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
“喂!喂!”貼著江炫燁的耳朵大吼,安安懷疑,這個從一進來就嚴重失神的男人,腦子裡不知在計劃些什麼。
瞧!說要削水果給她吃,但他坐在床邊老半天,比北極的冰雕還悶!
“你要梨子還是蘋果?”經她一吼,江炫燁又像沒事一樣,打開冰箱為她挑選水果。
當他拿穩梨子,准備要削,安安忽然口氣很壞的說:“我不要吃梨子。”
病人最大,江炫燁彎下身子,把梨子放回去,掏出蘋果那盒——
安安大姑娘存心與他作對,又說:“我也不想吃蘋果。”
他看看她,耐心的問:“你想吃什麼,我去買。”
“我想吃星星、我想吃月亮,去啊,去買給我啊!”拉高棉被蓋到胸口,安安鼓著腮幫子,莫名其妙的生著氣。
江炫燁掀了掀唇,沒說話,沉默的削著蘋果。
安安瞪著大眼,從潔白的天花板、牆壁、門板一路望下來,望見他齒痕未消的手臂。
唔,結痂了,真丑!
她皺皺眉睫,別過眼,絲毫不反省一下那是誰的傑作!
也不能怪安安胡亂發脾氣,這幾天待在醫院裡,除了楊芹、蕭思容她們偶爾會來陪她聊天解悶,大忙人如江炫燁,不是她睡著了才來,就是來一會兒即刻又走。
她一個人孤伶伶地面對醫院這麼冰冷的環境,心情會好才怪!
“吃一口。”江炫燁把切片的蘋果送到她唇邊。
安安閉著嘴巴,偏不合作。
一分鍾過去、兩分鍾過去……他的手依然停在原地,動也不動。
他耳聾啊,她都說了也不想吃蘋果?
惱火地揮開他的手,蘋果掉在地上,髒了。
安安有絲愧疚,可她仍高傲的不肯認錯。
江炫燁一聲不吭,站起身。
慌亂地探視他的舉動,安安沮喪的想,江炫燁也許氣得要走了。
但他沒有。
他撿起地上的蘋果,丟進垃圾桶,將手洗干淨後,又坐回床沿拿起另一塊蘋果送到她唇邊。
猶豫了一秒,安安這次乖乖吞了那塊蘋果。
像是滿意她的聽話,江炫燁輕捏她的粉頰,俯下頭繼續削他的水果。
住院本來就是一件討人厭的事,安安的個性活潑,要她待在這裡,不能跳也不能跑,委實難為她了。
“好吃嗎?”
“嗯。”又吞了一塊美味多汁的蘋果,安安不得不稱贊這顆蘋果確實好吃。
“那就多吃一點。”她的腳傷日漸痊愈,臉色卻依舊太過蒼白,該讓廚子准備一些補品端過來才是。
“好。”他今天待得特別久,安安喜上眉梢,終於不氣了,笑得甜滋滋的。
江炫燁回給她一個溫暖的笑容,嚴峻冷漠的線條柔相了不少。
安安一邊咀嚼著蘋果片,一邊偷偷瞧他——他還是穿著白襯衫,袖子卷到肘邊,一雙大大的手掌握著蘋果,俐落的去皮、切片。
不公平,他的相貌、身材已臻完美,就連一雙手也修長得不可思議。
愈看,安安對他的手愈有興趣,江炫燁才放下水果保鮮盒,她馬上抓來他的手細瞧。
“這像是會彈鋼琴的手。”順著拇指、食指、中指、無名指、小指的順序,安安將他的十根手指一一摸了一遍,歸納出結論。
江炫燁挑眉而笑,不置可否。
“送給我。”她說的是他的手。
“拿得去的話,盡量沒關系。”
“那有什麼問題?”安安的晶眸燦亮,伸長手想拿桌上的水果刀。
江炫燁拉回她,把她圈在懷裡。
住院怕是悶壞她了!
“喂,江炫燁。”唔,他的胸膛好溫暖。
“嗯哼。”她不是連名帶姓的叫他,就是喂呀喂的,聽在耳朵裡亂不舒服的。
“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回家?”她想念老爸的嘶吼、老媽的廚藝、平平的嘮叨……還有她心愛的史努比床墊。
“快了,醫生說,明、後兩天做完最後的檢查,若無大礙,你就可以回家休養了。”玩弄著她火紅色的鬈發,江炫燁愛極了她身上自自然然的清香。
安安很聰明,他確實厭惡女人噴灑香水的習慣,那令他感到鼻塞。
“還要兩天啊?”垮下小臉,安安對他的回答深感無力:
“忍一忍,等你的傷好了,我們去日本。”
“真的嗎?”她很多年沒去日本了耶!
“我要去辦公。”
江炫燁這句話立刻戳破安安興奮的心情。“……不是去玩哦!”
“我不是,但不妨礙你玩。”
大頭啦!他不陪她,她一個人怎麼玩!
安安洩氣的窩回他胸口,悶悶不樂的面容引人發噱。
沒記錯的話,前不久,江炫燁似乎是安安的頭號仇人吧?轉眼不到一個月,她死命賴著人家,又想要人家陪她去日本玩,一點都不害臊,嘖嘖,古人說得好,女人心海底針哪!
看樣子安安是真的中毒了。
“我有空會陪你。”勾起她一小簇發絲,江炫燁的話語像滲了陳年老酒那般香醇醉人。
或許,安安傻得沒發覺;也或許,是安安不願意對自己坦白。
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她與江炫燁之間的相處比情人更情人。大多時候,他是很寵她的。
“算了。”懶洋洋的縮著肩膀,安安對他的保證興趣缺缺。
住院太多天,她的朝氣都被這地方吸光了,連一向最拿手的拌嘴,她都提不起精神來。
她氣息奄奄的病態,讓江炫燁既擔憂又著急。
啊,有了!
他霍然想到令她開心的方法!
“我出去買個東西,你等我一下。”半推著安安躺回床上,江炫燁話才說完,人也一溜煙地跑得不見蹤影。
“搞什麼啊!”買東西要這麼急嗎?東西又不會長腳!
她咕噥著抱怨,越來越覺得自己好可憐……受了傷,不想讓爸媽操心,一人躲在醫院裡,情緒低落,睡得也不好,朋友們個個有工作要忙,匆匆的來,又匆匆的走……
嗚嗚,還有誰比她更悲慘?
安安自怨自艾的想著,猜測江炫燁八成是臨時有事回去公司了。
他一走,由四面八方湧來的寂寞空洞,便牢牢據她的心……雖說江炫燁有時候讓她怎麼看都不順眼,不過在這種時候,他卻又是她最想得到的陪伴。
呼……矛盾哪……
合著眼躺在病床上,安安想著、想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咿呀——”門開了的聲音。
是江炫燁回來了嗎?她倏然睜開雙眼,眼前的畫面令她嘛笑皆非。
“你……特地去買……這個!?”高大壯碩的江炫燁幾乎塞滿整扇門,看上去好不威猛,可在他手邊掛著的一只超大型史努比玩偶,卻十分不協調地破壞了他陽剛的男人味。
安安不自主的大笑出聲。“呵呵!呵呵呵!”
“不准笑。”江炫燁的黑臉上有絲尷尬。
從他買了這只玩偶,走出玩具店門,一路上經過他的人,無不對他行注目禮。活了三十幾年,這還是他頭一次干了這麼蠢的事!
“你不是喜歡它嗎?你抱著它睡覺,就不會睡不好了。”趕忙把那只狗不像狗、熊不像熊的動物塞給安安,江炫燁對這種幼稚的玩意兒敬謝不敏。
什麼史努比、黃金鼠,還是哆啦A夢、神奇寶貝,在他看來,都是一些基因突變的怪物,真搞不懂女人到了一定年紀,反而對這些東西更愛不釋手的原因。
“好可愛唷!”將跟她差不多一般大小的史努比抱人懷裡,安安感動得又想哭又想笑。
江炫燁買的是她愛、最愛的寶貝!
“謝謝你,一定很貴吧?”史努比的相關產品可都不便直,這只史努比又輕又軟,質地好得沒話說,想必讓他的荷包大失血了。
“你喜歡就好。”看見她露出笑容;江炫燁覺得做什麼都值得。
不說,不代表不重視,他對她的心意昭然若揭。
總有一天,安安這傻女人會恍然醒悟呵!
※ ※ ※
燈光昏黃,夜色籠罩著整座城市,微雨的低溫,正適合思念一個人。
陪安安吃了晚餐、看完卡通,蕭思容來接替他以後,江炫燁才從醫院回到米洛,准備整理一些資料。
拉開櫃子,成堆的檔案夾上面,是一張他百看不厭的相片。
放下手邊的工作,江炫燁以拇指輕撫過相片中那名正在啜飲果汁的女人,臉部剛毅的線條變得好柔軟。
是安安。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她。
當時在餐廳裡,江炫燁第一眼看見她,莫名地,就認定她是他在尋找的那個女人。
相機是隔壁桌客人的,他一出手便是厚厚一疊的千元大鈔,人家當然很樂意直接把舊相機轉賣給他。
江炫燁只拍下這麼一張——
安安絕對是美麗的。
但那不是他要她的理由。
美麗的女人,他身邊多得是,然而卻沒有一個女人,只消輕輕淺笑,便能勾住他的全副心神。
安安對他有種致命的吸引力。
對她,他是勢在必得!
“嘟——嘟——”電話的紅燈霍然亮起,他攢起眉心,從螢幕中看見站在門外的男人。
他來做什麼?
江炫燁冷嗤,仍是壓下開鎖的按鍵。
“連少爺專程來訪,有何指教?”無事不登三寶殿,他們似乎素無瓜葛。
連彥翔被細雨淋的半濕,俊美的臉孔上有道鬼魅般的陰暗。
他昂起頭,警告著說:“你給我離安安遠一點!”
是的,他深愛著安安,一直都是……
“哼!”江炫燁露出一抹更邪的微笑,語氣很輕、很輕:“這句話,似乎是我要說的。”
“你不配!”風度盡失的連彥翔,狂聲嘶吼:“是我長久以來守在安安身邊,呵護著她、照顧著她,你憑什麼跟我爭?別以為大家都是笨蛋,不知道你根本是假借需要助理的名義,故意把安安騙進米洛,好親近她!”
江炫燁不置可否,利眼射向他,話中針針見血。“配不配的問題,輪不到你來定奪!更何況你心裡清楚,究竟是誰——我們之中的哪一個,用的手段比較卑劣!”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他不想當著安安的面揭發“那件事”,只是不願意讓她傷心難過。
“你查我?”頓時倒退了兩步,他指著江炫燁的手氣得發顫。
“彼此彼此。”他查連彥翔,連彥翔何嘗沒有查他呢?“我和令尊略有交情,看在他老人家的面子上,這次姑且饒過你,希望你不要一錯再錯,好自為之!”
“不必拿我爸壓我!”瞄見他桌上那張照片,連彥翔瘋狂的程度更甚。“無論你怎麼做都是枉費,安安是我的!安安是我的!聽到了沒有!?”
惡狠狠瞪他最後一眼,連彥翔甩門離去。
※ ※ ※
“護士小姐,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回家?”無聊得把玩著史努比玩偶的大耳朵,安安重復著近日來不下第一千遍的問題。
“檢查報告出來確定平小姐已無大礙,即可出院。”
“看個報告為什麼要這麼久?臭醫院、爛醫院,快點倒閉算了!”再不讓她出院,她也不必走了,直接轉進精神病院好啦!
待在這裡還真不是普通的悶!
“江先生。”朝向門口的安安尚未注意到江炫燁走進房內,護士小姐卻像是背後長了雙眼睛,准確地叫喚來者的名字。
“嗯。”他輕應著,把提來的保溫盅放到床頭。
“又要補呀?我不喝!”打開蓋子,香味四溢的雞湯卻讓安安直想反胃。
自從江炫燁注意到她住院後,食欲不振,人明顯瘦了不少,他便一天四餐,請人給她熬粥、燉湯,吃得安安是大叫不敢。
“多少喝點。”舀了一碗放涼,江炫燁坐上床沿,替她把病床搖高,護士小姐也識相的走出去,替他們關上門。
安安跳進他懷裡,哀求著說:“喂,你看我都好了,讓我出院行不行?”
他啞然失笑。“好了沒有是醫生才知道的事,乖,也許下午就可以走了。”
經過連彥翔昨晚一鬧,她再不出院,江炫燁也放不下心。
提早出發去日本,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還要等到下午!”她捶打著他的胸膛,將他當成出氣筒。
江炫燁由著她,看見桌上有把梳子,便順勢拿起來,梳理著她火紅色的鬈。
安安半躺在他大腿上,眼睛瞄瞄他,捺不住安靜,微皺著秀眉問:“喂,江炫燁,我覺得你挺會哄女孩子開心的,做啥好好的男人不當,偏偏要當其他男人的‘愛人同志’?”
他脾氣好——唔,至少比她好太多了啦!不會嫌女孩子麻煩,還會買娃娃逗她笑,可以隨她去胡鬧,吻也挺不賴的——
應該很多女人愛死他吧?
江炫燁放下梳子,托起她小小的下巴,一雙眼睛又黑又亮的睇著她說:“我、不、是、同、性、戀。”
這小妮子要誤會到什麼時候?她以為她享受的待遇,每個女人都有嗎?
“還不承認?”安安堅持要懷疑他。
江炫燁二話不說,炙熱的唇印在她驚訝的小嘴上,堵住她無聊的想像。
輾轉吸吮,他長驅直入,挑動著她青澀的小舌,要她配合他的節奏。
雖然有過和江炫燁接吻的經驗,但安安感覺他今兒個的吻特別火辣,仿佛——想一口吃了她!
江炫燁高大強壯的身軀緊緊壓著她,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男性熱力,讓安安很快便迷失在他狂亂的親吻之中。
“安安……”他喚,小心地避開她的傷口,厚實的雙掌隔著薄薄的病人服罩上了她的渾圓,恣意揉弄那柔軟的豐盈。
“噢!”安安驚喘,有點兒慌,有點兒羞。
大手繼續加重力道,她完美的胸型嵌合在他掌中。
安安的腦袋糊成一團,只感覺到他揉擰著她的豐盈,愈來愈使勁,愈來愈狂野,愈來愈火熱——
激情一發不可收拾,江炫燁吻著她、愛撫著她,欲望險些失控!
“再下去,我不保證不會在這張病床上做出什麼事。”他稍微退了開來,仍是貼合著她的女性曲線。
“啊?”安安呆呆的看著他,忽然感覺到,某樣堅硬的東西正抵著她大腿內側……“色狼!”
她趕忙跳離他身旁三步遠,臉蛋嫣紅。
“這很正常。”他攤攤手,深濃的欲望未消褪。
“哪裡正常了?”安安吼他,“你是同性戀,應該和男人‘那個’的時候,才會——怎麼可以對我——”勃起!
她說不出那兩個字!
“我講過了,我不是同性戀。”盯著她起伏不定的胸脯,江炫燁的手指抽動了下,才剛離開,便忍不住開始想念那柔軟的觸感。
“去死啦!”掀起被單高舉過頭,安安把自己藏進去。
喔,她好丟臉,她居然讓他摸了……摸了……而且她還可恥的發出呻吟!
哎喲!以後她要怎麼見人?
偽君子!欺騙她幼小的心靈,他的反應那麼劇烈、那麼巨大,哪裡像個對女人沒興的男同志呢!?
用這種方式說明自己的性向,是很有說服力沒錯,但——他也未免太“慷他人之慨”了吧?
被拿來做活體實驗的對象是她啊!
嗚嗚!安安哀悼著喪失的清白,卻似乎忘了一件事——人家好像從來沒有說過自己是同性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