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肯男爵及瑪琳夫人六天後來接尤里。沒有人通知妮可客人的造訪,她只是剛好走進大廳,圍裙中塞滿了野花,接著就看到他們。野花掉了下來。
尤里的阿姨正擁著他喝喝細語,就像母親對兒子常見的態度。鄧肯站在妻子旁邊,一隻手擱在她肩上,他的身子斜向那嬰兒,笑得像個驕傲的父親。
妮可似乎忘了禮貌。她站在那裡瞪了好久,試圖恢復她的鎮靜。
幸好羅伊注意到她的悲痛。他走向她,那時她已跪下來收拾落花。「別管了。」他低語,輕輕扶她站起來。
艾麗站在一旁的入口以抽拭淚。羅伊示意她收拾野花,接著握住妮可的手拉她上前。
「你可見過鄧肯男爵及瑪琳夫人?」他問她。
妮可點頭。「在桑頓的婚禮上見過,他們看起來相當和氣。」
「你可知道他們結婚已經十二年了?」
她不知道,而她也不特別關心。她只想自尤里的阿姨手中將他搶回來帶到樓上。
但那是不可能的事。「他們有沒有自己的孩子?」
「沒有,」羅伊回答。「微笑,妮可。」他命令她。
她扯動嘴角。鄧肯男爵正專注地凝視她。他的體型矮胖,滿臉橘紅色的落腮鬍。她記得他們一家為了桑頓的婚禮到他的領地時,他對她有多仁慈。
她離開羅伊行個屈膝禮。現在她的表情已經沉靜了下來。她實在想和艾麗一起大哭,但是她知道她必需維持尊嚴。尤里的幸福比她的感覺更重要,她試著記住這一點。
開口說話時她的聲音只有一絲顫抖。「很榮幸又能見到兩位。」
尤里向她伸手。妮可正要自瑪琳手中接下他,卻又改變了主意。她後退一步。「他是個極富感情的孩子,」她說。「也不怕陌生人。要知道,多數嬰兒都怕的。」她喋喋不休,希望羅伊會阻止她說下去。「尤里非常特別。」
鄧肯男爵點頭。「嗯,他的確很特別。妮可,我們瞭解這次的分離對你有多困難。你丈夫告訴我們你已經和孩子有了深厚的感情。」
瑪琳將尤里交給她丈夫,趕過來握住妮可的手。尤里的阿姨寬肩粗臀,是個重量級女人。她的外形並不討人喜歡,直到你看到她的眼睛。那時你會忘掉她的身材,因為瑪琳夫人有一雙散發著暖意的可愛棕眸。「我們會好好照顧他。」她允諾。
「你會愛他嗎?」妮可問。「嬰兒需要愛。我哥哥可曾解釋他為什麼要你收養尤里?」
瑪琳轉向她丈夫,鄧肯走過來直接站在妮可面前。她注意到尤里顯然被鄧肯的鬍子迷住了。他一面拉扯,嘴裡還發出咿晤的聲音。
「有,」鄧肯回答。他的確解釋過,但是,妮可,桑頓現在的思想不清楚。」
「你不必為我哥哥的行為找借口,」妮可插嘴。她深吸一口氣,接著說:「你們倆請坐。我會要人替你們準備房間,我們好好共進一餐……」
鄧肯的搖頭令她住口,他悲傷的表情足夠警告她。「我們不能停留。」他宣佈。「因為你哥哥還要我們答應了他另一個荒唐的條件。」
「只要能確定尤里安全無慮,我們會答應他任何事。」瑪琳插入解釋。「若是我們不答應他的條件,他說他會把兒子帶進山裡。」
妮可挨近羅伊,觸及他多少能幫她保持鎮靜。「你們還答應了他什麼條件?」她問。
「桑頓要我們答應切斷你和尤里之間的關聯。」他搖搖頭。「當初到這裡來時他原是計劃好一切的,」他說。「他滿心以為你和尤里會跟他一道走。」
「就是那天深夜。」瑪琳補充。
妮可不想談論桑頓的計劃。「現在唯一重要的是怎麼做對孩子最好。」她說。
她轉身,確定艾麗仍在大廳逗留。「等一下再哭吧,艾麗,先去收拾尤里的東西。」她隨即放輕音調補上一句:「麻煩你了,艾麗。」
妮可再次轉身面對男爵夫婦。她雙手抱胞說:「現在我也要你們答應兩件事。」
羅伊揚起一道眉毛注視妻子的轉變,現在她的口氣像個指揮官了。
鄧肯機靈地反應。「哪兩件事?」
「首先,你們必需保證將尤里視如己出。」
她還沒進一步解釋如此要求的原因,瑪琳及鄧肯均已點頭同意。
「第二,你們得保證尤里會留在你們那裡。如果桑頓回來要帶走他,不論什麼原因,你們都不能答應。你們待尤里如已出,不久他就會產生……安全感。從此他就要一直和你們共同生活。我不允許他再次被人連根拔起。我……」
她說不下去了。羅伊一手環著她的肩拉她靠近他身旁。「妮可,他們已經答應過我。」他說。
瑪琳及鄧肯立刻點頭。
妮可癱靠在羅伊身上。
「他們不會讓桑頓再替他兒子改變生長環境。」羅伊向她保證。
「謝謝你。」她訝異羅伊已經解決了她在這方面的憂慮,而她也很高興他如此關心尤里的幸福。
一小時後瑪琳及鄧肯帶走了尤里,羅伊命令一隊士兵護送。
那天接下來的時間妮可很少說話。她用瘋狂的清洗工作讓自己忙碌。羅伊不知道如何安慰他的妻子,當她沒到大廳晚餐時,他上樓到他們房間。他發現妮可坐在火爐附近的一張椅子上。他二話不說,拉她站起來,自己坐下去。再拉她坐在他腿上並以雙臂將她緊緊摟住。
兩人過了好久都沒說話。接著羅伊打破沉默。「今天你不好過。」
她沒接話。
「他們不知道那對你是多麼困難的事。我以你為傲。妮可。」
她閉上眼睛,頭倚在他肩上。
「你可記得我給你的命令?」他問。
「哪一個?」她問。「你給過許多命令。」
他不理會她的嘲諷。「關於哭泣的那一個。」他提醒她。
雖然心情悲傷,她還是笑了。「是啊,規則第三條,」她低語。「我不能哭。」
他吻她的頭頂。「我改變主意了,」他粗魯嗓子宣佈。「如果你想哭,你可以哭了。」
他認為單單是改變命令就能引出她的眼淚實在太荒謬。她當然不會因為他告訴她可以哭就哭。此外,她根本不覺得想哭。
她還沒哭完,他的衣服已經濕了一大片。接著她開始抽泣,他並沒有試圖制止她。他只是一直擁著她直到她終於安靜下來。
「他們是好人,妮可。」
「嗯」
「他們會把尤里當做自己親生的。」羅伊說。
她點頭。天老爺,他真不願看到她不快樂。「妮可,你明白我為什麼讓尤里離開吧?」
他聲音中的憂慮比他的擁抱更令她舒坦。他的確在乎她的感覺,否則他不會如此急著要她瞭解他的動機。
「你不想傷害桑頓,因為他是我哥哥,但是你知道如果尤里留下來他還會再來。我懂你的用意。」
羅伊對自己鬆一口氣的感覺感到訝異。:『你看我並不是很難相處的人。」他告訴她。
他滿心以為她會附和。她沒有。「不,你才難相處。」她反問他。「你會把傑堤送到哪裡?」
「我不會送走傑堤。」
「那麼桑頓仍然會回來,他會來找傑堤。」
「嗯。」他沒有解釋這個回答代表什麼意思。
妮可拉開身體。「尤里既然不能留下……」看到他搖頭,她中斷自己的話。「我不懂。」她說。
「傑堤是個成年人,妮可。他可以自己選擇,尤里則不能。我不能讓他夾在大人的拔河戰當中。」
「但是傑堤也像個孩子。」妮可爭辯。
「他不是孩子,」他反駁。「他現在很虛弱,但是他會日有改進,身心皆然。」
「若是桑頓在他進步到能獨立之前就回來找他呢?」
「傑堤不會跟他一起走。」
羅伊沒有補充說明傑堤願不願意走都無關緊要,他不會允許她弟弟在足夠強壯而且獨立之前離開。
「自從頭一天以來他可曾進步?」她問,試圖表現的只有輕微的興趣。
「有」
她吐出一大口氣。「那麼你不再需要踢傑堤了?」
羅伊微微一笑,他的妻子終於提出這個他早知道她想談論的話題。
「請你回答我,」她說。「你仍然踢傑堤嗎?」
她的話中帶刺,那是羅伊不能置之不理的。「只有在我想踢的時候。」他終於回答。
她想要跳下他的腿,但他緊擁著不放。「你不該看的,你知道嗎?」
「洛倫告訴你的,是不是?」她一片傲慢。
「我的副將並沒有出賣你,妮可。他有責任告訴我。此外,你的表情也說明了一切。」
「我有權看,」她爭辯。「他是我弟弟。」
「那並不比他和我的關係更深。」
「他只是你的小舅子。」她疑心地說。
「他也是我的家臣,」他耐心解釋。「那種關係更重要,你當然懂得的。」
她什麼事都不懂了。自從諾曼人開始管事,一切事全變了樣。威廉國王建立了一個堅強的武力體系,王國內每個人都有一定的位置,一定的責任。沒錯,從最低賤的農奴到最高貴的皇族,每個人各有所司。每個人,只除了妮可……或者是她心裡感覺如此。她不能溶入這個新的體系。她突然覺得好害怕,竟然真的發起抖來。好長一段時間她身兼許多責任,但是現在羅伊已有條不紊地拿走她的責任。她曾誓言盡全力保護她的家人,她曾一度相信尤里及傑堤需要她才能保障他們的安全。現在尤里走了,不久傑堤也會離開。當她弟弟完成訓練,他會離開找尋自己的路。她領悟出,甚至是現在,傑堤也已經不需要她。他需要羅伊教他如何再次強壯起來。
沒有人需要她。領地屬於羅伊,僕人也一樣。他們已經完全效忠她的丈夫。這麼做是對的,她告訴自己,因為他現在是這座城堡的主人了……但是她又會落到什麼?
妮可不能擺開那種自怨自憐的感覺。她歎口氣,離開丈夫的膝上,準備上床。她沒注意到羅伊也在寬衣。
可惡,她討厭自憐,但是她似乎忍不住。她覺得心中空虛——同時愧咎。是她刻意將羅伊扯進這樁婚姻。他只是依照情況盡量過日子。
羅伊用雙臂環住妮可的腰,將她重新拉回他懷裡時,她正站在床邊,身上只有一件白色內衣,腦中一片混亂。他俯下身在她耳邊磨蹭。
「羅伊,你不需要任何人,是不是?」
因為幾分鐘前他們才在談論她弟弟,他誤會了她的問題:「我是訓練他人的人,」他回答。「我不應該需要任何人。」
她在他懷中轉身,兩手攤在他裸露的胸前。「我要向你坦白,」她說。「你肯聽嗎?」
她的手指不經意地在他的乳頭上繞圈圈。他按住她的手。「如果你要我聽你說話,你必需停止這個動作。」
「我是很認真的。」她警告他。
他收斂笑容。「好,我在聽。」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下顎。她不想分心。「選你做我的丈夫時,我想到的只是自己。現在我明白我太自私。我不知道我是否正在毀掉你的生活。」
「我絕不會讓任何人毀掉我的生活。」他反駁她。
「但是你絕不會選擇我的,」她脫口而出。她把手按住他的嘴,阻止他打斷她說話。「你或許認為我只是為了你帶我去倫敦而採取報復。或許,那有部份實情。但是我個人的原因更多,羅伊。你對尤里好溫柔。看到你抱著他,努力確定他安全無虞的樣子,我知道你會是個好父親。你對我也很溫柔,」她再急急補充:「我們到達倫敦時,我已對你相當瞭解。你驕傲又傲慢,但同時也很強壯有耐心。」
她喘口氣,鼓起勇氣做其它的坦白。羅伊拉開她的手,親吻她的手掌。「說完了沒有?說完了輪到我說。」
她搖頭。「羅伊,趁我尚未喪失勇氣,你讓我說完。」
他的微笑充滿了溫柔。「你有足夠的勇氣,少一點也無妨。」
他錯了,但是她現在不會說出來。
「你答應過我你會照顧傑堤,」她說。「但那對我還不夠。木,我強迫你和我結婚,在你的負擔上又加上我自己和尤里。」她歎口氣。「我不能改變我做過的事,但是我要你知道我很抱歉沒考慮到你的感覺。我知道我沒有協助你適應,每一步都和你爭執。但是那種情形以後不會再有。我會做個你想要的那種妻子。羅伊,我向你保證。我們會和平而愉快的相處,一切都將如你所願。」
他輕輕拂開她頰上的髮絲,溫柔細膩的表情令她湧出了淚。她想告訴他,她愛他愛得心裡發疼。不過不論她有多想,她不會對他坦承這一點,因為她的誓言只會增加他另一層負擔。她知道他不愛她,而因為他是如此的仁慈和敏感,他一定會為她愛他而覺得愧咎。
「妮可,你後悔跟我結婚?」
「不,我不後侮,」她答。「我說的話你一個字都沒聽過去,是不是?後悔的是你。」
「我後悔?」
他突然咧開的笑容攪亂了她的注意力。她點頭,卻記不起來為什麼要點頭。她的情緒太過緊張了,她想。她伸出雙臂圈住丈夫的脖子,吸引他的注意,接著拉扯他的頭髮使他俯下頭來。他順從她的意思時,她用她所有隱藏的愛及熱情親吻他。
羅伊原來計劃和她坐下來好好解釋她扭曲的結論,但是她的嘴觸及他的那一刻,他決定將討論延後。他只想回吻她。
她的舌抵到他時他有點瘋狂起來。他的喉頭發出低沉的呻吟,讓她知道他有多喜歡她的大膽。他解開她繫在前襟的緞帶時手竟然發抖。他退後,讓那件衣服墜落地板,然後一把把她拉進懷裡。感覺到她柔軟豐滿的胸脯抵著他的胸膛時,他的下顎抽緊。
妮可抽開嘴,沿著他的喉嚨灑下一行濕熱的吻。
他的反應使她更想取悅他。
接著等待過去了。羅伊忘了呼吸,喉頭的悶哼變成投降的低吟。
「夠了。」他下令,聲音粗厲地漲滿了需要。
她向他直起身體。「羅伊,現在,我不要再等了。」
他若是還有力氣,他會為她命令的口氣微笑。現在的妮可已跟他一樣渴望了。
他沒有回答她,只用行動表示。
她愛他。這個念頭穿過激情的狂流浮現他腦海。嗯,她愛他。
過了好久羅伊才回過神。他輕輕撫摸妮可的肩、背和手臂。他忍不住要碰她,她壓在他身上的感覺真好。
那是奇跡,天賜的禮物。他的妻子能使她同時覺得虛弱及強壯。他知道這種矛盾說不通,但是他能娶到一位如此溫柔美麗的女人也說不通啊。
他無法相信她愛他,他從沒指望這種事會發生在他身上。自從臉上有了那道長疤——天,他那時才十五歲——他已接受他的命運,女人公然瞪著他時嫌惡的表情……嗯,他已學著接受了。
但是妮可愛他。
「羅伊?」
「嗯?」
「那樣……好嗎?」她的聲音猶豫,充滿了羞澀。「我那麼做好嗎?」
他當然知道她指的是什麼。「嗯,很好,」他回答。「是什麼使你——」
「是我想要。」她打斷他。
過了足足一分鐘羅伊才又開口。「妮可,你那樣做是因為你想做你認為我想要的女人,還是因為你自己想要?」
幸好他看不到她的臉,她已經羞得滿臉通紅。「我已經告訴過你是我自己想要,」她輕輕低哺。「而你也說過你喜歡。天,找累了,我相信我現在就會睡著。」
他將她擁進懷裡替她保持溫暖。他懂她的暗示。妮可不想談論這種親密的事。
幾分鐘後她睡著了,羅伊則清醒了很久。他的妻子是個純真的女妖,他反覆思量她所做的坦白,她真的相信是她強迫他跟她結婚的。
還有別件事也在困擾她。由她說話的樣子,她還有一、兩個隱。妮可方纔的表情是如此的脆弱,他記得,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迫切。
該死,但願她不要再有她不曾向他提及的兄弟再蹦出來。
想到其中的可能性,他微微而笑。真不知道還要多久他才能真正瞭解他的妻子,羅伊決定他必需和她坐下來,好好談談她的憂慮。他不要她擔心任何事。他誓言要使她快樂,而直到她真正快樂之前,他會不斷的試探她。
半夜,妮可翻離羅伊的身體時弄醒了他。他跟著她翻過去。他原會再度入睡的,但是她的後背揉到了他的腰側。那種刺激強烈得令他無法忽略。他必需摸摸她。一個輕撫導致另一個,他的神志尚未完全清醒,他的身體已開始和她甜密而徐緩地做起愛來。
他們四唇相交,溶化在悠長情懶的熱吻之中,而他們的交歡充滿了細膩的柔情。兩人都得到滿足後,他們相擁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