「你管不著。」
侯天翔突然一聲冷笑,道:「閣下,你看這是什麼?」
倏然伸手,中指突出,點出一縷指風,擊向三丈開外的一塊墓碑。
指風銳嘯,穿碑而過!
黃袍人目露駭色地驚聲道:「一元指!」
侯天翔冷聲一笑道:「不錯,這正是『一元指』,你知道就好。」語聲一頓,問道:「能破你的『兩儀真氣』神功不?」
青袍人臉色一片蒼煞,默然不語。
侯天翔又道:「請快實答我問話!」
黃袍人道:「居士乃是我恩師。」
侯天翔臉色突然一寒,道:「令師沒有告誡過你麼?」
青袍人一怔,道:「告誡什麼?」
侯天翔話題忽地一改,問道:「我和閣下有仇?」
青袍人道:「沒有。」
侯天翔又道:「可有大恨?」
青袍人搖搖頭道:「也沒有。」
侯天翔冷聲道:「那麼我請問,你為何一出手就妄用『兩儀真氣』如此狠毒!」
青袍人訥訥地道:「這個……」
侯天翔一聲冷笑道:「令師尚還健在,你這等行為,若為令師知悉,我不相信令師會容許你!」
青袍人身軀一顫道:「你和老朽恩師認識?」
侯天翔道:「我給你看樣東西。」
伸手入懷,取出一支紅白兩色的小玉球,托在掌心中,道:「你認識它不?」
青袍人臉色不由勃然大變,身形一躬,肅容垂首道:「弟子敬聆諭示。」
侯天翔冷笑了笑,收起「兩儀令符」道:「你可是名叫劉濤?」
青袍人點首道:「弟子正是劉濤。」
侯天翔語聲一轉溫和地道:「劉兄,我雖然身懷令師信符,但我並非兩儀掌門,也非兩儀弟子,對我無須自稱弟子,你年紀比我大了很多,不妨就叫我一聲侯兄弟好了。」
劉濤猶疑地道:「這可以麼?」
侯天翔笑道:「為何不可以,我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麼?」
劉濤道:「如此,老朽遵命。」語聲一頓,目光深注問道:「請問侯兄弟師承?」
侯天翔瞥視了黃、綠、紅、灰袍人等四個一眼,問道:「他們四位的師承可否告知?」
劉濤道:「老朽等五人乃是結拜兄弟,偶於二十年前,得到了昔年異人『五行神君』的一部『五行秘笈』乃找到了『五行谷』,練成了五行神功。」語聲一頓,接道:「大哥姓褚,名雙雲,三弟姓馮名行仁,皆是昔年『侯兵部』屬下,八將之後,武學得自家傳。四弟陳仲平,師承『金劍大俠』,五弟白玉青,師承『巫山隱土』門下。」
侯天翔點了點頭,倏然目注褚雙雲,馮行仁二人稍頃,問道:「二位是褚南升,馮永超之後麼?」
紫袍人褚雙雲,青袍人馮行仁二人不由同皆一怔,問道:「閣下識得先父?」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我並未見過,我只是聽說過。」
話鋒一轉,道:「你們知道羅三震其人麼?」
褚馮二人同時點頭道:「羅伯父我等聽說過。」
侯天翔道:「你們見過他麼?」
褚馮二人道:「小時見過。」
侯天翔道:「天亮時分,他大概即可抵達城內客棧。」
馮行仁道:「他老人家和公子是……」
褚雙雲心中忽地一動,突然接口道:「公子姓侯,莫非就是老主人那位失蹤的愛子?」
侯天翔一點頭道:「我正是。」
「呵!……」
「呵!……」
褚雙雲、馮行仁不由同時驚「呵」出聲,旋即一齊躬身行禮拜見,道:「卑屬等拜見公子。」
侯天翔連忙還禮,道:「二位快請不要這樣多禮,令尊等當年雖然跟隨家父,但,那已是當年之事,如今,我也是武林人,那身份已不存在了。」
褚雙雲忽然輕咳了一聲,道:「公子請原諒卑屬等適才不知,多有唐突得罪,尚望公子切勿介懷!」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過去的事別提了,倒是……」
語聲一頓,接道:「令嬡實非我所劫,你們必須立刻設法追查,救她出來才是!」
褚雙雲道:「是的,但是惡徒劫走小女,既留下公子之物,顯系……」語聲略頓了頓,道:「公子能想得出是什麼人不?」
侯天翔微一沉吟,道:「只有一處嫌疑最大。」
褚雙雲急問道:「是什麼人?」
侯天翔道:「萬乘門。」
褚雙雲神色一怔,道:「萬乘門?」
侯天翔點點頭道:「沒有聽說過,是不?」
褚雙雲道:「卑屬等五人不履江湖已近十年了,是以對江湖上的一切已經非常陌生。」
侯天翔道:「這『萬乘門』也是最近半年中才公開露面江湖的……」
褚雙雲急問道:「公子可知『萬乘門』總壇設在何處?」
侯天翔搖頭道:「我也不清楚在什麼地方,不過……」語聲一頓,又道:「倘然果是『萬乘門』屬下所為,就是知道地方,你們也不能前往!」
褚雙雲道:「為什麼?」
侯天翔道:「你們絕對救不出人來。」
馮行仁道:「公子是說『萬乘門』有如龍潭虎穴?」
侯天翔忽然輕聲一歎,道:「並不是我長他人威風,你們五個人去了,不但救不出人來,只怕連自己都會出不來!」
褚雙雲臉色一變!道:「我有點不信。」
侯天翔臉色突然一正,道:「你們應該相信我的話!」
語聲一頓又起,道:「並不是我小看你們五個,憑你們五個不但對付不了『萬乘門』的眾高手,就是……」
突然,人影橫空、身形如電地落下十五個黑衣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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