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下江南 第七章
    午夜時分,在這人們安然就寢的時刻,正是行刺的大好時機。「無幽山莊」的外頭,四名黑衣人正等待著最佳時辰,之中包括衛扣寒、管劍情、司傲以及堂主之一的季雲凡,個個均是江湖中的佼佼者。

    衛扣寒靜靜的候著,心頭卻是萬般愁,思緒煞是紛亂,一切都是因為尉籬。

    該死!他以為自己能夠承受她的離去,能夠視若無睹。一個水性楊花且充滿心機的女人,有什麼值得他留戀的?況且離開他之後,她竟能與一個男人相談甚歡?無恥!

    但……是他逼走了她呀!嘿!有什麼好愧疚的?女人要就有了,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他沒什麼好難過的,尤其是為了一個來做臥底的女人。

    想歸想,但他仍是該死的在意,他真想一劍殺了碰過尉籬身子的男人,即使一小片肌膚也不行。

    尉籬,你傷得我好重,我恨你,恨你的背叛,恨你的三心二意!

    「魁首,時辰到了。」司傲低聲喚道,打斷了衛扣寒紛亂的思緒。衛扣寒整了整心情,點點頭打個手勢,四人同時戴上蒙面黑巾,神不知鬼不覺躍入山莊。山莊中的一景一物與地圖中所繪相同,也使得四人安下心來。尉籬果然是奸細,管劍情心頭幽歎著。

    一隊約七、八人的侍衛迎面而來,衛扣寒打了個眼色,四人又無聲地各自隱藏,等侍衛走了,才繼續前行。一刻鐘過去,他們終於看見了地圖中所繪的湖,過了這片湖,就是祈馭風所居處的地方了。儘管眾人緊張異常,仍一步一步謹慎過橋。一股不安的感覺突地竄入衛扣寒腦中,卻不知哪兒不對勁,總覺得太靜了,靜得讓人不禁起了疑心。

    或許是自己多心了,等了十六年,難免會害怕前功盡棄。

    一會兒過了橋,其餘三人皆望向衛扣寒,等待他的手勢。衛扣寒掃視四周,眉頭倏地一斂。不對!不是這樣,此地景雖與地圖中所繪相差無幾,卻足以使他們有去無回!前頭仍然是一座莊嚴雄偉的宅第,而兩旁也是一片假山假水,然而,那假山假水也未免太複雜了,容納一些藏匿的人應該不成問題;宅第前有數棵大樹,但那枝葉何以如此茂盛?躲數十人也絕對沒問題;還有那片湖,好廣大的一片湖,美則美矣,但太大了,圖中不是寫明了有三條逃走方向,但實際上卻只有適才他們走過的那座橋,如果單憑輕功要越過此湖,恐怕很難……這圖果然有問題!

    「糟了,咱們中計了,快走!」

    「還走得了麼?」低沉的嗓音從前頭傳來,內含濃濃的威嚴。

    頃刻間,假山假水中果然冒出數十侍衛,幾棵樹上更有人拉滿長弓,蓄勢待發,湖的另一邊早有人截斷了逃路,正符合了所謂的四面楚歌。

    祈馭風雙手交握於身後,長身卓立於宅第前的平地;展楓和紀悠然隨侍左右,明顯看出他們早有準備。寧王府果然高手雲集,少了石家四兄弟,依然是銅牆鐵壁。也多虧了設計此山莊的人,竟能設計出如此易守難攻的宅院。

    衛扣寒咬牙環顧四周,最後將目光放在祈馭風身上。

    「閣下深夜來訪,該不會跟這個人有關吧?」祈馭風再度出口,語氣多了三分冷淡。他拍了下手,隱身在暗處的侍衛隨即押著被五花大綁的游青,迫他跪在地上。衛扣寒一行四人,瞪著披頭散髮、一身狼狽的游青,腦中一個驚駭的想法逐漸成形。

    籬兒……是無辜的麼?這想法在衛扣寒腦中閃過,但目前情況容不得他細想。

    游青咬牙,忍著雙膝的不適,緩緩抬頭與四名蒙面黑衣人對望;雖然看不到面孔,但他仍能從身形和眸光分辨出誰是衛扣寒。游青臉上閃過自責與愧疚,眼光也從衛扣寒身上移開,不敢再面對他不可置信的眼。

    祈馭風細看他們眼神交會的剎那,即知自己的猜測正確,不由一陣冷笑。

    擒賊先擒王,既然回頭無門,自然得先向祈馭風下手。衛扣寒不理會他的詢問,立即抽出腰間長劍,向祈馭風飛射而來,季雲丸趁此機會射出拿手飛鏢,目標是樹上的射手,登時傳出許許多多中鏢者哀嚎跌下樹的聲響。

    一時之間,全場嘩然,侍衛們已衝出,一片廝殺震天,除了衛扣寒,其餘三人已陷入一場血戰。

    祈馭風眼眨也不眨的盯著急飛而來的長劍,暗中佩服對方膽識驚人。長劍在中途卻已不幸被展楓毫不留情的擋開。

    「狗賊養的,納命來!」思及雙親,衛扣寒恨意填滿心胸,目皆盡裂,絲毫不理會展楓,重組劍勢,再度襲向祈馭風。

    「放肆!」展楓內力加深幾許,護住祈馭風,逼衛扣寒退了數步。

    「就讓在下會會你這狂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當下不再客氣,與衛扣寒交鋒,一時之間勝負難分。

    祈馭風冷然盯著衛扣寒的招式及身形,心中讚歎,果然是高手中的高手,倒不知和自己結了什麼怨,要置自己於死地?莫非是爹爹?適才他似乎罵了爹爹?恐怕得等擒下人之後,才能知曉前因後果。瞧他和展楓竟能平分秋色,不分軒輊,祈馭風不由對他另眼相看。再瞧瞧另一方的三名不速之客,武功只略遜一籌,也是難得的武林高手,要不是己方人多,又是侍衛中的菁英,恐怕早欺到自己頭上來了!看來人海戰術還是有那麼一點用,徹底困住他們,然而卻也傷不了他們一根寒毛。

    一刻鐘過了,祈馭風可等不了刺客力竭束手就擒,卻又不想下令格殺,最簡單的方法莫過於使用弓箭,既輕鬆又省力。

    「悠然,拿弓箭來。」

    「是!」一旁的紀悠然領命,立即到內室領來弓箭。祈馭風接過弓箭,掃了全場一眼,對那個慣用飛鏢的男子最覺刺目,想也不想便瞄準季雲凡的腿,拉滿弓急速射出。

    「啊!」季雲凡沒料到會有這突來的一箭,重心倏地不穩,吃痛之下,右膝一軟,險些跪倒在地。

    「雲……」其餘二人驚呼出聲,卻不敢叫全姓名,心神一分,亂了腳步。

    「沒事!」季雲凡牙一咬,揮劍擋住頭上紛紛劈來的刀劍,避開數刀,卻仍敵不過數十刀,血痕逐漸增多,肩頭更吃上要命的一劍。

    祈馭風嘴角微微上揚,僅僅一箭,已使三人亂了陣腳,相信過不了一刻,會有令人相當滿意的成果。他收起弓箭,遞給紀悠然。「來人啊!務必活捉刺客,可別死了任何一個。」他雙手環在胸前,靜靜看著眼前的場面。

    「嗯!」悶哼一聲,季雲凡血汗交融,不復適才靈活,拿手飛鏢別說使出十分,連七分都談不上,手中長劍只有禦敵的份,完全喪失攻擊能力。

    鏗一聲,長劍落了地,就在季雲凡怔仲之時,數把兵器已無情地架在他脖子上,使他動彈不得,只有束手就擒的份。管劍情和司傲悲憤交集,卻束手無策,再加上夾攻季雲凡的侍衛一閒下來,就往他倆這兒來,更顯吃力。

    而與展楓交手的衛扣寒原本佔了上風,但他這一分神,自然也給展楓攻了個措手不及。該死!難道真要命喪於此?十六年的計劃努力就此付諸東流、化為烏有?衛扣寒心頭一亂,又退了數步。

    「王爺,悠然請命,出手擒拿刺客。」紀悠然實在是一時技癢,又想活動筋骨,忍了許久,終於仍是說了。祈馭風似笑非笑地瞧了他一眼,方道:「要動筋骨找其他兩個去,這帶頭的讓展楓自個兒應付。」

    嘎?要他跟侍衛們搶功?況且那兩個看來也差不多快掛了,自己下去鐵定一會兒就搞定,多無趣啊!可是……不去的話就更無趣了。沒魚蝦也好,他身形一閃,須臾間加入戰圈,情勢頃刻間便不利管劍情二人。須知紀悠然的武功雖沒有展楓的水準,但也高過一般侍衛多多,恐怕也比目前情況奇差的管劍情和司傲處於伯仲之間。二人突然陷入苦戰,登時手忙腳亂,管劍情原來的沉著冷靜全部派不上用場,看來他們徹徹底底低估了「寧王府」的實力,才會如此一敗塗地。他們更想不到還有一個武功修為高過展楓的雲禎,此刻也在「無幽山莊」尚未露面呢。

    雙方仍在爭戰之中,只是情勢相當分明,還不到半刻,司傲已被紀悠然點住穴道,落入侍衛手中,只剩管劍情苦苦支撐。正當管劍情落敗被擒的同時,一名黑衣蒙面人不知由何地出現,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展楓震退數步,劫走衛扣寒,施展輕功拉著他躍過寬度極廣的湖面,輕功之高令人驚異。展楓穩住下盤,只覺體內血液奔騰,待恢復後,衛扣寒二人早已驅退對岸侍衛,沒入夜色之中不見蹤影。正待追去時,身後的祈馭風已冷冷的出口:

    「不用追了,追也只是白費力氣。」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救人,而自己的人馬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逃走,祈馭風當然口氣極差。

    展楓停下腳步,回頭走到祈馭風跟前,單膝落地,請罪道:「屬下無能,懇請王爺賜罪。」

    沉默許久,祈馭風漠然道:「算了,不過這半路殺出的程咬金,務必找出,若我猜測不錯,應是山莊裡的人。」

    啊?山莊裡的人?展楓聞言一愕,抬頭睜大眼。

    「王爺莫非懷疑……」山莊裡只有一人武功高過自己,但……可能嗎?他為什麼要救刺客?展楓想說下去時,才發覺祈馭風的目光已不在自己身上,而是那三名被擒的刺客,想是不願多談,只得依言起身,站到祈馭風身後。

    紀悠然及數名侍衛已押著三名刺客到祈馭風面前。紀悠然見三人昂然不屈,心下有氣,冷著臉快絕地拔出季雲凡腿上的羽箭。

    「嗯……」疼痛由腿部傳來,季雲凡額上滲出幾顆汗珠,僅悶哼一聲,便強迫自己隱忍。

    「跪下!」重重地往三人腿後踢去,三人雙膝一軟,不由自主跪倒在地,原想掙扎起身,脖子上的數把利劍使他們不得不放棄,不約而同眸光瞪向祈馭風。

    祈馭風眉一挑,淡然道:「三位好興致,竟敢深夜擅闖無幽山莊?」他伸手揭去他們的面巾,三人的容貌在月光照射下一覽無遺。

    「看你們人模人樣,不似育小之徒嘛。」三張極為陌生的臉孔,祈馭風眉頭一蹙,深感迷惑。「你們闖無幽山莊究竟有何目的?」祈馭風耐著性子又問。

    沒人理他,只是冷冷的瞪著他。

    「王爺在問話,還不快說!」展楓厲色怒斥,頗有風雨欲來之色。

    「王爺?哼,上樑不正下樑歪,一個人面獸心的禽獸養出來的兒子,自然也是禽獸了!和禽獸有什麼好談的,只會降低了我們的格調!」司傲毫無懼意地盯著祈馭風冷語嘲諷著。

    「啪!」展楓毫不留情地賞了司傲一耳光,怒道:「放肆!你嘴巴放乾淨點,否則有你好受!」

    司傲臉頰火辣異常,嘴角更滲出血絲,然而口仍不饒人,睨著展楓,冷笑。

    「可惜啊!昔日名震江湖,江湖群雄一聽名聲,總是豎起大姆指稱讚的展楓展大俠,竟厚顏無恥的為禽獸賣命,可真是辱沒了你展家的列祖列宗!說穿了,你只不過是一隻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罷了!」

    「你——」展楓怒火中燒,運勁狠狠又賞了他幾個耳光,更將他踢倒在地,頗有撲上去與他狠打一頓之勢。

    「住手!展楓,你退下。」一句話止住展楓,展楓只得瞪司傲一眼,不情不願地退回去。司傲噴出幾口鮮血回瞪他,咬牙不語。祈馭風倒沉得住氣,眼光環視他三人,許久才向紀悠然道:「將他們押到地牢,明晨本王再行處置。」

    *  *  *

    「塵居」。祈末籬仍未就寢,心緒紛亂得緊,在屋內已來回走了不下數百次,心頭不住祈禱。此時,一名黑衣人躍入「塵居」,褪去面巾,赫然是雲禎。

    「啊!雲大哥,怎麼樣?!」祈未籬見他歸來,緊張詢問,一顆心吊得老高。雲禎微點了下頭,她才鬆了一口氣。幸好來得及,否則她必處於兩難之地。

    「別高興得太早,其餘三人一個不漏被生擒。」雲禎沒好氣的潑了她一桶冷水。為了她,他背叛祈馭風,現在只能祈求王爺別懷疑到他身上,但……難哪!「無幽山莊」固若金湯,被人神不知鬼不覺摸進來幾乎是不可能,王爺肯定由自己人先懷疑起,只是苦無對證罷了。

    「啊!」祈未籬小臉又垮了下來,雙眸更淒楚的凝望雲禎。

    「郡主,你該不會……要我也救他們吧?想都別想!」雲禎轉過頭去不看她。開玩笑!一次背叛已經足夠他懺悔很久了,他可不願再來一次;況且,再次救人簡直難上加難,若救成功了,可害苦了展楓和紀悠然,王爺不嚴懲他們才怪。

    「雲大哥,你答應我吧!只有你有能力救他們呀,若你不答應,衛大哥會為了救他們而回頭自投羅網的,那你豈不白救了!?」

    「不行,我不想再背叛王爺。」雲禎轉身不看她。

    「雲大哥,這是籬兒最後一次求你,你就答應我吧!還是…!你要籬兒跪下來求你?」祈未籬說完就要下跪,嬌容溢滿了濃烈的盼望,深怕雲禎仍搖頭不允。

    「郡主,千萬不可!」雲禎連忙轉身拉住她,咬緊下唇,煩悶異常,但……他拒絕不了祈未籬眼中帶淚的渴求。

    「他……真的對你那麼重要?」雲禎困難地問出口,心在滴血,眼底是一片濃濃的失落,但未籬看不到,她微微垂下眼,堅定的點頭。

    「即使……他如此傷害你?」雲禎不懂,這種男人有什麼好愛的,祈未籬的眼裡,衛扣寒的份量比他這守護她十年的男人重?自己的深情執著莫非她看不出?

    「我不後悔。」

    多斬釘截鐵、義無反顧的回答!祈未籬臉上看不出絲毫猶豫,雲禎的心彷彿被掏空了,久久說不出話。他閉上酸澀的雙眸,長長歎了口氣。

    「我答應你。」愛她就依她吧!一切只能說造化弄人啊,他不恨郡主,也不恨衛扣寒,但他責難衛扣寒不懂珍惜郡主,可是,他沒立場表示不滿啊。

    祈未籬鬆了一口氣,終於放心了。「謝謝你,雲大哥。」

    「不過,要等幾天才成,這些天王爺定會防備甚嚴,最少也要等個三天。」

    「三天?」那肯定要吃不少苦頭吧?

    「對,撐過三天,我才出手,否則成功機會太小了,若郡主覺得太久,那恕雲禎無能為力,另請高明吧。」

    祈未籬欲言又止,最後只得妥協。「好吧,就三天。」看來他們皮肉之痛是少不了了。

    *  *  *

    「你說什麼?」祈未籬原本身體虛弱,一聽完紫芹的報告,倏地從床上坐起,瞪著她,一臉詫異。

    「郡主!」紫芹擔憂道:「奴婢是說,他們四人被綁在王爺所居住的昊風樓前,今天未時司傲和管劍情受了展護衛一頓打;王爺心軟,再給他們一天時間,若明天沒得到答案,王爺打算抹上海鹽,以及炮烙他們。」

    鹽?炮烙?他們怎麼受得了?而明天才第二天,雲大哥所言的是第三天子夜。

    「郡主,司傲他……好像被打得昏過去了,我……」紫芹一臉難過。

    「我知道你很擔心,他們都是衛大哥的心腹,我也不希望他們受傷呀!紫芹,你去請雲護衛進來一趟。」祈末籬穿上外衣,臉上是強忍著的鎮定。

    她匆匆寫了一封信,寫著寫著,眼眶也跟著紅了起來,拿著筆的纖纖玉手也若有似無的顫抖,腦海中儘是衛扣寒偉岸的身軀、柔情似水般的眼眸、溫和的笑意,但一切的一切……都已經不屬於她了。

    「郡主,你找我?」雲禎走入塵居,見祈未籬哭紅的雙瞳,心也不由揪緊。

    「雲大哥,」祈未籬連忙擦乾眼淚,站起身道:「我希望你今晚救人。」

    「什麼?!」雲禎一驚,不曉得郡主何以突然改變心意,莫非她聽說了王爺的「預告」?

    「我要你今晚救人。」她重複一遍,神色堅定。

    「郡主,別開玩笑了,今夜救人等於是飛蛾撲火,自找死路。」雲禎沒好氣的陳述事實。山莊今夜必是守衛森嚴,何不再等兩天?

    「但是,明天王兄他……」

    「郡主,王爺這麼說的用意,就是要逼想救人的人出去自投羅網,去不得的。」雲禎苦口婆心勸著,真不曉得郡主在想啥,要被虐待的又不是衛扣寒,擔心個什麼勁兒!

    「但是,王兄他說到做到呀!王兄強硬起來,說不定會殺了他們以儆傚尤呢!雲大哥,你可以用密道救他們出去,這樣就不必擔心前門守衛眾多了。」

    「密道?」雲禎黯然了。山莊密道只用於緊急情況,平常絕對不輕易使用,知道密道的也僅僅四、五人,而郡主為了衛扣寒,竟不顧一切使用密道,用情之深可見一斑。

    「郡主,他們四人被綁在昊風樓前,昊風樓是王爺的居所,王爺的房門外有展楓守著,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雲禎可沒把握不驚動到展楓,展楓武藝雖比他差,但也差不了多少,怎可能完全沒發覺!這被抓到可不是鬧著玩的。「我會找紫芹把展護衛請到『塵居』一敘,你便可放心救人了。雲大哥,就當我求你吧!」祈未籬熱淚盈眶,雲禎再度屈服在她淒楚的雙眸中。

    「我……唉!我答應就是了。」情之一字,傷人至深哪!

    「雲大哥,謝謝你。」看著祈未籬亮起的眸子,雲禎卻心如刀割。

    「哦,對了。」祈未籬取出衛廷昭所遺留的血衣及雲禎之前畫下的地圖,和適才寫的那封信上並交給雲禎。「救了他們之後,將這些交給他們,我與他們就毫無瓜葛了。」祈末籬輕歎口氣,一切就這樣結束了。

    *  *  *

    昊風樓中的燈火已熄,顯示出房內的主人已就寢,只剩下門外兩名侍衛和展楓把守。展楓立在二樓居高臨下,下面景物一覽無遺。

    寂靜的夜,緩緩滑過兩個時辰,王爺應該已經熟睡了。藏身於暗處的雲禎比了個手勢,紫芹立刻走出去落入展楓視線內,展楓眉頭一皺,輕手輕腳飛身躍下,恰巧到了紫芹面前。

    「這麼晚了什麼事?」他壓低聲音,避免吵醒王爺。

    「展護衛,郡主有事請您前往塵居。」她壓下心中緊張,見四人都低垂著頭,看來損耗不少元氣,她不著痕跡看了下司傲,見他傷痕纍纍,芳心倏地揪緊。

    「現在?」郡主這麼晚找他有什麼事?展楓有點猶豫,望了望場中被綁的人犯,想了想道:「我立刻去。」回頭跟兩名侍衛交代幾句,展楓立即奔往塵居。

    紫芹跟了上去,須臾,雲禎才悄悄繞到侍衛身後,冷不防點住兩人昏穴,輕而易舉讓兩人倒在地上。他細心環視四周,確定無人之後,迅速躍向四根木樁,解開四人身上的繩索。

    「你……」管劍情虛弱地抬眼瞧他,甚感詫異。

    雲禎示意他噤聲,比了個手勢,輕聲道:「跟我來。」真該感謝王爺太信任展楓的能力,將人手全調到山莊大門那兒。

    管劍情當下和游青扶著力不從心的司傲,與季雲凡緊緊跟在他身後。越過濃密的樹林,雲禎往一棵樹下的草叢摸去,移動一顆大石,倏地,密道入口即在眼前,他示意他們由此出去。

    管劍情喘了口氣,拱手道:「閣下救命之恩,在下沒齒難忘,卻不知閣下是?」

    「我只不過是受人之托。」雲禎冷哼了一聲,管劍情四人互看一眼,心頭均是疑雲。

    「卻不知您是受何人所托?」管劍情問道。

    雲禎白了四人一眼,由懷裡取出祈未籬交代的東西,遞給他道:「回去看就知道了,你們快走吧!對了,希望你們別再來糾纏她了,她有她的世界,有她喜歡的人,別再來惹她。」這是他的私心,他不願讓衛扣寒如此輕易得到郡主。「他」是誰?管劍情接過東西,知道時間不多,只得壓下疑問,抱拳向雲禎一揖,鄭重道:「多謝閣下相救,我等就此告辭。」接著向季雲凡打個眼色,三人扶著司傲,頭也不回地由密道出去。

    見他們安然離去後,雲禎回到昊風樓,想暗中將兩名侍衛點醒。突地,他感覺到灼熱的眸光直視自已,敏銳地抬頭,愕然止步。只見祈馭風昂然卓立於二樓,雙手環胸盯著自己,面容中看不出喜怒哀樂,一旁的侍衛仍尚未清醒。

    「王爺,這麼晚了,您還不睡?」他只覺自己整個人都緊繃起來。

    祈馭風只是望著他,目光冰寒如雪,雲禎更是忐忑不安。

    「昨晚救人的蒙面人也是你吧?」陰柔的問話出自祈馭風口中,撼動了雲禎。

    「王爺……何出此言?」或許王爺只是猜測罷了,他這麼說服自己。

    祈馭風臉色一變,冷冷瞪著他,語氣極為嚴厲:「還不承認?你當本王睡死了麼?你當本王真的把展楓當作萬能?不錯,守衛是僅僅三人,但你忽略了一點,本王尚未沉睡,等著你自投羅網。」

    「王爺!」雲禎臉色慘白,再不做無謂的辯解,雙膝一跪,不敢抬頭。

    祈馭風冷然看著他,續道:「你很困惑本王為何不追是吧?因為本王深信武藝高強如你,也無法闖過重兵把守的山莊前門,不過,看見你安全無虞的回來,本王恐怕料錯了,敢情雲少俠你……使用了密道?」

    見雲禎沒否認,看來是真的了,祈馭風怒上眉梢,由二樓躍下,直直往他走來,在他面前停下步伐。「抬頭看著我。」他冷冷地命令。

    雲禎心下一凜,猶豫了會兒,才緩緩抬頭,迎向祈馭風含怒的眼。

    「你和犯人是何關係?」

    沒有關係。但,這麼回答簡直是拿塊石頭砸自己的腳。雲禎咬牙開口:「屬下釋放人犯,罪該萬死,願受王爺嚴懲,請王爺降罪!」

    祈馭風怒不可抑,反手就賞了雲禎一耳光。欺身道:「別跟我裝蒜,我問的是你和犯人的關係!嚴懲?哼,該有的絕對少不了!」

    雲禎臉頰一片火熱,嘗到一絲血味,卻絲毫不敢動一下,但又因無話可說,只得保持沉默,等待王爺下一步動作。

    早知道後果會很慘的,不過至少他完成了郡主交代的任務。

    「雲禎!」祈馭風見他不答,氣急敗壞想補上另一掌。

    「王爺!」展楓回來得可真是時候,他訝然望著盛怒的王爺及雙膝跪地的雲禎,眼尖瞥到木樁上空無一人,瞬間倒抽了一口涼氣。

    「王爺,屬下失職,請王爺降罪!」他惶恐地跟著跪地請罪,心頭卻想到了郡主,何以郡主恰巧今晚找他談話,而且只是閒話家常?再看看雲禎,郡主的貼身侍衛,莫非……真如王爺所料,雲禎就是昨晚擊退他的蒙面人?

    「你去了何處?」祈馭風口氣不佳,毫無溫度可言。

    「屬下到『塵居』見郡主,因郡主有事找屬下,所以……」他瞄了雲禎一眼,見其面色凝重,恐怕是自己猜測應驗了,想必王爺心裡也有個底了。

    籬兒?這他倒沒想過。暫且拋下心中懷疑,他漠然回視雲禎。

    「展楓,私放人犯,該當何罪?」

    「稟王爺,私放人犯……輕則鞭刑三十,再囚於水牢思過,重則……重則……」

    「說下去。」

    「重則……處以凌遲。」展楓硬著頭皮回答,心下更替雲禎擔憂。

    「王兄,您放過雲大哥吧,是籬兒要他救人的!」祈未籬深怕雲禎有什麼差錯,不放心地過來查看,果然,情況十分糟糕,她不能害雲禎受罰呀!

    「籬兒,回房去。」祈馭風沉聲命令。

    「不,除非您答應不罰雲大哥。」祈未籬固執地直視祈馭風,護在雲禎跟前。

    「郡主,別讓王爺為難。」雲禎低聲道,得到的是祈末籬的堅持。

    「讓開!」祈馭風冷然推開妹妹,展楓連忙起身扶住祈未籬,不讓她過去。

    「雲禎,本王的話和郡主的話,你聽誰的?」

    雲禎神色黯然。「王爺您的。」

    「哦?那麼你是明知故犯了?」

    雲禎不語,想是默認了。祈馭風尚未開口,守在山莊門前的紀悠然領著數名衛士前來,看清人犯不見了及面前複雜的場面,一時也訝然愣住。「王爺,這……」

    祈馭風冷哼一聲,下令道:「來人哪,將雲禎押到地牢!」

    「不!」祈未籬死命想掙脫展楓的鉗制,但效果不彰,不禁著急叫道:

    「王兄,是我命令他的!別罰他,籬兒擔當一切,籬兒……」天哪!怎麼頭昏目眩的,眼前一片凌亂?毫無預警地,祈未籬昏了過去,軟軟倒在展楓懷中。

    「籬兒!」

    「郡主!」

    驚叫聲此起彼落,祈馭風一個箭步扶住祈未籬,慌亂的吼道:

    「去找山莊裡的大夫,盡速到塵居!」也不等人回答,他快步前往塵居,沒空理會雲禎,心頭擔憂的儘是懷中的寶貝妹子。為何突然昏倒?籬兒一向健康,何以如此反常?這幾個月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所有的混亂促使他腦子理不清任何事。

    雲禎臉上亦是一片愕然,一雙眸子離不開祈未籬的嬌軀。怎麼回事?怎會暈倒?他好想跟過去一探究竟,但沒有王爺的允許,他不敢貿然起身,只得深情又擔憂地看著心愛的人越離越遠。

    展楓恰巧看到他深情的面容,心下一震,小心翼翼詢問:「雲禎,你對郡主……」

    雲禎心神一定,苦澀地閉上眼。尚未表達情感,已讓人捷足先登,只怪命運弄人哪!衛扣寒,你是個幸運卻又可悲的傢伙。

    匆匆趕來的大夫專注地為祈未籬把脈,不久後眉頭不禁一緊,望著祈馭風欲言又止。而祈馭風早等得不耐煩了。

    「怎麼回事?」他抓著大夫的手逼問。

    「王爺,郡主她最近緊張過度,身子很虛,再加上沒有足夠的休息,心事重重,影響到……影響到……」他猶豫,實在不知如何說明。

    「說下去!」

    「郡主她……她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

    一顆炸彈炸得祈馭風不知如何反應,一徑瞪著大夫,說不出話。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說……籬兒她……有喜?」音調竟是顫抖中挾帶著不信。

    大夫沉重地點了下頭。「千真萬確。」

    「你先退下吧。記住,此事萬不可宣揚。」

    「是!」皇族醜聞,自然張揚不得,大夫哪敢多話,應完話便匆匆告退。

    祈馭風坐在床沿凝視毫無生氣的籬兒,心頭壓著沉沉的負荷,自責沒好好照顧她。這幾個月來,她受了多少苦?何以前些天相見時,她會以淚洗面?祈馭風牙一咬,緊握雙拳,眼中儘是熊熊怒火。他要殺了那男人,將他碎屍萬段!

    *  *  *

    「魁首,別去。」凌簫不顧一切拉住衛扣寒,堅持不放手。

    「放手。都已經過了一天一夜,我不能置他們於不顧,讓他們任人宰割!」衛扣寒暴躁地低咒一聲,用力推開凌簫緊拉的手,就要下山。

    「魁首,去了也是無濟於事啊!『無幽山莊』高手眾多,況且地形易守難攻,您又不知對方兵力到底多少,去了也只會更添一分危險,您……」咦?魁首今天這麼好商量,竟然自動停下來不走了,但下一刻已明瞭原因。

    「你們……」祈馭風下天羅地網,何以他看見了不應出現於此的管劍情四人?但見司傲身受重傷,凌簫連忙幫忙將他扛進來。

    「司傲!」衛扣寒上前細看傷勢,明白內傷不輕,卻不會有生命危險,懸起的一顆心終於落了地。「怎麼回事?你們怎麼逃出來的?」

    管劍情喘口氣,由懷中取出雲禎交給他的三件物品,呈給衛扣寒。「魁首,有一名男子推說是受人之托,從山莊密道放了我們,最後只給屬下這三件東西,他說魁首看了自然明白。」

    衛扣寒接過東西,打開那塊破舊的衣裳,照其破爛程度看來,可明白有多年的歷史了。一攤開,他人也跟著愣住,納入眼簾的,竟是父親衛廷昭的親手筆跡,惟獨這字跡是用血,而不是用墨。

    扣寒吾兒:

    帶你娘親及水凝投靠寧王府,勤練武藝,為爹報仇血恨,殺了兇手殷介廷,爹於九泉之下必也瞑目。

    父 衛廷昭絕筆

    內容未看完,衛扣寒已臉色大變,顫抖著手,心中一片空白。處心積慮,報仇的對象竟然搞錯了!兇手不是寧王府的祈天問,而是承天府侯爺殷介廷?

    父親的字跡他確信,莫非當初兇手是想嫁禍給寧王爺,才會自稱祈天問?

    管劍情眾人見他臉色奇差,不禁湊上去瞧看,個個倒抽一口氣!夜闖「無幽山莊」原來是毫無意義的,弄得遍體鱗傷也怪不得祈馭風。

    「魁首,這封信……」凌簫提醒衛扣寒,才使他由失神中轉醒,連忙拆開信封,娟秀熟悉的字跡在他胸口狠狠敲了一記。

    扣寒:

    我可以這樣叫你嗎?讓我叫這麼一次吧,這也是最後一次了。

    這三個月來,承蒙你無微的照顧,尉籬深感謝意。在寒衣社的日子,算是尉籬人生中的一大際遇,接觸到不同的世界,感覺既稀奇又新鮮。你使我見識到江湖人的豪氣、弟兄們的誠信,更讓我初嘗情愛的甘苦;何其榮幸,我曾在你的心裡停駐那麼一段璀璨光陰。雖然你的言語猶在耳邊,明白你真正喜歡的是沈姑娘,但我想,是失落是心傷,這些都已不重要了,尉籬在此默默祝福你,與沈姑娘能夠白頭偕老,比翼雙飛。

    十幾年來的雙親之仇,想必壓得你喘不過氣來吧?尉籬希望你成功報仇血恨,這件血衣是尉籬送你的最後一份大禮,還有這張地圖,是承天候府的地形圖示。尉籬絕不是臥底,也不會害你,相信尉籬一次吧。

    籬字

    字字句句撼動了衛扣寒的心,多日前的對話歷歷在目,因他的多心,懷疑籬兒是臥底,甚至為了讓她知難而退,不惜演出與沈秋棠的歡好,卻沒料到傷她如此深,天哪!他如今才知道自己錯得離譜,也才知道籬兒為何如此絕望。

    「籬兒,你真的就這樣走了?不,我不允許!」他愛她呵,他要將她找回來。但是,誰來告訴他,他要上哪兒找她?她從沒提及自己來自何方,天下何其大,要找一個人簡直是大海撈針。

    「魁首?」管劍情心神一閃,連忙瞥向信中內容,越看越是心驚,也越慚愧,原來尉姑娘真的不是臥底,而救他們的陌生男子,竟是受尉籬所托!再想到當初他們如何對待她……管劍情一時也說不出話。

    許久,衛扣寒彷彿下了極大決心,深吸口氣,道:「咱們休息幾天,養精蓄銳,全力對付『承天侯府』。等一切過去,我不計一切代價,不管花多少年,不管天下何其大,也要找到尉籬。」一句句彷彿誓言般,在廳堂中迴盪不絕。

    *  *  *

    好累!全身就像一攤軟泥,沒有力氣。祈未籬醒來時的感受就是這般。

    「籬兒,你終於醒了,老天,你一昏倒就昏了將近三天,你要嚇死王兄嗎?」祈馭風捧著她的小臉,一臉疼惜。

    「王兄,我……不知道……只是覺得好累……」祈未籬輕聲道,望著祈馭風的俊臉有些憔悴,覺得萬分抱歉。「讓您擔心了,對不起。」

    「別說對不起,是王兄對不起你才是,王兄沒好好照顧你,讓你在外吃苦受累,是王兄太忽略你了。」祈馭風一想到籬兒被人玷污,心頭就一陣痛。

    「王兄,籬兒過得很好,沒有吃苦受罪,您多慮了。」

    「還說沒有?是誰欺負你來著?告訴王兄,王兄一定毫不猶豫地將他碎屍萬段!」見未籬大眼徑是瞧著他,當在看怪物似的,一臉茫然,祈馭風只得輕聲歎道:「籬兒,恐怕你還不知道吧,你懷了身孕了,這下你總該想起來了?」

    祈未籬一愣,小心翼翼問道:「你說……我懷了身孕,我……我有喜了?」是那一次幫扣寒療傷時所造成的?祈未籬原本憂傷的面容閃過一絲驚喜!她以為這輩子再不可能與扣寒有瓜葛了。但如今,她懷了他的孩子,雖然那是個意外,但她好高興,她有了扣寒的孩子呵!

    「籬兒,敢情你……現在很高興?」祈馭風皺眉,不明白未籬為何會如此驚喜。

    「王兄,我很愛一個男人,雖得不到他的真愛,但我不埋怨,這一生我都不嫁人了,能夠懷有他的孩子,我很開心。王兄大概是深怕籬兒被人指指點點吧?籬兒不怕,反正籬兒原就少出府,眼不見為淨。王兄,你不會想要將這孩子給……」

    「荒唐,你這是什麼思想!?」祈馭風傻住,搞不懂自己的妹子在想啥,他氣自己無法對她絕情,也氣那名男子竟不要籬兒。眼睛脫窗了嗎?「那男人是誰?」

    「王兄,別再問了,我和他已經沒有瓜葛,只要擁有他的孩子我就心滿意足了,這輩子籬兒都陪在王兄身邊,王兄你可要好好照顧妹子一輩子喔!」祈末籬明白祈馭風疼她,說不過她的。

    「你……唉!你這輩子想做的事情,王兄都很少阻撓你。你要學醫,我也沒有反對,你調皮,我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今你——你未出嫁而要留下一個孩子,你要王兄情何以堪?父王知道了要做何感想?」祈馭風在做最後掙扎,不想屈服在妹子淒楚的話裡。

    「王兄!這是籬兒的決定,您就當是成全我吧。府裡有個孩子,想必也會熱鬧許多。」祈未籬溫柔的看著絲毫還沒有動靜的腹部,輕輕地撫著。

    「唉……你讓王兄既難過又無可奈何,就照你的意思吧。至於你要不要成親,再做打算。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擾你了。」祈馭風起身就要離開,祈未籬連忙叫道:「等等,王兄,雲大哥他……」

    祈馭風轉頭看她,溫言並堅持道:「籬兒,我依你,不打算再追查那四個犯人;我尊重你,即使我大概已明白那四人和你所深愛的男人有極大的關聯。至於雲禎,他放走犯人,不管是否出於你的授意,他都得受罰,否則王府的紀律豈不亂成一團了?王兄只能應承你,絕不會讓他死,但毫髮無傷就不可能了。希望你別插手這件事情,否則休怪王兄繼續追查那些人。你知道天下間沒有我辦不到的事。至於處罰雲禎這件事,等我們回到寧王府再說。過幾天,等你身體好多了,我們就北上,雲禎他就委屈一點,得先在地牢中度過了,回到王府可還有一堆苦等著他呢。」

    這次祈未籬無法反駁了,只得不語,顯是默許了。雲大哥,是未籬對不起你,你可要熬過來呀。

    *  *  *

    為了讓孩子健康,她不再黯然傷感,努力調養身子。過了幾天,祈未籬身子健朗許多。祈馭風心安之下,不再逗留山莊,傳令即刻回府,避免節外生枝。

    回到寧王府已經三天了。這一日吃完早膳,祈未籬起身往地牢走去,雲禎被罰都是她害的。

    昨天問展楓到底雲大哥被罰什麼,展楓也支支吾吾不肯透露,旁敲側擊之下才知道是屬於最輕的刑罰,但也挺讓人吃不消就是了。鞭刑三十,囚於牢中思過。也幸好王兄念在雲禎不是出於己意,沒有將他囚禁在水牢中,否則鐵定去了半條命。可再問下去時,祈未籬就睜大眼瞪著展楓,令展楓倍感壓力。

    「執行鞭刑的是誰啊?」原想說王兄應當會找一個打下去不會太痛的人執鞭,但展楓透露的訊息讓她差點窒息。「郡主……執鞭的人……是我!我……我盡量放水了,不過……王爺在一旁看著……所以……」

    誰都知道王府裡武功最好的是雲禎,再來便是展楓,展楓執鞭,那鐵定驚天地泣鬼神,三十鞭下來恐怕雲禎真的去了半條命,看來王兄一點都沒有放水。

    原本又想,既然打都打了,那囚禁大概時間會變短,頂多一、兩個月,可是

    「展楓,雲大哥要被囚禁多久?」

    「郡主,這…王爺決定……關他兩年。」

    兩年!祈未籬一呆,不會吧?王兄真這麼狠,一點都不留情!這使得祈未籬昨日心情跌落到極點。

    「郡主!」地牢外的守衛見郡主駕到,恭敬行禮。

    「嗯!開門,我要進去。」

    「是。」想必是來探望雲護衛的吧。「無幽山莊」的事弄得全王府人盡皆知。

    跨過地牢前門,納入眼簾的,是一片昏暗,只有數盞燈火照明,空氣不如地面,要在這待上兩年,祈未籬簡直不敢想下去,愧疚感不由更重了。輕移蓮步,她一間一間找,終於在不起眼的角落,瞧見了那熟悉的身軀。

    雲禎閉上雙目盤腿而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默默接受責罰。見他四肢被銬上手銬腳鐐,白色囚衣上滿是烏黑血漬,幸好除了面容有些蒼白外,其餘倒是正常得很,顯然展楓用刑時仍是手下留了情,但這就足以讓祈未籬激動到落淚。

    「雲大哥!」

    雲禎身子微震,睜開雙眼,望著祈未籬激動的眸子。「郡主,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他低聲開口,聲調有些沙啞。他不願讓未籬看到這些,這只會讓她痛苦,一個衛扣寒已經夠她難過了。

    「雲大哥,是我拖累你了,對不起!對不起……」她泣不成聲,讓雲禎心都揪緊了。他走向前去,隔著鐵桿撫去祈未籬的淚痕,柔聲道:「別哭了,這點小傷不礙事,兩年也很快就會過去,到時雲大哥會回到你身邊,繼續守護著你。你現在應該保重身體才是。況且,你現在有身孕了不是嗎?」當雲禎知道她懷有身孕,都不知自己該用何種心思面對。不過現在他釋懷了,至少他可以繼續守在未籬身邊,看著她和她的孩子長大,他就心滿意足了。

    「雲大哥,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要你為我受罪啊!我去求王兄別關你那麼久,你等著,我去找王兄!」說完她即奔出地道,雲禎看在眼裡,疼在心底。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淺淺一笑,夠了,有這句話就夠了,牽動到傷口,他皺眉,但心情是開懷的,覺得自己不枉這一生。

    祈未籬的死求活求,加上找舞弄煙幫忙遊說,終於讓祈馭風不勝其擾,再度屈服在祈未籬的淚眼婆娑中,將雲禎的刑期由兩年縮為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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