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害怕去愛人,你害不害怕被人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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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簽名!啊啊啊。他對我笑哪。
——屁咧,明明是衝我,要你跑來搶什麼熱鬧。
——帥,真帥。
「嘿嘿……」我捧著飯碗,腦海中春光無限,心說這次踏出家門,我就是一腕兒了。
傻笑起來。我爸一不留神,被嚇一跳,捲起報紙狠狠敲我腦門上,丁點愛護子女的自覺都沒有。
我拍桌而起,這家不能待了。
我媽說那敢情好,省口糧,娃兒,你幾時走,行李放門口了。
我灰溜溜的,「有你們這種爹媽啊,趕我,我可是你們親生兒子。」
我媽一咋巴嘴,「我現在對親生兒子興趣不大,我光對那合約興趣大。」
真到走的那天,推開門,艷陽高照,賣西瓜的老伯都躲的遠遠,想像中排成長龍的人群壓根沒有,我挺鬱悶地問我媽,您沒宣傳我選上明星了啊。
我媽樸素地笑開老臉,你這孩子,怎麼不懂害臊。
這老兩口至今對事實將信將疑,在他們眼裡,兒子就是一吃白飯混日子的,怎麼就能當明星呢。不信。
話說回來,要不是sexy承諾簽約,我都以為他看我老實巴交,逗著好玩解悶呢。
仔細回想,認識臧關陌,我就是在人生路口拐了個彎,前方風景無限,沿途冷暖自知。
再聚首,是在演藝公司。
市中心最熱鬧的地段,寫字樓的租金以美金計算,我按著地址找上三樓,看見特氣派的玻璃門,閃閃發光。
我一腳踏進去,差點被嚇著。
前台小姐化著賊漂亮的妝,穿雅致套裝,雖說我不懂潮流,也知道那件考究的白襯衫抵我一櫃子周傑倫。
我們那兒娶媳婦都沒這派頭。
擦一把汗,小姐抬頭看見我,客氣而生疏地笑起來,「找人?」
我吸一口氣,「別……咳,咳……別……客氣。」
良心說話,我真不是故意添亂,第一次踏入這種正規的寫字樓,隨便一呼吸,空氣裡都是利益和競爭,我緊張。
小姐皺起眉頭,越笑越不好看,「我沒客氣。」
這妞脾氣真不好,跟周黎沒得比,我這麼想著,耳邊有聲音響起,勾人心魄的,大概因為我想他過頭。
臧關陌勾著我的肩膀,大半重量很不要臉的讓我承受,衝前台小姐一笑,「別聽這咳巴發傻,我們來報到的。」
我不用眼角瞟他,都覺得電流直竄,丫的生來就為勾引良家婦女,果然那小姐「蹭」的紅了臉,一聲不吭的低著腦袋,領了我倆往裡間走。
那埋頭一含羞帶怯狀,我看著起雞皮疙瘩,也不想我倆才多大的孩子,還沒吃上嫩草呢,老牛已然春心萌動。
「你幾時回來的?」我抬抬被他壓著的肩膀,沒好氣地問。
他也不回答,等人領路的在前頭拐了彎看不見我們,才正起身體,打量我半晌,「焦焦,我瞅著你變了點兒啊。」
「哪兒變了?」我驚悚的一抬頭,正撞上他筆挺的高鼻樑,他也不客氣,一抬手,掌心蓋住我眼睛,瞬間我只看見黑色。
「仔細看看還是這幅傻樣,待美國那幾天想你了。」
他放開手,往前走,我一定神,「丫的你才傻樣。」邁腿,「咳通」絆一跟頭。
小別重逢,身份稍有變化。
我們不再彼此競爭,而將並肩開創未來。
這麼說有點兒酸,但就是一回事。五個少年,實力尚淺,最大的賣點是年輕,敢拚,是肯吃苦,還有幾張不錯的臉。
結成組合最為討巧,以boy band的形式,取長補短,爭取曝光率,先混個面熟。更何況日韓的成功例子不勝枚舉,沿著前人腳步,咱也抄抄近路。
臧關陌,焦-,靳蠡,閭丘康,林磔。
Sexy點著名,眼睛裡有激昂的光彩,我第一次看到他認真的表情,想起閭丘康曾說,焦-你沒見過三年前的肖恩,那時候他陽光燦爛,滿是理想,一笑,臉孔明亮。
我拍著大腿,「啊!」
大夥兒全都轉頭看我,「想到給組合起什麼好名字了?」靳蠡那陰人激動的聲調都變了。
「不是不是,」我脖子搖斷,「到今天才算記住林一的全名。」
一干人等,滿腦子黑線,林磔淌著兩陀眼淚,「那還林一林一的叫。」
臧關陌笑了兩聲,走過來坐我身邊,伸手敲我腦門,挺有節奏,我怒瞪,剛開口就被他截了,「別吵,想組合名,我思考。」
「有你這麼思考的啊,名字想出來,我頭破血流。」
「這樣才有靈感。」
活見鬼了。
最終,組合名定為「海嘯,tsunami」。
閭丘康的提議,大夥兒一個勁兒贊同,就覺得有那氣勢,我們站在風口浪尖,一個瞬間,席捲青春。
簽了一年的約,這身賣的還不算太墮落。
工作計劃由公司定,我們的任務當然是排練,sexy衝我挑釁,「焦-,之前只是開胃菜,今後的訓練可更重,想清楚沒?」
我訕笑,「頭兒,我的胃口被你養刁了,就愛找大果子吃。」
靳蠡和林磔的家離公司都不遠,交通方便。
我就不行了,非找個地方住,否則來回市區郊縣,就像農民伯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還加上一個沒窩的臧關陌。
sexy扔給我倆一套鑰匙,公司安排的宿舍,十分鐘的路程,黃金地段的居住區。
就差沒把我給美死,轉身想起閭丘康,拉著他問,「哎,你不是說畢業,得從學校宿舍退出來麼,這會兒住哪?要不也安排間宿舍?」
sexy看我一眼,「他住我那。」
我接過閭丘康遞來的元寶,心想,這兩人,曲終時刻,要不粉身碎骨,要不相念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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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給我們排了兩支歌,都是翻唱日韓的。這不稀奇,沒人願意把好歌給初出茅廬的小孩兒。
我們五個,成天忙著背詞背譜,和音,排舞。
汗水灑了一地,累倒在地上,能看到練舞室的大鏡子裡,反射出各自的臉,滿滿的笑意和期待。
離開家,開始了獨立的生活。旭日東昇的時候,鬧鐘響,嘈雜而機械,我一伸手,把它摁掉,腦袋縮回被窩,無恥的繼續死睡,三分鐘後,隔壁房裡的鬧鐘再接再厲,不管,不聽,直到臧關陌滿頭亂髮,臉色發黑的走進我的房間,狠狠往我身上壓。
介紹一下,同居人。
指天立誓,我倆的同居絕對純潔,一人一間屋。吃喝都在公司,除了排練還是排練,等到回屋時,基本上就是兩條死魚,想不純潔也沒力氣,我們固然年輕力壯,但畢竟不是野獸。
當然了,話說回來,我是真他媽想野獸一回,親也親了吻也吻了,表達愛意也通過各種含蓄內斂的方式那什麼什麼了,再裝未免太騷。
可發情這事兒,講究的是技術含量,講究的是兩廂情願。你看人臧關陌,隔一扇門住著,硬是對我沒想法。我要開口說「哥,咱究竟哪天能上床」這種話,真是找挨打。
鬱悶。
星期三,sexy大發善心,晚飯之後沒做安排,早早解散。
沿路閒逛,華燈初上,車水馬龍。
臧關陌跳著撂路邊的梧桐樹葉,「這個城市,我還真是越呆越習慣了。」
我挺得意,搖著肩膀走路,這是做偶像的第一步,「可不,這兒有我在。」
他笑起來,崩我一個腦栗子,「你就自作多情吧你,」一伸手,拉我走進一小店。
小店賣各種睡衣,老闆是一中年阿姨,一開口就跟機關鎗似的滔滔不絕,等我緩過神來,手上已經被她塞了兩套藍白格子睡衣。
「這是幹嗎,」臧關陌挺黑線的,「情侶睡衣啊。」
中年阿姨笑得很猥瑣,「兄弟睡衣,成不成?這料子好著呢,穿著舒服。」
我只想快點兒脫身,給了錢剛走,就被抓住,阿姨韌性十足,居然找出一頂同樣花色絕頂可笑的睡帽,「要買就配套,只剩這麼一頂,你別處找都找不到。」
我邊掏錢邊看了一眼臧關陌。
小子鬼叫鬼叫的,「焦焦你休想,我是死都不會戴的!!」
德行,是買給你戴的麼!
回到屋,我把那睡帽的頂兒一剪底兒一縫,改成小背心,硬套在元寶身上,小東西「吱吱」直叫喚。
然後把空調開的惡猛,橫豎公司付錢,犯不著我來心疼。
臧關陌洗完澡一哆嗦,拿出那藍白格子睡衣穿上,元寶歪著腦袋看看他,又低頭瞅自己,「吱吱」,激動的扯扯格子小背心,眼珠子滾圓,很幸福的一蹬肥腿,跳到他肩上。
我猛樂,「一家子一家子。」
臧關陌瞥我一眼,「你就光說,自個兒怎麼不換。」
排練到深夜,是家常便飯,附加說明,通常我還得通宵補課。
這和以前的基礎練習不同,除了共同動作之外,還有solo部分,很講究個人風格。
我無法跟上臧關陌的華麗,也學不會閭丘康的靈巧,一次又一次,必須在絕對熟練的基礎上予以發揮。
「焦焦,」臧關陌一推門,探進頭,「乖乖,真的還在練啊,別太拼。都兩點半了。」
「知道這麼晚,你還不睡。」我停下動作,一甩頭,拿起礦水猛灌。
他笑笑,走過來坐在床上,兩條長腿晃晃蕩蕩,「我失眠。」
「噗——」我噴了。
「壓力太大。」他還嫌不夠驚悚,再補一句。
丫的臭小子學什麼憤青,就他這實力也好意思在我面前說壓力大,真……真他媽爽,我莫名其妙就high—high—high起來,合轍沒人是神仙。
焦焦,過來聊天。臭小子挺霸王的扔下這麼一句,把我拉身邊躺著,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
「你回美國幹嗎啊?」
「不告訴你。」
「心虛,會老情人了吧!」
「神經病,我哪兒來的老情人。回去把家族財產辦一下。」
「財、財產!!…………有大、大鑽石吧?」
「沒,不過夠買一個鑽礦。」
「哥。哥哥哥!」
「滾邊兒去。」
「哼……就這事?沒順便和你家人共敘天倫?」
「……我沒家人,我也不要。」
「你這話沒意思,不流行頹廢少年了。」
「別貧,我是真沒家人……我媽早死了……我爸……哈,有記憶開始就沒見過他。」
「臧關陌……我把元寶給你。」
「滾,我不要那隻大老鼠。」
「……它是龍貓。」
「……我有你就夠了。」
「……啊,你說什麼??啊!!?」
「……」
呼嚕大起,我直起身子,丫的臭小子真的睡死過去了,靠,什麼失眠,吃了安眠藥都沒他睡得快。我一憋嘴,居然也睡意濃濃。
兩個人共同生活,原來遠比瞬間萌生感情更為細緻有趣,綿長悠遠。
我知道了他刷完牙,從來不記得蓋上牙膏罐。知道了他每天早上一定得喝黑咖啡。知道了他的頭髮多久會長長一個厘米。
吃盒飯的時候,他替我回收青椒。畫一張閃閃發亮的金元寶,貼在我的房間門上。
三更半夜排練完,我們一人一瓶啤酒,坐在陽台,對著滿天星斗,唱海闊天空,唱光輝歲月,唱大地唱天空。——流星!看,是流星!許願了啊,我要做有錢人。——流你個頭,飛機降落。
也在趕著出門前,慌張的把囤積幾天的臭衣服一古腦兒的塞到洗衣機,回來後,赤橙黃綠青藍紫。——焦-你這瘋子,彩色衣服能混合洗麼!
我們沒有深談感情,只在需要溫暖的時候,親一下對方的額頭。
我不在乎臧關陌打算讓我等多久,我只知道,在沒給周黎明確的交代前,根本連等待的資格都沒有。
我就算無恥,也得無恥的堂堂正正。
Lajors是幾乎不去了。
我承認,自己是一利益至上的人渣,於我,阿卡存在的價值就是保駕護航,如今和約簽了,我並不那麼想見他,他身上有太多痕跡,提醒我臧關陌至今尚不肯攤開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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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傳攻勢全面展開,公司接了幾個專場表演,我爸打來電話,說看見娛樂新聞裡有我們驚鴻一瞥。
我說不能吧。
老頭兒激動地說怎麼不能,我看得真真的,不過你小子也別得意,才三秒鐘,就那麼一下子,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我更鬱悶了,爸你先別慌給我背唐詩,三秒鐘的鏡頭都不可能,我們後天才上第一個節目,這會兒哪來新聞給你看。
老頭兒懵了,那……你們這組合不是叫呼喊?
閭丘康一聽,跳三丈高,衝著話筒對我爸吼,叔叔,海嘯!是海嘯!我起的名,沒呼喊什麼事兒!
初次上節目的前一天,公司給安排了豐盛的晚餐,sexy拿出一瓶上好的香檳,「小子們,這瓶好東西,我給你們留著,明天好好撒一下。」
大夥兒「轟」的高聲叫起來。
應該是鬥志昂揚的,我卻異常的喉乾舌燥,胸腔裡有一簇火,強烈而堅持的「突突」燃燒,回到宿舍,灌了整整一瓶礦水,也平靜不下來。
我挺惱火,關上屋門捶自己腦袋,「焦-看你這點出息,不就一個現場演出麼。」
手機響,是豐隨的短消息,丫的臭小子自打被第一志願的大學錄取後,就跟斷了線的風箏似的,到處旅遊,聽說還為攜帶哪一房老婆同行而傷透腦筋,真他媽禽獸。
禽獸說,焦-,明天加油干,我趕不回來給你們打氣,別丟臉。
我癟了癟嘴,回:怯場了,想撤。
禽獸在那頭怒了,放屁,你搞清楚,你是因為我退出才被取的,誰不爭氣你都不准不爭氣。
我一看這話,更是被澆了一盆冷水,靠,管我怎麼努力,人都當我是狗屎運。
寫了又刪,刪了又寫,沒想好回些什麼,突然有電話進來,我一看,周黎。
「喂,黎。」
「……嗯。」
「我跟你說,明天那演出,我緊……」
話沒說完,那丫頭居然開始抽噎,我一怔,識相的閉上嘴巴。
心裡有隱約的直覺,我等待著,不言語,周黎的哭聲漸漸響了起來,是真的傷心,好久,聽見她把聲音哭的破碎,結結巴巴地說,「焦-……你……我撐不下去了……」
我試著張嘴,卻說不出話,其實這些日子,誰也不是白癡,大致的事情總能猜出幾分,只不過,自己也心虛著,不敢核實,不敢求證,甚至,卑鄙的,放任發展。
周黎說愛上網上的一個人,焦-,我真的不是存心背叛你。你知道的,我不喜歡網聊,但那天,我也不知道中什麼邪,居然掛著qq找資料。然後……就認識他,其實一開始,我沒想過會這樣,真的,焦-你相信我,等我覺得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怎麼都戒不了了。
周黎一直在哭,我很木然的搖頭,「黎,別哭,我不好,是我不好。」
那丫頭一聽,抽噎地更凶了,「我一直想,等你這陣子忙夠了,就回來,我們會按照原定計劃生活下去。可是……可是,都不一樣了,什麼都不一樣了。」
「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一閉眼睛,有親人離散般的痛,「聽我說,去找他,告訴他你戒不了。」
「焦-……」
「你甩我。」擱下電話,我覺得自己真是卑鄙,周黎的改變,是人都能察覺,我不爭取,我沉默,我心裡有個手,在推她出門。
可今天,心卻空空的麻木,我冷笑起來,什麼玩意兒,焦-你得到個屁,「孬種!」在屋子中央怒吼滔滔,「孬種!孬種焦-!孬種臧關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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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正式演出前,保姆車把我們送進錄製現場。化妝,候場,綵排,調燈光,一連串的新鮮事兒,大夥兒興致勃勃,捂著心口互相打氣。
我窩在角落裡不動彈,化妝師是一女的,滿臉褶子,還硬讓我們喊她姐姐,我一瞅她那臉就想吐,心說姐姐你也太霹靂了。
褶子姐姐老遠地拿著調色板過來,我死命搖頭,「我不撲粉,女人才幹那事。」
褶子姐姐脾氣倒不錯,「放心吧,不濃的,如果丁點不修飾,鏡頭裡一臉病態。」
「我就是有病。」
扔下一句,我撒腿躲到舞台前方,閭丘康站在中央,滿臉笑意,沖底下比劃,我順著他的視線,看見sexy站在觀眾席上,認真地觀察,「小康,左邊側一點,沒錯,這樣鏡頭感好。你把你的solo作一下。」
閭丘康那叫乖,特聽話的跳了一段breaking,然後直起身,孩子般的獻寶模樣,跑到舞台邊上,蹲下身,期待地看著sexy走近。
sexy抓抓閭丘康的頭髮,說著什麼,小子歡歡喜喜地笑了起來,可能被誇了,一不沉穩就開始死相,不忘記指腿上的淤青,我沒有見過這樣的肖恩,他揉亂閭丘康的頭髮,再小心地梳理整齊,擦去他的汗水,眼睛裡,是滿滿的溫暖。
sexy一抬頭,手指著舞台上方的幕布,閭丘康順著仰視,雙手比劃成翅膀,作了個飛翔的姿勢,sexy大聲笑起來。
真他媽嚇我一跳,我當他只會假笑呢。
臧關陌跑來拽我的時候,我還驚魂未定著,那哥們倒好,直起嗓門跟賣菜似的,「焦焦,你衣服不換頭髮不梳,到處亂跑幹什麼呢。」
我沒精打采的瞥他一眼,他當我拿勁,罵咧著「小樣兒,」用力捶了一下我腦門,見我還是沒爆炸,才懷疑的審視我,「你幹嗎?」
「緊張。」
「少來這套,誰不緊張啊。說實話。」
我心窩一熱,挺不要臉的抬眼,「那我可說了?」
「等我撬你嘴啊。」他沒好氣地。
——和周黎分了,那五個字,幾乎衝開喉嚨,我卻只看見臧關陌一臉鬥志,腳上顛著節拍,彷彿上戰場前的勇士,肆意昂揚,我笑了笑,搖頭,「等表演完再說。」
他站在夢想的起跑線上,我不想在這當口讓他分心。
這是最大的不同。
我走上這個舞台,是為了他。
他走上這個舞台,不是為了我。
現場的演出效果,好的令人目瞪口呆。
我們五個,帶股子豁出去的拼勁,臧關陌的rap把全場都給鎮了,我聽見台邊的聚光師在嘀咕,「肖恩可真夠厲害,居然能找出這麼強的孩子。」
「可不,你沒瞅見他那重視勁兒,聽說他當年因為心高氣盛被冷藏,估計這會兒圓夢呢。」
兩支舞終了,主持人讚不絕口,一看節目時間有餘,挺關照的臨時安排了一個遊戲環節給我們。
要說這種綜藝節目,歸根源頭還從日本過來,就喜歡挖掘藝人在舞台下的真實性情,可愛的冷俊的自然的耍酷的,本能反應沒法裝,對那票小女生的殺傷力極其恐怖。
那主持人也是個悶騷派,特缺德的拿出一盒pocky,底下小女生瘋了似的尖叫,sexy苦笑著做ok的手勢,換我們五人滿頭黑線。
太他媽不要臉了,這主持人心理扭曲呢吧,兩頭分吃pocky,明擺著讓我們表演曖昧,他一准指望兩男生嘴唇將貼未貼,一人情難自禁,一人理智掙扎,安的什麼心哪。
我心裡才嘀咕沒兩句,就特哀痛的聽見自個兒被點了名,悲劇。
悲劇的另一半,「臧關陌。」主持人高聲喊,我倆表情複雜的站出隊列。
臧關陌逕自叼了一頭POCKY,衝我勾小指頭,斜著眼睛,徹底的流氓勁,惹得底下驚叫一片。
倖免於難的三個傢伙幸災樂禍地笑著起哄,媽的,老子怕誰,我昂首走過去,把POCKY一吮,飛快地「嘎嚓嘎嚓」咬過去。
全場驚爆,閭丘康和林磔誇張地捶著肚子直笑,我像鋼鐵戰士,一路猛咬,臧關陌整張臉都抽筋了,本能地往後退,嘴一鬆,「輸!」主持人笑著舉起我手,我洋洋得意,鼻孔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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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次登台,好評如潮。
SEXY在攝影棚外等我們,手上舉著那瓶香檳,「小子們,幹得不錯,我說話算話,今晚敞開了喝,一瓶不夠我們再買,多貴都成。」
大夥兒先是靜默,然後「嗷嗷」的,五頭小狼,脫去上衣,白色的舞台裝,在天空,飄飄灑灑。
我們走在大路上。
去LAJORS,是我的提議,有熟人,萬一喝高了也不怕闖禍。
臧關陌瞥我一眼,沒說話。
推開那扇雕著暗花的大黑門,昏暗燈光,紅男綠女,還是那片木地板,還是那個吧檯,卻沒有看見阿卡。
小酒保看著我,挺詫異的說,「阿卡?他幾星期前就不幹了,你不知道?」
我哪兒知道啊,回頭一瞪,臧關陌聳肩,那人,流浪慣了,一個地方沒了新鮮感,他就別處溜躂去了,不是故意瞞你,以為你沒興趣知道。
我說我真心痛。
小酒保挺感動,「你跟阿卡哥感情這麼深啊。」
我說我真心痛,以後不能打折了。
六個人找了角落的位置,香檳一定得撒,靳蠡那陰人亢奮到莫名其妙,拿了數碼相機,見誰都拍。
幾杯酒下肚,聊著天,叫了些小食,端上桌時,附送真心話大冒險遊戲的拼圖。
遊戲規則大夥兒都明白得很,也就不囉嗦了。
沒一會兒——
「靠!」靳蠡扔下大冒險的抽籤牌,「這誰想的,太他媽缺德了。」
「有言在先的啊,玩就得玩得起。」我激他。
靳蠡無奈的翻個白眼,咳了兩嗓子,站起身,走到帳台,凶巴巴的一捶桌子,衝著服務生怒吼,「老子今晚就是不付錢!」
那服務生抬頭看他一眼,哼哼笑兩聲,一拍手掌,櫃檯後走出一男人,滿臉橫肉,身高超過一米九,一捏拳頭,「卡嗒卡噠」響,靳蠡滿頭汗,特窩囊的賠笑,誤會誤會,我那什麼……大冒險。
走回來,被我們一頓拳打腳踢。
輪到SEXY說真心話,逼問者是左手邊的閭丘康,林磔起哄著嚷,「小康,問頭兒,他幾歲破身。」
「頭兒准不記得了,太早。」臧關陌笑嘻嘻的說。
閭丘康手背支著下巴,臉擱著酒瓶,呼呼直樂,林磔嗓門大,「快,頭兒,招認吧,你幾歲破的身?」
「想聽?可以……」SEXY陰陰的笑,「等著被開除吧。」
「頭兒你萬壽無疆,功德無量。」林磔一抹汗,又是個沒出息的。
大冒險的遊戲牌越抽越少,臧關陌被罰去問鄰桌的女生借口紅,回來時襯衣上留著那女生用口紅寫的手機號,風騷無限。
最後一張,被我抓起來,打開一看,「學今天節目上,吃POCKY.」
大夥兒起哄的笑起來,「說吧,焦-,這次想非禮誰。」
我傲慢的環著手臂,一圈圈掃視,靳蠡那陰人鬼使神差的舉著雙手跳起來,「我來玩。」
靠,你什麼東西。我心裡暗罵。
要說靳蠡那人也是賤,之前一貫用眼角蔑視我,可自打我不卑不亢的噎了他幾次之後,他反而客氣起來。
幾杯酒下肚,大夥兒興致激昂,打著節拍吆喝,含起POCKY,我沖靳蠡眨眼,那陰人挺害臊的笑起來,林磔就愛看熱鬧,誇張的捧心狀,「上了上了!」
「反了反了!」臧關陌喝高了,臉紅脖子粗的。
「幹嘛幹嘛。」閭丘康起哄得跳起來,一腳踩上sexy的意大利小牛皮鞋。
「我的我的。」臧關陌狠狠衝我一撲,奪下那根pocky,惡霸地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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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足了鬧夠了,sexy開了大奔來,其餘那幾個搭車。
我和臧關陌攔出租回宿舍,週末晚上,地段又熱鬧,很難叫到車,我倆分站在馬路兩邊,元寶在我肩膀上,草裙舞跳了好幾遍,路過的出租車減速看的不少,卻沒一輛空車,十幾分鐘過去,我耐心盡失,火氣「噌噌」的上升。
好容易對面來一輛空車,臧關陌老遠就眼尖的伸手招呼,我高興地往那邊跑。
就在那一秒之間,臧關陌後頭,一個男子,跟著招手,甚至跑起來,人如果要卑鄙,那是絕頂無恥的,明搶啊,我趕到時,雙方恰恰同時打開車門。
那廝霸在後排座位上,先聲奪人,「你們要不要臉,我先叫的車。」
我扒著車門,拳頭捏的嘎拉響,媽的,老子心事憋一天了,正愁沒人修理,「你出來,垃圾!」
那垃圾是個孬種,嘴上厲害,屁股壓根不敢挪動,「憑什麼我出來!你說話放乾淨些!」
「你也配聽乾淨話?」臧關陌冷笑。
司機一看事態僵持,唯唯諾諾的問,「你們各自去哪兒啊?誰近的話,再等一輛……嘿嘿,也不急。」
——意思很明顯,誰路遠,車費高,他載誰。
「靠,」臧關陌一聽這話,火了,「有職業道德麼你!」
而後嘲諷的笑起來,「也好,」拿出三四張百元大鈔,我一看,急了,臭少爺脾氣,死也改不掉,擺譜,擺譜,憑什麼便宜那司機。
伸手攔臧關陌,一閃神,那搶車的爺們居然來陰的,趁我不防備,狠狠踹過一腳,他明我暗,就聽見一聲「卡搭」,連痛都沒來得及叫,膝蓋軟軟的一折,我整個人,丟臉的跪倒在地。
本能地,掌心撐地,路面的石子凜凜劃開皮膚,不是大事,喊痛太過窩囊,我扯緊了喉嚨吸氣,胃部迅速燃燒,「垃圾」,低喃著,非揍他不可。
下一秒,視線九十度旋轉,藏關陌伸手插在我的腋下,用力把我架起來,往人行道上一推,我站穩,只看見他迅速的,猶如一頭獵豹,無聲無息,兇猛而極度危險,一腳踢在車上,彎下腰,用力從車門裡扯出那陀垃圾。
我看不清臧關陌的表情,但他週身燒開烈焰般的憤怒,那爺們估計嚇傻了,整條腿都在抖,「好說,好說,我不是故意的。」
臧關陌一聲不吭,冷酷的抿著嘴角,司機瞅事情鬧大,一踩油門,溜了。
「大哥,大哥,我真不是故意,我以為他會躲開,」那垃圾伸手作揖,熊樣的很,「我道歉,我給你們哥倆道歉。」
臧關陌側過臉看我,我衝他一笑,他嘴角下彎,「你那張糞嘴裡吐什麼字,我兄弟不稀罕。」
說完,鬆開力道,攤開雙手往後退,那坨垃圾鬆口氣,還沒驚喜完,我早等著了,笑成黃鼠狼,卯准他,狠狠一拳頭。
***
「就不該叫出租,」我挺悠閒的,「這條路其實不長。」
「不長!」臧關陌沒好氣,「那你怎麼不背我啊!」
「哥,你說你這人,幾時變這麼小氣,我被人踹那麼狠,如果能走路,我哪會讓你勞累。」嬉皮笑臉。
「誰知道你真的假的,一肚子壞水,」藏關陌不服氣的嘀咕著,手上卻挺用勁,把我背的穩穩當當。「焦焦你夠笨的,居然就傻怵在那兒等被踹,平時不挺機靈的人精麼,不成,有空我非好好訓練你。」
「那是我看你干蠢事,急了。」我辯解。
「錢,就是那幾張錢,」他不屑地哼哼,「我看你幾時有比對錢看得更重的。」
「……有啊,」我輕聲說,下巴擱在他肩上,手臂攏緊。「有的。」
又沒下死勁勒他,他倒不做聲了。
沉默地走了會兒,我用巴掌敲他臉,「問你哎。」
「不准問。」
「啊?」我炸了,「為啥。」
「知道你要問什麼,怕酸。」他皺著鼻子。
我敲他腦門,「說真的,剛看我被人踹,啥感覺?」
「那雙鞋不錯。」他壓根不說人話,還挺認真。
「……你他媽一鐵人。」
他笑起來,抓著我的手,指自己心口,「這兒,麻了一下。」
這下換我不做聲了。
回到宿舍,沖了澡,清清爽爽的,我閉上眼睛擦頭髮,錄影棚裡的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歡呼就響在耳邊,身體裡燃燒起烈火,肢體不由得想要舞動。
我生平第一次,如此生切的感受到,舞台的魅力,表演的張狂。
汗水是一枚勳章,閃閃發亮。
深吸口氣,胸膛的悸動一時半會還真難壓,撥通連冬那廝的電話,一股腦兒的衝他說,帶著不自禁的炫耀。
那小子起先聽得津津有味,滿是嚮往,時間一長,聽我翻來覆去就是自誇,不樂意了,「焦-,我忙著呢。」
「是不是兄弟?」從來就聽說爬上高枝的那個不識舊友,怎麼擱我身上都是反的。
「是,」連冬敷衍地,「那你也不能不顧嫂子,對吧,她准比我高興,指不定等你電話到現在呢。」
掛上電話,我找出周黎的號,看著那一連串數字,發了半天呆,想起從前,我考試,我作弊,我抄作業,我被老師告狀,身邊總有周黎,她笑著,在我的掌心畫圖,沒事,焦。
那麼多年,她在我成長的軌跡裡,一個圓,兩個圓,步履清晰,如影相隨。
我心裡說不出的難過,和家人分開,有誰能不難過麼。
而最可笑的是,當我看清楚,對周黎的,不是愛情,卻還找到一個借口來掩飾自己的窩囊。
「什麼鬼天,熱死人了。」
火是燒在自己心口上的,一抓頭髮,我敲開臧關陌的房門。
映入眼簾的,是洋鬼子「嘿咻嘿咻」作俯臥撐的場面,我滿頭黑線,懷疑他吃了千年人參,「哥們你也太猛了。」
他笑著,站起來甩甩手,走進一看,臉上也是疲態,但眼睛,璀璨如星。
我心口一窒,彷彿看見初次見面的那個人,試場門外,沉浸在自己的靈魂深處,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神采奕奕。
這是他的世界。
我笑起來,「和周黎分了」五個字,就卡在喉嚨口,生生吞下。
這是我的事,與他無關。
他愛不愛我,是他的事。我等不等他,是我的事。
任何誰,都沒有資格拿兩人之外的改變作為愛的籌碼和談資。
「怎麼了?」他關窗,開空調,踢踢我的腳尖。
「想和你一塊兒睡,今天。」我抬頭看他,很不正經地飛了個媚眼。
那晚上,我們頭挨著頭,看窗縫洩入的月光。
一樹練白,照耀開倆人濃密的黑髮。
我側頭,看臧關陌漂亮的側面,「哥,你今天的表演,很棒。」
他輕笑著,「下次會更棒。」
「你很高興吧。」真好,我說。
「你呢,高不高興?」
「你高興,我就高興。」我不假思索。
臧關陌一愣,伸開手臂,攏著我的肩,我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呼吸。
「焦焦,你為什麼不早點出現,在我能毫不猶豫相信愛的年紀。」
我有些煩,這小子不就過去被聲稱愛自己的人背叛麼,有必要扭曲成這樣啊,想太多了他,真煩。
不過沒事,我有時間跟他耗。
「你別他媽玩傷痕青春,我這會兒出現嫌晚?拉倒吧,你不敢相信愛了是不是,成,老子沒那麼低賤來求你,你愛信不信。」我趾高氣揚的宣佈,臨了加上一句,「你他媽不信也得信。」
那晚,我們如同兩個孩子,擁抱著,溫暖,僅此而已。
沉沉睡去。
我知道了他在熟睡後,左手會搭著耳朵。
也在半夜三更被他的詛咒吵醒,發現自個兒的霹靂神腿,能把身邊人生生踢下床。
我做了夢。
夢裡面,我踏在他的腳步上,一步一步,往前走,足印重合。
臧關陌回頭說,焦焦,你看我們走的對不對,別找錯了。
我說沒關係,我不在乎走去哪兒,我只在乎和你在同一條單行道上。
就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