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巡撫 第九章
    守了幾天,秦千里始終抓不到假鬼面大盜,因為每當他埋伏在城西,鬼面大盜就會在城東出現;到城南巡視,假鬼面大盜就會在城北作案。幾次下來,警覺性頗高的秦千里,開始懷疑是否有人從中作梗,向假鬼面大盜通風報信。

    "大人,鬼面大盜又出現了。"

    秦千里立刻全身警戒,"在哪裡?"

    "城北東大街。"

    "好。"這次分散埋伏策略果然奏效,終於等到人了。

    秦千里不由分說的掉轉馬頭,朝城北東大街奔馳而去,這次無論如何都要抓到這個冒牌貨。

    只要抓到"他",不但可以解自己的燃眉之急,也可以把苑兒的罪全部歸到那人身上,所以他非常心急的要抓到人。

    當他帶著手下奔到北城東大街時,在西門的韋捕頭和東門的韓國信也趕來了,只是鬼面大盜似乎早知道他們會過來,躍上屋簷迅速逃走了。

    "韋捕頭,絕對不能放人!"秦千里大聲命令韋捕頭追上,他自己也隨即跳上屋簷,施展輕功追過去。

    見秦千里如箭矢般射出的輕功,震住了韓國信,他不知道秦千里有這麼好的身手,眨眼間就隨著鬼面大盜消失不見。

    韓國信微微變了臉色,眼裡有絲驚惶,似乎在擔心著什麼。

    "走,我們也跟過去。"眼色一使,在他身後的幾名心腹也追在秦千里身後。

    而韓國信則帶著其他人,騎馬追過去。

    背著包袱的假鬼面大盜,萬萬沒有想到秦千里的武功會這麼好,才一轉眼的工夫,就快被他追上,嚇得心神俱裂,沒命的往前跑。

    他鑽人濃密的樹林裡,妄想能夠脫身。

    誰知進入樹林裡後,靠著樹的阻擋七躲八藏的,雖然減緩了秦千里的追勢,卻碰上另一個鬼面大盜。

    只見來人一身青衣,鬼面遮臉,完全跟他是一個模樣的裝扮。

    "你總算出來了。"聲音有些低沉,聽得出來是故意壓低的。

    假鬼面大盜輕哼一聲,"你終於出現了。"

    "你為何冒充我?"花落水問道。

    "因為想抓你。"假鬼面大盜一說完,揚掌便朝花落水攻去。

    花落水一駭,連忙躲開,這才知道原來假鬼面大盜的目的是想引她出來,且武功之高,遠遠在她之上。

    只是這時想逃也來不及了,因為他已經纏住了她。

    "乾娘……"追著花落水而來的白苑兒,一見乾娘陷入險境,不假思索的出手相助。

    "退開!"秦千里趕到一看,立刻變了臉色,他揚掌介入三人的戰局,讓他們分開。

    這一分開,立時讓假鬼面大盜有了逃脫的機會。

    "秦大人,你既然來了,真的鬼面大盜就交給你吧!"假鬼面大盜哈哈一笑,隨即消失在樹林間。

    "苑兒!"秦千里勃然大怒的轉向花落水。

    "我不是苑兒。"花落水正想解下臉上的鬼面具,一道掌風立即襲向她。

    "不許傷害大人!"韋捕頭招招致命的攻向她。

    花落水哪是他的對手,不一會兒便被他凌厲的刀法逼得節節後退。

    "韋捕頭住手──"白苑兒情急的想出手相救,卻被韋捕頭的刀鋒在手臂劃出一道傷口。

    "苑兒……"花落水驚叫道。

    秦千里立刻認出兩人,急忙伸手護住白苑兒。"住手,別打了!"他高聲大吼,企圖阻止韋捕頭的攻勢。

    已經打紅眼的韋捕頭哪聽得到他的命令,一心只想擒下眼前的人,把人抓回去歸案。

    毫無招架之力的花落水,就這樣硬生生的被他打中一掌,渾厚的掌勁震得她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哇!"她整個人飛撞到樹上,然後摔到地上。

    韋捕頭正想上前多補一掌,以紓解這陣子來的悶氣,幸好秦千里快一步的抱著白苑兒移到他與花落水之間。

    "她是花落水。"秦千里急喝。

    "什麼?!"韋捕頭整個人愕住,瞪著鬼面大盜的身影,腦中一片空白。

    "韋哥,真的是我。"花落水顫抖的伸出雙手,解開鬼面具的帶子,露出一張蒼白的臉龐。

    "那你……"韋捕頭瞧向秦千里懷中身著夜行衣的人。

    白苑兒也解開蒙面黑巾,露出一張清麗的嬌容。"是我。"

    韋捕頭大驚,轉首撲向花落水,緊緊的將她抱住。

    "對不起……對不起……我……我做了什麼呀!"抹去她嘴邊的鮮血,他一再的自責。

    "不關你的事,是我一直瞞著你。"花落水勉強一笑,一口鮮血隨即噴出。"對不起……我才是真的鬼面大盜……"

    "不,你不是,這怎麼可能?"他無法置信的看向秦千里,見到他沉默不語,知道事情是真的,震驚得無法言語。

    "在哪裡……在哪裡?"遠處的火把和雜胤的吆喝聲,顯示官兵接近了,韋捕頭一驚過後,連忙抱起花落水。

    "我先送她們回去,這裡就交給大人了。"

    他不能把花落水交給任何人,不能看著她送死。

    "嗯。"秦千里瞭解的點頭,示意三人離去,始終沒有看白苑兒一眼。

    白苑兒知道他真的生氣了,為了她的愚蠢而生氣。

    "對不起……"她低聲說了抱歉,難過的飛奔離去。

    留下秦千里一人,在心裡長長地歎了口氣。

    "沒有抓到?"韓國信氣得直跳腳。

    枉費他花了那麼多心思,設下這一個陷阱,還差點害最得力的親信被縛,結果秦千里一句沒抓到,就想打發了。

    "三個鬼面大盜你一個都抓不到,你這個巡撫是怎麼當的?"韓國信氣極了,當著其他官員的面,就數落起秦千里。

    只是這一數落也令他洩了底。

    "三個?"秦千里找出他的語病,俊眸微瞇的睇著他,打開紙扇輕搖著。

    他的眼神看得韓國信心裡一毛,立即警覺自己說錯話。

    "我都還沒有說出來,韓大人怎麼會知道有三個鬼面大盜?是不是有什麼秘密沒讓大家知道?"

    難怪假鬼面大盜一再出現作案,官府卻捉不到,原來早有人把消息透露給假鬼面大盜知道,所以對方才能一再的逃脫。

    韓國信這麼做,絕不是只為了要引鬼面大盜出來,他是打著"一石二鳥"的計劃。如果能因此抓到真兇,他當然可以記上頭功,萬一不能,他也能辦秦千里一個大罪,因為在鬼面大盜作案期間沒抓到人,他就不能以對方已死、或者是已經消失不見為理由搪塞,而是落個"怠忽職守"的罪。

    不論結果如何,韓國信都很划算。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沒有想到自己會因一句氣話而洩了底。

    "怎……怎麼會呢?我一直跟大家在一起盡心盡力,怎麼會有什麼秘密?"韓國信急著辯解。

    "這可說不一定。"秦千里抓著他的痛處不放。"也許假鬼面大盜就是韓大人派人假扮的,不然你何以會這麼清楚?"

    這一說,馬上引起了官員們的議論紛紛,想起鬼面大盜在沉寂一陣子後又重新出現的時間,跟韓國信來江南的時間一致。

    "秦千里,你休要血口噴人!"韓國信怒極了,氣得吹鬍子瞪眼睛。"本官跟那賊毫不相識,何來勾結之說。"

    "有無勾結,就看接下來這幾日,那賊會不會出現才知道了。"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秦千里冷笑的收起扇子,輕鬆自若的拍拍衣裳站起來,走向門口。"如果接下來鬼面大盜不出現的話,就是韓大人搞的鬼,示的警,心虛了。反之,他出現了,就表示那賊跟韓大人無關,你的嫌疑就可以解除了。"

    只要假鬼面大盜再出現一次,他就有把握抓住。

    韓國信木然的跌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要如何抉擇才好。

    白苑兒處理好自己跟花落水的傷口後,留給花落水跟韋捕頭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自己則走回頌風樓。

    一踏入樓內,她就見到秦千里沉默的站在廊下。

    "你有權利生氣。"她低著頭走近。

    "你忘了答應過我什麼?"秦千里厲聲逼問,灼人的眼神熨燙著她的身體。

    白苑兒不敢抬頭,也怕抬頭,怕看到他眼中的狂怒。

    "我只是想幫你。"

    "幫我?"

    秦千里不敢想像萬一她今晚碰到的不是他或韋捕頭,會是怎樣一個可怕下場,被韓國信派來的假鬼面大盜抓住?還是死於眾官兵的亂刀之下?

    不論是哪一種,都足以叫他抱憾終身。

    "我告訴過你別管。"

    "我不能不管,因為那事關──"

    "事關你鬼面大盜的俠名是不是?"秦千里打斷她的話,因為她的辯駁而顯得慍怒。"我一直以為你是個聰穎、值得疼惜的女人,沒想到你竟然這麼愚蠢,為了一個不值得的虛名而甘願冒生命的危險。"

    "虛名?"他以為她的出現,只是想逮出冒充她的傢伙嗎?

    錯了,錯得離譜。

    她在他的眼中,竟是如此的不堪與自私。

    白苑兒黯然的別開眼,"我並不在乎這個虛名,我在乎的只是……"

    "只是什麼?"秦千里質問,眸中的怒火並沒消褪。

    看到他一副質疑、不信任的模樣,她的心涼了,到口的解釋收了回去,她向後退了幾步,退離他的身邊。"我很抱歉,今晚破壞了你的行動。"

    她知道,若沒有她跟乾娘的出現,他今晚應該可以順利的抓到那個冒牌貨。

    但這豈是她所能預料到的?她只是想幫他呀!

    偏偏他不領情,不瞭解她的一片心意,還要遷怒於她。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已經把他的命看得比自己還重要,她多不希望因為自己,而連累到他的前途跟安危。她只是想保護他,難道這也錯了嗎?

    "你到哪裡去?"見她轉身想走,秦千里大步上前,迅速的拉住她。"我話還沒有問完,沒有我的命令,你哪裡也不許去。"

    是他的疼寵慣壞了她,令她失了分寸。

    "你的命令?"她淒然一笑,緩緩的點點頭。"是的,我忘了自己是什麼身份,我忘了自己只不過是你花錢買來的玩物,我有什麼資格在你面前說話呢?"

    對秦千里而言,白苑兒的話不但是種挑-,更深深的刺傷他的心。難道他這段日子來的深情付出,換來的只是一場交易而已?一個買與賣的交易。

    "你看輕了自己,也看輕了我。"他咬著牙低聲嘶吼。

    "不是看輕,而是事實。如果今日買我的不是你,而是另一個男人,我也必須陪著他過一生,不是嗎?"

    "你太過分了!"秦千里揚手甩她一記耳光,打偏了她仰起的臉,同時也打掉了他付出的情。

    "人家說花娘無情,我卻以為自己碰到個意外,誰知是被我自己欺騙了,你跟其他的妓女沒兩樣。"

    秦千里憤恨的話語像針般的刺入白苑兒的心裡,心口的痛令她的臉龐失去血色。

    "你走吧,帶著你的乾娘一起走,既然無情無心,就沒有再留在這裡的必要。"

    他秦千里要女人,多得是排隊等候他青睞的女人,不在乎少她一個。

    見他毫不留戀的走了,白苑兒強忍的淚水終於滾出眼眶,像斷了線的珍珠,不斷的滑落臉頰。

    "大人,真的要小的繼續假扮鬼面大盜嗎?"一名身材瘦小的中年男子站在花廳的一角道。

    他是韓國信帶來的親信之一,是韓國信經由傷員外的描述,選出來與鬼面大盜身形相似的人選。

    會選他來假扮鬼面大盜,是因為真正的鬼面大盜遲遲不肯現身,讓韓國信等人找不到秦千里的罪證,失了繼續留在江南的理由,所以他才想出了這個一石二鳥的計策。

    這一計果然奏效,不只引出鬼面大盜,還引出他的同黨──那個身穿夜行衣的人。

    "他現在已經有了防備,若我再出現……"只怕送羊入虎口,有去無回。

    韓國信當然知道他在怕什麼,但是假鬼面大盜若不出現,秦千里就會懷疑到他頭上,所以假鬼面大盜必須再次出現。

    "你放心,我會多派幾個人在附近掩護你,不會有事的。"萬一露餡,也可以乘機殺人滅口。

    狡詐的韓國信,心中暗自傲好打算。

    "還有一件事情令屬下很懷疑。"

    "什麼事?"

    "就是真正的鬼面大盜武功並不高,只是普通而已。"

    "不高?"韓國信聞言,懷疑的皺起眉頭。"如果武功不高,秦千里為何拿不下他?"

    "所以這才奇怪,雖然那夜林子裡有兩個人,但憑秦大人的身手,手到擒來應該很容易才對,可是卻讓人逃掉了,只怕其中有不為人知的內情。"

    "這倒是個好線索。"韓國信陰側側的彎起唇角,復仇的快意在胸中燃燒。"我有件事要你去做。"

    "大人請吩咐。"

    "我要你把秦千里的女人偷來給我。"他要讓秦千里知道玩弄他的下場。

    "可是鬼面大盜從來不偷女人的啁!"這豈不是自己洩底?

    "以前不偷,並不代表現在不會偷,尤其偷了秦千里最在意的女人,那就更不一樣了。"他會心亂,會瘋狂。

    如果鬼面大盜真的跟秦千里有交情的話,一定會來幫他偷回白苑兒,屆時……嘿嘿嘿!他就等著欣賞好戲了。

    "是,屬下遵命。"

    瘦小男子朝他行個禮,立即轉身離去。

    被秦千里趕出府的白苑兒,扶著花落水茫然的走在大街上,她憔悴的神情引起路人的側目,大家都好奇一向被巡撫大人捧在手心裡疼愛的她,何以淪落到這個地步。

    難道真的如人所說,男人貪鮮,只是一時的情迷,很快就喜新厭舊了不成?

    一些好事的婦人想靠近探問隱情,卻被花落水嚴厲的眼神給嚇退了。

    白苑兒渾然不覺自己引起的騷動,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悲思裡。

    他不要她了,真的不要她了嗎?

    兩人相處時的纏綿、甜言蜜語,不住地在她腦海裡縈迴,痛徹了她的心,也熨燙了她的雙眼。

    止不住的淚再一次簌簌的落下,驚嚇了花落水,也惹起眾人的議論。

    白苑兒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是如此的軟弱,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此的愛他,而心竟能痛得如此厲害。

    以往的她一直堅守著自己的尊嚴,不讓自個兒的心臣服在他的柔情裡,原本以為她做得很好,豈知她早把一顆心淪陷了,淪陷在他深情摯愛裡了,無誰如何也跳脫不出來。

    若是早知無法跳脫出來,她又何必堅持呢?

    如果可以重新再來一次,她一定不會在乎名分、在乎尊嚴,她一定要好好把握住他,只要有他相伴,她可以奉獻一切。

    但來不及了,被她親手打碎的心,再也拼湊不起來了。

    他不會再給她任何的機會,不會了……

    白苑兒不斷滴出的淚,讓花落水心疼極了,看著她無神的眼、蒼白的容顏,當乾娘的卻是無能為力,只能一再地安慰。

    "放心吧,丫頭,大人只是一時氣惱,他不會離開你太久的。"

    白苑兒悲傷的搖頭。

    乾娘不會懂的,一顆付出真情的心,被她傷得如此重,他是不會再回頭的。

    正所謂情深恨也深,千里不是一個薄情的人,正因為不薄情,所以才會把對她的情看得如此重,不惜拋下名譽跟前程,以兩萬兩的巨資為她贖身。

    因為深情,他才能不顧街坊的流言,執意要了她。

    結果她回報他的是什麼?

    除了一連串的麻煩跟傷害外,什麼也沒有。

    "喲,我道是誰呢?原來是苑兒夫人啊!怎麼這般狼狽啊?是不是被趕出來了?"

    與白苑兒擦身而過的豪華馬車,突然停下來,掀起的車廉裡,出現浣浣、蘇蘇、青艷跟秦千里的身影。

    三人像是要向她挑-似的,柔若無骨的嬌軀直往秦千里的身上靠。

    而秦千里呢?白苑兒含悲的眼眸緩緩的對上他的眼,看到其中的沉鬱與冷漠。

    她心痛的別開眼,不發一語的扶著花落水想離開。

    她不願看到他的絕情,也不想看到他與別的女人在一起,尤其是那三個以媚功見長的女人。

    "上哪兒去?遇到舊時姊妹,連聲招呼都不打嗎?"三個女人中靠她最近的浣浣伸手拉住她,咯咯笑道。

    "巡撫大人要邀我們到府裡跳舞、喝酒,你想不想去啊?"蘇蘇譏笑著。

    "她哪能去啊?蘇蘇,你忘啦,她被趕出來了,是大人不要的破鞋、棄婦,巡撫府這麼高貴的地方,她哪進得去?"

    "說得也是,有些人啊,一時的得意,就以為是一輩子的得意,忘了自己是什麼身份,也不過就是青樓裡的打雜丫頭嘛!"

    "對啊,連大姑娘都稱不上呢!"

    三個女人冷嘲熱諷的笑成一團,沒有看到秦千里的不悅,也沒有看到白苑兒蒼白的臉色,以及搖搖欲墜的身形。

    "夠了!"就在花落水忍不住要破口大罵前,秦千里突然怒喝一聲,令尋芳三妹住了口。

    "被拒絕的是我。"他冷淡地說。

    "什麼?"尋芳三妹有些不敢相信,不約而同轉向他。

    "自始至終都是我自作多情。"秦千里苦澀的一笑,隨即命令車伕驅車離開。

    聽見秦千里的話,白苑兒激動的追在馬車後。

    她想告訴他不是這樣子的,不是的,他並沒有自作多情,她愛他啊!

    可是馬車卻停也未停,好似秦千里的心不再回頭。

    "千里──千里!"白苑兒踉蹌的跌倒在地,濺起的塵土污了她一身,任憑她怎麼哭喚,也喚不回秦千里遠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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