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涼好個秋 尾聲
    十月二十九日,星期二。

    十點整,盛勵跟曉凡在觀禮親友的殷殷祝福下,完成公證結婚儀式,正式結為夫妻。浩浩蕩蕩的親友團分別搭乘幾部雙B轎車,直奔盛勵的豪宅接受午宴款待。

    高懸在客廳中央的歐洲宮廷式水晶吊燈,輝映著難探的七彩虹光,客廳的角落實放一盆盆吐蕊怒放的玫瑰花,襯托一幀幀放大的婚紗照,粕點羅曼蒂克的情調。

    席開六桌的豐盛喜宴,特地請五星級飯店大師傅前來外燴掌廚,精緻的菜色配上陳年佳釀,賓主盡歡。

    「阿爐師,您是我跟曉凡的大媒人,我們敬您。」新郎位穿著緞子翻領黑西裝,漿得筆挺的白襯衫領口繫著一朵繁複的酒紅色領花,盛勵看起來深灑調說;新娘子則是一襲鑲珍珠杏白雪紡削肩長和服,薄如蟬翼的雪紡紗將曉凡襯得越發嬌媚動人。一對墨人雙雙起身,舉杯敬酒。

    「見笑!見笑!我阿爐師什麼忙也沒幫上,你不但請我喝喜酒,還請我坐上媒人大位。」阿爐師平常在家沒事就是喜歡喝兩杯,偏偏女兒阿鳳管他管得嚴,只要阿爐師喝超過規定的酒量,哪怕他只是多喝一滴,阿風立刻板起臉孔碎碎念。

    今天,他是大媒人,喝酒有理!阿爐師怎能不乘機多於兩杯?

    「要不是您慧眼獨具,大膽找曉凡代阿鳳唱哭靈,我哪有這份機緣認識曉凡?」盛勵舉杯笑脫配紅粉頰的曉凡。

    「唉!經你這麼一說,我更加怨歎。」阿爐師殺風景地仰天長歎。

    「大家喝喜酒喝得興高采烈,你這位大媒人怎麼突然唉聲歎氣了?」同坐在主桌的丁媽媽見阿爐師搖頭歎氣,忙發言關心。

    「人家是不打不相識,今天這對新人則是不哭不相識。」阿爐師舉著將鮑魚片送進嘴裡。

    「不哭不相識?這話怎麼說?」了媽媽揚揚柳眉,露出詫異表情。

    「令千金頭一回上場代唱哭靈,她這一哭,雖說不是驚天地泣鬼神,卻為自己哭得一段好姻緣,圓圓滿滿嫁給有情郎。哪像我家阿鳳掐頭掐尾足足唱了八年哭靈,如今還小姑獨處,天天在家唱『望春風』,你們說我能不感慨嗎?咳咳!」阿爐師清清喉嚨,低沉清唱:「孤夜無伴守燈下,冷風對面吹,十七八歲未出嫁,想到少年家……」喝得滿瞼通紅的阿爐師唱作俱佳,立刻贏得滿堂喝彩的掌聲。

    「爸!叫您少喝兩杯您偏不聽,這會兒,喝醉酒盡在這裡丟人現眼。」阿鳳從鄰桌衝過來,當眾沒收阿爐師的空酒杯。

    「我……哪有喝醉?你忘啦!我的外號叫醉彌勒,乖女兒,快把酒杯還我。」

    「爸!您要是喝醉了,我可沒這份力氣扛您回家。」

    「阿鳳,難得阿爐師酒興大發,你就讓他喝個痛快!阿爐師要是醉了,我會派車送你們回去。」盛勵出面緩須。

    「要不是新郎值出面為您幫腔,您休想我會把酒杯還您。」阿鳳不想弄但融洽氣氛,嘟著嘴將酒杯還給阿爐師,扭身坐回座位。

    喜氣洋洋的現場交織陣陣歡笑聲、划拳聲、碰杯聲,熱鬧滾滾,連適時響起的門鈴都差點被淹沒。

    「阿勵!」

    盛勵的肩膀被人從背後輕輕一拍。

    他轉過頭,興奮人叫:

    「阿浩?你不是在美國?」

    「我昨天深夜回來的。喂!你這算哪門子兄弟,結婚也不通知我?」沈智浩一拳捶在盛勵胸口。

    「喔!」

    盛勵作狀呻吟,兩個大男人隨即哈哈大笑,張省抱在一起。

    「你的新娘子?嗯!很漂亮,只可惜……一朵好花插在牛糞上了。」

    沈智浩一見面就糗他。

    「物以類聚,你暗諷我是牛糞,閣下恐怕也香不到哪裡去。曉凡!他就是我的的死黨兼損友沈智浩。」

    「久仰。」

    曉凡嫣然情笑趨前跟沈智浩握手。

    「美麗的新娘,你不介意我親你一下沾沾喜氣吧?」

    「喂!色性不改的痞子.我只准你親新拍子的衣領。」@勵一副施恩的口吻。

    「我祝你們永浴愛河,早生貴子。」沈智浩將拎在手上的結婚賀禮……一艘晶瑩剔透的水藍色琉璃帆船塞到盛勵手中,騰出雙手擁吻新娘子。

    「謝謝你的祝福。」她落落大方接受沈智浩輕擁吻頰。

    「剛上菜?幸好我腿長兼有口福。」沈智浩回身瞄一眼,溫文爾雅地對曉凡說:「呃,美麗的新娘,請問你可不可以把新郎倌借我三分鐘?」

    「當然可以。」

    她溢滿幸福的眼眸俏生生分別覷他們一眼,這才轉身回座。

    「你有什麼話不可以當曉凡的面講?」盛勵拿手肘拐一下沈智浩的胳臂。

    「沒辦法!我只習慣在你面前數落妮妮不是。」

    「你……都知道了?」

    「唉!家門不幸,出此惡妹。」

    「事情也沒你說的那麼嚴重。」

    「最糟糕的是我爸爸年老糊塗,居然也由著妮妮牽著鼻子走。」

    「妮妮從小就是沈伯伯的心頭肉,我相信他老人家一定拗不過妮妮哭鬧瞎纏,不得不指示銀行收回借給我的貸款。不過,事過境遷,不必重提這些不愉快了。」

    「阿勵好友!我家惡妹所犯下的罪狀……不單單這一條。」沈智浩悻悻垮下臉。

    「不經一事,不長一智,我從這場經歷見識到商場的人情冷暖,也算是一種收穫。所幸,不管妮妮犯下多少罪狀,已經無法威脅我傷害我,我這個當事人都不放在心上了,你幹嘛跳出來為我主持公道?」

    「話雖這麼說,但我必須還你一個遲來的公道,是關於你公司財務危機的謠言……」

    「你是說——是妮妮在暗中散佈謠言?」他大吃一驚。

    「妮妮聯合一個被你開除叫小周的職員,廣發黑函惡意抹黑你。阿勵,我真恨不得痛賞妮妮兩巴掌,摑醒她不知輕重的糊塗腦袋。」

    「唉,算了!多年來,我一直視妮妮如妹,我這個做哥哥的不會這麼小器跟妹妹計較,我勸你也不必擱在心頭。」他敞開胸襟,選擇釋懷。

    「阿勵,你完全變了個人似的,以前有仇必報的那股狠勁兒,全不見啦?」聽盛勵這麼說,沈智浩從昨晚忐忑到今午的心情,如釋重負。

    「什麼有仇必報?什麼狠勁兒?瞧你把我說得像黑幫大哥,我只是學會寬恕,我發現懂得寬恕讓自己心的視野更寬廣。」

    「你真的願意原諒妮妮的所作所為?」

    「阿浩,我發覺變的人是你,不是我,喂!你怎麼從美國出差回來,整個人變得婆婆媽媽了?」

    「呢……妮妮她站在門外,不敢進來。」」是嗎?」

    盛勵聞言,邁大步過去開門。

    「阿勵!」怯怯站在門外負荊請罪的妮妮,依然一身香奈兒時尚裝束。

    妮妮咧著嘴呵呵乾笑,忙將捧在手上的漂亮花束遞給盛勵,突地又收回——揚揚手中的花束徑往內走,頭也不回嚷嚷著:

    「不行!從來只有男人送花給我,絕無我送花給男人的道理,所以,這束花我轉送新娘子代你笑納。」

    盛勵跟沈智浩緊張兮兮掉頭轉睛注視新娘子的反應。當他們看見表情微訝的曉凡從妮妮手上接過花束,神情愉悅地跟妮妮熱絡交談,兩個大男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盛勵將沈家兄妹安排坐在主桌旁的席位,他端起酒杯挽著曉凡的手開始逐桌敬酒。

    當一對新人經過大片落地窗前,曉凡一雙美眸穿透紗窗深深被橢圓形陽台上那株半人高楓樹所吸引,她拉住盛勵,小聲說道:

    「楓紅了。」

    「是啊!最近忙得暈頭轉向,回家累得倒頭大睡,完全疏忽楓樹茂盛如傘蓋的葉子,已經悄悄由翠綠轉為嫣紅。」

    「人會因為忙碌而疏忽而偷懶而遲到,季節卻不會,它總是準時依循四季軌道的轉動,如常變化。」

    「我們中國人喜歡紅色,認為紅色代表喜氣,我覺得眼前這一大叢舞著秋風的討喜楓紅,像在祝賀我倆的婚禮。」他低頭湊近她的耳畔小小聲真情告白:「我愛你!曉凡。」

    「我也愛你。」她仰頭迎住他深情款款的烏眸,彎唇燦笑。

    深秋楓紅,天涼好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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