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七日,星期一。
「張秘書,好久不見。」曉凡從銀行回到店裡,正好遇見阿勵的秘書張小姐。
「很高興見到你,丁小姐。最近公司不是開檢討會就是開業務會報,大大小小的會議忙得我團團轉。」
「辛苦啦。」她眼裡看著張秘書,心裡想著盛勵。
自從五天前不歡而散,他居然沉得住氣、狠得下心連一通問候的電話都沒有,或許……他酷意未消吧?她心裡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搖頭暗付道:這個愛吃醋的男人,連吃醋都搞錯對象,居然吃起同志的醋來了。
「談不上辛苦啦!丁小姐,你店裡的麵包真好吃,怎麼吃都吃不膩。可惜等公司搬遷後,再也無法像現在這麼方便吃到了。」
「搬遷?」她表情諸愕地看著張秘書。
「盛總沒跟你提起嗎?哎呀呀!我真是多嘴。」
「張秘書,你們公司為什麼突然決定搬遷?」她一臉困惑,就算阿勵誤會她跟她大吵一架,也犯不著把公司搬走吧?事有溪蹺,她非弄清楚不可。
「這……盛總沒告訴你,一定有他的考量,我這個小職員不好多嘴吧?」張秘書尷尬地搓手苦笑。
「張秘書,既然你不肯說,那我去問你們盛總。」她作勢往外走。
「好吧,好吧,我告訴你……」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丁小姐是盛總的親密愛人,張秘書自覺得罪不起,忙神秘兮兮將她拉到角落,壓低音量小聲說道:「盛總打算賣掉辦公室湊錢。」
「湊錢?他手頭緊?這幾年房地產買氣不振,連我這個理財白癡都知道選在這個時機賣房子,一定賣不到好價錢。」
「明知賣不到好價錢也得硬著頭皮賣啊,而且不光賣掉公司現址,連盛總名下的大批土地都不得不易主。」
「嗯?莫非公司營運出了狀況?」
「是這樣的,環球商銀突然決定要在三個月內收回貸給我們公司的款項,盛總很積極地分別跟兩、三家銀行接頭洽貸。其實,憑我們公司經由會計師簽證的財務報表以及所提供的抵押品,要跟銀行貸款並不難。」張秘書頓了頓,繼續說:「唉!屋漏偏逢連夜雨,不知道哪個黑心鬼寄黑函給各個行庫,惡意散播公司所研發的遊戲機出現致命假疵導至財務吃緊的不實謠言;再加上銀行獲悉環球商銀要收回公司貸款,此舉更加深銀行的疑慮,紛紛採取觀望的態度。眼看著三個月期限一天天逼近,洽貸的銀行卻始終按兵不動,萬一,期限屆滿公司還不出貸款,等於坐實謠言不假,到時候公司真的會被整垮,逼得盛總不得不處置名下的不動產湊錢償還貸款。」
「怪不得他最近脾氣壞得像暴君。」她恍然大悟。原來他壓力大心頭苦,才會借由那些照片宣洩他心中壓抑的情緒。可憐的阿勵,公司面臨這麼大的危機,他在她面前卻隻字不提。她接著問道:「公司方面若繳息正常,銀行沒道理片面終止貸款。」
「你不知道環球商銀的董事長是沈妮妮的爸爸?」
「你的意思是?」
「同事們都猜測銀行突然決定抽公司銀根,一定是沈妮妮在暗中搞鬼。全公司上上下下誰不知道沈妮妮暗戀盛總,到追盛總很久了,卻始終得不到盛總青睞?她眼睜睜看著盛q跟你譜出戀曲,心裡不是滋味才會挾怨報復。」
「如果,沈妮妮真的用抽銀根的手段公報私仇,這對阿勵未免有欠公道?」她不禁為阿勵抱屈,更遺憾阿勵所面臨的財務困境因她而起。
「沈妮妮已被妒恨沖昏頭,一心只想整垮公司,借此打擊盛總。」
曉凡聽了低頭盯著鞋尖,難過得說不出話。
「丁小姐,盛總對你真好,為了不讓你操心,他心中縱有再多煩惱,依然在你面前裝出若無其事。」
「呢,張秘書,那阿勵找到買主了嗎?」她按住心中難過,轉而關心阿勵出脫房地產事宜。
「這裡交通便捷,有興趣的買主是不少。只是,他們把價錢砍得很低,氣得盛總大罵他們吃人不吐骨頭。」
「氣歸氣,還是得想辦法籌錢。張秘書,銀行追討的貸款金額是多少?」
「十五億。」
「十五億?天啊2這不是一筆小數目耶。」
「我們仔細核算過公司目前可動用的流動資金大約三億多,還有近十二億的資金缺口待補足。」
「辦法是人想出來的,我相信阿勵一定可以平安度過這個難關。」
「丁小姐,都怪我這個長舌婦心裡藏不住話,多嘴告訴你公司正處在風雨飄搖中,你千萬不可以告訴盛總是我說的啊。」
「你放心。」她拍拍張秘書的手背。
「哎呀!都三點十五分了,很抱歉不能再跟你聊下去,否則,誤了喝下午茶時間會被同事K到滿頭包的。」
「張秘書,這是店裡新推出的點心黃金薯,紅心地瓜泥吃起來香滑可口,推廣期間試吃價七折優待,我建議你嘗嘗看。」
「你親自推薦的點心一定很好吃,麻煩送三十五份上去。」
「好!」
「那我失陪了。拜拜。」
「拜拜。」
送走張秘書,她回到辦公室,從皮包找出三本存折,合計三千多萬,雖然只是十五億的五十分之一,但她願意全部提出來救急,可是,還有十多億的資金缺口待補足,這該怎麼辦?
啊!有了!找阿德。
她差點忘了財神爺就住在她家。
***
「渡邊師傅的牛井真是人間美味。」阿德將一大碗牛井吃得碗底朝天,還將味嘈湯喝個精光,這才心滿意足地拿餐巾揩揩油嘴。
「我知道你最喜歡吃渡邊師傅的牛井,所以專程跑一趟『梅子日式料理』打包回來孝敬你的胃。」
老字號的梅子日式料理位在林森北路六條通,由日籍師傅渡邊太郎親自掌廚,從她有記憶開始,她跟阿德兩家便常常相約去大快朵頤。
「嘿,說吧!」阿德從飯廳晃回客廳,大刺刺呈大字型坐下來,雖然姿態不雅,但他的肚皮實在吃得太撐,不得不歪歪扭扭半躺在沙發上。
「說?說什麼?」她萬分熱誠沏上一壺普洱茶。
「少跟我裝迷糊,打從古早古早以前,當你對我有所求時,就會慇勤地拎著渡邊師傅的牛井回來討好我的胃,你這點兒心思我還不清楚嗎?」阿德得意地撫著光潔的下巴。
「瞧你把我說成一個馬屁精了。」她很不以為然地朝阿德皺皺鼻子。
「雖說事隔多年你還是很設創意地玩這套老掉牙的老把戲,不過,這把對我依然奏效。你說吧!我既然不怕死吃掉你的牛井,就算你要我上刀山下油鍋,我也在所不辭!」阿德很講義氣地拍胸脯保證。
「阿德,你對我真好。」她感動得熱淚盈眶。
「喂喂喂!你又是牛井又是熱茶,連一張巧嘴都像塗了蜂蜜似的,你……該不會要我去殺人放火吧?」他露出玩世痞笑。
「胡說!你沒看見我的左臉寫著慈悲,右臉寫著善良嗎?像我這種女孩只會助人,絕不害人。」她笑嘻嘻回敬他一個鬼臉。
「那就請你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好吧,有一個富家千金叫沈妮妮暗戀阿勵多年,她為了報復阿勵跟我在一起,竟然慫恿她父親旗下的環球銀行抽阿勵銀根……」於是,曉凡將來龍去脈一五一十詳細說一遍給阿德聽。
「你只不過請我吃一碗牛井.竟然開口要我借十五億給阿勵?」
「我……」她水嫩嫩的粉臉忌地刷紅,困窘地猛咬手指甲。
「到今天你還是改不了心情緊張就咬指甲的老毛病?凡凡妹妹!請你放輕鬆,阿德哥哥剛剛是故意逗著你玩的。」
「十五億是個龐大數目,我自己也覺得有點……獅子大開口。」她不安地瞥他一眼。
「無所謂獅子大開口。我們陸氏業團所投資的『匯通商銀』擁有百分之三十五股權,佔了三席董監事席位,我若出面說項,相信銀行不會不賣我這個面子。不過,在商言商,我可以完全不理會黑函惡意攻汗。但,阿勵必須提出由會計師簽證的財務報表跟相關文件,以證明他公司的營運狀況,同時,他必須提供足夠的擔保品作為抵押ˍ」
「你說的各項證明文件跟抵押品,阿勵一定配合提供。」
「好!我明天約總行的放款部經理吃飯,我會指示他優先審核阿勵的貸款。」
「可是……可是……」
「我這麼爽快,你還一味的可是可是,可是什麼呀?」
「阿勵的行事作風帶點男性沙文主義,我怕當他知道是我央求你伸出援手,他會拒絕。」
「拒絕?他正處在風聲鶴映中,我不信他會為了維護一毛不值的男性尊嚴而拒絕挽救他公司命運的十五億,除非他神經有毛病。」阿德瞪大眼睛,不敢苟同。
「他不要我為他擔憂,所以,不曾在我面前提及此事。」
「哦?」
「是他的秘書不小心說溜嘴,在我逼問之下不得不說給我聽,張秘書臨走前再三拜託我,絕對不能讓阿勵知道是她透露口風。」
「你希望我們匯通銀行主動跟阿勵聯繫?」
「我的要求是不是有點得寸進尺?」
「由銀行主動出面關切倒也未嘗不可。自從政府大幅開放新銀行政策後,銀行跟銀行之間的競爭趨於白熱化,銀行一改過去墨守成規的老大作風,莫不主動出擊爭取債信評比佳的大客戶。不過,這種上門延攬的現象,只限於國內排行前三十大企業主,像阿勵這種中小企業,要我們銀行主動出面爭取,他一定受寵若驚。」
「阿德,謝謝你……」她美麗的眼睛浮上一層晶瑩水霧。
「你不必謝我。放款本來就是銀行的主要營業項目,阿勵需要大額貸款,銀行提供資金給他,從中賺取利息,雙方互利互惠。」
「既是雙方互利豆惠,為什麼阿勵申貸的銀行遲遲不決?」
「我想原因有兩點,第一,貸款金額大,決策主管不得不多方面評估。第二,雖說阿勵提供豐厚擔保品作為抵押,但景氣不見復甦,房地產持續低迷,預期還有下跌空間,今天豐厚的擔保品可能變成明天的燙手山芋。」
「燙手山芋?怎麼會?」
「目前房地產每坪的成交價跟過去狂部時期的成交價,已經下跌二至五成,很多當年高價買進房子卻繳不出房貸的貸款戶,索性拒繳讓銀行收回房子,以減輕下跌損失跟背負房貸利息的雙重壓力,結果,最倒霉的就是承貸銀行。據我所知,幾乎每家銀行手上都握有這種繳不出房貸的回收屋。」
「那我請你出面幫忙阿勵,豈不是難為你?」
「說難為太沉重!銀行也是開門做生意,做生意嘛,或多或少總要承擔一些不可預知的風除。」
「那一切拜託你噗!」
「放心!我會交代放款部門將阿勵的送件做專案處理,優先審核。」
「謝謝。」」你剛才說沈妮妮找人跟蹤我們,還拍到我們到懇丁戲水的照片?」
「是啊!這些照片害我跟阿勵大吵一架,不歡而散。」她刻意輕描淡寫。關於阿勵在酒精助「性」下,差點強暴她的情節,她隻字不提。
「你有沒有趁亂偷偷摸走幾張照片?」他促狹地朝她擠眉弄眼。
「唉,似乎我做任何事都瞞不了你。」面對兒時的玩伴,她大方點頭承認,她的確在倉惶跑開時,從阿勵的桌上順手牽羊摸走兩張照片。
「快拿出來讓我瞧瞧咱們有多親熱,害阿勵打翻醋罈子。」阿德像個長不大的孩子,興奮得摩拳擦掌。
「好。」她從皮包裡層拿出兩張照片遞給阿德。
「哇!這真的是我嗎?」他鬼叫一聲,指著影中人問她:「我精壯的腰圍幾時冒出這一層肥滋滋的肥油了?乍看之下,彷彿套了個游泳圈似的?」
「你在台北的日子不是逛街就是上館子打牙祭,能吃能喝能睡,不胖也得胖。」她訕笑地落井下石。
「完蛋了!安東尼剛才跟我通過電話,他已經拿到假期,下星期一就要飛來台北,我卻癡肥成這副德性,不把安東尼嚇得原機折返美國才怪!」他火燒屁股似的衝上體重機,呼天搶地吶喊著:「天啊!我足足胖了五公斤。」
他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彎腰看仔細,指針晃了晃,最後停在七十八公斤的刻痕。
「你來台不到一個月,平均每週胖一.五公斤,照這種驚人速度胖下去,我看等你回美國時,恐怕得買兩張機票劃兩個機位。」
「我一個人幹嘛買兩張機票劃兩個機位?」他的腦筋一下子轉不過來。
「我怕到時候你胖到劃一個機位不敷你坐下。」
「好!從明天開始,我餐餐吃五分飽,同時取消所有逛街行程改到健身房運動,我發誓要在最短時間甩掉這一身肥肉。」
「我預祝你減肥成功。」
「唉……」阿德沮喪地勾垂著頭,歎氣連連。
***
十月九日,星期三。
「一甲八億?你想以一坪不到三十萬的價格,買我內湖重劃區的建築用地?」盛勵用力深呼吸再深呼吸,拚命克制已然提到喉嚨的滿腔怒氣,事到如今,他總算嘗到什麼叫「虎落平陽被大欺」的滋味。「謝謝黃董出價,我考慮之後再跟你聯絡……嗯!拜拜!」
他「咋呼」一聲,氣呼呼掛上電話。
想想真嘔,又忍不住破口大罵:
「哼!我真是瞎了眼,才會跟這種落快下石的人稱兄道弟!」
多年來跟盛勵一起打小白球的哥兒們,一聽說他打算賣地籌錢用來償還銀行貸款,立刻露出貪婪的嘴險網顧多年交情,喊出不到市價一半的超低價,擺明想趁火打劫,大撈一筆。
鈴……鈴……
他桌上的電話又響起,他沒好氣地按鍵接聽:
「盛總,二線,匯通銀行放款部李經理電話。」總機小姐甜美的聲音從線上傳過來。
「匯通銀行李經理?」就他記憶所及,公司方面不曾跟匯通銀行往來過,他猶豫了下,隨即接聽:「李經理你好,我是盛勵……約我過去總行洽談貸款?貴行既然聽說我的公司想貸款,一定也聽到公司遭受黑函攻擊導至四處碰壁的傳聞吧…… 哦?貴行只檢查公司財務報表是否健全,以及是否提供足夠的抵押品,不在乎黑函?」盛勵情緒激動地握緊聽筒。「下午一點半,我準時帶著會計師簽證的財務報表、繳稅證明跟土地所有權狀影本等等資料過去拜訪,我們當面再詳談……好,拜拜。」
他兀自對著切斷的話筒發愣。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怒氣未消的盛勵很意外接到匯通銀行的電話,他頹喪的心情倏忽精神抖擻,這種忽優忽喜的心情像在洗三溫暖。
***
十月二十二日,星期二。
盛勵幾乎不敢相信幸運之神在他四面楚歌之際,回頭眷顧他。
匯通銀行十五億資金到位,彷彿一場及時雨順利化解償清環球商銀貸款這個燃眉之急,市場盛傳盛勵旗下公司財務吃緊的謠言,不攻自破。
如今,盛勵心中最大的畦礙是他與曉凡之間僵住的感情。
此時盛勵徘徊在曉凡家大門口,若有所思倚牆盯著手掌——曉凡那天留在虎口的齒痕已淡無痕跡。然而,無時無刻填塞在他胸口的愧疚卻一日濃烈一日,他永遠不能原諒自己借酒裝瘋的莽撞行為。
她會原諒他的粗暴嗎?
半個月來,他激越的心情漸趨平靜,當他再次反覆看那幾張照片,這才發覺自己反應過度了。
海灘上,男人幫女人在背部塗抹防曬油,本就是稀鬆平常的事,要不是沈妮妮用奚落的語氣從旁扇風點火,加上他心煩氣躁不自覺多喝兩杯悶酒,他怎會為此大動肝火?亂吃醋呢?
叮略!叮哈!他鼓足勇氣批門鈴。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他既然知錯,理應當面跟她道歉尋求諒解,這才是負責任的態度。
「奇怪,店裡的人明明告訴我,曉凡提早下班,這會兒,她不在家會去哪裡了?」他等了三分鐘,大門依舊深鎖。
略顯焦慮的他把手插進口袋裡卻摸到一串鑰匙,那是曉凡南下高雄請他代為澆水照顧花草時交給他的,既然她不在家,他何不自行開門進去坐著等她回來,給她一個意外驚喜?他打定主意隨即掏出鑰匙開門。
當他的前腳才剛踏入客廳,耳尖地聽到從客房傳來陣陣令人聽得臉紅心跳的男人呻吟喘息聲……他驚愕地較瞇雙眼,怒不可遏掄緊拳頭,忿忿自語道:
「你口口聲聲再三保證跟阿德只是純純友誼,現在才下午四點鐘,外面日頭赤炎炎,你們這一對曠男怨女就迫不及待上床?這下子被我逮個正著,我看你還有什麼話說!」他怒氣沖沖衝到客房用力端開房門,像一隻抓狂的的猛獸狂奔到床前,不由分說將兩條廝纏激烈的裸體用力扯開來。
「嘎?」三個大男人六顆眼珠子,你瞪我、我瞪他,上下左右骨碌骨碌轉溜著。
此刻,最感尷尬的莫過於盛勵,當他看清楚被他抓奸在床的不是曉凡,而是兩個男人——阿德跟一名金髮碧眼的高大外國人。
「嘿!你們台灣的男人都像你這麼野蠻嗎?莫名其妙端破人家房門,還蠻橫地把人家赤條條從床上揪起來?」金髮碧眼的老外兩隻眼睛瞪似牛鈴,操著一口怪怪外國腔調,指著他的鼻子興師問罪。
「我……我……」辯才無礙的盛勵,被眼前這一幕當場驚成結巴。
「阿勵!你連進門前先敲敲門這麼基本的國民生活須知都不懂?」阿德從亂得像戰場的床上抓了兩條大毛巾,一條扔給老外,一條隨手兜住自己的下半身。
「我以為……阿德,我……對不起!我壞了你們的好事。」他搔頭抓耳,鞠躬致歉。
「從你大大鬆一口氣的表情,我猜你大概很慶幸跟我上床的是安東尼,而不是凡凡妹妹吧?」阿德嘲諷地朝他撇撇唇角,這才轉頭對安東尼說:「安東尼,你搭了十幾個鐘頭的飛機,這會兒一定又疲又累,你先上床好好休息一下,我跟這名魯男子到客廳聊聊。」
「好!」
「阿勵,請。」阿德耍寶地伸手哈腰延請。
盛勵活了三十幾歲,幾時這麼出糗過?他悻悻轉身離開房間走到客廳坐下來。沒好氣問道:
「你為什麼隱瞞你Gay的身份?」
「隱瞞?喂!你既不曾問,我幹嘛主動說?雖說當一名Gar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但也犯不著逢人就敲鑼打鼓昭告天下吧?」阿德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搶白一頓。
「你承認自己是Gay?那……我冤枉曉凡了。」他心中掠過一絲竊喜。
「小時候,凡凡妹妹曾經跟我打勾勾蓋章保證,她絕對不會跟任何人吐露我是gay,除非我自己坦承。沒想到這個傻丫頭竟然為了信守承諾,寧肯讓你誤會也不肯將我的性向告訴你。」
「怪不得她口口聲聲說她跟你情同姐妹。」
「可惜,她說實話,你卻打死不信。光憑人家偷拍的幾張不入流照片你就將幾凡妹妹定罪,一口咬定她跟我之間暗通款曲。」阿德扁著嘴,朝他丟過一枚衛生眼。
「我錯了!我不該不分青紅皂白誤會她。」
「有一件事我答應過凡凡妹妹絕口不提,但——我非說不可,唯有讓你明白她對你的一片真心,你才會懂得珍惜她。」
「哦?」盛勵略顯困惑瞇眼瞅他。
「你想不想知道是誰幫你度過難關?」
「你是說?」盛勵心頭突地一震。
「關於十五億貸款案。」
「你知道這件事?」
「我不只知道,還一手主導。當凡凡妹妹聽說你一方面追銀行催討放款,一方面又被流言中傷時,她心急如焚請我伸出援手…」
「你跟匯豐銀行的關係是?」
「我們陸氏集團是該行大股東。」
「原來如此。」他恍然大悟,說道:「我一直搞不懂匯豐銀行怎會自己找上門關切,還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快速檢查通過貸款案。原來……」籠罩盛勵心中的謎團,撥雲見日。
「還不是我這位董事采緊迫釘人策略,每天不厭其煩早午各打一通電話給放款部李經理關切進度,逼得李經理不得不快馬加鞭連夜加班審核對保。」
「謝謝你在風聲回吹時不畏流育支持我。-
「我是不忍心見凡凡妹妹為你煩惱為你傷神,才破例施壓暗助你的,所以,你真正要謝的人是她不是我。」
「我一定好好謝謝她。」
「呃,對了!我已經決定下星期跟安東尼一起回美國,你若放事負凡凡妹妹對你的一片癡心,我保證立刻從美國殺回來台灣找你算賬。」
「我愛她都來不及了,又怎會辜負她?」
「你最好把你這句話牢記在心。」盛勵堅定的口吻聽得阿德猛點頭,阿德接著又說道:「當凡凡妹妹第一次在我面前提起你時,我從她閃閃發亮的眼神讀到她戀愛的訊息。她是個單純的好女孩,我擔心她識人不清誤陷情網,為了近距離觀察你,我不得不自討沒趣在你們約會時夾在中間當電燈泡。」
「聽你的口氣,似乎是暗示我已經通過你這一關?」他不知道追曉凡還得學關雲長保皇嫂的戲碼,過五關斬六將。
「你雖然有些臭屁,不過,還不討人厭就是了。」阿德嘻皮笑臉不正面回答。
喀啦——聽見鑰匙插入匙孔聲,兩個男人同時掉轉頭瞥望大門口。
「你們?」開門進來的曉凡看見盛勵跟阿德兩人面對面坐在客廳,一副相談甚歡的融洽景象,當場怔住。
「你的愛人回來了,我也該回房間陪我的愛人。」阿德敏捷地從沙發上彈起。一溜煙溜回房間去。
「曉凡……」他起身,拿火炬般熱切的履眸注視她。她看起來清瘦了些,原本窈窕的她此刻看起來更像蝶兒般輕盈。
「我們好像在玩捉迷藏,我跑到公司找你,你卻跑來家裡找我。」當阿德打電話通知她貸款已經撥入阿勵的公司強戶時,她興奮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根本無心工作,乾脆提早下班直上阿勵的公司找他,卻撲個空,原來他早已坐在家裡等她。
他清清喉嚨,起身鄭重認錯:
「曉凡,我真該死!我不該亂吃醋,還……還企圖侵犯你。」他跨上前,深情執起她的小手湊至唇邊親吻。
「阿德……他跟你說啦?」她美似薔薇的粉頰染上迷人排紅。
「阿德承認自己是同志,曉凡!你瞞得我好苦。」
「阿德的性向純屬他個人穩私,我無權代他承認。」
「你信守承諾值得肯定,卻讓不明就裡的我差點淹死在醋缸裡。」他左手摟著她的纖腰,拿右手食指戀戀不捨地來回刮撫她滑嫩的臉龐。
「誰教你沒事亂吃醋?」她努著嫣紅小嘴,半掀亮燦燦水眸嬌喀斜脫他。
「我愛你,所以,我吃醋。」他耍賴地拿發燙的額頭親呢摩著她的額頭。
「唉!我真拿你沒轍。」飽漲的幸福填滿胸臆,她淘氣地捏捏他高挺的俊鼻。
「這麼說,你肯原諒我唆!」他抽緊摟住她腰肢的手臂,將她緊緊貼靠在他的胸膛,緊密得幾乎可以聽到彼此突突心跳的聲音。
「早八百年前我就原諒你了。」她掩下兩排濃密長睫嬌羞回答。
當她聽到張秘書的一番話之後,心中所有的氣呀惱呀怨的,早被藏不住的濃烈關懷逐到九霄雲外。
「謝謝你。」他欣喜地托住她的下巴,伸出舌頭撬開她甜蜜的唇瓣。
「阿勵……」她渾身酥麻地躲在他的懷中,任他的舌頭不斷在她口興風作浪。
忘我擁吻的戀人渾然不覺有一雙賊武溜溜的痞眸正在背後偷窺——原來自稱告退卻虛掩房門悄悄躲在門縫窺探的阿德,見小兩口從甜蜜拌嘴到此刻的纏綿熱吻,這才鬆口氣放心關上房門,解開兜圍腰際的大浴巾,溜上床。
「我今天來除了跟你道歉跟你道謝之外,還有一件事……」
「哦?
「曉凡,嫁給我!我們結婚吧!」原本抱著獨身主義的他想婚了,他要她當他今生的新娘。
「結婚?這……太快了吧?我們交往不到三個月,你就向我求婚?」她驚訝得岔住氣,差點停止呼吸。
「我認為不該以交往時間的長短當作衡量愛情濃淡的天平。」他見她岔氣爆紅嬌顏,立刻很快樂很雞婆地為她口對口做人工呼吸。
「話是沒錯,可是……對於結婚,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她亦憂亦喜。
「腥,你一定也聽說過台灣有一個民間習俗。」他得想個理由說服她套牢她。
「什麼民間習俗?」
「就是那個關於……家中若有長輩過世,未在百日內完婚,就必須等上三年的民間習俗。曉凡,莫說三年,我連三天都快等不及了。」想婚的他靈機一動,冠冕堂皇搬出民間習俗的大帽子公然施壓。
「阿勵!任何人只要付得起龐大旅費,都可以向美國太空總署申請搭太空船至月球觀光旅行,你這個科技人居然還迷信這一套?」
「我必須坦承我不清楚這個理論的基礎為何,但,它既然深人民間度為流傳,必有它的道理。」嘿!他當然相信——選擇性相信,專挑對他有利的習俗相信。此刻他心中十二萬分感謝民間有此一說。
「三個月前剛辦完喪事,現在就倉年辦喜事,感覺……怪怪的。」她坦率說出心中的想法,話鋒一轉,卻又顯得支晤其詞:「其實,這些日子以來,我心中個有個疑惑,百思不得其解。既然,你已向我求婚,我想,我應該說出來理清楚,或許根本沒事,是我自己太敏感又想太多。」
「你心中存有任何疑惑儘管提出來,我保證據實以告,絕不隱瞞。」
「好。是這樣的,我不懂為什麼你對令尊辭世表現出來的冷漠近乎麻木?難道你一點都不想念他?今天,若換成是我,我一定日日夜夜思念,壓根兒沒心情遵循什麼民間習俗匆匆趕在百日內結婚。」
「這……」他聞言怔住。原來心細如髮的她,早就發覺他對父親過世所表現出來的不尋常冷淡態度。他略一扯唇,自我解嘲道:「不錯,我對父親過世不但冷漠麻木,甚至,還大逆不孝選在守喪期間追女朋友談戀愛。」
「我並沒有撻伐你的意思。」她搖手否認。
「如果我說,我父親過世不論對他自己或者對我跟弟弟來說都是一種解脫,你相信嗎?」他神情複雜地仰頭跌坐沙發上。
「你不該用這麼輕率的口吻談論自己住生的父親。」她語帶責怪地捱在他身邊坐下來。
「父親,哈!有他這種父親,徒教我跟弟弟蒙羞罷了。」他愴然冷笑。
「阿勵?」
「你想知道原因我就坦自告訴你,他是個禽獸不如的父親,要不是我體內流著他的血液,我恨不得跟他一刀兩斷脫離父子關係。」阿勵忿忿扭曲英俊的五官,咬牙切齒。
「什麼?」她被他忿怒的猙獰表情駭了跳,整個身軀往後蟋縮一團。
「你驚愕的表情似乎在告訴我,我是個渾蛋不孝子?」
「不!我沒有。阿勵,你別說了,就當我沒問。」
「曉凡!我要說,請你聽我說。十多年來,我一直默默忍受,一直將整出悲劇視為心口禁忌,深深埋藏在記憶最底層,不去碰觸不去回想,卻每每在睡夢中驚出一身冷汗。曉凡,我愛你、信任你,希望在我說給你聽之後,可以稍稍減輕我心中揮之不去的怨恨。」他痛苦地把頭理進手掌。
「阿勵……」她的手搭上他顫動的肩膀。
「我除了弟弟,還有一個妹妹。」他抬起頭雙眼迷離地盯著花架上迎風搖曳的球蘭。
「妹妹?她人在哪裡?怎麼從來不曾聽你提起過她?」
「她飛到天上當天使了。」
「天使?你是說她……」
「她死了。」
「啊!」她倒抽一口氣。
「我妹妹從小就是個惹人憐愛的小美人,她……」他硬咽語塞。
「阿勵,如果痛苦的回憶已經在你心中給流血會伙十可不必為我強迫自己去揭破瘡疤。」
「不!請你聽我說完。我妹妹念初二那一年,母親開完心導管手術後一直臥病在床。想不到……我父親他竟然在母親睡前喝的牛奶裡摻安眠藥,趁母親昏睡之際,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伸出魔掌……而這種令人髮指的亂倫行為竟然長達一年之久!」
天啊……曉凡一臉駭然。「你跟你弟弟都未察覺?」
「那一年我念大二,利用課餘時間兼兩份家教,而弟弟剛好讀高三,放學後依規定留校溫書,我們兄弟每天早出晚歸,回到家通常已經深夜十一點多。」
「這件亂倫醜事最後被誰發現?」
「我母親。」他別過頭看她一眼.眼神抗磨出oDI備客的恨與激。
「你不是說你父親在她喝的牛奶裡下安眠藥。」
「或許父親天理難容的獸行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大膽舊。一天,向來準時九點上床睡覺的母親.不小心打翻牛奶,她不好意思麻煩父親重泡一杯,就上床睡覺。偏偏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母親以為是沒喝牛奶之故,所以,勉強起身下床準備到廚房沖杯牛奶喝。當她經過妹妹房間時,想進去問妹妹要不要也喝一杯,誰知道,當母親推開房門卻看見父親壓在妹妹身上……」想起母親撞見父親凌辱妹妹的難堪一幕,他忍不住紅了眼眶。
「我以為這種情節是編劇為了表現戲劇張力,偶爾才會在電影或電視劇出現。」她不敢置信地較瞪美眸。
世風日下,這種親生父親姦淫親生女兒的亂化行為在報紙的社會版,屢見不鮮。差別在於報紙登出來的是陌生人的名字,對她而言只是一個符號,絕不像發生在自己親密愛人身上,令她大感震撼。
「我母親身子骨差,受不了怒火攻心,當場活活氣死;羞忿難當的妹妹也在第二天晚上趁大家不注意時,偷偷跑到後山竹林上吊自殺。」
「面對妻女的連續死亡,你的父親如何自處?」
「我的父親在我們兄弟面前坦承一切,他聲淚俱下表示懺海,希望我們兄弟能夠原諒他,我當面一口回絕。要不是為了料理母親跟妹妹的後事,我跟弟弟連一分鐘都不想跟這個喪心病狂的色魔同住在一個屋簷下。」
「後來呢?」
「等喪事一辦完,我跟弟弟二話不說,立刻回房間打包行李搬到外頭租屋,自力更生。」
「你們還在唸書,莫說房租,還有一日三餐,你哪來的錢過生活?」
「我們兄弟貪圖租金便宜,承租一間潮濕發霉的地下室作為棲身之所,生活桔據到買一條土司配自開水果腹。我為了不影響弟弟升學,獨自挑起生活重擔,每天,天才濛濛亮就騎著破摩托車挨家挨戶送報紙,不上家教的晚上就跑到後車站批些時髦的小飾品到夜市擺路邊攤,我想我這輩子永遠忘不了那段披星戴月的苦哈哈日子。」
「你們兄弟真的從此再也不回內湖老家?」
「其實,我早知道弟弟瞞著我固定每個星期偷偷回去看父親,我總是睜隻眼閉只眼裝作不知道。不過,當我開始在股票市場呼風喚雨賺大錢之後,我還是願意花錢請住在老家附近的歐巴桑就近照顧他的生活起居。」他歎口氣,感慨萬千道:「他再怎麼壞、再怎麼十惡不赦,終究還是我父親,我理應善盡人子之道奉養他。但,我還是撤不掉心中築起的那堵高牆,我還是堅持不見他,我怕當我見到父親的面,我會不由自主想起我可憐的母親跟無辜的妹妹。」
「阿勵……」她雙手圍住他的腰緊緊抱著他。
「直到一年前,弟弟從夏威夷打越洋電話告訴我,父親罹患末期肝癌,命如風中殘燭。弟弟希望我在父親有生之年能夠回去看看父親,唯有我肯回家面對父親,父親才能從無垠無涯的悔恨中求得寬恕。」
「掙扎這麼多年,你終於願意回家看他?」
「十年不見,再度見到父親,我很驚訝父親外型的改變。當年風流惆悅的俊模樣,早已被滿頭白髮跟拘樓取代,見到他的那一霎那,積壓在我心頭的怨恨全化為同情。我相信,這十年來父親雖然躲過法律制裁,卻躲不過良心譴責,他判自己終身監禁把自己關在心牢裡,為他所犯下的錯誤付出家破人亡的慘痛代價。」
「塵歸塵、土歸土,如今,他死了,再多的怨恨也該隨風飄散。」
「十多年來,我跟弟弟抱著鴕鳥心態,一直刻意避談這件家醜,卻是愈不想談就愈是無法走出陰正。我把滿懷的恨意一股腦兒全鎖進記憶底層,缺乏宣洩的管道去疏通,結果日積月累,愈恨愈深。如今,有你這位忠實聽眾聽我說完心中最不堪回首的傷痛往事,彷彿也把發酸餿掉的陳年舊恨徹徹底底攤在陽光下曝曬了,酸酸餿餿的腐霉味消失了,得到釋放的心靈已不再有怨、不再有報,我的感覺輕鬆多了!」他彎唇淺笑。
「阿勵!你想趕在百日內完婚,裡離百日還剩下……」她們著頭很認真地扳手指頭計算。
「我算過了,我父親七月二十四日過世,今天是十月二十二日,裡離百日還有九天。」
「九天?」他抽冷話似的火速求婚令她難以招架。
結婚茲事體大,關係到終身幸福,她得好好靜下心考慮清楚,絕不能被愛沖昏頭,隨他起舞。
「只要你點頭答應我的求婚,婚禮籌備事宜全都包在我身上。我不敢誇口說給你一個世紀婚禮,但,我保證一定辦得風光體面。」他的唇有一下沒一下啄吻她的嫣紅粉唇。
「阿勵!你吻得我……根本無法冷靜思考。」他深情的吻透過她的唇撩撥她那顆蠢蠢欲動的春心。
「求你嫁給我……曉凡,嫁給我,求你當我美麗的秋天新娘,好嗎?」他見自己技術性的干擾開始奏效,忙將熱呼呼的唇湊近她的耳畔發出催眠吃語。為了得償所願,娶得佳人歸,他不得不對她略施小伎倆。
「好,我……我答應嫁給你。」她掀起汪汪水眸,直直透視他那兩趣幽這嚙眸。
「嗅!我親愛的曉凡!我發替我會珍愛你一輩子。」他狂喜地抱高她在寬敞的客廳滿場飛舞。
「阿勵!別轉啦,我還有話要說。」她雙須瑰紅,嬌喘吁吁。
「你說。」他伸出雙管將她留抵在她臥房門板上。
「既然,我們決定趕在百日內結婚,婚禮應該低調,不宜鋪張。依我看,我們何不採公證結婚,然後找個地方度蜜月,安靜享受溫馨的兩人世界?」
「公證結婚?這豈不是太委屈你了?」
「我一點也不感到委屈,我是嫁給你的人,不是嫁給婚禮排場。」月?
一切悉聽尊便。你想到哪裡度蜜月
「我們飛到日本北海道度蜜月,攜手去看紫得夢幻的大衣草田,你說好不好?」她晃著他的手臂央求。
「別說去日本北海道看意衣草田,就算你要我陪你飛到冰天雪地的南極看國王企鵝都行。」
「阿勵!你真好。」她雙手回住他的脖子。
「口惠不實,我寧願你給我一點真正的獎品,以示獎勵。」他的唇角壞壞地漾出一抹賊賊痞笑。
「獎品?你想吃什麼?晚上由我作東。」
「嗅!你賣麵包賣到滿腦子只顧著吃?在這麼羅曼蒂克的黃昏,你除了吃,難道沒有浪漫一點的想法嗎?」他眉頭皺得打結。
「那……這樣好不好?」她助起腳尖,主動獻上一記香吻。
「嗯!一點就通,孺子可教也。」他閉上眼睛享受她的吻。
她滑嫩的粉丁小舌含羞帶怯地撬開他的一口白牙,鑽進他的嘴裡跟他的舌頭交合纏鬥,他強忍著胸口高漲的情慾,兀自在心中歎道,唉!晚上回家得趕緊衝到蓬蓬頭底下衝冷水澡,退退火了。
***
十月二十三日,星期三。
「什麼?你要結婚了?」丁媽媽瞪大眼珠子,對著電話筒高八度尖聲驚叫,嚇得在浴室洗澡的了爸爸以為失火了,趕緊裡著浴巾衝出來。
這個突如其來的喜訊,就像一顆重達五百磅火藥的威力彈,炸得二老眼冒金星,連夜收拾行囊,趕搭第二天最早的班機,十萬火急返家。
準女婿叫……叫盛勵?
這個叫盛勵的小子敢們有三頭六臂?否則,哪來通天本領讓一向冷靜理性的女兒隨著他的節奏起舞,傻呼呼答應跟他趕在百日內完婚!
去它的百日內完婚!
終身大事豈能兒戲!
二老決定對寶貝女兒發出親情呼喚,阻止這個倉卒到不像話的急就章婚禮。
誰知,當二老拖著行李一出關,打老遠就看見挺拔俊逸的盛勵跟自己的漂亮女兒前來接機。小兩口手牽手並肩站在一起,像金童玉女般既出色又登對,二老互覷一眼,很有默契地將反對的話吞進肚子裡。
當二老雙雙坐在盛勵的車子後座,他們不斷從後視鏡捕捉到小兩口眉目傳情的甜蜜鏡頭。天下父母心,為人父母最大的快樂來自於兒女的幸福,二老從女兒洋溢喜悅的紅臉蛋,知道女兒已經找到她想要的理想歸宿;只要寶貝女兒快樂,他們就跟著快樂。
於是,丁媽媽認真對著盛勵的後腦構品頭論足,這才發覺果然是「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