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火柴的女孩 霧航
    自舞會出來、李姿貞穿著最時髦的拾金邊絲絨小外套與緞裙子,還未到十二點,街上還有行人,紛紛轉過頭來看這個標緻人兒是誰!是哪顆明星?

    姿貞的未婚夫劉之良急急眼看她身後,已被很不耐煩用微慍的聲調說「你要走到哪裡去,停車場不在那邊。」

    姿貞轉過頭來笑「我走路回家。」

    「隔看一個海港呢小姐。」

    「我游泳。」

    「你喝醉了,我同你說過多少次,要喝在家喝,別出來現世。」?

    「姿貞靜下來,之良過去拉她的手,「來,我送你回去。」以為她肯聽分的話。姿貞笑笑,「我乘渡海小輪迴去。」「你饒了我好不好。史貞不再與之良理論,轉過頭去,開步走。

    之良在身後叫:「李姿貞你是怎麼一回事?你簡直不可理喻!」

    姿貞高聲回答:「你無須理解我,你只需愛我。」

    途人為之側目,之良最要面子,氣極,索性撇下姿貞往停車場走去。

    上了車,又懊惱起來。一個美貌濃妝女子,半醉,又戴著若干首飾三更半夜獨自在街上躑躅,難保不生出什麼事來。

    之良想下車去找。

    又實在不甘心,咬一咬牙說一什麼都有第一次。」

    讓她去吧。

    訂婚訂了三年,不止是他們兩個實事人,統共連親友都不再看好這段較倩,開頭是貌合神離,此刻幾乎是各管各互不干涉了。

    之良痛心片刻,發動車子引擎,開車回家。

    竟把姿貞留在海旁。/

    姿貞回頭看,他沒有追上來,完了,終於完了。

    她不由得仰起頭格格笑起來。

    索性一個人往渡海碼頭走去。

    ,多少年沒有乘小輪過海了,中學畢業後馬上被送到倫敦,英法海峽倒是來來回回不停地走,年輕的她根本沒有懷念過家。

    畢業回來,忙看做事、戀愛不管三七廿一,買部跑車,改用海底隧道,趕時間的話!乘地下鐵路,根本像似渾忘了這個碼頭這條航線。

    原來今夜有霧。

    姿貞記得當年她同小男朋友說過「霧夜乘天星小輸過海!坐最前兩個座位對牢白茫茫的海,一直駛,一直駛,像是駛向永恆。」

    小男生十分為女友的浪漫感動;握緊她的手。

    姿貞微笑,統共像昨天的事罷了。

    最後一班渡輪。

    姿貞不十分肯定要付多少,逐個苒子放進機器裡直到通行。

    簡直要與社會脫節了。

    渡輪還沒有來,她坐在熟悉的長凳上輪候,微醺的她記得附近應該有一個冰淇淋檔攤,還在嗎?這麼晚,可能已經停止營業。

    海風一吹,姿貞有點冷。

    有一絲悔意。

    有什麼事,明天再說,或重修舊好,或取消婚約,都有商量,何必同自己開玩笑,跑來這裡坐著.不知何年何月才回得到家裡爬上最最溫暖的床。

    小題大做,吃虧的還不是自己。

    正在沉吟,閘門打開,姿貞搶先走下甲板。

    腳步永遠搖搖晃晃,隨海水推動的甲板一上一落,姿貞在這裡摔過跤。

    進入船艙,她特地走到船頭,看到兩座位椅子急急坐上去.笑了。

    霧越來越濃。

    白茫茫一片,看不清九龍的燈火,原本五分鐘可抵彼岸,但是在這樣的霧夜,船可能就迷了路永遠在海上行駛。

    姿貞打一個冷顫,糟了,她身上的晚裝並不是最舒適的衣服,且先把九公分高的鞋子脫下再說。

    好些了,迷途就迷途吧。

    在某一個程度來說誰不是迷簽的羔羊。

    「姿貞,是李姿貞嗎?」

    姿貞一呆,誰,誰叫她?

    深夜船客寥寥可數,姿貞轉過頭去找叫她的人。

    沒有人哇,後座只得一對情侶,摟抱著沉醉在私人天地裡。

    忽然之間有一隻搭在姿貞肩膀上。

    姿貞嚇一跳,酒醒了三分,轉身看,原來叫她的人已經坐在她旁邊,笑顏迎人,竟是個美貌少女。

    姿貞脫口而出,「你是誰?」

    那少女眨眨機靈大眼睛,「你連我都不認得了。」

    姿貞不由得笑起來,越是年輕,越愛老氣橫秋,這女孩分明才十七八歲,穿著一件黑色緊身短裙配一雙金光閃閃的襪子,分明也剛從哪個舞會裡出來。

    少女看著姿貞,失望地說:「果然,你已徑不記得我了。」

    姿貞略有歉意,「給我一點時間,船到岸之前我一定把你認出。

    少女笑道:「那我希望這隻船駛久一點。」

    姿貞想起來:「船在動嗎?」

    她剛要站由來看,忽然聽見舶只霧航的號角。

    姿貞放下一顆心。

    少女訝異,「你害怕?」

    「怕什麼?」

    「怕回不來,再也見不到他。」

    姿貞驚異地看著少女,她怎麼知道?

    那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家裡因此把她送到倫敦去。

    十七歲那年,她同有家室的補習老師發生感情,幾乎私奔,父母不顧三七廿一把她押到英國,姿貞記得少年的她衝動地服下過多的安眠藥片——

    她沉默下來。

    「後悔?」少女淺笑問。

    姿貞狐疑問:「誰把我的事告訴你?」

    少女不回答,只低下頭,「真奇怪,曾經那樣叫人流淚的愛情也會忘記。」

    姿貞只覺少女講到她心坎裡去……

    她竟忍不住對陌生人訴起心聲來「學成歸來之後,我找過他一次。」

    少女抬起眼。

    「瞞著父母!我們約在一間咖啡室見面。」

    她比他早到。

    +分鐘後,他來了。

    她大吃一驚,一張面孔這麼胖這麼腫,禿了頭身上過分簇新的西裝更顯得他士頭土腦,這是誰?

    姿貞記得她瞪著雙眼看住這個人,美好的記憶在該剎那卡嚓一聲全盤粉碎。

    震驚過度,姿貞的表現反而有點呆木的鎮定。

    她記得她邊喝咖啡邊聽他訴苦,禮貌地唯唯諾諾,他說得激動時想伸手過來拉她的手,姿貞機警地一縮手,隨即召來侍者結帳,也結束這一次會面。

    姿貞沒有即時回家,她站在大太陽底下好好出了一身汗,太驚險了,幸虧父母沒有縱容她,又痛恨自己眼光的卑微。

    姿貞苦澀地笑道:「那已是很久之前的事,這回子又翻出來嘲弄我,別托大!那是少女必經之途之一,你也最好當心。」

    少女笑,「之後呢,之後就學乖了。」

    可不是。

    姿貞有點累,伸個懶腰,打聲呵欠。

    怎麼搞的?船駛了好久,還不到岸。

    她跑去窗口看,除出霧,什麼都看不到,她側耳細聽,還好,海浪一下一下拍看船頭,清晰可聞。

    快到岸,她同自己說。

    少女始在她旁邊。

    姿貞打量她一下,「我小時候也穿過這樣閃光如魚鱗般的絲襪。」配齊膝高的掠皮靴子,不知多神氣,年輕,穿什麼奇裝異服都好看。

    現在就得講品味牌子了。

    姿貞問少女:「這麼晚回家,大人不管你?」

    少女失笑,「才十二多罷了。」

    姿貞頷苜:「對不起,我忘了,時代不同,家長開明.你們有自由有選擇。」

    「你誤會整件事了。」

    姿貞如墜五里霧中「你想說什麼?」

    「劉之良,我想同你談談劉之良。」

    姿貞忍不住說:「小姐,你清楚我,彷彿比我自己還多。」

    少女笑:「你至今還想不起我是誰。」

    姿貞沒好氣,「你起碼比我小十歲,小妹妹;我才不必聽你教訓。」少女一雙晶亮的眼睛看著姿貞。

    姿貞又不忍拒人千里,今日新一代聰敏伶俐得很呢,聽聽她的意見伺妨。

    少女溫言說:「經歷那麼多才找到劉之良,要好好珍惜。」

    語氣好比阿姨輩,姿貞嗤一聲笑出來。

    少女天真地問,「我說錯了嗎?」

    「你不瞭解我們大人的事。」

    之良心中第一位是事業.排到第十位,也還是事業,生活中其他一切,都是陪襯,皆屬錦上添花,可有可無。

    姿貞太清楚他,除非他改變來遷就她.不然的話,只有她學他那個態度做人。否則,兩人無望。

    大家卻都不願意再退一步,多可惜。

    姿貞輕輕說:「人長大以後,事情錯綜複雜,再也不是小朋友排排坐吃果果。」

    「但是姿貞,你還想訂幾次婚?」

    姿貞跳起來,「你知道得還真不少哇。」

    這少女倒底是誰?

    她跑到船頭去問水手般還駛多久。

    水手歉意地說「前面有一艘貨船誤碼闖水域,等它駛開,我們馬上啟航三分鐘就到。」

    姿貞覺得眼澀肩酸腿軟……

    多奇怪的事。深夜的渡海輪上,她落了單,遇上陌生少女,船在日中一直駐,不肯

    泊岸,少女一直同她講道理,避都避不開。

    明天非把這奇怪的經歷告訴之良不可。

    之良,終於想起他來了,心頭酸酸的,並不好過。

    這已是姿貞第二次訂婚。

    劉家很有微言,之良是獨子,家庭事業的興衰完全落在他肩膀上,家長希望他娶一個精明冷靜的女子,一聽說是李姿貞,馬上皺眉頭,就傳她愛玩,煙酒睹全部都來,私

    生活也亂,便把之良拉來訓一頓話。

    之良對姿貞本來只不過半認真,被父母一罵,只覺加倍委曲,他放棄了最有興趣的

    天文物理回家來打理成衣生意已經苦不堪言,誰知父母得寸進尺,連他約會什麼人都

    之良氣不過.馬上登報宣佈同姿貞訂婚。

    姿貞到後來才知道劉家不喜歡她,也就不再上門,益發生分。

    同第一住未婚夫分手分得千分文明,仍是好朋友,不時見面.更加引起誤會多多。

    姿貞至大的毛病是過分忠於自己,最大的優點亦是絕不賣帳,瀟灑不羈。

    她當然知道自己的毛病,不由得深深歎口氣。

    之良老覺得他是為姿貞犧牲過的,姿貞卻覺得她並非不堪,何勞之良委屈。

    抬起頭,發覺少女跟了上來。

    姿貞笑,「你倒底哪家的孩子?人小鬼大.對阿姨沒規矩,儼如平輩。」

    少女笑。

    姿貞細細打量她,只覺她眼熟,一定在什麼地方見過她,但是誰有這麼大的女兒?

    茜茜的女兒才八歲,還有,蘇絲的千金更小,剛上幼稚園。

    倒底是誰呢?叔伯輩中也沒有這樣年齡的寶貝。

    少女抬頭看著窗外。

    高鼻樑,大眼睛,左眼角下一顆痣。

    姿貞奇道「我這個地方也有一粒痣。」

    少女轉過頭來看著她微笑。

    姿貞神倩恍惚,似同少女熟稔得不能再熟稔,又像生疏得不能再生疏。

    她忽然說:「之良說得對,我喝太多了。」

    「把酒戒掉吧。」

    姿貞今年戒掉煙,又要剔除酒,人生樂趣越來越少。

    「告訴我你是誰。」。

    少女微慍,「連我你都不記得,這些年來,你不再關心自己.完全迷失自我,只忙工作,下班後一杯在手,麻木官能,唯一樂趣是添置衣服換新車,什麼理想都丟腦後。」

    姿貞好不容易聽完這番話,好生奇怪,不怒反笑,少女的口氣似她故世的母親。

    少女似為她痛心。

    姿貞回到座位坐下,揉著疲乏的小腿.

    船怎麼尚未到岸?

    不會是賊船吧?姿貞聳聳肩,把頭枕在椅背上。

    第一次訂婚時把孫子名字排行都想得妥妥當當。理想,理想有什麼用,想的是一樣,發生的永遠是另外一樣。

    未婚夫要姿貞陪著到蒙特裡爾去進修博士課程,姿貞即刻抗拒,不不不不不,這裡有她的工作有她的朋友有她的娘家,你可以說她愛得不夠,她才不高興跟一個男生跑到異鄉大學小鎮捱冬季零下三十度的寒流。

    陪太子讀書倒也罷了,對方不過是個拿獎學金的苦學生,姿貞才不肯天天跑超級市場挑廉價肉骨頭回宿舍熬湯。

    在倫敦她見太多這樣的學生情侶,搜一搜褲袋連搭公路車的輔幣都掏不足,報紙要到圖書館去看。抱怨多多,寒傖苦惱。

    姿貞記得她說:「我們永遠是好朋友。」

    不足一年,她便認識了之良,另一位漸淅丟在腦後。

    他偶而回來,姿貞總是抽時間陪他。

    他告訴姿貞,同一馬來藉女看護約會,對方鼓勵他住新加坡發展。

    姿貞仍然待他如好朋友。

    他們一直信來信往,直到女看護不高興為止。

    後來聽說那一位終於到新加坡教書去了,太太一生就三個兒子,沒有做事,持家有

    方。

    有一度姿貞也非常想結婚,一了百了,躲進小家庭,對世事不聞不問。

    這時姿貞忍不住大聲問:「船到了沒有?駛了快半小時了!」

    船客轉過頭來看著姿貞,個個臉有秋容。

    姿貞渾身寒毛豎起來,這到底是什麼船,在什麼海上駛?

    後邊傳來陰惻惻的聲音回答她:「船叫浮槎,海是生命海。」

    姿貞轉過頭去,後邊的座位空無一人,姿貞嚇得魂不附體,不由得尖叫起來。

    少女按住她:「別怕別怕,我在這裡。」

    姿貞歇斯底里喝問「你倒在具缶訥?一

    少女悲哀地說:「姿貞,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怎麼連自己都不認得了呢?」

    姿貞定睛一看,哎呀呀,這可不就是年輕的李姿貞,眉尖顰顰、皮子雪白,高佻身段,她終於把自己認出來了。

    姿貞顫聲道:「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是過去的人,過去的事。」

    「我怕你忘了我。」

    「我的確想努力忘記你。」

    「不,」少女搖搖頭,「如果你忘記我,你將來就不會學乖。」

    姿貞落下淚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船到岸了沒有?船到岸沒有?」

    少女握住姿貞的手,「答應我好好生活,不要拋棄我。」少女亦淚流滿臉。

    姿貞平靜下來,「我會愛你,我會對你好。」

    她們倆互相抹乾對方的眼淚。

    少女懇求「我倆一起熬過那麼多事,讓我再陪看你,我是你的好伴侶。」

    「我都答應,我會把酒戒掉。」

    少女握看姿貞的手笑起來,眼角還帶著亮晶晶眼淚。

    「小姐,小姐,這位小姐醒醒。」

    姿貞睜開酸澀的雙眼,只見面前站著一個水手。

    她霍地轉身,少女呢,她自己呢,走到什麼地方去了?

    水手微笑道:「小姐,船泊岸了。」

    呵,謝謝天,終於到了,姿貞如釋重負,她還以為生命已經走到盡頭。

    水手說下去:「你是最後一班渡輪的最後一個乘客。」

    姿貞連忙拾起手袋站起來走向甲板,「你有沒有春到一位少女?」

    水手莫名其妙「少女,何來少女?」

    「她也是乘客,」姿貞說:「坐在船頭第一排。」

    「沒有哇,乘客已經全部下了船。」一水手搔著頭皮。

    姿貞焦急地說:「她坐在我身邊,約十七八年紀。」

    「小姐,你上船就睡看,一直到我叫醒你。」

    水手又好氣又好笑,「你身邊哪裡有什麼人,小姐,夜深了,快回家吧。」

    女孩子家喝得滿身酒氣太不像話,水手搖搖頭,春見她怔怔地,又補一句:「危險呵。」

    姿貞像是沒有聽見似的蹣跚地向甲板走去,可不是,偌大的船,只餘她一個人!霧還是那麼大。

    船隻駛了七分鐘,一切只是南柯一夢。

    原來她一上船就睡著,直到水手推醒。

    多奇怪的夢,她年輕時的自己給她忠告,姿貞笑了,笑著笑著,落下淚來。

    夜未央,碼頭外邊,仍然有行人來往。

    霧氣一直侵上岸來,姿貞覺得疲乏不堪,也不管身上穿看什麼華服便坐倒石階上。

    她渾身發痛,知道身子出了毛病,回到家起碼要躺上三天.搖搖頭,真不該趁酒裝瘋,剛才應當乘之良的車子安然離去。

    計程四站上有短短人群,姿貞想掙扎站起來,對適才的怪夢猶有餘怖,額角上不由得冒出汗珠來,她閉上雙目靠在牆壁上。

    「小姐,你沒有事吧?」

    姿貞又一次睜開雙目,看到一位穿制服的女警。

    姿貞勉強笑一笑。

    「你看上去不舒服,可需要協助?」

    「不用不用,我馬上走。」姿貞身體搖搖晃晃。

    「你沒有服過什麼藥物吧?」

    「不不不,我只是喝多了一點。」

    「請你馬上回家,不要在街上遊蕩。」

    女警瞼容嚴肅,姿貞怕惹麻煩,掙扎著向車站踉蹌地走過去。

    淪落半夜,馬上有變女丐之虞,做人焉得不小心。

    就在尷尬時候,姿貞聽到身後有急促腳步聲傳來,一轉頭,那站在燈火闌珊處的人竟是劉之良。

    之良找到了姿貞,心頭放下一塊夭石,兩個成年人淒酸地凝望對方,終於忍不住,緊緊擁抱在一起,姿貞落下淚來。

    「你看你,」之良輕輕責怪:「化學糊掉,衣服稀皺.不知情的人看見,還以為我怎麼樣虐待你。」

    姿貞要到這個時候才知道噩夢的確已經過去,熱淚汩汩落下。

    「你是怎麼趕來的?」姿貞哽咽地問。

    「飛車,」之良坦白說:「沖紅燈,什麼交通規例都犯齊。」

    「當心吊銷牌照。」

    「算了,豁出去了,大不了以後請司機。」

    之良緊緊摟著她向車子走去。

    「答應我,把酒戒掉。」

    「一定,」姿貞說:「明天開始,一滴不沾唇。」

    之良沒想到這樣順利,倒是一怔!「真的?」

    姿貞低下頭,她答應日少年的自己,要重新收拾這一段感情,把惡習改掉!遺有.振作起來。

    姿貞抬起頭:「之良.為何回頭找我?」

    之良看著她溫柔地說:「不捨得。」

    他開動車子,往姿貞家駛去。

    半小時前他離開了姿貞,一顆心就吊在半空,倘若姿貞出什麼事,這輩子叫他怎麼過?

    於是狂踩油門趕到這邊海來堵姿貞,逢車過車,十萬火急,老遠就看見她坐在地上,於是胡亂停車趕過來,又見女警向她問話,更加急得拔足飛奔。

    失而復得,才知道姿貞對他是多麼重要?

    想到這裡,他騰出左手來緊緊握住姿貞的手,淚盈於睫,「姿貞,我們再努力一下好不好?」

    「好,好,」姿貞一疊聲回答:「好。」

    所有誤會像是在該剎那冰釋。

    若干年後,當人家問起姿貞是怎麼樣下的決心結的婚,姿貞便微笑。

    「在一個霧夜,天星小輸最後一班船——」

    友人搶著問:「他在船上向你來婚?多浪漫。」

    「不、他不在船上。」

    「什麼?」友人愕然,「不在船上?」

    李之良不在船上。

    在船上的是李姿貞與少年李姿貞。

    經過那一夜,她決定安頓下來,為自己找一個窩。

    緣分,有時由一個夢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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