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邱萬花樓後面第三進客舍中—
房英正在按照盤算計劃,請「神偷」到天香院去偷解藥,戶外倏然有人冷笑接口。這剎那他知道來了敵人,一掌掃滅燈火,沉聲向院中喝道:「房外是那一位朋友光臨?」
口中問著,目光已向院落中掃視過去。
只見一條人影,輕若飄風,無聲無息地落入院中,那份輕身功力,連素以輕身術聞名的「神偷」也不禁為之一震!
房英卻愕了一愕,他料不到對方竟然是單人匹馬,而且是個素不相識的白衣中年文士。
這剎那,屋中人影一晃,光明境主已飄身出房,停落院中。
房英自然不敢怠慢,緊跟出去,「神偷」接著緩步而出。只留下齊天聖守在房中,保護一干中毒人的安全。
光明境主首先喝道:「老夫生得緊,不知閣下是那一位,報個名號給老夫聽聽!」
中年文士卻哈哈一笑,陰惻惻地道:「光明境主,名頭在下並不比你低,何必擺出這付老氣橫秋的樣子,再說我『無腸公子』的來意並不算壞!」
一聽「無腸公子」四個字,「神偷」的臉色變了一變,光明境主也微微動容。
要知道東海無腸公子在沿水路海盜中說來是個傑出人物,手段之毒辣,連鬼也怕。而功力之高,聽說從未遇到過對手。因其容貌頗為倜儻,故海盜中皆以叫「無腸公子」而出名。
房英卻滿肚子迷惑,他自然不知道對方已是天香院新任的長老之一,不由開口道:「尊駕是不是天香院中人物?」
「無腸公子」坦然一笑道:「姓房的,你算猜對了!」
房英臉色不由一變,厲聲道:「那麼酒中下的毒,也是你弄的手腳了?」
無腸公子哈哈一笑道:「這不能怪誰,只能怪你們事前沒有打聽清楚。萬花樓是本院所建專門迎接江湖道上朋友,兼營一點生意,那知道今天這筆生意真可算收穫不小!」
房英心頭一震,心想,情形果然如此!情不自禁,反手抽出長劍。
卻見「無腸公子」搖搖手道:「房少俠,你可別沉不住氣,本公子知道,這許多人中間,唯你沒有中毒!照理說,你應該感激院主才對!」
房英哈哈狂笑道:「這是小爺命大,沒有喝酒……」
無腸公子笑道:「這話你又說錯了,真要下手,只怕你十條命都沒有了!」
鐵長嵐哼道:「那你們獨獨放過房少俠,可有什麼理由?」
無腸公子大笑道:「當然有理由,天香院立幫開壇大典在即,他是本院貴賓,豈能待慢了他!」
光明境主惑然道:「老夫與門下也為了想參觀盛典,你們又為什麼下毒手?」
無腸公子冷冷道:「因為本院不歡迎,也不打算替各位留位子,要是擋駕,喪了彼此和氣。故而略施小計,希望各位能留下!」
光明境主冷笑一聲道:「你算盤固然打得不錯,卻不會想到老夫與鐵大俠也沒有中毒吧!」
無腸公子臉色微微一變,目光轉個不停,在光明境主及鐵長嵐臉上掃來掃去,半晌才哈哈笑道:「二位的確沒有中毒,其餘中毒也沒有關係。本公子此來,只是為了奉贈解藥,替各位解毒。」
鐵長嵐冷笑道:「黃鼠狼給雞拜年,看來不懷好心!」
無腸公子冷冷道:「鐵大俠的話又錯了,本院若真要毒死你們,恐怕你們現在皆已變成陰間冤魂,哪還能站著講話。」
光明境主卻被無腸公子翻來覆去一說,攪糊塗了,接口道:「閣下既如此說,就請把解藥拿出來。」
無腸公子笑道:「這個當然,不過未拿解藥之前,有個要求,希望夏兄答應。」
光明境主道:「什麼要求?」
無腸公子微微一笑道:「請夏兄立刻率領門下,返回光明境。這其實也不能算是要求,一切皆又了夏兄好,當然更談不上是要挾了!」
光明境瞪目厲喝道:「老夫豈是三歲小兒,聽人命令來去!」
無腸公子道:「夏兄要這麼想就不對了,光明境是世外仙境,人間樂土,夏兄早晚要回去的,只是院主催促快一些罷了!而且下次若夏兄再到中原,院主必命恭迎,任兄遨遊。」
光明境主哈哈狂笑道:「老夫再也不會來了!」
無腸公子喜道:「那是最好,院主卻想到光明境一遊哩!」
光明境主哈哈道:「若那什麼院主喜歡,老夫把光明境也讓給她如何?」
無腸公子一怔道:「那麼夏兄呢?」
光明境主道:「老夫因為決心不回去了!」
無腸公子臉色一變,道:「如此說來,夏兄是不聽兄弟勸告了?」
光明境主冷冷道:「不錯,而且你今夜也別想離開此地!」
無腸公子陰笑一聲道:「是要解藥?」
光明境主—哼道:「不錯,若不交出解藥,老夫就給你嘗嘗手段。」
無腸公子又陰笑道:「要是動手,夏兄未必一定能勝得過我;就是贏了我,恐怕也拿不到解藥。」
光明境主猛然邁步欺身道:「制住你不怕搜不出你身上的解藥!」
無腸公子後退兩步道:「你要打這種念頭,可算又錯了。在下身上並沒有解藥,院主吩咐過:若夏兄能聽忠告,待兄弟發出特別訊號,自有人會把解藥送上;若兄弟不發訊號,那麼,嘿嘿!夏兄雖未中毒,但房中那一批人,只能眼睜睜的等死,不知夏兄有何感想?」
鐵長嵐插口厲笑道:「你不必饒舌,不論你身上有沒有解藥,有我鐵某在此,就有辦法能把解藥弄到手。」
無腸公子哈哈大笑道:「素聞『妙手空空千里無影』不但一手偷竊之技天下無雙,輕功也獨步中原。但這次恐怕難以心願如償了。告訴你,只要你出了萬花樓,恐怕跑不出十里,就已伏屍荒野!」
鐵長嵐微微一震,房英倏然道:「夏老伯,咱們先把這個人圍住,他一味搪宕,恐怕另有陰謀。」
話聲方落,房中驀地響起一聲淒厲的慘嚎,接著一條黑影,彭地一聲倒飛而出,叭噠一聲,摔在院中,四平八穩,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光明境主及房英大驚失色,回頭一望,原來卻是個紅衣大漢。此刻口噙鮮血,早已死去。
神偷心頭一鬆,笑道:「閣下高明,原來是聲東擊西,想不到偷雞不著蝕把米,反而送了一條命了!」
無腸公子神色立刻一變,他想不到自己帶來的人,反而被殺死丟了出來。
房英卻大笑道:「閣下不會想到房中的人,都未中毒吧!」
此言一出,無腸公子臉色大變。他以為房英所說的是真話,不由奇怪預先安排好的計劃,怎會全部失效。
但他神色立刻恢復鎮靜,毫不在意地笑道:「我不得不承認我這次失敗了。但不知你們的解藥,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房英哈哈大笑道:「這點在下無須告訴你,你既俯首認輸,好好聽小爺的吩咐!」
無腸公子冷笑道:「房英,以輩份說起來,你還差得遠,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你們雖然逃過了被覆之危,卻更是死路一條了!」
光明境主厲聲道:「有什麼把戲,你不妨儘管變,但老夫卻先要收拾你!」
身形突然一掠,已向無腸公子撲去,回天輪唰地一聲掣出,金星倏飛,出手就是三大煞招中的「陰陽旋轉」。
無腸公子一聲冷哼,身形斜踏三步,伸手向腰際一抽,一柄銀光閃閃的軟劍飛挑而出,布出一道劍幕,竟把光明境主的攻勢,全部封住。
他口中卻哈哈笑道:「夏兄,你怎把壓箱底的玩意兒也耍出來了!」
光明境主臉上殺機濃烈,他已決心把無腸公子留下,回天輪招式一變,立刻騰身而起,「法輪百轉」滿天金芒,挾著無比勁氣向無腸公子週身罩去。
這一招攻得不算不快,但無腸公子卻似乎知道這一招厲害,身形奇快一倒,平貼地上竄出丈餘。
這一手使得當真乾脆利落,令人叫絕。房英與「神偷」早有默契,在雙方一動上手,就採取三角形包圍!此刻房英一見無腸公子到眼前,急忙一劍向地上無腸公子削去,口中冷笑道:「你別逃!」
無腸公子竄勢未停,全身凌空離地一尺,眼見劍光已削至,竟然右手一揚,以手中軟劍,硬擋房英這志在必得的一擊。
當地一聲脆響,房英感到手腕一震,削出的長劍竟被抬高三尺,眼前一花,卻見無腸公子已一臉譎詭之色,屹立地上。
這剎那,房英不由一呆,換了任何人都難以逃出自己突然出手的一擊,此刻竟被對方從容化解。而且在週身無法著力之際,劍上竟有這等深厚的功力,不由使他感覺到無腸公子並沒有狂傲,一身武技,幾乎與光明境主不差上下。
這時的房英暗暗感到辣手,覺得要想留下對方,還有一場生死搏鬥,誰勝誰負實在未可預卜。
光明境主一見對方竟能避開自己這一招煞手,神色也不禁凝重起來,向著無腸公子冷笑道:「閣下果然好身手,老夫就跟你再換上幾招,看看今天鹿死誰手!」
說著,腳步凝重地一步一步欺進。
無腸公子四下目光一掃,見自己落人包圍之中,一時已走不脫,雙眉一挑,喝道:「夏老兒,停下!」
光明境主腳步頓了一頓,卻見無腸公子左手伸入懷中,掏出一顆紅色卵大圓球,揚了一揚,陰笑道:「你們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光明境主冷冷道:「不論什麼東西都嚇不住老夫!」
無腸公子道:「剛才你不是說要看引變花樣麼,我就玩給你看看!」
說著向光明境主一揚,脫手欲擲。
光明境主神色一凜,身形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閃。
他知道以無腸公子毒辣陰損的個性,出手決不是什麼好東西,心中自然產生了一些戒意。
那知無腸公子陰笑一聲道:「夏老兒,你別怕,這玩意兒只不過是個信炮!」
光明境主目光一閃,見對方揚空作勢,卻並沒有出手,再聽這番話,不由怒道:「狗賊,你敢戲弄老夫?」
無腸公子冷笑道:「我怎敢戲弄你,但這信炮一發,你們三人或可幸逃一劫,房中的十餘人恐怕會立刻變成劫灰!」
房英喝道:「你手中的東西,究竟是什麼玩意兒?」
無腸公子道:「我不是說過信炮麼!這就是我特別訊號,老實說,這三進院落下已三處埋下烈性火藥,只要我信號一發,埋伏在暗中的人,立刻引發,屆時這場慘案,可要轟動天下哩!」
光明境主臉色大變!
房英及神偷心中也戰慄不已,誰都想不到無腸公子此來,還埋下這一手毒著。
這剎那,場中立刻陷入一片沉寂。顯然,房英這邊已落入了下風,被無腸公子這番話鎮住。
「神偷」倏然長歎一聲道:「看來咱們今天是輸定了。」
無腸公子陰笑道:「你們本來是輸定了,其實依本公子手段是早已死定了。」
房英厲聲道:「狗賊,你這樣威脅要挾,用意究竟何在?」
無腸公子神色一厲,冷冷道:「小子,你最好把口舌放乾淨一點,否則本公子就改變主意,你們一個也跑不了!」
房英還想罵,卻被光明境主眼色所阻止,只見他表情出奇地平靜,緩緩道:「無腸公了,你乾脆把來意說個明白……」
「哈哈……」
無腸公子發出一陣得意的笑聲,道:「我不是說過了?現在已是初更,門外車馬已備,只要你夏老兒率領門下立刻上路,本公子立刻把解藥奉上。」
光明境主道:「你以為攆老夫走,有這麼容易麼?天聖,把人丟進來給他看看」!
這一喝,院落左邊的土牆外,呼呼呼,三條黑影,越牆而入,彭彭彭連響,已—個個被摔在地上,動也不動,顯然皆已死去。
房英愕了一愕,暗暗奇怪,齊天聖不是在房中守護那些中毒的人麼?怎麼又跑了出來,把無腸公子帶來的天香院爪牙殺死了三個。
只見無腸公子神色又是一變,厲聲喝道:「是誰下的毒手?」
一條人影倏然從牆外冒起,臨風屹立牆頭,果然是齊天聖。
只見他手執回天輪,長笑道:「無腸公子,光明境出來的人可是容易欺侮的嗎?現在你準備點火藥的手下,都在這兒,同時告訴你,老夫在引子上撤了一泡尿,再也別想燃發了,你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無腸公子這時臉色鐵青,渾身輕顫,似是畏懼,也似乎氣結。
鐵長嵐卻接口笑道:「其實你手下縱然不死,老夫還是有辦法要你手中的信炮不敢出手,憑咱們這許多人,把你逼死在這裡不難,除非你甘心陪上一命。否則!嘿嘿!毒計還不是一樣的無效!」
無腸公子倏然陰聲長笑道:「好,好,本公子算佩服你們,不過我要警告你們,今夜你們雖能逃過一劫,但此去一路上,步步皆是危機,識相的趁早剛頭,不識相就等著瞧吧!」
房英接口道:「你不必虛聲恫嚇!」
「嘿!都是院主婦人之仁,要我把話傳到,其實依本公子意見,就要你們糊里糊塗地去死,省了一番手腳!」
光明境主呵呵一笑道:「老夫本來要殺你,但聽了你這番話,老夫就留你一條命,看看咱們能不能在三天時間內趕到泰山。」
無腸公子神色微微一動,抱拳冷笑一聲道:「這麼說,我就告辭了!」
光明境主大喝道:「慢一點!」
剛舉步而起的無腸公子神色一震,道:「還有什麼話?」
光明境主冷笑道:「老夫雖答應放你,卻沒有說不處罰你。」
無腸公子臉色一變,道:「你要怎麼樣!」
光明境主冷冷道:「死罪雖恕,活罪難免,老夫要辱你一頓,把你身上衣服脫光再走!」
房英暗暗一怔,忖道:「這算是什麼主意?」
他奇怪光明境主何以搞這種莫名其妙的花樣,像這種人,殺了豈不乾脆?」
無腸公子神色又是一變道:「夏老兒,你別以為稍佔上風就得意,本公子要動手,一樣能闖得出去!」
光明境主冷笑道:「你別作夢,不說屋裡的人,都已埋伏在四周,就憑眼前四個,只怕你未能搪過五十招。怎麼樣,是聽老夫命令?還是真要動手?」
無腸公子想了一想,咬牙道:「好,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今後就要你老匹夫的好看。」
光明境主鼻中一哼,沒有理會,只見無腸公子果然把身上衣服一件件脫下來,把衣衫中的銀子磁瓶等零碎雜物收集起來。
光明境主人喝道:「任何東西都留下,包括你的劍,只准穿條內褲離開!」
無腸公子滿臉怨毒之色,一言不發,把手中軟劍一拋,雜物散了一地,身形一長,瞬眼沒入夜色之中。
無腸公子一走,光明境主已奇怪地掠身,在滿地雜物中,拾起那雙磁瓶,略看了一眼,向場上的齊天聖道:「天聖,你注意四周!」
身形已急急向客房奔去。
房英這時才恍然大悟,光明境主所以如此,為的就是要無腸公子身上的「穿腸散」解藥。
但這時,他心頭反而沉重起來!
無腸公子,心懷怨毒,顯然會想出更厲害的方法來對付自己這一行人。
更何況,人家已把話說明,此去泰山,雖只有三天短短路程,但是一路上不知會發生什麼事。在這步步危機的情形下,自己這邊人能趕到泰山嗎?
若萬一趕不到,又怎麼辦?那些掌門人是不是會去呢?
口 口 口
星光閃爍。
夜風呼呼。
初更的夜色中,熱鬧的商邱城恢復一片寧靜。
尤其城中新開的萬花樓酒館,前面不但未露一點燈火,而且根本沒有一點聲息。
相反的卻是後進做客棧生意的院落,人聲隱約,一片鬧哄哄地。
接著緊閉的大門開了。光明境的弟子,尹俊三在拉馬拖車。
一切弄好,十餘個人影,群擁而出,上馬的上馬,上車的上車。
馬中倏有一個粗嗓子的聲音,嚷道:「媽的,人果然跑得一個不剩。俊三,放把火燒掉這座鳥樓!」
車中倏然伸出一張俊美憂鬱的臉龐,急急喝道:「雷大哥,千萬不能放火。」
原來那嚷的正是雷三炮,不由詫然道:「老弟,你發什麼慈悲心?」
房英歎道:「不是慈悲不慈悲,而是不能燒。若萬一引著了後院地下埋的火藥,豈不把這條街上的房子全震垮了!」
雷三炮哈哈一笑道:「對,我倒未想到這一點,不過我還有辦法!」
說著只見他跳下馬來,跑人店房中,不片刻,倏見萬花樓響起一陣咯吱吱的聲音,雷三炮卻迅速跑出來,肩上扛了兩根樑柱向地上一扔,掠身上了馬,於是馬隊緩緩起程了。
走不到百步,只聽到轟隆一聲,萬花樓的前面,整個垮了下來。
出了城,這十餘人組成的馬隊,在寂靜的夜色中,聲音特別的大,得得的蹄聲,加上轆轆車聲,似乎是一闋孤獨而悲壯的樂曲。
房英呆呆地坐在車中,不時懸慮著前途。
倒是「神偷」鐵長嵐看著房英雙眉緊蹙,立刻笑了笑,安慰道:「少俠,局勢已經如此,你愁也沒有用,不如把心敞開一點,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鐵梅香不由好奇地問道:「爹,那無腸公子臨走說了句狠話,你看他們在途中會怎樣對付我們?」
鐵長嵐笑道:「反正脫離不了暗算。要是真打,嘿嘿,有你夏老前輩在,他們敢!」
這一頂高帽子戴在靜坐默默不言不笑的光明境主頭上,似乎把他也逗樂了。
只見光明境主微露一絲笑容道:「鐵大俠的話不錯,一路上咱們要保持一份警覺才好。」
鐵梅香卻嗤地一聲笑出來,對她父親道:「爹,你不要耍滑頭!」
鐵長嵐道:「我耍什麼滑頭?」
鐵梅香道:「你那句話,說了豈不等於沒說,誰不知道他們要用暗算!我是問他們會施用什麼方法手段。」
鐵長嵐苦笑道:「好女兒,我又不是神仙,能知道未來之事。」
鐵梅香一嘟嘴,不說話了。於是車中立刻又陷於一片沉默。
就在這時,車外倏然口向起一陣驚呼,接著車輪聲嘎然而止。
房英及光明境主首先一驚,立刻翻上車篷,口中喝道:「什麼事?」
駕車的尹俊三手一指前面道:「主公請看前面那塊大石頭!」
在道右約丈外的一塊巨石,上面發散著一陣陣綠幽幽的磷光,一明一滅,在星光下,可以看出那是一堆枯骨排成的一個「停」字。
「停?」
光明境主口中發出一聲憤怒的冷笑道:「憑什麼要停!老夫偏要看看狗賊們的鬼蜮伎倆!」
說到這裡,喝道:「把那些骨頭給我扔了!」
離石塊最近的一名弟子,立刻飄身落馬向那塊石頭掠去。
只見他製出回天輪,正準備把那堆骨頭砸碎,倏然發出一聲驚呼道:「奇怪!」
光明境主喝道:「奇怪什麼?」
「那些骨頭竟深深嵌入石塊中間,乖乖!怎麼有這等功力?」
光明境主神色微微一變,喝道:「要你把它砸了,你聽到沒有?」
那弟子連忙一聲答應,回天輪出手,向石頭上咂去。
轟地一聲,火星四濺,石屑被砸得亂飛,那人卻一聲慘嚎,身形仰天翻倒。
這情形不禁使眾人大驚失色
光明境主大喝道:「郭曉明,你怎麼啦!」
那弟子躺在地上,沒有作聲,顯然已經死了。
呼地一聲光明境主自車篷上向那塊石頭掠去。
房英也跟著飄身而落,二人一到躺在地上的屍體旁一看,只見那弟子臉色烏黑,已慢慢變成一汪黃水。
「啊!」
房英一聲驚呼,脫口道:「是中了毒!」
光明境主臉色凝重,向那嵌在石中的枯骨一掃,倏然發出一聲冷笑道:「想不到,想不到,那『枯骨天君』竟然沒有死!」
「誰是枯骨天君?」
房英驚訝地抬頭詢問,話聲方落,倏然從大石後緩緩走出一條人影,陰森森接口道:「就是老夫,夏浩然,你居然還能記得!」
房英一看,心頭大吃一震,身上情不自禁起了雞皮疙瘩。若不是這麼多人,他真以為碰上了鬼。
只見這位「枯骨天君」的臉,活像一具骷髏,雙眼深凹,一雙綠光閃閃的凹,像新墳上的鬼火,穿了一件大紅袍,空蕩蕩地,好像掛在骨架上一樣。下面一雙腿,更像兩根骨頭,細得像乾柴棍。走路輕飄飄地,似腳不著地,騰空一般。
黑夜荒道,竟出現這麼一個,豈不把人駭死!
可是,此刻的光明境主竟強作笑容,道:「雖然事隔四十年,但天君音容,依然常常系繞在老夫心頭,那有忘卻之理。」
「枯骨天君」滿意地點點頭,把碧綠的目光一抬,向九馬一車,一個個地打量著。
房英有點暗暗吃驚了!
以光明境主這種火爆性子,如今對這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枯骨天君」,竟然不發脾氣,忍著性子,顯然對方必是個絕頂難纏的傢伙。看樣子,這路上果然是步步殺機,再下去,天香院不知道還佈置了些什麼人物?什麼陰謀?
正自震驚地忖著。
卻見「枯骨天君」似已把眾人打量完畢,用一種像鬼啾般的語聲道:「夏浩然,你剛才既說沒有忘記老夫,怎麼會叫弟子砸老夫的令符?」
光明境主苦笑道:「這是我一時大意,也是被強敵攪暈了頭。好在那弟子已死在天君『白骨屍霧』之下,老夫現在再向天君致鄭重的歉意。」
房英本來對那已死的光明境弟子突然倒地,有點莫名其妙。現在才知道是死在「白骨屍霧」之下,心中暗暗震駭,感到天下事真可說無奇不有,那幾根骨頭中,竟藏著這麼厲害的巨毒。
也由此,他內心不由對這位「枯骨天君」產生無比的厭惡。
只見「枯骨天君」冷冷笑道:「總算你夏老兒知道老夫規矩,看在往昔那份情面,老夫也不為已甚……」
話未說完,光明境主已一拱手道:「多謝天君宏量,但是我卻有一句不中聽的話,想問問天君!」
「枯骨天君」嘿了一聲道:「不要客氣,你說!」
光明境主道:「以天君的身份,實在沒有替人幫場的必要!我深為天君惋惜!」
「枯骨天君」碧油油的目光一閃,冷笑道:「你以為我替誰幫場?」
光明境道:「還不是那個什麼天香院主?」
「枯骨天君」陰聲長笑道:「夏老兒,你猜錯了,老夫卻是受褚一夫之請!」
此話一出,光明境主神色一愕,房英卻微微一皺眉!因為對方話若不假,好像是場節外生枝的麻煩。而且為什麼無巧不巧,褚一夫要把「枯骨天君」請出來,在此時此地半途截攔!
他疑思未落,卻見「枯骨天君」陰聲接下去道:「你夏老兄應該清楚,我『枯骨天君』昔年還欠了褚一夫一筆人情債,答應過他提出的任何請求。至於你老兒與他有什麼糾纏,老夫不願過問,但老夫現在是還債,所以只能開罪你了!」
光明境主臉色不由一變,大聲叫直:「天君!你這話我夏浩然卻不明白了,難道你也忘了四十年前那椿事?」
「枯骨天君」細聲緩緩道:「不錯,四十年前,你老兒在我身受南荒毒沼瘴霧的包圍下,救我脫出死境,老夫並沒有忘記,所以今天是老夫兩面都還債的機會!」
光明境主一愕,迷惑地道:「天君的話,我更加不懂了。我自信與天君頗有交情,而且既然這麼說,天君怎可幫那匹夫對付我!」
「枯骨天君」冷冷道:「你知道褚—夫要我怎麼對付你?」
光明境主道:「他要天君怎樣對付我?」
「枯骨天君」目光一掃道:「他要老夫把你們一行人殺得一個不剩!」
房英聽得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顫,光明境主卻怒道:「他要有本事,盡可以自己出面,現在竟想借刀殺人,太無恥了。」
「枯骨天君」道:「褚一夫無恥是他的事;但老夫昔年既有諾言,自當照辦,了卻舊欠。」
光明境主蹬地倒退一步,道:「這麼說,天君是要動手了!」
「枯骨天君」搖搖頭道:「老夫照理應該動手。但老夫生平有一信條,別人救過老夫一次,老夫也要救他一次,算是扯平。所以老夫決定放過你及這些人,只是希望你立刻回去。」
光明境主奇道:「天君既然放過老夫,就好心到底,何必又要阻止我等行程!」
「枯骨天君」道:「若不如此,怎能向褚一夫交代,還清昔年那份人情?再說,褚一夫昔日阻止你橫行中原,逼你立下誓言,今天你毀誓復出,褚一夫的舉動,不算沒有理由。」
光明境主長歎道:「老夫二十年潛修,火氣全消,那裡還有昔年那雄心壯志。天君,你是受褚老匹夫欺騙了!」
「枯骨天君」道:「那你這次重進中原,是為了什麼?」
光明境主又歎息一聲回答道:「那還不是因為後一輩受人欺侮,不得不出來主持一下公道。」
「枯骨天君」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但老夫話既已說出,不能挽回,你還是退回去,返轉光明境算了。」
光明境主見沒有辦法再說動對方,只得向房英擺擺手道:「看情形咱們只有退回去了!」
房英一肚子怒火,他不知道如光明境主這等功力,何以還懼怕對方?冷笑一聲,正要說話,卻見「枯骨天君」冷冷道:「老夫要你回去,這娃兒卻要留下!」
房英大怒,冷笑道:「你憑什麼?」
「枯骨天君」碧油油的雙目,陡然精芒暴射,冷笑道:「就憑老夫這句話。小輩,你是不是叫房英?」
房英哼了一聲道:「不錯,剛才聽你那番歪理,幾乎氣炸了小爺肚子……」
光明境主急急喝道:「房英,你怎可對天君無理,還不陪罪!」
說著話,連連對房英施眼色。
但房英此刻豈能聽得進,裝作沒有理會,仍侃侃接下去道:「老實告訴你,你不但別想留難,小爺今天就非向前走不可!」
「枯骨天君」陰惻惻地道:「小子,憑你這份大膽,你今天是死定了!」
房英氣往上衝,反手就拔出肩頭長劍,一揚道:「小爺就是不信!」
舉手一劍,就向「枯骨天君」劈去。
這一劍,他用足了十成功力,那知卻被光明境主大袖一揮,擋退二步,喝道:「住手!」
接著向「枯骨天君」一揖道:「天君,千萬看老朽面子,不知者不罪!」
房英蹩住了氣,睜眼怒瞪,他暗暗埋怨光明境主太已示弱。
只見「枯骨天君」冷冷道:「夏老兄,他與你有什麼關係?」
光明境主忙陪笑道:「小女與他義結金蘭,不瞞天君說,老朽這次進中原,就是為了他!」
「枯骨天君」陰惻惻地一笑道:「那末抱歉,今天他犯了頂撞老夫大忌,非殺他不可!」
說著,一雙寬寬的衣袖一抖,手中多了一對兵器。房英一看,那兵器卻是二根白骨,不由狂笑道:「怪物,你憑的就是這一對骨頭,要小爺的命?」
「枯骨天君」煞氣濃烈地嘿嘿笑道:「看在夏老兒面子,我給你兩招機會,只要逃過老夫出手兩招不死,就放你一條生路!」
話畢,身形猛欺,右手白骨一揚,就向房英腦門敲去。
房英凜然凝神,注視之下,倏感到失望。
他見情如烈火的光明境主對他像綿羊一般,原以為這位「枯骨天君」必然有著一身奇特超異的功力。
可是這一招,他發覺並無出奇之處,而且簡直平淡已極,像這種招式,有什麼可怕的。
不過他心中儘管這麼想,卻不敢大意,決心以自己在內力方面的長處,硬撞硬地試一試。
這些念頭像雷光石火一般在腦中閃過,「枯骨天君」左手的白骨已敲到房英頂門。
房英陡然一聲大喝,長劍運足功力向白骨撩去。
在這奇快無比的一撩中,卻見光明境主大驚失色,急急喝道:「房英,擋不得!」
為什麼擋不得,房英不禁一愕!
但這一劍雖然沒有講究什麼招式,卻盡了房英全身百年功力。而且出手奇快無比。在聽到光明境主大聲警告之下,雖然愕一下,卻已止不住劍勢。
說時遲,那時快,長劍與白骨一碰,房英只感到血氣翻騰,被震得不由自主地倒退兩步。他目光一閃,「枯骨天君」欺進的身形也頓了一頓。
可是令人奇怪的是,並沒有什麼令人驚奇的事發生。
房英暗暗不解,以剛才一招硬拚,對方功力的確比自己深厚了一些。但並非到力不足抗的地步,可是為什麼光明境主神色這麼急?又為什麼碰不得呢?
他念頭未轉完,卻已見「枯骨天君」陰惻惻地對光明境主道:「夏老兒,你應該知道老夫的規矩,希望你別多管閒事!」
光明境主無可奈何地點點頭,卻暗中向房英連施眼色。
「枯骨天君」又對房英冷冷道:「想不到你小子有這份內力,現在還剩下一招,你注意了!」
說著白骨一揚,又向房英攻到。
同樣的招式,同樣速度,竟然仍無出奇之處。
由於剛才那招擋得輕鬆,房英豪氣大發,心想,我就再拼你一招,兩招一完,看你有什麼話可說。
口中已朗笑道:「好,小爺就再擋你一招!」
長劍一揚,仍是剛才的架式,向襲到的白骨削去。
呼地一聲,「枯骨天君」的白骨,卻被削斷了半截。這出乎意外的事,卻使房英微微一怔,就在這剎那,卻見「枯骨天君」手中的半截枯骨倏然噴出一股煙霧,激射出來。
這股煙霧有一種淡淡的灰綠色,但在這黑夜之中;若非房英目力奇佳,絕不會看出來。
這時,房英臉色一變,想起剛才光明境弟子突然中了「白骨屍霧」,豈非就是因為這種毒霧藏在白骨中。他急忙屏住氣息,飄身急退。
要知道房英雖然傲氣大發,但內心並非放鬆戒意。此刻發覺不對,飄退奇快。
幾乎同時,一旁的光明境主卻恐怕房英中毒,橫裡劈出一掌,一道凌厲的勁風,把那陣毒霧推出十餘丈,消失得無影無蹤。
「枯骨天君」像白骨似的臉,變得更加怕人,對光明境主厲聲道:「夏老兄,你是想死!」
光明境主哈哈一笑:「豈敢!」
說話聲中,身形一移,駢指暴然點出。
令人意外的是他猝然襲擊的對象,卻並非是「枯骨天君」,而是房英。
房英一呆,指風已佔上了麻穴,四肢無法動彈,長劍嗆彭一聲墜地。
這突然的變化,就是「枯骨天君」也不禁怔了一怔。
馬車上突然響起一聲驚呼,一條人影如風撲到,正是夏芳芳。只見她惶急地道:「爹,你是怎麼搞的?」
光明境主對他的女兒卻脾氣大發,厲喝道:「這裡沒有你的事,你給我滾回車中去。」
夏芳芳一呆,秀眸中倏掉下了淚水,驀地一轉身,撲身房英。
卻被光明境主一把抓住,順手向車上一扔。
此刻後面所有光明境弟子及「神偷」等都眼睜睜地看著,心有不解。
尤其「神偷」及「百面神劍」更是一片怒容,躍躍欲動。
卻見光明境主對「枯骨天君」一拱手道:「房英雖是老朽晚輩,但其罪自取,老朽出手制住他,就是請天君處置。」
說話中,轉身長臂,一把提起房英,送到「枯骨天君」面前。
「枯骨天君」滿意地點點頭,陰惻惻笑道:「老兒,你不愧老夫知已,還算識相!」
房英卻怒色滿臉地對光明境主罵道:「前輩,你是沒有心肝,還是瘋啦!怎麼幫起敵人忙來了!」
光明境主沉聲喝道:「老夫是為你著想,免得你等下多受活罪。」
房英呸了一聲,還沒有說話,「枯骨天君」如殭屍一般的利爪,已一把抓住房英胸前獰笑道:「小子,百年以來,老夫極少出江湖,卻從未有人敢對我如此不禮貌。今天看在夏老兒的面子,賞你一個全屍!」
像鬼啾般的話聲一落,揚手那半截白骨就向房英頭頂敲落,車中頓時響起二聲厲喝,那是「神偷」父女及「百面神劍」,三條人影,挾著條劍影疾撲而出。
可是,他們身形剛到半途,場中已響起一聲厲嗥,一條人影,叭噠倒地。光明境主倏然大喝一聲,雙掌十成十向倒地的屍體劈去。
又是一聲厲叫,屍體變成了一堆碎泥,深深凹進黃泥大道中,卻猶蠕動不已,但神偷等目光一掃之下,卻呆了。
房英好生生地靜靜站著,尚自愣愣發呆,而倒下去的卻是「枯骨天君」。
這是怎麼回事?房英不是被點了麻了麼?怎會危機剎那,竟然能猝然出手。
鐵長嵐大聲道:「夏老丈,剛才究竟在弄什麼玄虛?」
光明境主歎道:「危險!危險!若非老夫故意賣一記失著,今天就是這一關也通不過去。」
被父親摔開的夏芳芳本來雙手掩面,不敢再睹房英臨死的慘狀。此刻聞言抬頭一看,房英並沒有死,也不禁一愕,飛身掠近,噫道:「爹,這是怎麼一回事?」
光明境主哈哈—笑道:「好女兒,你臉上還有眼淚呢?你想為父的有這麼忍心麼?」
夏芳芳臉色一紅,嬌聲道:「那爹剛才何必嚇我!」
光明境主望望地上那堆碎骨道:「這老魅實在太可怕了,若是力敵,恐怕我們一個也活不了,不得不施點小計!」
夏芳芳望著地上失聲道:「爹,你連『大都天神掌』也施出來了!」
光明境主點頭道:「唉!為父苦研『大都天神掌』,本來是預備對付那褚一夫的,想不到今天會對付這個老怪手。」
房英詫然道:「他剛才中了我十成十的『無相禪指』,人已死了,前輩何必再補上一掌!」
光明境主哼了一聲,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老怪物已練就『溶傷還元』無邊邪法,若老夫不補上一掌,不消片刻,他會完好如初。到那時,你我都完蛋了!」
房英聽得一陣悚慄,夏芳芳卻已走近柔聲慰問道:「英哥,你沒有受傷麼?」
房英笑了一笑道:「沒有,令尊利用抓我剎那,暗中已為我解了麻穴;並且以內功傳音告訴我出手制老怪物的部位方法,想不到一擊奏效。」
鐵梅香笑嘻嘻地道:「原來你與夏老丈早已商量好了。嘿,這樣演戲逼真,害得咱們卻替古人擔憂。」
房英忙道:「開始我也不知道,待那危機一發時,夏世伯才暗暗指示我,唉!不過我弄不懂夏世伯與這老怪究竟有什麼關係,好像恩恩怨怨,令人捉摸不透!」
夏浩然歎道:「這老怪年齡已百五十餘歲。四十年前,老夫曾到南荒採藥,卻在一片瘴霧中,碰上這老怪,也是老夫一時好心,救他脫險。那知他脫險後,卻與老夫動手,兩招中老夫失手中毒,那時老夫對他那種奇絕而古怪的功力,大覺駭然,於是忿然質問他為什麼恩將仇報?那知他卻告訴了老夫解藥方法,說只是試探老夫的功力,並且還問我要什麼報酬,老夫心懍他那種懾人的陰森及奇詭的手法,恐怕耽下去多出麻煩,於是回答他什麼都不要,轉身離開。唉,那是四十年以前的事,時日一久,也差不多淡忘了,想不到今天,卻會碰上他!」
房英又問道:「但是世伯怎會知道他唯一的死穴!」
夏浩然道:「就是老夫昔年為他運氣逼毒時,他告訴老夫的,據稱全身血氣全閉,已到外傷不侵地步,唯有肋下『靈關』一處,是他氣脈罩門。
說到這裡長歎一聲對房英道:「但那罩門在肋下隱蔽之處,若是動手,根本無法襲到這個部位。因此老夫唯有用計,以你為餌,誘使他上當。」
房英聽完這番話完全明白了。夏浩然卻轉身向身後坐在馬上,神色怔愕的弟子一揮手喝道:「繼續趕路!」
於是一干人,再度上車,輪聲轤轤,把自己生命,投入不可知的命運。
在車中,房英想起剛才「枯骨天君」那悚人的容貌,預測前途,不禁憂色重重。
他的神色,立刻也感染了其餘人,夏芳芳似乎忍受不住這般沉重的氣氛,首先打破沉默對房英道:「你這麼悶悶不樂。可是擔心前途有什麼危險?」
房英凝重地點點頭道:「以剛才的情形來看,前面不知道還有多少高手阻攔咱們,情勢怎能不使人憂慮。」
夏芳芳笑道:「你別疑神疑鬼,那個『枯骨天君』只是那褚一夫請出來的幫手,節外生枝的變化,怎能稱是天香院的陰謀?」
房英不同意道:「不,我覺得必與天香院有關,否則決不會這麼巧!」
夏浩然也接口道:「老夫的確有點懷疑,不過,『枯骨天君』性情陰沉偏激,素不甘服人家,天香院怎麼能找到他而能支使他出來,頗使人懷疑!」
房英歎道:「前輩不知道那天香院主,對統御工夫,確有獨到之處。」
夏浩然暢笑道:「任她是怎樣一個人,老夫卻不服氣,倒想看看他還有什麼鬼計,不過,你也應該想開點,要知道英雄豪傑,並非只是功力高而已,主要的還是具有超人的鎮定工夫,能臨危不懼,臨死不變色才對。」
一聽這番話,房英反而不好意思了,忙道:「恭領世伯訓誨!」
經這麼一說,車中的氣氛,似乎比較輕鬆多了。每個人有說有笑,打發這段寂寞的時光。
夜色已近三更。四周黑沉沉地,一無所見。
車聲轤轤,蹄聲得得的。
這一隊人馬始終以不疾不徐的速度奔馳著。
驀地陰沉沉地道旁,倏然響起一陣大叫。
「夏老兒,你別以為過了第一關,就認為沒有事,再不回頭,將死無葬身之地。」
前進中的馬隊一聞這話聲,立刻齊齊勒停坐騎,房英首先迅速翻上車篷頂,目光一掃,根本看不見人影。
只有呼嘯的寒風,刮在臉上生疼。
光明境主也跟著翻上車頂,只見他長眉飛挑,厲聲道:「是那位朋友說話,有膽子就現身給老夫看看!」
四野寂寂,毫無回音。
房英皺眉道:「人恐怕已走了!」
光明境主忿然道:「老夫倒要看看前面有什麼鬼花樣!」
接著,向御車的弟子喝道:「繼續起程!」
說完,已與房英雙雙翻入車中。
剛剛造成的一份歡笑氣氛,復又歸於低沉。每個人都皺起眉頭,不知道前面究竟會發生什麼事。
那知車行不過一里,車外又隱隱傳來一聲大叫:「除了房英及『百面神劍』鐵氏父女,餘人再往前一步,即是死數!」
光明境主一臉怒容憤然出車廂,旁英卻立刻按住道:「世伯,沒有用,就是出去也找不到人的,現在晚輩明白,他們似乎在故意弄得草木皆兵,發動精神戰!」
不用說,車馬又停住了,光明境主哼了一聲,向車外道:「齊總管!」
「稟主公,齊總管已去迫偵敵蹤!」
發話的是邱潛機,話聲方落,又急急道:「齊總管回來了!」
房英撩開車簾,向外望去,只見齊天聖身形如輕煙一般飄然而近,立刻揚聲道:「齊老丈有什麼發現沒有?」
齊天聖在車前停身,神色頹然地搖搖頭,恨恨道:「那傢伙太已滑溜,老夫循聲追去,卻未見絲毫人影。」
光明境主忿然大聲道:「起程,這次咱們要加速行程!」
不用說,這種情形,已激起了他的火爆烈性。
於是在光明境主的命令下,馬蹄車輪起,這次因為速度加快,蹄聲雷動,聲威頓盛。
寂寂的夜色中,這陣蹄聲分外震人心弦,也給沉寂的大道,憑添無限殺機。
奔馳方出二里,前面倏然響起一陣如雷般的蹄聲,隱約傳來。
口 口 口
房英及眾人精神一振,光明境主已喝問道:「前面是誰來了?」
御車的弟子立刻回答:「看不清楚,只見前面黑黝黝的一堆。」
光明境主哼了一聲,對房英諸人目光一掃道:「若老夫猜得不錯,必又是強敵。這次他們明的來,老夫就叫他們一個也休想回去。」
就在說話工夫,那陣蹄聲越來越近,速度之快竟超出想像。而且以蹄聲判斷,決不下五六十騎,聲勢竟比房英這邊還浩大。
這剎那,車外騎馬的弟子倏響起一陣驚呼!只聽得齊天聖急急大叫道:「快止住奔勢……」
馬隊急奔的速度迅速停下,篷車因在快速中剎車,輪子吱吱直響。
光明境主及房英一聽齊天聖的口氣不對,大吃一驚,身形一翻而出,目光向前一掃,頓時大駭,急急大喝:「快避開!」
口中喝著,身形已沖天而起……
是什麼?
難道又出現了什麼怪物?
不是,剛才御車弟子看見急衝蠕動的翠影,卻是五六十匹牛。
這些牛的尾巴竟全被人宰掉,激起了瘋狂的牛性,四蹄翻飛。互相擁擠著猛衝而奔。道路旁的樹木,竟然被這陣衝勢衝倒,那聲勢的確驚天動地,震人心魄。
房英及光明境主一見這種情形,立刻喝令躲避。
人好對付,可是對這些因受痛失去控制的畜牲,卻無可奈何,功力再高,要—口氣殺幾十匹狂衝急奔的牛,談何容易。
可是這時發覺還是慢了一步,那漆黑的一堆,已塵土飛揚地衝到眼前。要騎馬避開已是來不及了。
眾人在驚惶之下,逼不得已,皆自馬背上飄身而起,急向道旁紛紛掠開。
希聿聿……十餘匹健馬被那急衝面至尖銳的牛角尖,戮得連聲慘叫倒地而斃。
嘩啦啦……
篷車被牛一擠,也翻倒了,再經過牛蹄的踐踏,除了僅剩的兩個輪子還完整外,其餘皆成了碎片。
這奇特的攻勢,來得快,去得也快。剎眼之間,隆隆之聲已遠,只剩下滿天飛塵。
驚天動地的一剎那過去了。
避開大道兩旁的人紛紛回到道中,聚在一起,房英目光一掃,當看到馬屍縱橫,血肉橫飛,一輛馬車,現在變成一片木屑時,心頭有一種說不出的忿恨滋味。
光明境主更是忿怒欲狂,對齊天聖罵道:「你剛才首先發現,怎麼不速作處置?」
齊天聖呆了一呆,垂手稟道:「老奴從來未遇到過這種陣仗,當時只愣了一愣,那群狂牛已衝到。」
「笨蛋!」
光明境主怒氣好像無處發洩!
夏芳芳看不過去,忙道:「爹,這怎麼能怪齊老丈,誰也想不到對方會有這一手!」
光明境主倏然長歎一聲道:「還沒有到地頭,就弄得曳甲棄兵,這正可說是丟人到家啦!」
「神偷」卻哈哈一笑道:「夏老丈,你也太耿耿於懷了,馬雖死了,但咱們還有兩條腿,難道憑這些畜牲就把咱們難倒不成。」
光明境主搖搖頭道:「鐵老弟,你要知道,咱們若連自己的坐騎都保不住,還去赴什麼會。那天香院主的手段,可也算出奇制勝,刁滑絕頂了。」
「百面神劍」抬頭望望天色道:「差不多快四更了,現在問題是走,還是停!」
「走!」
光明境主氣憤憤地接口道:「此地前不靠村,後不靠店,剛才雖驚了一陣子,也不能畏懼不前,示弱於人。」
房英接口道:「不錯,這樣一路受到阻礙,是不是能趕上時間,大有問題。現在只有趕一程是一程了!」
於是十餘人重振精神,紛紛上道。
但經過剛才那陣驚嚇後,每個人的心頭,不用說,是更加沉重了。
尤其那些末見過「天香院主」而初聞其名的光明境弟子,心頭對「天香院主」起了無比的懼意。
他們覺得這個對手心智太強,手段更令人防不勝防,由此觀之,武功更不用說。
其實,平素在光明境中,他們皆自認為天下獨尊,如今一受打擊,難怪皆有點洩氣了。
行行復行行。由於一路來,未曾好好休息過,每個人皆有些倦意。
約莫半個時辰過去,展望前面道路,兩旁倏然現出些樹林。房英目光一掃後,暗暗覺得這個地方,是最佳的埋伏地方,不知道有沒有伏兵。他心中忖著,已起了警意。
一行人剛走到林中夾道的中段,林中倏然響起呼地一聲。
由於每個人心中皆具有無比的警惕,故這響聲入耳,皆不由自主停下了腳步。
眾目望去,只見一件極大的黑色東西,從左邊的林葉中,向天上飛起,橫過官道空際。
這黑色的東西,既不像鳥,也不像暗器。
因為它沒有翅翼,自不會自己飛上天去,必是有人拋射,但那體積大得嚇人,形狀像是一隻大酒缸,而且其在空中,自也不能算暗器,因為方向並不是對人。
房英及光明境主一干人停步看得心中層層疑惑。
又是呼地一聲響起,這次發聲之處,卻在右邊林中。眾目一轉,原來右邊林葉中,又冒出像大酒缸般的東西,沖天而起。
說時遲,那時快,兩個大酒缸般均東西凌空無巧不巧地一碰,轟然一聲,驀地灑下一蓬大雨。
接著木片紛紛墜落,原來是兩隻大水桶,房英發覺不對,卻已淋了一身。
這剎那,眾人不禁一陣驚呼,呼聲中紛紛退避,卻已來不及。
在這騷動中,「神偷」鐵長嵐首先怪叫:「這是什麼玩意兒?」
鐵梅香接口也突叫道:「莫非是毒水?」
此言一出,眾人心中俱是一凜!
房英鼻子一聞,只覺得滿空濃烈的酒味,忙叫道:「各位不要亂猜,這好像是酒!」
「酒?」
眾人在一驚之下,不由又是一呆!
半空灑酒,這必是天香院主的花樣。但此舉的用意何在?
就在這時,林中深處,倏響起一陣陰笑,道:「人生有酒須當醉,一滴何會落黃泉。這是本院給各位的送葬酒!」
「神偷」因為好奇之心大起,伸手就在濕衣服上抹了一點,用舌頭舔了一舔,發覺這陣酒雨,不但的確是酒,而且是極濃烈的上品。不由哈哈大笑道:「不錯,不錯,這的確是上好高梁。喂,朋友,這等好酒,糟蹋了未免太可惜,貨不多,不妨多來幾桶,老夫趕了一夜的路,正愁沒有酒打點精神哩!」
眾人不由被這番話逗得大笑。
倏從右邊林中又響起一陣陰笑道:「主隨客便,既然招待你們,當然要招待得痛快。」
話聲中,呼呼,二面林中又冒出兩隻大水桶,凌空而起。
像這樣重的水桶,若以人力拋送,是絕對辦不到的事,顯然林中是有人安置了彈簧架在發射。
又是轟隆一聲大響,兩隻水桶凌空撞碎,又是滿天酒雨。
房英及光明境主疑惑地看著。因為不解其中用意,所以都沉住了氣;因為兩人知道對方絕不僅僅只是灑酒,後面一定還有把戲!
房英目光環掃之際,倏發現右邊林中出現一絲火光!想到火,房英倏然大驚,急急喊道:「咱們快分開,他們以酒引火,要用火攻!」
就在這陣話聲中,兩旁林中升起一點點火炬,接著一聲狂笑道:「不錯,天香院正要為各位舉行火葬!」
房英在提出警告剎那,人已離地而起,掣出長劍,向林中撲去。但還是慢了一步,只聽得林中響起一陣狂笑道:「你們發覺還是慢了!」
話聲中,兩旁林中火光大盛,呼呼呼,一陣火箭,像雨一般的向官道中人群射來!
聽到房英警告,紛紛向四下躲避的光明境高手,俱被這陣箭雨逼了回來。
他們一個個身手矯健,飛舞著回天輪,那陣火箭雖傷不了他們,但箭鏃的火星一落地,立刻變成一片火海。
光明境主此刻已是鬚髮皆豎,一看情形不對,立刻大喝道:「快圍成圓圈,擋住箭勢,慢慢撤退,同時分人就地掘土撲火。」
喝聲中,施出「大都天神掌」雄渾絕倫的掌風四掃,把滿天箭雨俱擋了回去。
可是他的話並未發生多大作用!因為有些人被困火海,忙著騰身閃避,方向不辨,根本無法聚攏。
驚惶呼叫之聲,鬧成一片。
房英一看情形不對,再也無法顧忌林中有什麼埋伏,對光明境主大聲道:「世伯,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只有闖人林中掃除這批禍根!」
身形如飛向林中撲去,長劍舞出一片劍幕護身,向前直衝。
可是等到他進入林中,箭勢早已停住。但見林中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人影。
那邊光明境主也是一樣,撲了一個空,氣得他暴跳如雷。
等到二人回到道中,火勢因酒氣已蒸發完,也自動地熄滅下來。可是目光一掃眾弟子,卻個個狼狽不堪。
不但每個人的衣鞋都被燒焦,有的還呻吟痛苦,被灼傷了皮膚。
房英恨得咬牙切齒,光明境主倏然仰天長歎道:「二十年來閉門不出,老夫真成了井底之蛙。想不到初入中原,卻遭遇到這種挫折!」
夏芳芳忿然道:「這算什麼,人不敢露面,光支使一批畜牲施詭計,那裡算是江湖英雄?」
光明境主倏又歎道:「不論是不是英雄,此女的心計,的確超人一等,老夫算服了她!」
口氣之間,與剛才彷彿變成了兩個人。
夏芳芳狐疑地道:「爹,你怎麼啦,吃了暗虧,還長他人志氣?」
光明境主哈哈笑道:「老夫是以事論事,咱們這許多人連人家畜牲都擋不了,若真面對上面,豈非更要吃大虧?」
房英及「神偷」父女也對光明境主惑然不解起來。
卻見光明境主目光—掃,對齊天聖道:「查查有多少人受傷?」
齊天聖忙道:「四個!」
光明境主點點頭轉身對房英道:「少俠,老夫想先率門下退回去!」
此言一出,房英一怔,急急道:「世伯,這是為什麼?」
光明境主歎道:「老夫若再固執向前衝,恐怕連你在內,一輩子到不了泰山。」
房英忿然道:「晚輩不久……」
未等他說完話,光明境主急急接口道:「事實擺在眼前,你不信也得信。何況老夫門下有四個人被灼傷,也得先設法找地方安頓治療。如帶著傷者上路,前途萬一再發生什麼事,豈非增加了顧慮!」
房英一想也對,見光明境主如此固執,只得長歎一聲道:「既然前輩欲退回去,就請便吧,咱們告辭了!」
話雖這麼說,他心中卻有無比的失望,帶著一付悵然的心情,拱了拱手,昂然向前行去。
夏芳芳此刻卻著急了。
她明知父親是個寧折不彎的人,怎地在這緊要關頭倏打起退堂鼓來。
她覺得父親此舉必有深意,一時又不好問,此刻眼見房英的神色,心中卻急了起來,忙道:「英哥,爹不去,我去!」
光明境主倏然厲喝道:「芳兒,你敢不聽為父的話。」
夏芳芳櫻唇一嘟,正要說話,倏見父親嘴唇一陣蠕動,耳中已聞父親以內功傳音之法道:「孩子,為父此舉深有用意,咱們先退再說!」
夏芳芳呆了一呆,只得委委屈屈道:「英哥,你先去,我再想辦法勸我爹……」
房英轉身又拱了拱手道:「芳妹,你的好意我謝了。令尊必有苦衷,咱們來日方長!」
說完同鐵氏父女、「百面神劍」昂然向前奔去。把自己的生命,擲入黑暗中,作一場勝負未可預卜的賭博!
於是光明境主命令手下弟子扶傷撤退。
房英領頭向泰山方向直奔。
天色快近五更。
黎明前的天色,比剛才似乎更黑暗些。
房英等約莫走出一里,前面卻響起一陣蹄聲,迎面而來。驚弓之鳥中的房英,立刻與「百面神劍。等停下了腳步,手執長劍,凝神注視戒備著,心中暗忖,不知又來什麼人物?
只見前面倏出現了一騎一車,緩緩馳近,馬上是個紅衣少年,馬車上駕車的是個紅衣大漢。
距離房英三丈左右,那一騎一車立刻停下,只見那紅衣少年,身軀挺直,飄落房英前,手中卻捧著一疊衣衫。
只見他向房英等人目光一掃倏然彎腰施禮道:「弟子奉天香院主之命,特來恭候少俠及古大俠、鐵大俠、鐵女俠赴會,敝上知道少俠等坐騎已失,衣衫灼焦,故命弟子先奉新衣,準備車駕,以便赴會。」
房英開始愕了一愕,旋即厲聲狂笑道:「你就是天香院爪牙?小爺正想宰了你,還送什麼衣衫車駕!看劍!」
話聲中,長劍一揚,就向紅衣少年劈過去。
那紅衣少年竟然不動不讓,接口道:「敝上曾常說起少俠,為當世不可多得的英雄豪傑,決不會殺一個不願抵抗的人。何況兩國交戰,不斬來使,弟子雖是少俠的敵人,但此來也算是一番好意。」
這番話說得房英一呆,手中長劍臨到紅衣少年頭上一頓,再也無法下手。
一旁的鐵長嵐卻吃吃笑道:「好極,好極,難為你們院主想得這麼周到。老夫不客氣了!」
說完促手先把衣服接過,打開一比身裁,竟絲毫不差,立刻把身上燒得焦爛的衣服扔了,穿上新的。口中卻向「百面神劍」笑道:「古兄,還等什麼,人家一番好意,咱們不穿也是白搭!」
「百面神劍」一想也對,也伸手接過一件;房英暗暗一歎,收了長劍,也接過一件。這時神偷又笑著對紅衣少年道:「跑了一夜路,肚子也餓了。你院主送衣備車,但不知有沒有準備酒菜點心。」
紅衣少年忙躬身道:「敝上知道各位一路上辛苦,酒菜點心都在車中,並請幾位賞臉!」
「哈哈哈……」神偷大笑道:「好,好,這樣周到,縱是穿腸毒藥,我老偷兒也領情了!走!咱們上車呀!房少俠,別呆著吃西北風!」
於是一行人紛紛上了馬車,御車的大漢,把車調了一個方向,立刻回頭馳去。
車旁跟了一個紅衣少年,房英一進車中,一看果然酒菜不缺,準備得極為豐盛,他拔下頭上銀針,試了一試,確實沒有毒之後,也放心吃喝起來。
但腦中卻浮起一個艷麗的影子,那昔日相對而坐,從容談吐的情景,清晰地在記憶中閃過。於是他沉沉的進入幻思,對天香院主的安排驚歎、又痛恨,還加上一份連他自己也分辨不出的複雜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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