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柳子箋照樣到馳皇上班,也照樣做著她秘書助理的工作,而惟一不同的地方,便是她與火燭間不再有任何互動,兩人若是因公事而不小心碰面,也生疏得宛如陌生人般。
直到這一天,她要了上班時,被一名好久不曾碰面的人給攔下。
「柳子箋,好久不見了。賞給臉,陪我吃頓飯如何?」被調至美國分公司的沈政貿,一回到台灣就迫不及待地想約柳子箋出去。
「的確是好久不見。」就算他先前追求她的手段真的差勁得可以,她仍綻出一抹溫和的笑靨。
「恭喜你升為秘書助理。」
「謝謝。」
「那你是答應了。」沈政貿說得眉飛色舞。
「我……」
「我有打擾到兩位嗎?」
火燭間優雅地倚在秘書室的門邊,掃視神色各異的兩人。
「總、總裁。」沈政貿滿臉尷尬地對火燭間頷首。
「沈經理,我有點事要麻煩柳小姐。」看來美國離台灣還不夠遠,他得好好思索下一季該把他調到哪裡。
「是、是,那我就先失陪了。」沈政貿忽然有種大禍臨頭的感覺,他識相地趕緊溜之大吉。
「總裁有何吩咐?」
待沈政貿一走,柳子箋立即擺出一張公事公辦的臉孔來面對瞪視她的火燭間。
半晌後,她見火燭間依舊沒意思開他的尊口,即冷冷地說:「既然總裁沒事要交代,那我——」
「就可以趕去和沈政貿會合了,是不是?」此話一出,連他自己也非常錯愕。火燭間,你這口吻簡直就跟一個吃醋的小伙子沒啥兩樣。
哼,他到底在發什麼瘋。
「這是我私人的事,應該不必向總裁報告。」柳子箋沉下臉。她將已經收妥的文件再拿出來檢查一遍。
火燭間露出一抹佞笑,「說得好。」
「總裁若沒有事,我——」
「把今天會議的內容寫成報告書。八點前,我要看到。」
柳子箋愕然的眸子在目送他離去後,一抹苦笑躍上她的俏顏。她坐回位子,重新啟動電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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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晚上八點還有十分鐘時,柳子箋已經捧著一疊報告出現在總裁辦公室的門口。
她敲了好幾次門,卻沒有人回應。
「柳小姐,總裁不在辦公室裡。」
聞言,她緊繃的神經倏地一鬆。
在吁出一口長氣後,她才轉身面對好心告知她的陳特助,「那這些資料我明天一早再拿給總裁過目。」柳子箋完全沒有動怒,反倒在知道可以不必面對他之後,覺得很輕鬆。
「陳特助,那我先走了。」
不知怎地,她最近老是覺得應該跟在總裁身邊的陳特助,都會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身邊,像在監視她似的。
難道是他看不慣她擁有那間華屋,還是對她上下班竟有司機接送一事感到不以為然?但是,也沒辦法啊,除非她想成天被關在家裡,否則沒有交通工具的她只有厚著臉皮,享受所謂千金小姐的排場。
不管他如何看待,她都已經覺得無所謂了。只要再忍耐個幾天,她就可以搬到外頭去,甚至辭去馳皇的工作。畢竟,她沒那種命享受這種待遇。
不過,今天的不速之客還真多。
「柳子箋,你竟敢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
一見柳子箋走出馳皇,唐倩倩馬上從停在街邊的轎車裡鑽出,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
「倩倩,對不起,那家咖啡廳在你走之後就發生……」
自從她擁有那雙紫色玻璃鞋後,她的生活就產生極大的變化。火燭間出現、租屋處失火,還有什麼追逐、槍戰等等的戲碼,甚至連唐倩倩的態度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現下的她已經懶得掩飾對她的不屑。
難不成這紫色玻璃鞋真的潛藏著某種魔力?
「我不要聽這些,鞋呢?」
「我無法給你。」她直截了當地說。
「你!哼,孤兒就是孤兒,或許生你的人就是幹了一些骯髒、齷齪的事才會把你遺棄。」
「唐倩倩,請你注意一下口德。」柳子箋冷著俏臉,沉聲說道。
「怎麼,還怕人講?」
「你講我的出身沒有關係,但你並沒有權利侮辱生我的人。還有,那雙玻璃鞋在你拒絕拿回時就已經是我柳子箋的了,就算它還在我手上,我也不會給你。」她本來不想和她撕破臉,但她的話著實太傷人,逼得她不得不反擊。
唐倩倩頓時氣得火冒三丈,她的手一揚,想賞一巴掌給柳子箋。
然而,她的手才揮到一半。
「啊!」唐倩倩尖叫一聲。
一隻不知打哪兒來的大掌緊緊地抓住唐倩倩本欲施暴的手腕,其力道之強勁,幾乎要將她的骨頭給捏碎。
「燭、燭間,是你。」唐倩倩又驚又痛地瞅著一臉陰沉到令人不敢直視的火燭間。
「你敢打她?」火燭間的聲音十分低沉。
「我、我……」唐倩倩怕得全身發抖。
火燭間冷哼一聲,手臂驀地使力。
唐倩倩當下便狼狽地撲倒在地。
「總裁……」柳子箋被他突如其來的出現與舉動給震懾住,完全不知該說些什麼。
總裁維護錯人了吧?
唐倩倩的司機見到自家小姐被欺負,連忙下車扶起她,「小姐,我來替您教訓他。」
根本搞不清楚狀況的司機,都還沒碰到火燭間,就被他一拳打倒在地。
「燭間,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唐倩倩不敢相信他居然會替柳子箋出頭,「燭間,你知不知柳子箋是什麼出身,她是——」
柳子箋臉色大變。
「她的出身,我比你更清楚。」此時,火燭間不僅面帶微笑,就連逸出的聲音也聽起來格外溫柔。
柳子箋心頭一凜,垂放在身子兩側的手慢慢地握緊。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
哼,知道就知道,她的身世並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一抹難堪登時浮現在唐倩倩的臉上,她緊咬住唇,極為不甘卻又不捨地對火燭間忿忿說道:「燭間,你很快就會知道我唐倩倩比那個沒人要的柳子箋要好上幾萬倍。」
語畢,唐倩倩便扭頭坐進車內;而一手抱住肚子的司機也趕緊坐入駕駛座將車子開走。
待他們走後,火燭間緩緩地走向低頭不語的柳子箋。
「上車。」他直睨著她。
但她沒有動作,於是火燭間猛然抓住她的手腕,硬是將她拖進自己的座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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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柳子箋緩緩地吐出兩個字。
原本凝視窗外的柳子箋,終於把目光對上昏暗中那一對不曾從她臉上移開過的幽黑瞳眸。
「理由?」
「讓您跟唐小姐起了爭執。」她語氣平淡地說。
他嗤哼了聲,「就這樣?」
火燭間突然覺得很諷刺。當柳子箋一心想要巴住他時,他就不屑她、輕視她,然而到了現在,當她真的冷漠以對時,他卻又覺得渾身不對勁。
到底是哪裡出了錯?這一刻,他竟然還希望柳子箋與唐倩倩的角色能夠互換。當然,她不用盡心盡力地服侍他,但至少她的心裡只能有他一個人存在而已。
唉,他一直以為沒人可以佔據他的心。
「不然總裁以為還有什麼?」她不解地反問。
他的眼眸裡不經意地流露出一抹詭譎的笑意。然而,她卻無法察覺到他的變化。就算她不小心看到,恐怕也無法在短時間內領悟出他的意思,更何況此刻她的思緒仍舊十分紊亂。
「剛才為何不躲?」火燭間伸手握住她一綹柔亮的烏絲。
「我要躲開時,總裁已經阻止她了。」
她眉心一擰,不喜歡他把玩她的頭髮,但若是將頭一偏,又會扯痛頭皮。
「可我瞧你那慢半拍的反應,恐怕是無法躲開吧?」
他的手指不斷地纏捲著她的髮絲。她若不想頭皮發疼,就得一直靠過去。
「若是躲不過,頂多是被甩一巴掌罷了。」瞪著他的手,她有些負氣地說。
「你還挺勇敢的嘛。」
柳子箋悶哼一聲,「放手!你弄疼我了。」
可是,火燭間不僅沒有放開,而且還變本加厲地扯動她的秀髮。
在吃痛之餘,她想也不想地便抓住他的大掌,制止他再次凌虐她的頭髮。
「痛嗎?但這比起被甩巴掌,可還輕得很呢。」火燭間凝視著昂首瞪住他的柳子箋。
他到底想怎麼樣?
井水不犯河水不是挺好的嗎?他為何還要處處為難她?
沈政貿一事就甭提了,至於唐倩倩,她不是他親密的女伴、情人嗎?所以唐倩倩不管怎麼對付她,甚至是賞她耳光,他應該都不會干涉才對。
然而,他不僅把唐倩倩狠狠甩到地上,而且還質問她為何不躲開唐倩倩的巴掌,這根本就是、就是……一抹驚愕從她眸中一閃而過,她的心重重一震,但下一刻,她立即否定這種毫無意義的猜測。
「總裁。」
「你可以叫我火燭間,或是燭間。」他纏住她髮絲的手指,還刻意抬起她本欲垂下的臉蛋。
「我、我……」她有些無法負荷這突如其來的轉變。
「我的名字很難念嗎?」
「火……」有這麼一瞬間,她幾乎要脫口而出,不過,一想起他與唐倩倩的相擁畫面她就是叫不出口。「唐小姐她……」
「提她做啥?」他馬上不悅地打斷她的話。
他略微嚴厲言詞卻起了反效果,這讓柳子箋原本冒出頭的期待又忍不住地退了回去。
「以後你少提到她。」
而明明是在乎的口吻,聽在柳子箋耳裡卻又成了另一番註解。
柳子箋心頭一揪,悒鬱的她竟忘了自己的髮絲還纏繞在他指上,便將下頜自他手上猛然挪開。
對於她突如其來的舉動,火燭間有些愕然,但要阻止已經太晚。
果不其然,她頭皮一扯,當下痛得眼眶泛紅。
「哼,活該!」火燭間因她一副惟恐避之不及的模樣而沉下臉來。
她的心,再度一窒。她抽回髮絲、別過臉,美麗的容顏上難掩黯然與落寞,直盯著窗外的燈火。
活該?他罵得真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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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晶片已經又轉到國際刑警的手裡,如果我們能夠趁他們未解讀出來之前將晶片拿——」
啪!低頭報告的手下冷不防地挨了老闆一巴掌。
「這不是廢話。」晶片若是這麼容易取回,他還用得著如此緊張嗎?
滿臉怒氣的湯氏財團負責人重哼了聲,對於手下遲遲取不回晶片卻又無法銷毀的辦事能力感到萬分氣憤。
「別氣了,就算你把他們全部殺光也解決不了。如今,我們得想辦法把傷害減至最輕。」唐父坐在另一頭嚴肅地說。
「怎麼減?晶片裡頭的資料若是一曝光,那整個湯氏就完了。到時候,哼!老弟,你們唐家也無法倖免。」
「湯老,這嚴重性我當然瞭解。」
「既然瞭解,你怎麼還讓你女兒跑去跟火燭間廝混。」湯父冷笑了聲,陰側側的語氣讓唐父的臉色登時丕變。
「湯老,你別誤會,這丫頭什麼都不懂,更何況你我現在是踩在同一條船上,是禍福與共的,不是嗎?」可惡,他老早就警告倩倩不能跟火燭間走得太近,要是讓湯老誤會唐家是要臨陣倒戈,那他豈不是……唉!
「老弟,你能這麼想是最好不過的。」
「湯老,有個法子說不定可以試一試?」
「你說說看。」
「這火燭間既要擋我們財路,又想要把我們趕盡殺絕,那我們何不先利用那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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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小姐,你要去哪?我可以送你。」
柳子箋盯著出現在門外的陳特助,心裡只有一種感覺,那就是他不僅神出鬼沒,而且還盡職得過分。
他幾乎快變成她柳子箋的專屬保鏢了。
他是閒到沒事可做嗎?
「陳特助,我想『獨自』出去,而且計程車也已經在外頭等我了。」她委婉地拒絕他的好意。
「柳小姐,這是總裁的意思。」
哼,竟然拿火燭間來壓她。
「陳特助,您稍等一下。」
柳子箋進屋去,而後出現時手裡已多出一份文件。
「這份辭呈麻煩你轉交給總裁。」
陳特助眸光一閃,「柳小姐要辭職?」
「下禮拜一我就不去馳皇上班了,也請您通知司機不必再來接我上下班。」
「柳小姐,您還是親自向總裁說明此事比較妥當。」
「不需要。」她不假思索地拒絕。
「柳小姐,總裁不會——」
「對不起,我不想讓計程車等太久,您自便吧。」柳子箋抓緊皮包,腳步有些慌亂地衝向電梯。
當電梯的門一關,她立即輕吐了口氣。
既然作下決定,就不要再為任何人、任何事而改變。況且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一處可以供自己棲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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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子箋來到一處仲介公司所介紹的地點。它是位於離市區不遠,而且也十分寧靜的社區,她當下便決定只要價錢合理,她就要買下它。
然而,當她走上這幢公寓的五樓時,迎面而來的卻是——
「柳小姐,我等你很久了。」
「呃?是你,湯先生!」唐倩倩的男友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原本跟她約好見面的先生呢?
「這家仲介公司是湯氏財團旗下的關係企業。」湯傑生咧嘴一笑。
「湯氏財團?」很有名氣的大公司,他竟然是湯氏的小老闆。「湯先生,可是我需要專業的人來替我介紹房子。」
「子箋,你有條件住更好的豪宅。」
柳子箋不喜歡他臉上的笑容,更不欣賞他這番話的內容。
什麼叫作「有條件」?
「湯先生,我跟您並不熟。」他直接喚她柳子箋,是不是太過失禮。
「我們很快就會變得很熟稔。」
湯傑生臉上的笑意加深。然而,看在她眼底,卻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她不願再去細想他這番話,只想盡快離開,「既然那位先生不在,那我改天再跟他約時間,再見。」
「你不能走。」
柳子箋根本不理會,腳步愈來愈急促。
可是,當她想要走下樓時,有兩名穿著黑色西裝的男子卻突然出現。
「你們要幹什麼?」她惶恐地慢慢往後退。
「子箋,我的條件絕對不會輸給火燭間,來跟我吧!」湯傑生輕易地抓住她纖細的手腕。
「湯先生,你在胡說些什麼?」
「他能給你的,我一樣也可以給你。」
「湯先生,你再不放手,我就要大叫了。」
忽地,她的後頸一陣劇痛,她在剎那間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