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世間,家家戶戶放著鞭炮,歡天喜地的慶一年一度的春節。
然而在人跡不至的泰山絕頂,卻緊張地展開一場千古盛會,也瀰漫著無與倫比的殺機。
時間方濛濛黎明,霧氣尚茫茫地罩籠著四周。在白灰色的霧中,已可見人影穿梭,來回不停地奔波著,情形顯得極為繁忙。
原來天香院的嘍囉,正在佈置會場。
觀日峰頂,面積本來極大,靠西邊就是玉皇寺院,東邊空出有百餘丈的空地。本來建著一座亭子,此刻亭子卻早拆去,在玉皇寺的門口兩丈處,搭了一座離地高出二尺的神台,正面架著頂篷,此刻隱約可見披紅戴綠,裝飾得異常富麗堂皇。
漸漸地
紅日露出了頭。
場中迷濛蒙的白霧,慢慢地散去。而穿梭奔走,佈置會場的天香院弟子也慢慢地少了下來。
這時,整個峰頭景色,清晰無比。
只見神台中間擺著一條長案,披有大紅綾緞。時值隆冬,峰頂四周俱是皚皚的白雪。在一片白色中,這種裝飾,來得分外顯目。
長案後,一把插金雕風的坐椅,扒著黃綾,兩旁雁行排著八張座位。
而神台對面十丈左右,卻也排著—個個坐位。不過這些座位,都是峰頂一些比較方圓的石頭,計算之下,不過十餘個。
卯時正。
兩條行列從玉皇寺中魚貫而出,是整整九十六名紅衣執刀大漢,不用說,這些都是天香院的爪牙。
只見他們在廣場上繞了一圈,除了讓開寺門及上峰頂的進口外,一個個地迎著寒風,抱刀站定。正好各隔五步,把整個峰頂,圍成一圈。
此刻場中儘管沒有人,好戲並沒有開場,但這些紅衣大漢卻個個精神抖擻,神色肅穆一動不動。
接著出來三個女子,正是奇醜的小宮宮主俞筱英,美艷的前宮宮主燕南翎,冶蕩的後宮宮主酆姬。
這三個宮主目光一掃場中後,彼此互望了一眼,同時點點頭,似乎對佈置情形頗為滿意。
就在這時,峰下傳來一陣朗喝!
「終南掌門人率門下弟子九十六人到!」
這陣朗唱,開始時頗遠;但一聲接著一聲,迅速接近,顯然從泰山下,一直到峰頂,都有人在接待傳聲。
接著又傳來稟報。
「少林掌門人率門下高僧五十八名到!」
「神火先生到!」
「清虛道人到!」
「無垢師太到!」
「瀟湘才子金大俠到!」
「雙筆插天姚堡主到!」
「掌中奇須少白大俠到!」
「……」
一聲接著一聲,令人感覺到泰山峰頂立刻熱鬧起來。
隨著這陣傳聲一落,峰口出現了一列人,為首的正是少—林鏡清禪師,及終南掌門「玄靈飛劍」任可風。
接著是少林、終南二派百餘弟子。
中宮宮主俞筱英迎上去福了一福道:「各位來得好快!」
鏡清禪師鼻中一哼,手中的少林綠玉權杖一頓,冷冷道:「阿彌陀佛,貴幫大典,幾時開始。」
俞筱英醜臉笑了一笑道:「大師等既然來了,就稍安毋躁,待天下群雄畢至,盛典立即開始,座位已代各位準備好,暫請稍候!」
說完,已轉身向神台對面那列石墩走去。
鏡清禪師及任可風等眾人目光一掃場子,見除了四周近百名紅衣大漢外,中間冷清清地,不由頗感意外,皆皺了皺眉。
於是二派掌門人在中央石墩上坐落,二派弟子魚貫並列六行,屹立於二派掌門人背後。
接著是華山神火先生、無垢師太、清虛真人及一干俠義同道。此刻的神火先生、無垢師太及清虛真人臉色異常難看,因為同樣是一派掌門,剛才山下傳報時,卻只報名號不報門派,似乎感到天香院有意毀辱。
俞筱英及燕南翎三位宮主看在眼中,自然心裡知道,但僅微微得意地一笑。
隔了沒有片刻
峰下又傳來一陣報聲!
「九華掌門人姜素雲姑娘率門下弟子九十人到!」
於是三位宮主又到峰頭接待。
在稟報聲落未隔多久,峰口出現了一溜少女,個個素衣白裳,恍若仙女,裊裊而至,只是每張嬌容上都浮著悲憤激動的神色。
她們走近石墩,先向在座眾人福了一福,寒暄一番,就在一旁人座。身後弟子也分三行屹立,但坐定後,姜素雲目光在人叢中一打量,不由對座邊的無垢師太道:「房少俠沒有到?」
無垢師太回答道:「早晚終要到的!」
姜素雲聽無垢師太語聲冷得出奇,不由呆了一呆,心中暗暗狐疑。但當她目光再度側掃一次舌,竟然發覺終南二叟及有一二位少林達摩高僧,竟也沒有到,不由更加迷惑不解起來!
這是生死之會,也可以說是武林中俠義道生死存亡的關鍵,在勢力懸殊下,多一人則增一份力量,怎地會有人不來呢?
她想問,但左邊石墩是空的,右邊是無垢師太,由於剛才所獲的冷淡反應,使她再沒有提出詢問的勇氣。
於是姜素雲陷入迷惑的沉思中。
這時俠義道群雄方面,因人數接近四五百,聲勢顯得異常浩大。反之。神台一邊的天香院方面,仍然冷冷清清,除了三位宮主在場四周察看外,與俠義群雄這方面一比,形勢反而顯得孤獨不振。
山下又傳出了稟報唱聲:「房少俠到!」
「神偷鐵長嵐大俠及鐵女俠到!」
「百面神劍古奇峰到!」
一聽到房英到了,群雄中微微起了一陣騷動,每張臉上,都現出振奮的神色,翅首望著峰頭的出入口。
果然,沒有片刻,房英出現了。
隨著他的是鐵氏父女及古奇峰。
只見姜素雲急急迎上去歎聲道:「房少俠,你來了?」
房英點點頭,中宮俞筱英卻冷笑道:「多親熱,趁盛會未開,還可以溫存一番,免得等下陰陽相隔,遺憾終身!」
姜素雲臉色一紅,嬌叱道:「你敢侮辱本姑娘……」
房英卻忙攔住她罵下去道:「姜姑娘現在冷靜一點,反正等下總賬一筆算!」
他星眸側掃,卻見俞筱英已走開了,忙過去與眾掌門人一一見禮。
一路來,他始終懷著憂慮而緊張的心情,唯恐天香院主另懷什麼陰謀,但是路上卻始終平安無事。
臨到泰山腳下,房英心情轉變得極為興奮。他認為要來的究竟要來的,反正是生是死,就在這一戰。因此他的憂慮漸漸開豁了,代替的是一片豪情。
可是現在,當他與各派掌門長老見過禮後,心頭卻微微一沉,精神上反而感到一片空虛與失望。
除了少林、終南、九華三派因流徙在外,未遭天香院的控制外,其餘這些光桿掌門人卻一個不缺,單身赴會。
由此證明,自己的一番心血,好像已經白費了。在途中他感到有滿腔的話要說,要問;而現在,他反而覺得沒有什麼話可以說了。
情勢如此,還有什麼好講的呢?
房英心中慨歎著,心頭自忖道:「他們為什麼不按自己的話去做呢?尤其武當掌門人,在自己一番辛苦安排下,竟未去武當,這是多麼大的損失?否則,眼前豈非又增加了一倍力量。」
他未能解釋,似乎也因為這些隔閡,他在行過禮後,並未再多說什麼,退到一邊,就在九華派座位一旁石墩上坐了下來,靜靜等待著生死一刻的來臨。
倒是「神偷」鐵長嵐似乎詼諧慣了,此刻有說有笑,與相熟的人招呼著,對隱隱接近的緊張情勢,毫不關心。
這時,山下又響起一陣稟報聲,傳上峰頂。
「武當派掌門人清虛真人率三老十劍十二宿駕到!迎接!」
「峨嵋派寶印大師率門下十二金剛駕到!迎接!」
「華山派掌門神火先生率門下八劍駕到!迎接!」
「……」
喊聲一陣陣報上來,口氣顯得異常恭敬及客氣,接著喊報聲又響起:「崑崙掌門天癡叟率門下七劍十三英駕到!」
「天山掌門人梅花老人率門下追風十三客駕到!」
這陣悠長的喝聲一落,峰口立刻出現一大群人。中宮俞筱英及前後二宮立刻上前迎迓。
房英暗暗一歎,側目望望那些光汗掌門人,心頭不由一怔!
原來座中的清虛真人等神色冷漠,竟沒有絲毫激動之色。這種無動於衷的神態倒使人費解。
這剎那,只見天癡叟胖胖的身形倏然起立,接著起立的是天山梅花老人。
這兩位掌門人神色充滿了激動與憤怒,目光灼灼注視著峰口一行人。
原來此刻上峰的正是天山及崑崙二派人物。
他們在三位宮主引導下,卻向神台走去,落坐神台下,兩旁預先排好的座位上。
但那些九大門派的弟子此刻目光向這邊一掃,立刻起了一陣極大的騷動。
當然,這是因為他們發現場中竟出現了兩個同樣面目的掌門人而震驚!
這剎那,卻見鏡清禪師一拉梅花老人及天癡叟的衣角,輕聲道:「二位施主千萬忍耐!」
天癡叟哼道:「大師眼見自己門下,竟認賊為師,是可忍,孰不可忍?」
梅花老人卻揚聲對神台旁天山門下追風十三客大喝道:「中銘徒兒,你們還不過來此地,那假掌門人是個惡魔,你們還認不清楚!」
那名叫中銘的正是天山年輕一輩高手「十三追風客」中為首的梁中銘,也是梅花老人的首座弟子。此刻一聞這喝聲,不由都傻了。
一會兒看看眼前的假掌門人,一會兒又望望對面的梅花老人。一時之間,真假莫辨不知道怎麼辦,口中卻連連道:
「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一回事?」
卻見那率領追風十三客來的梅花老人冷笑一聲道:「本掌門這次來,就是因為得到通知,說最近江湖上有人易容冒充老夫,想不到果真如此,而且還敢大聲大氣的窮嚷。中銘,你代為師的出去教訓那個冒牌貨!」
梁中鉻踟躕著,因為他眼光中,這兩個師父,簡直神態酷肖逼真,真偽莫辨,自然不敢貿然出手。
可是在房英這邊的梅花老人卻冷笑一聲道:「不用拼就知道,若你的確是真的天山掌門,為何不敢找到天山去與老夫理論?」
這邊的梅花老人氣為之結。
中宮俞筱英搖手大聲道:「盛會即將開始,是真是假,有什麼過節,等下還可以了斷,諸位切莫擾亂了本院開派大典。」
那邊的梅花老人終算不作聲了,同時也向追風十三客輕輕的囑咐了幾句話,把他們的騷動壓平。
這邊少林掌門及終南掌門也把梅花老人按下,低聲的連連勸告,終算把這位光桿掌門的怒氣壓平。
可是問題並未了,騷動並未完全平息。因為其餘武當、華山、崑崙、峨嵋、長春各派也發覺自己一派的掌門人有兩個,鬧成了雙包,騷動此起彼落,百餘對目光驚疑不定。
只是因為這邊的掌門人並沒有動靜,所以才沒有吵起來。然而場面在平靜下,誰都可以感覺出有一股暗潮在洶湧。
就在這時,玉皇寺中倏然響起十二下鐘聲。
那宏亮的鐘聲,使得群峰回音頻頻,憑添了無限殺機。
在場中的前宮主燕南翎立刻宣佈道:「本派邀各位觀禮本派開派大典,現在立刻開始了!」
這陣話聲終算把場中近千群雄,驚疑而騷動不安的情緒暫時壓制下來了。
同時,每一個人的目光都向神台後面的玉皇寺寺門中注視著。
鐘聲停止了,寺門中立刻出現一股人潮,先出來的是衣采鮮明的四十八名少年。個個身佩長劍,神態倨傲地分列魚貫出門,在神台前站定。
這些房英一看就知道是中宮訓練的年輕劍手。
接著三十六名少女裊裊出門,胸前皆繡著梅花,五顏六色,表明所司職位,都是香主一流。
在這些少女後面,緩步而出的是天香院長老。第一位赫然是「奪命魔君」孤獨真。
第二位是矮方朔東方白。
接著是「搜魂童子」胡司馬,「靈蛇魔姬」金婆婆,東海「無腸書生」。
第六位……
在第六位人出現時,房英臉色一變,幾乎驚呼起來。
那第六位方耳短鬚,身著赤緞長袍,赫然是他父親「神眼」房天義。
自然,房天義竟然在這種行列中出現,不但房英大驚失色,就是赴會的各派掌門及群雄又頓時起了一陣騷動。
就在騷動中,這些天香院中的長老,已上了神台,依序在雁行排列的座位上坐下。
房天義就在最右邊的一個座位中落座,目光向俠義群雄席上淡淡一瞥,抱了抱拳,算是見面行禮。
可是,這剎那,房英內心卻極端地震動著,一種骨肉之情,使他忘卻了一切,大叫一聲:「爹!……」
身形起立,向神台上撲去。
就在這剎那,場中驀地響起一陣吆喝!
「眾人肅靜,院主升座!」
吆喝聲出白玉皇寺中,猶如百餘人齊聲大吼!熱血沸騰的房英撲出的身形,情不自禁為之一頓。
卻見房天義搖搖頭,似乎示意房英不要過來。
房英又是一愕,心中升起一片迷霧。
父親目前究竟是怎麼樣的處境呢?
若說他此刻生死操於天香院主的掌握之中,這是事先早,已預料到的事。可是現在,他竟隨同天香院長老一齊出現,而且端坐在長老席上,這就使人有點莫測高深了。
難道就因為以前一點誤會,父親就靠攏了天香院?
房英想著,覺得以父親的個性及品德,決不會如此。可是眼前情形,除了這麼解釋外,又無法作別的解釋。
其實在俠義群雄此刻的心念中,確是如此想法。洛陽城外,南詔十三星所展示的那張斷袍絕義簡函,早已傳遍各派。而現在房天義除了投靠天香院之外,怎會端坐在神台上呢?
俠義道座位上的各派掌門臉色異常難看,相互交頭接耳,像在商量什麼。
然而在玉皇寺中「院主升座」的吼或聲中,寺門口又出現了整齊的行列。
首先出來的是十八名紅衣大漢。房英隱約的已猜出,這些紅衣大漢正是天香院的十八鐵衛,接著是十六名女子,其中有許多是房英熟悉的,正是天香院中各宮及總壇的五梅香主。
接著天香院主鐵如芬出現了。這時,全場一片肅靜,只見天香院主臉上依然蒙著一方黑紗,儀態千萬地裊裊走上神台,端正坐落在中央長案後座椅上,一雙秀眸緩緩地巡掃場中。
「院主千秋!」
場中的所有天香院人士齊聲恭唱,聲震天宇。那種威盛及氣勢,使得這邊五百餘俠義群雄,黯然失色。神台上的天香院主微微點點頭。表示了還禮。
這時站在神台一角的前宮宮主燕南翎倏然開口道:「天香院開壇大典開始,上香,由院主主祭謁告天地。」
顯然,燕南翎是司儀。
這剎那,倏然有人大喝道:「且慢!」
只見「神眼」房天義嘻嘻一笑,起身向天香院主抱拳道:「貴院立幫開派,是件盛事。可惜我房某不是院主座下,不便參加。再說,台下我兒子還在等我。因此請院主准許房某退席,到那邊同兒子敘敘!」
天香院主倏然冷冷道:「房天義,你應該明瞭最近本院優惠你的意思。同時,你也該懂得本院要你出席的意思。此時此刻,你似乎不該提出這種要求。」
「神眼」房天義哈哈大笑道:「我當然知道院主所以如此的用意。但我恐怕再在神台上坐下來,貴幫一切儀禮,就無法順利舉行了。預請退席,哈哈哈,還是為院主設想哩!」
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又道:「再說,院主所以把房某如此安排,用意只在要挾及造成—種懸疑的氣氛。若房英反目大嚷,院主豈非適得其反。」
天香院主淡淡一笑道:「除非你想死!」
房天義大笑道:「天香院主,房某『神眼』之譽,名滿江湖數十年,並不是虛言造成的。你的心意,房某早巳看穿,難道你真要我說出來?」
天香院主冷冷道:「說出來又有什麼不可?」
房天義又大笑一聲道:「若是真說出來,房某卻是與自己性命真的過不去了。不過房某卻深信一點,若你真要房某死,決不會留到今天。既留房某一命至今,我決死不了,因為你未必會殺我!」
天香院主倏然輕輕一歎道:「罷了,房大俠就請下去吧。父子相會,也算是件喜事!」
房天義拱了拱手道:「多謝!」舉步就由側面梯階,跨下神台,向房英走來。
但天香院這份慷慨豪情,卻令場中雙方千餘人俱大感意外,房英更是不能相信。大家都瞪著眼睛,望著「神眼」房天義緩緩由天香院那邊向俠義群雄席上走來。
房英更是眼瞪瞪地,直至父親到了身前,才激動地抱住父親,喉嚨裡卻發不出一絲聲息,欣喜及許多無法言明的情緒,使他竟疑是夢中。
房天義也欣喜地抱著兒子,哈哈一笑,低聲道:「英兒,三年不見,苦了你。不過你的確是長大的,能有今日成就,為父實在高興。」
房英噙著眼淚,嘴露欣笑,也輕輕道:「爹,你沒有事吧!」
房天義搖搖頭。
房英又道:「爹,她目的分明是在要挾,為什麼又放了你?」
房天義輕輕道:「因為我在此時此刻,已起不了多大作用。你可以看清,雙方有那麼多人真偽不辨,鬧成雙包的掌門人,若她一定要扣留我,等於加重了我說話的份量。屆時一指真假,反而壞了她的大計。不如放下我,令人心存疑竇,無異使我昔年聲望及清白打一個折扣。這道理你懂麼?」
房英點點頭歎道:「這女魔頭行事做人,每每出人意料,孩兒覺得其中彷彿另有詭謀!」
房天義又輕歎道:「還有一層,就是為父已失去了功力!」
這點雖然早巳知道,可是此刻仍禁不住憐惜地望著父親,喃喃道:「爹,你身上有什麼不舒服麼?」
房天義道:「身子倒沒有什麼不舒服,可是心裡實在難服!」
房英知道一個武人失去功力的痛苦,—聽這番話,恨恨切齒道:「爹,你放心,不論今天我在力量上能不能勝過這女魔頭,我一定要代你報仇,出這口惡氣!」
房天義搖搖頭道:「孩兒,我指的並不是這一點!」
房英一怔道:「那一點?」
房天義低聲道:「我發覺那天香院主愛上了你,這是放我的真正緣故。我心頭不舒服,指的也是這一點!」
房英心頭砰然一震,一時竟呆了!
旋即恨恨呸了一聲道:「爹,不可能,孩兒要殺她唯恐不及,豈能談得上愛字!」
這邊父子兩人輕聲在場中偏左一角晤談,那天香院主卻以那種悅耳誘人的說道:「依禮儀程序,本幫應先舉行開壇祭禮,再會見各方江湖朋友,了斷昔日誤會。不過若不先把許多事情料理清楚,本幫開壇大典似乎不會順利。是以本院願意再讓大家提出建議,是否先了斷過節恩怨!」
話聲方落,天山梅花老人已飄身掠入場中,舉手一指天香院主厲聲道:「魔女,你別花言巧語賣乖,依昔日你在江湖上的作為,根本不容你立足,老夫現在就要向你要個公道。」
天香院主格格一聲輕笑道:「好大的口氣,你有這份能力麼?」
「本掌門想不到在大眾廣庭之下,竟有人敢以易容之術,冒充天山掌門身份。老匹夫,本掌門得天香院傳訊,正想來找你,你還敢出頭!」語聲中,只見一條人影,衝入場中,正是冒牌的天山掌門人。
梅花老人氣得鬚髮顫抖,反手抽出長劍,厲喝道:「老夫就看看誰是冒牌貨,看劍!」
一招天山獨門「梅花劍法」中的絕學,「梅開五福」,幻出五朵劍花,向冒牌掌門人劈去。
那冒牌掌門人一聲冷笑,也抽出長劍,劍葉靈動,竟然同樣施出那招「梅開五福」,反迎而上。
這剎那場中驀地響起一聲大喝:「梅花老前輩,且慢動手!」
一條人影,隨著喝聲,飄落場中。赫然是房英。
在場中動手,兩個令人真假莫辨的梅花老人同時聞聲退後一步,梅花老人一見是房英,首先道:「房少俠有什麼主見!」
房英一拱手道:「老前輩千萬動手不得!」
梅花老人冷冷道:「為什麼?」
房英目光一掃那假掌門人道:「前輩這樣打下去,不但沒有制勝的把握,反而會中那天香院中令支貴派自相殘殺的奸計!」
那假的梅花老人卻冷笑一聲插口道:「姓房的,本掌門在為天山一派剪除這偽冒掌門的老匹夫,你插什麼手?」
房英冷冷道:「閣下既自認是真貨,小爺就奉陪你幾招!」
假天山掌門大怒道:「本掌門豈能怕你!」
說到這裡倏一聲獰笑,回首喝道:「天山門下,快出來把這小子圍起來!」
一干天山弟子聞令身形齊動,嗖嗖掠入場中,立刻把房英包圍在當中。一時之間,情勢大為緊張。
房英眉頭不由一皺。這邊的梅花老人卻大怒,目光凌厲,向一干天山弟子一掃,大喝道:「你們好大膽,真正的掌門人在此,你們還不靜靜退回一邊去。」
這時,那些天山弟子,個個臉露惑容,望望這邊,又望望那邊,不知道聽那一個掌門人的話好。
在群雄席上的崑崙天癡叟卻身形一縱入場,大喝道:「梅花老兒,老夫幫你忙,先把這個冒牌掌門打出原形來再說!」
他其實早已按耐不住,那知場外又響起一聲大喝:「假冒崑崙掌門的匹夫,待我天癡叟來會你!」
喝聲中,嗖嗖嗖,那假的崑崙掌門率著一干崑崙弟子,執劍直落場中。
情勢變得十分混亂,在天香院神台旁的武當、華山各派弟子,也禁不住有蠢蠢欲動的樣子。
這邊的少林、終南兩派高手也紛紛起立,緊張地注視著局勢。
房英眼見這場混戰,即將爆發,心中大為擔憂。他知道若真讓這種局面發展下去,俠義道群雄必是敗局,結果將不堪收拾。
因為天香院主所出的這些偽充掌門的分壇壇主,勢必要煽動這些不明就裡的各派弟子與真掌門人拚搏。那未,不論是勝是敗,吃虧的都是俠義道人物。
這剎那,他當機立斷,大喝一聲道:「各位且慢,鐵如芬,你若真是英雄,就請聽區區一言!」
天香院主平靜地道:「房英,你有什麼話就說?無論如何,本院今天是主人,只要在情理之中,我絕對尊重客人的!」
說完冷冷一笑。
房英也冷冷道:「今天各派掌門人鬧成雙包,並不是混戰能解決得了的,問題是在用什麼方法證明誰是真,誰是假……」
他這番話無異是對各派說,希望雙方都不要衝動。果然,話說出後,各派弟子都情不自禁,互相望著點點頭,表情上都深以為然。
天香院主卻冷冷道:「按理說,本院只是邀請各派參加本院開壇大典,所有到場的人,都是本院寶客,有人冒充各派掌門,那是各派之事。不過你既然這麼說,本院也極表贊同,讓在場所有人聽聽:你有什麼辨法能證明誰是真,誰是假!」
房英暗暗罵道:「好狡猾的狐狸,你想坐山看虎鬥,小爺就非把你拉進來不可!」
說到這裡先向梅花老人及天癡叟恭敬施禮道:「兩位先回座,晚輩自有計較!」
梅花老人及天癡叟想了一想點點頭,默然歸回俠義群雄席上。
這邊那兩個假掌門人卻望著天香院主似在等候命令。
只見天香院主笑道:「本幫大吉之日,也極不願見流血場面,兩位掌門人暫歸原位如何?」
她話雖說得客氣,但無異是命令。這二位分壇壇主自然不敢違抗,同時道:「院主既如此說,敢不遵命!」
雙雙向兩派弟子一揮手,退回原位。
天香院主目注房英,揚聲道:「現在你可以發表高見了!」
房英冷笑道:「要證明誰真誰假,唯有先宰了你,一切真象,自必大白!」
天香院主冷笑道:「當著天下群雄,你這番話卻奇怪了。各派掌門人發現雙包案,與本院有什麼關係?」
房英厲聲道:「你不必施狡計,鐵如芬,小爺今天就向你挑戰,你敢不敢下來!」
坐在神台上的一干天香院長老,及四周天香院爪牙紛紛變色,驀地一條人影,自神台上飄落房英面前,赫然是「奪命魔君」孤獨真,只見他陰惻道:「小子,今天豈是你撒野的時候,來!你要向院主挑戰,咱們先清清以前那筆老賬!」
房英冷冷向「奪命魔君」一瞥,對天香院主大聲道:「魔頭,這是不是算第一場!」
天香院主白面幕中發出銀鈴一般地笑聲道:「算第一場也未嘗不可,只要你能擊敗魔君,本院主再與你動手不遲!」
房英一咬牙道:「好,孤獨真,你就接小爺空手一招!」
身形電掣而起,出手就是「天龍斬脈二十四手」中的煞手「龍騰雲卷」!一雙手臂像靈蛇般扭動著,手掌如刀,向「奪命魔君」胸前削去。
掌勢如削似拂,掌影罩住對方五大死穴。這一招氣勢之凌厲,手法之深奧,看得雙方高手,聳然動容。
奪命魔君心中也是一驚,他發覺房英的功力似乎又精進,了不少,加上這手少林秘學,使他不敢輕視,急忙側身一避,雙掌一沉,由側面飆然拍出。
房英知道這魔君功力,非同易與,本未抱一擊得中的希望。此刻第一招落空,一聲長笑,又道:「老魔頭,你上次苦頭大概還沒有吃夠,巫山神女正向你招魂!」
反手一記「龍行手」,向魔君小腹拍去。
此刻的房英,一舉手,一投足。彷彿神來之筆,又把奪命魔君迫退二步。
他倏然降魔十八神掌,倏然天龍廿四截穴手,加雜著劍法運用,把個奪命魔君,打得步步後退,惶然變色。
但這位老魔頭心中雖吃驚,卻更怒火沖天。
數十年來的成名,使他覺得若當著天下群雄之面,敗落在一個二十歲的小子手中,情何以堪。
尤其房英的話,更如火上添油,激得他連聲暴吼,奮力施出仗以成名,昔年威懾黑道的「奪命十三指」,拚命狂攻。
三十招一過,雙方互有驚險,卻是不勝不敗之局。
要知奪命魔君的功力,豈同凡俗。若非房英以奼陰術,吸取了巫山神女的元陰,又增加了不少內力,早就敗落了。
但此刻,房英也暗暗著急了。
若是一個天香院長老也打不過,時間不久,不但影響了他心中的計劃,也使得今日一會的後果局勢更加險惡。
於是他一面打,一面盤算招式上制勝的方式。
這時,場中俠義道一邊個個神態極緊張地注視著。房天義眼看兒子功力竟比自己高出一倍,心頭既欣喜,復感慨,眼見久戰奪命魔君不下,當然比別人更緊張。
五十招一過,只見魔君一聲厲吼,身形升起三尺,前身一傾,雙指如箭,猛向房英天靈指去。
這一式不但快,而且奇,指上飆然有兩道白氣,激射而出。
嘿!真是他一甲子性命交倏的「奪命修羅一陽指」力,房英正自一招「天龍行雲」,掌落斜擦魔君肩頭落空,尚未及時撤回。見狀一驚,要避已是無及。
俠義道群雄見狀紛紛一聲驚噫!
房天義一見兒子陷入險機,更是神色蒼白,苦於無力出手。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房英一聲驚呼,拚命向後倒。
叭噠一聲,他人整個仰天平摔在地上。只見奪命魔君的猙獰臉色,抹上了一絲得意的厲笑,指影罡氣,原勢而下,口中道:「小輩,你認命了吧!」
那知房英躺在地上大聲一笑道:「魔君,該認命的是你!」
這番話說得極快,更奇怪的是,奪命魔君果然一聲狂嚎,指風白氣倏斂,雙手一捧腹際,躍起丈餘高。
房英卻挺身躍起,反手出劍,一溜精芒,向半空中的魔君削去,劍光過處,血光崩現,如雨四灑,一人變成了兩截,墜落地上。
這剎那之間的變化,誰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更不知道房英用什麼手法竟能反敗為勝。一時之間,神台上的高手,情不自禁紛紛起立,群雄席上更是個個呆呆瞪目,傻了。
只有房天義卻哈哈大笑道:「好,兒子你這一手七星釘打法,好像並不是我教你的!」
房英回首一笑道:「爹,這是偶然靈感!」
經房天義這麼一嚷,其他人才明白原來房英是故賣險機,一把七星釘奏了全功。
俠義道群雄中頓時響起一陣歡呼。而天香院那邊卻個個變了臉色。
房英這時長劍一指端坐在台上的天香院主,大聲喝道:「奪命魔君已經伏誅,鐵如芬,你也該下來了!」
天香院主的神態,似乎依然冷靜已極。因為烏紗覆面,誰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聽得面幕下發出一串清婉的聲音,道:「房英,搏鬥中你不該用暗器!」
房英狂笑道:「對付你們這批人,什麼都能用。何況以孤獨真他的功力身份,竟受不了小爺—顆七星釘,還稱什麼奪命魔君!」
天香院主鐵如芬點點頭道:「你的話也不無道理,這一場算你得勝!」
此言一出,天香院中—干長老香主,不由皆愕然。群雄見她竟能俯首認輸,更不懂他葫蘆中賣什麼藥。
可是房英卻不管這些,厲聲道:「既然承認小爺贏了,你就該下台親手與我動手了!」
天香院主哼—聲道:「房英,我雖然承認『奪命魔君』輸得應該,卻仍不想與你動手!」
房英大怒道:「你不想動手也不行,我房英說過只有殺了你才能弄清楚你那邊的假掌門人身份。若你再不下來,我只有殺上台來了!」
天香院主脆笑一聲道:「你應該知道我不動手的理由!」
房英厲聲道:「什麼理由?」
天香院主道:「難道真要我明言?」
這時,房英聽了倒是心中一震,不敢再說話。
他心想,對方要說的是什麼理由呢?難道如父親所言,她會當著天下群雄之面說因為愛自己?
他知道對方另有一種獨特而與常人不同的性格,若當著千餘高人果真說出這個愛字,不論別人如何想法,自己也實在尷尬。
但除此之外,她還會說明什麼理由呢?
就在房英恨著癢癢地,在猜測時,只見天香院主歎息了一聲道:「房英,不論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可以坦白的告訴你!」
口 口 口
她語聲頓了一頓,又道:「自上次放你走後,直到現在,本院一直有一種想法。若對你懷柔,可能使你回心轉意,為本院服務。再說,在此時此刻,我再放你父親,讓你們父子相會,你不但不應該向我挑戰,更應該感激本院才對!」
房英一怔,一時之間反而沒有話反駁了。
天香院主又道:「現在我再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體諒我一番苦心,本院願以寶主之禮相待!」
房英冷笑道:「你別做春秋大夢,我房英今天要為世除害,殺你唯恐不及,要我投靠你,你簡直在做夢!」
天香院主清笑一聲道:「現在看來唯有先解決你這個問題,本院盛典才能順利進展。房英,本院就不信你能硬挺到底。現在你可以先欣賞欣賞本院為你特別安排的節目!」
房英微微一怔!卻見天香院主向前宮宮主燕南翎一揮手;道:「把人提上來!」
燕南翎一聲應諾,向後台幾名紅衣大漢微微作了一個手勢!
那幾名紅衣大漢立刻躬身一禮,向寺門中奔人,不片刻,挾著兩名女子走出,直赴台上,燕南翎一手抓住一個往天香院案前一推,朗聲道:「院主,犯人提到!」
房英一見那被五花大綁的兩名少女,竟是黃芷娟及周百玲,心頭大震,厲聲喝道:「鐵如芬,你敢施出這種鄙卑的手段?」
天香院主冷笑道:「房英,本院處置叛徒,怎麼稱是鄙卑!難道這二人與你有什麼瓜葛不成?」
房英神色一窘,厲聲道:「那周姑娘已是九華門下……」
天香院主哼一聲道:「就算是九華門下,但九華門中不急,不知你急些什麼?」
俠義席上驀地一聲嬌叱:「女魔,你若不放了周姑娘,休怪九華一派要與你殊死一拼!」
說話的正是九華派的姜素雲。她此刻眼見周百玲雙手反綁,面向外,屹立台上,不由想起他捨身全義之德,而身後百餘九華弟子也個個激忿於色,隱隱騷動!
天香院主卻淡淡一笑道:「本院對周姑娘,並無為難之意。但被你姜素雲這麼一嚷,本院倒反而不能放了。不過本院絕不會讓你九華太難看就是!」
說到這裡向燕南翎一揮手道:「先把周百玲押過一旁!」
燕南翎立刻應了一聲遵命。天香院主又輕舉羅袖打了個手勢,燕南翎把黃芷娟的身子一扳,變成面朝台外,房英星眸凝光,一見黃芷娟臉上慘淡的表情,不由激動地叫道:「娟姊,是我害苦了你!」
台上的黃芷娟,雙手反縛,動彈不得,顯然還被點了經脈。她那臉上的表情,似乎早已知道難逃死數,神色異常冷漠。但此刻一見場中孤伶伶站著房英,秀眸中倏然淌下了兩行淚水,道:「房英,你不必以我為念,好好照你本來心意,奮鬥!」
天香院院主卻陰險地冷笑—聲道:「哦!我手下的香主反叛我,原來是因為與你房英還有這麼—段纏綿的情意!」
這番話說得尖酸刁刻。房英瞼色不禁一紅,一旁的房天義卻大笑道:「她是我房家看中的媳婦,豈非與我兒子有情意而已!」
房英一怔,回首望了望父親,他不知道父親怎會知道的。
卻聽天香院主大笑道:「這樣更好,黃香主。你是想活,還是想死?」
黃芷娟冷冷道:「活是怎麼活法?死又是怎麼死法?」
天香院主道:「都很簡單,只要房英一句話!」
房英現也沉不住氣,厲聲道:「要我說什麼話?」
天香院主道:「只要你此刻退出大會會場,進入五皇寺,我就立刻赦黃香主反叛之罪。否則,嘿嘿……」
黃芷娟尖聲接口道:「我想死!」
她說出這三個字後,目光望著房英,有一種視死如歸的表情,似乎生怕房英會阻攔一樣!
房英只覺得一陣心酸!他瞭解這三個字的意義,她想死,無異告訴自己,要自己去求生。唉!多麼偉大的情操啊!
房天義也激動地長笑道:「房家的人,果然都有凜烈的骨氣!」
天香院主冷笑道:「本院卻想看看這位反叛本幫的香主有多少骨氣。前宮,行刑!」
此話一出,房英心如絞割,身形一長,猛向台上撲去,長劍一橫,就欲拚命搶人。但他身子方在空中,長老席上兩條人影,迎面截擊而出,正是「矮十朔」東方白及「無腸公子」。
這兩人功力何等深厚,房英長劍連掃,雖然忘命衝刺,卻仍被這兩名黑道絕頂高手,逼回原處!
俠義群雄皆眼瞪瞪地望著,似乎並無上去出手援助之意。僅有九華門下女弟子,一個個皆長劍出鞘,在姜素雲突然起立下,擬加入戰圈。
就在這刻,少林掌門人鏡清大師卻驀地一聲大喝:「房少俠,請停手!」
房英聞聲一愕,撤劍退身,那兩名天香院長老因震於房英剛才身手,並未追擊。
房英這時卻對鏡清禪師道:「前輩有何指示?」
鏡清禪師歎道:「少俠請以大局為重,只有能忍。對方處置了黃姑娘,也失去了要挾,少俠自可為其報仇,豈非比受威脅要挾好得多了?」
房英悲憤道:「我不能……」
下面的話,一時之間,卻不知怎麼接下去。
對於黃芷娟的生死,他感到義不容辭。這時他星眸含著殺機,轉首對天香院主厲聲道:「鐵如芬,在以往我房英對你的感覺,至少還有一點佩服。可是現在,你這種鄙卑行動,實在令人切齒!」
天香院主笑道:「我那一點地方鄙卑,你不妨當眾說出來聽聽。若你說得有理,今天本院不但放了黃香主,而且聽憑你處置!」
房英厲聲道:「你拿黃姑娘及周姑娘生命作為要挾,迫我投降,豈非鄙卑到絕頂!」
天香院主哈哈清笑—聲道:「這是兩回事,你怎能把它混在—起。周姑娘我可以不要她的命;至於黃芷娟,本院倒要反問你,你與她幾時訂了婚約,武林中誰作證人?」
房英怒道:「這是我們私人感情,何必要告訴別人!」
天香院主笑道:「這就是了。你既沒有向人公開,本院又怎能知道?再說黃芷娟是我手下,竟暗中出賣我,我現在處罰她,任何方面來說,又有什麼不對!」
房英一時為之語塞,天香院主接著又清笑一聲道:「現在你既這麼責問本院,本院若不懲處,也無法向忠心於本院的千餘部屬交代了。前宮,還不動刑!」
話方落,神台畔卻響起一聲佛號,朗聲道:「素聞貴幫仁義行善,今天開派吉日,貧尼覺得不宜見血,何不另換一種處置方法,院主能否聽聽貧尼建議!」
房英目光一閃,見說話的卻是率領長春一派,站在台畔假的長春派掌門。
他知道那假無垢師太必是天香院中壇主,但此刻她不避嫌疑插嘴,倒想聽聽她有什麼建議?
天香院主這時已問道:「長春掌門人有什麼見教!」
那無垢師太合什道:「貧尼建議院主略示恩德,赦其死刑,略予微罰,以宣示仁心於天下!」
天香院主大笑:「對!對!」
目光一閃,倏對兩旁坐著的「無腸公子」及「矮方朔」、「搜魂童子」道:「三位長老,請附耳過來!」
三名黑道高手一怔,立刻傾身附耳過去,道:「院主有何吩咐!」
只見天香院主面紗波動,似隱隱吩咐了幾句話,三名黑道高手神色微微一驚,旋倏然哈哈一笑道:「好,好!」
兩聲好好聲中,三條人影突然竄起,分向神台兩旁飛出,在雙方訝異中,只聽得三聲悶哼!
那長春掌門無垢師太、華山掌門神火先生及武當、峨嵋掌門清虛真人、寶印大師俱被點中血穴,遭三名長老一挾,帶上神台。
這突然的行動及突然的變化,使得房英一呆!暗忖道:「那些偽掌門人都是她手下的爪牙,這種舉動,算是什麼意思?」
疑思中,只見那些弟子一陣驚呼,紛紛色變,武當十劍中的首劍大喝道:「貴幫長老出手擄敝派掌門,算是什麼意思?」
俠義群雄中的少林、武當、華山等掌門人也個個緊張,霍然起立。
只見天香院主卻詭笑一聲,向神台左右的華山、長春、武當各派門人攏攏手道:「各位稍安毋躁,本院此舉在逼那些假掌門人現出原形!」
武當三老中的清涵道長詫然道:「難道敝派掌門是假的不成?」
天香院主道:「道長請稍待,真假即可知道。」
說到這裡,倏然起立面對俠義群雄嬌叱道:「你們當本院蒙在鼓中,那些假掌門人還不給本院露出原來面目!」
清涵道長一怔,忖道:「就算是認出那偽掌門人面目身份,又何如這邊的掌門人!」
可是他心中此刻雖然這樣想,卻沒有再問。因為撲朔迷離的情勢及天香院主這番出於眾人意料之外的舉動,不但使在場每一個人如墜五里霧中,也深深地被此舉所吸引著。
可是俠義群雄那邊的鏡清禪師及任可風等臉色已是瞬息萬變,又驚又怒,卻半天不說一句話。
這情形看得房英大感奇怪,身形一飄,已從場中退回父親身畔,急急低聲問道:「爹,你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房天義搖了搖頭,表示也不清楚。
房英目光一掃台中被制的四位掌門人,暗暗想:「難道那些掌門人是真的?」他再轉首反視左畔席中那些掌門人,仔細一瞧,心頭倏然狂跳。
原來這次他才真正發覺了,自己這邊長春、華山、峨嵋、武當,這四派光桿掌門人確是假的。
若以必有一真一假,及天香院主的舉動來推測,剛才自己以為那些假的掌門人反而是真牌子了。這剎那,他才突然明白,那些掌門人必已按照了自己的話,在這短短的幾天中,實行了釜底抽薪,偷天換日的辦法,恢復了自己原來的身份。
但這邊的這些假掌門人是那些人偽裝的呢?用意何在呢?
房英心中雖明白了這許多關鍵,對這些問題也不禁感到迷惑起來。
只見天香院主叱喝一聲道:「本院時間無多,鏡清和尚,你是作領首的人物,快給本院作個決定,若真要本院先動手,嘿嘿!可別後悔空費了無數冤枉心機!反而送了別人性命!」
這番話可真說得雙面鋒利,在不知真假的四派門下弟子及知道內情的鏡清禪師等人耳中聽來,那各含著不同的意義。
四派弟子以為天香院主要下令同偽裝的掌門人動手,鏡清禪師卻清楚這番話無異是拿台上這幾個真掌門人的性命在作要挾。
這時,鏡清禪師及任可風。地癡叟,相互換了一個眼色,知道不得不說話了。任可風先沉聲道:「院主既已知道底細,何不先放了那四位掌門人再談?」
天香院主尖笑一聲道:「那有這麼容易。難道我會讓這四位真掌門人受你們的害,快把那四個冒牌貨露出本來面目,半盞茶時刻中,不遵照我的話,嘿嘿,休怪本院手辣心毒!」
房英此刻插口大笑道:「讓你看看明白,也不算什麼了不起的事!」
那邊幾個假掌門人見底子已經拆穿,三把兩把,抹去臉上化裝,脫了身上衣眼,恢復本來面目。赫!原來偽裝華山、峨嵋掌門的是終南二叟,而扮長春無垢師太及清虛真人的卻是齊無治父女。
這一恢復本來面目,天香院主看後一陣狂笑,倏甩頭對台下幾派弟子道;「各位還不去把那幾個想害你派掌門人的假貨抓來!」
任可風急忙大喝道:「各位同道,休得聽她蠱惑!」
天香院主大笑道:「事實均在,什麼蠱惑。你終南一派的長老,竟會扮裝華山武當派掌門人。赫,還不是因為幫少林一派,想找武當弟子報仇!」
這一撩撥,果見武當三老,倏向武當十劍一揮手,身形齊動,飄然場中,清涵道長首先大喝一聲道:「請少林掌門人出來答話!」
鏡清禪師緩步而出,合什朗誦一聲佛號:「道友有什麼話說?」
清涵道長反手一探,肩頭長劍出鞘,大喝一聲道:「大師若還想追索昔日本派迫索房英之恨,就與貧道放手一戰,不必叫人假充敝派掌門人,暗算陰謀。」
鏡清禪師忙道:「道友休得誤會!」
天香院主大笑道:「事證俱在,還有什麼誤會可言。峨嵋及華山各派,你們還不上去興師問罪,還待何時!」
這剎那,那四派弟子,都衝動起來,不論真像如何,假充掌門人的事實,確在眼前,而且這是最犯武林大忌的事,因此,一陣騷動下,百餘條人影,俱殺氣騰騰地奔向場中。
他們反而忘了真的掌門人還被制了血穴,站在台上。
殺機如潮而湧,房英心中大感著急。就在這時,卻見台上的武當清虛真人倏然開口大喝道:「武當門下不准動手……」
騷動的場面及深沉的殺機為之一頓,天香院這邊在台上的所有長老、宮主,包括天香院主皆愕然失色。
因為他們俱清楚清虛真人已遭「無腸公子」獨門手法點啞、麻二穴,根本無法開口說話!
卻見清虛真人繼續對台下喝道:「清涵師兄,還不率領弟子,包圍神台!」
喝聲中,雙袖飛揚,手掌翻處,接連拍活華山神火先生及峨嵋寶印大師血穴。
這些動作只是在剎那之間,可是卻想拍活長春派無垢師太穴道時,陡見天香院主面幕中發出一聲冷笑,羅袖一揚,一道凌厲無儔的指風,又擊中清虛真人身上。
而神火先生及峨嵋寶印大師卻在道穴被解後,迅速翻身面對神台,展開包圍。
這時神火先生一看清虛真人還呆在神台上,不由大聲叫道:「清虛道長,你怎麼還不下來?」
清虛真人依然呆立如故,天香院主卻冷笑一聲道:「他已被本院制住。嘿嘿,若你們要保全他性命,還不乖乖俯首聽命!」
台上的清虛真人雖不能動,但此刻已能開口說話,悲憤地狂笑道:「女魔,你休再存妄想了。本掌門已早存必死之志,恐怕你也一樣逃不過這一劫!」
天香院主發出銀鈴般的笑聲道:「清虛真人,你們雖得逞一部份心機,可是要想一拼,可就錯了。若本院沒有把握,怎會在今天主幫開壇!」
語聲一頓,又道:「只是本院尚有一點不明白,你剛才穴道被制,是那個高手暗中無聲無息地解開你穴道?莫非你們還約好了外援?」
清虛真人哈哈一陣狂笑道:「你算猜對了,本掌門人可以告訴你,你的末日快到了!」
說到這裡,仰天發出一聲大喝:「武當門下暫聽清涵師兄節制,目前並應遵重少林掌門的吩咐,勿以貧道為念。鏡清掌門人,還不發出訊號,準備總攻擊!」
此言一出,雙方數百人的神色俱立刻現了緊張。
清涵道人心中雖有著疑惑,可是掌門之命,不能不聽,何況看情形,對武當一派不利的反而是天香院這方面。因此,他立刻指揮著武當弟子在神台三丈外一排列開。
同時天香院的長老此刻也紛紛起立,「無腸書生」、「矮方朔」早已製出兵刃,嗖地一聲,縱落神台下,犄角而立。
方場四周的紅衣大漢也在三宮宮主的揮手之下,抱刀的姿勢一變,變成了仗刀的姿勢。
玉皇寺中噹噹響起了一陣警鐘。
一切的聲音,嘈雜紛亂,顯將發生浩劫。然而驀地一聲低沉宏量的佛號,破空響起,把一切聲音壓了下去,使場面在這剎那之間,為之肅靜。
這聲佛號卻發自少林掌門人鏡清禪師之口。只見他向紛紛起立的左右齊無治父女及終南掌門等一干同道,低聲道:「各位請仍在此觀望,若無老衲之令,切勿過去。」
眾人俱點點頭,房英心中卻大為奇怪。
台上的清虛真人,已命門下圍住神台。這邊的俠義同道,如終南一派仍站在寶座上一動不動,是什麼原因?
正自猜測,卻見鏡清禪師又轉身向神台上的天香院主道:「女魔頭,劫數已至,待一下便將—毛骨揚灰。你還不聽老衲之言,放了清虛、無垢二位道友?」
天香院主咯咯—聲大笑道:「老和尚,你以為這麼聲勢洶洶就能得計麼?嘿嘿,早得很,本院不給你看一點陣勢,你和尚恐怕不會心服!」
說到這裡,倏向後宮宮主喝道:「下令備戰!」
酆姬一聲大諾,揚手飛起一道藍色煙火。
口 口 口
煙火在半空中爆起一圈火花,玉皇寺的寺牆,陡然現出一條條人影,個個神態驃悍,手執長劍,迎崢屹立,數目不下三四十人。
只見天香院主凌芒四射的秀眸向台下一掃道:「老和尚,你看清了麼?這僅是本院預備的第一批劍手。他們功力個個不在你少林寺第二代弟子之下。何況這泰山四周,本院已伏下半數精英,防備你們逃走。鏡清大師,你看著辦吧!」
這種情形,令人暗暗吃驚。可是話聲方落,鏡清禪師卻狂笑一聲道:「老衲還是希望你孽障先放二位道友下來。同時警告你,老衲還是要給你最後一個機會!」
天香院主依然端坐台上,冷笑道:「有什麼手段,你和尚就施出來,反正本院有兩個陪葬的!」
話聲方落,峰口驀地響起一陣宏量的長嘯。嘯聲中,十餘條人影,如煙一般急瀉而至。有兩名仗刀紅衣大漢被為首的人影掌勁掃處,叭叭摔出兩丈遠。
只聽得一陣長笑道:「天香院主,你有什麼厲害不妨施出來。老夫可以告訴你,泰山四周那批賊子賊孫都被老夫手下收拾了!」
奇軍突起,房英目光一瞬,心中大喜。原來這些人,正是光明境的高手,發話的自然是光明境主。擁簇著齊天聖、邱潛機、雷三炮及夏芳芳一干人。
夏芳芳—見房英,飛快奔來,喊道:「英哥……」
「神眼」房天義卻皺了皺眉,道:「英兒,你結交的紅粉知已倒是不少。這位姑娘又是誰?」
房英臉色一紅,忙道:「她就是光明境主之女,是孩兒的義妹!」
「神眼」房天義神色微微—愕,已見夏芳芳來到身前,忙笑道:「夏姑娘與令尊仗義遠來,房某恭候並代表中原武林感激不盡!」
夏芳芳望著「神眼」房天義怔了一怔道:「你就是『神眼』……房伯父?」
「神眼」哈哈笑道,初次見面,不敢身居長輩。令尊率大批高手來此,上山時可見到什麼?」
夏芳芳恭施一禮,笑道:「一路上,家父及門下把四周那批賊子打得落花流水,狼狽而遁!」
話方至此,陡被一聲厲叱打斷,只聽得「矮方朔」厲聲道:「姓夏的,你少賣狂,我東方白就向你領教領教!」
話聲中,身形陡湧,雙掌一揚,猛向光明境主撲到。
此刻場中形勢—觸即發,只見光明境主哈哈一聲笑道:「看老夫收拾你。齊總管,你就率領來人動手把神台那邊的人,不論男女,統統給宰了!」
「你敢!」神台旁那假的崑崙掌門大喝道:「中原武林道,豈能任你老兒撒野!徒兒們,上去迎戰!」
崑崙門下七劍十三英一聽掌門下令,個個長劍出鞘,-向場中奔來。
眼見混戰即起,這時真的崑崙掌門「天癡叟」卻暴跳如雷,對七劍十三英大喝道:「真正的掌門人在此。你們還不過來,這邊聽令!」
七劍十三英同時一呆。正在這時,鏡清禪師卻發出一聲震天大喝:「統統且慢動手,夏老施主也請到老衲這邊來!」
光明境主神色怔了一怔,刷刷兩劍,逼得「矮方朔」連退八尺,轉首笑道:「老和尚有什麼話快說!老夫雖是來助拳的,可不慣聽別人命令吩咐。」
鏡清神師說道:「老施主不見清虛、無垢道友還在台上嗎?投鼠忌器,還望老施主忍耐片刻。」
光明境主一哼道:「老夫說不得只能再救他一次。」
話聲中,揚手一點銀星,向台上呆立的清虛真人襲去。
這次卻見天香院主揚手劈空一掌,把那點銀星劈落,嬌笑一聲道:「原來剛才是你夏老頭搞的鬼!」
光明境主長笑道:「不錯,老夫要救的人誰敢阻攔!」
這時場中響起連聲慘嚎,齊天聖在光明境主的命令下,率領光明境弟子三十餘人,先向外圍那批紅衣仗刀大漢撲去。出手就劈翻了三名。
只見滿場俱是銀光閃閃的輪影,那些夫香院嘍囉怎會是光明境人物的對手?打得他們個個抱頭竄遁。
天香院主眼見這種情形,猛然起立,昂首發出一陣清亮的嘯聲。嘯聲中,羅袖翻飛,食指連彈,台上的無垢師太及清虛真人首先萎頓於地,一命歸陰。
這情形看得兩派弟子悲憤欲絕,清涵道長及武當十劍頓時仗劍向神台撲去。
長春派的十餘名女弟子也瘋狂的跟進,只見天香院主大喝道:「長老們迎戰,今天本院決心大開殺戒了!」
嬌軀陡然飛起,如輕煙騰空,直瀉交錯混亂的人影中,羅袖翻處,接連攻出兩招。
天香院主的武功首先暴露於天下武林眼前。她這一出手,舉手投足,都有意想不到的詭奧凌厲。武當十劍中的八劍、七劍首先遭殃,身軀被她羅袖彈起,口中鮮血狂噴。
光明境主大喝一聲道:「老夫來會你!」
掣出金輪,足下一墊,已投入戰圈之中。但立刻碰到「搜魂童子」胡司馬及「矮方朔」東方白。
這兩個黑道頂尖一流高手,立刻與光明境主打在一起。
這邊一直未動的終南掌門任可風,歎息一聲道:「一切心血卻白費了!終南門下,立刻加入助戰。」
終南二叟立刻率近百弟子仗劍奔入場中。
房英這時情不自禁愕然地對任可風道:「任兄,剛才看你與鏡清前輩神態沉著,一動不動,似乎有妙計存胸。現在又歎息起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任可風微微一歎,走近幾步,低聲道:「不瞞房兄說,神台之下,我們早巳買通了天香院手下,做了手腳,計劃雖歹毒了些。但是為了消除這場大劫,也是迫不得已。可是現在,你看看場中這樣混戰,敵我雙方混在一齊,叫我怎麼下手!」
房英目光一瞥,場中一片劍光刀影,吆喝之聲連連,殺氣直衝霄漢。果然已到了不可收拾地步,不由急急道:「神台下究竟做了什麼手腳?」
任可風道:「台下已埋了百斤炸藥……哼!線還伸往峰下一隱蔽之處,少林達摩兩長老正候我約定信號燃火。可是現在卻完了,炸藥若是爆發,豈非連同道也埋骨峰頂!」
一聽這番話,房英心頭猛然一凜。心想,怪不得剛才少林弟子不動聲色。
他轉念一想,對付天香院主這種女魔頭,的確除了這條辦法外,再也沒有其他辦法。於是他立刻道:「任兄,我來想辦法!你就在此看護家父一下!」
話說完,放眼場中,此刻已是一片人頭,夾著刀光劍影,只有崑崙及天山兩派弟子仍站在神台一旁,眼見真假兩個掌門人捨命拚搏,不知幫那一個好。
這時,場中又響起了兩聲慘呼聲!
房英目光一轉,死的卻是兩名光明境弟子:被天香院主兩掌拍破天靈,血漿飛灑。只見她飄忽的身形過處,立刻血雨進發。
那種奇奧的手法與功力,著實令人震驚。房英自問功力雖高,要是與她對敵,自盼仍差一籌。而目前功力雖高的光明境主卻被「搜魂童子」、「矮方朔」加上燕南翎纏住,齊天聖與「無腸書生」打得驚險百出。
另一邊邱潛機的對手卻是「無腸書生」。雷三炮的對手是妖嬈的酆姬。他雖然掌拳用力,直劈橫掃,可是在酆姬狡猾的游鬥後,依然是個不敗不勝之局。
天香院的弟子雖然死傷頗重,但從玉皇寺中,不時有人出來補充,相形之下,俠義道中人物卻是死一個少一個。
看清形勢,房英身形沖天而起。他繞過混亂的戰場,飄然在神台畔對呆立的七劍十三英沉聲道:「在下就是房英,山門下的追風十三客,各位如信得過,是否能立刻離開這裡到別處去!」
追風十三客為首的「神風無影」博星明怔怔又道:「到那裡去?」
房英神色凝重地指指任可風那邊。博星明怔怔又道:「但是這裡……」
房英歎息一聲,接口道:「各位在這裡也無法插手,貴派掌門人誰真誰假,在下稍等自會給各位看個清楚!一切請勿多問,反正在下是為各位著想。」
一聽這麼說,博星明想一想,點點頭,向追風十三客一揮手,身形立刻騰起,七劍十三英也懷著疑團隨著離開。
一見神台空空已沒有俠義道的人,房英立刻飄身上了神台,踏翻了排列在台上的座椅,推開長案,望著台下晃動喊殺的人頭,氣悶丹田,發出一聲震天大喝:「住手!全部住手!」
這六個字在他一口真元發出下,迸如春雷,震得群峰頻顫,把場中一片聲音都壓下去了。
搏戰的雙方俱都一怔,紛紛跳出戰圈,停止轉目而望。
但一見到房英屹立台上,皆神色惑然,不懂是怎麼回事?
房英朗聲道:「血流成河,屍橫遍地,生靈塗炭,在下實在不忍看下去。故有一個建議,以決勝負。」
天香院主輕笑一聲道:「你有什麼好建議?」
房英目注天香院主道:「在下願代表俠義道這邊與你一搏,敗者稱臣,自縛聽候裁決,你敢是不敢?」
天香院主面上黑紗飄動,冷冷一笑道:「你能代表得了麼?」語氣仍顯得嬌婉無比,那有一點煞氣。
房英大笑道:「當然,在下話既出口,就能代表。」
天香院主目光一掃,道:「不錯,這確是一個好辦法,本院奉陪!」
房英立刻道:「那你就到台上來,當著天下群雄之面,一搏勝負!以五招為限,不勝即作敗論!」說著話眼光移向任可風點頭示意。
天香院主咯咯嬌笑道:「衝著你這番豪氣,本院就試你一試!」身形一晃,已縱落神台上。這邊任可風得到房英暗示,趁眾人不注意時,立刻向峰外打出一道紅色煙火。
房英偏身讓天香院主上了台,又向台下大聲道:「各位俠義道的前輩就請退回來賓席上,拭目以待。反正一切已不必動手,各位靜看在下動手便了!」
此言一出,鏡清禪師首先覺悟這是怎麼回事,立刻朗誦一聲佛號,率眾退下。
其餘俠義高手一見少林掌門退出,自覺混在天香院手下,頗有顧忌。立刻也紛紛退下,而天香院這邊人物也紛紛退立台邊,目注台上。
房英見狀心中大喜,轉身對天香院主冷冷道:「五招為限,區區就以一雙肉掌對付你,接招!」
說打就打,劈面就是一招「羅漢降魔」。
天香院主一拋手中長劍道:「既然你不用劍,本院以空手接你五招!」
身形一滑,斜閃而過,指風一掄,倒挑房英左肋。房英一聲大喝,拋肩摔身,五指俱張,又是一招「斬穴二十四手」中的「龍行幽谷」。口中喝道:「第二招!」
天香院主立刻又閃身讓過,可是房英卻並不追擊,招式一改,做出一個虛拋,口中卻喝道:「第四招!」
天香院主眼光一呆,不知房英在搞什麼鬼,可追擊而不追擊,這其中分明有問題。
她心中感覺何等敏銳,依然不動聲色打出一招。
第四招瞬眼過去,房英大喝一聲:「第五招!」身形卻驀地竄起,作勢欲騰。
這一招表面上似乎他決心下煞手,決定勝負的一招。可是身形卻疾如勁箭,反向台外彈去。
那知天香院主卻如影隨形,嬌軀一晃,幾乎比房英快一線,衝起半空,在房英頭頂上笑道:「你在搞什麼鬼?」
房英心頭一震。就在這剎那,神台下冒起一聲轟然巨響,木屑四飛,黑煙沖天,那百斤炸藥轟然爆炸,震得天動地搖;可憐那批天香院長老及百餘弟子俱在神台之旁,在這陣驚天動地的爆炸下,身軀如木屑四射,血肉橫飛,嚎叫連天。
天香院主身在半空陡然嬌叱道:「房英,你好狠心!」
她眼見大勢已去,身形疾速向峰頂騰去。房英見群魔俱殲,就剩下魔首未除,那肯甘心,腰身一擰,銜尾而追,口中大喝道:「你往那裡走!」
兩條人影,瞬息落下峰頭。俠義道群雄俱被這聲爆炸所吸引,一見天香院主遁走,也紛紛起立而追。只是慢了一步,兩條人影已小如黑點。
房英緊隨天香院主急追不捨,瞬眼翻過兩道峰脊,眼見距離愈來愈遠,心中大急,厲喝道:「鐵如芬,你今天就是逃到靈霄殿,小爺也要追到你南天門。」
天香院主猛然停步轉身道:「難道你這麼絕情?」
房英忙沉氣停身,蓄氣待發,口中冷笑道:「你這樣才算是個人物。今天不殺你,何以慰已死的英魂於地下!」
天香院主伸手出下面紗,露出誘人而艷麗的面龐,歎道:「別人可以如此說,但你不可以對我這麼絕情!」
房英冷笑道:「為什麼?」
天香院主仰首長吟道:「『銀河浩瀚鵲橋長,織女佇立遙張望;但見白雲隨風浮,寂寂天庭無牛郎!』房英,你難道忘了一夜纏綿麼?」
房英一聽這首詩,心頭大震。這不是在群仙府中,那身份如迷的「織女仙子」在獻出寶貴的貞操後,一去無蹤?原來就是眼前的天香院主。
往昔的情景,立刻浮現眼前,而心頭在這剎那,浮起一種無可形容的滋味。房英心頭震動,神色怔呆。也就在這剎那,鐵如芬卻如輕煙,一晃而遠出數十丈,再晃而沒。房英幾次欲追,但想到那夜情景,不由廢然而止。他不是無情無義的人!不錯,鐵如芬該死,但他感到,她能死在任何人手下,卻不能死在自己手下。
唉!他遙望蒼茫的天地,發出一陣很長的歎息。然而在他身後,數十條人影如飛南昌至,一見房英立刻紛紛問道:「人追丟了?」
房英眼見這些俠義道群雄,苦笑了一聲,點點頭道:「各位,在下自愧,現在還是回去吧!」
群雄頓足長歎。他們以為房英說的有槐於心是說力有未逮,自然不清楚其中尚有一段情孽,鏡清大師卻喃喃誦了一聲佛號,道:「天意!天意!」
於是—眾人擁著房英,返回泰山峰頂,而峰頂上景色一片慘然,大劫雖過去了。但那種血肉橫飛的慘象卻永遠印在每個人的心底……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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