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央殊終究還是跟著公良光武進了客棧。
在怒瞪他的時候,他竟然瞧兒了這大嘴公眼中的那一絲……疼惜?
也或許是為了想解開自己心中的那份疑惑,所以才跟著他走進客棧。
坐是坐上了椅子,也跟店小二要了兩杯茶水,但跟前這傢伙竟然就這樣不說話了?
霎時,他們之間彷彿飄蕩著一股曖昧的氣氛,簡直讓人受不了!
忍不住的,蔚央殊提筆寫下數個字遞給對面那一直盯著自己不放的人。
「別這樣一直盯著我不說話。」公良光武念出後,又反被蔚央殊瞪了一眼。「師傅想聽我說話嗎?」
什麼都行,就是別一直看我卻不開口。蔚央殊又提筆快速寫下這些字遞給公良光武。
「師傅想聽?」這可就稀奇了!不管在家鄉或者出門在外,他公良光武倒還沒被這麼要求過,這不禁讓他有點感動。「要我說可以,不過想來師傅您也有帶紙筆,不如就現在寫下你的名字。」
你得寸進尺?
「唉!師傅此言差矣!徒兒知道師傅的名字本是天經地義的事,何來得寸進尺之說?況且徒兒不知自己師傅之名該怎麼寫,實在是不應該,日後要是徒弟做了什麼驚動武林的事,那也可報上師傅的名,讓師傅也沾點喜氣、威風一下,這事兒也是有可能會發生。師傅啊,所謂事事難預料,您我能成為師徒,又豈是咱們能事先預知的?所以之後要是發生什麼事或走失,有個名字也好尋人吶!師傅您說是不是呢?師傅……」
「停!」受不了!這傢伙一開口怎麼就沒完沒了的?
蔚央殊抬起一手,另一隻手揉著微微發疼的額頭,他也不過才寫個「你得寸進尺」五個字而已,沒想到這傢伙竟然能扯出這麼長的一段話。開口閉口都是師傅來師傅去的,看來如果還不給他自己的名,想必他一定會三不五十就故意諷刺的處處提起師傅這二字。
雖然,他還是不明白為什麼跟前的這個傢伙要拜他為師;如果是單純想鬧他玩笑,那也該停止了吧?
為何要拜我為師?
一看到蔚央殊寫下的字句,公良光武倒也很反常的淡然回笞:「因為師傅口才好啊!」
「呃……」這可又讓蔚央殊啞口無言,不知該提筆寫下什麼反駁的話。
「況且我會先拜你為師也是有意義的。」
「意義?」公痕光武的話讓蔚央殊抬頭,一瞬間,又與他四眼相對。
「你應該知道的……央殊,我們是會互相吸引的一對。」公良光武溫柔的道,雙眼流露出的愛憐宛若淡柔的春風將他緊緊包圍。
互相吸引?為什麼他敢這麼確定的下定論?
讀出蔚央殊眼中的疑惑,公良光武再柔柔一笑,「我說過我是君子國的人民對吧!君子國的人民只對君子國的人有感覺,且一旦與另一個人互相吸引後,就不會再對別人著迷;直到雙方死去,也還一直深愛著對方。」
公良光武笑著,語氣溫柔得彷若可以將他融化。
「央殊,一見面的那刻起我就知道你是我今生的另一半,因為你與我皆身為君子國遺裔,所以,你應該也清楚這種互相吸引的感觸……」
蔚央殊腦子暫時停止思考了一陣子。
「咦?你、你你你……你說……說……」慌亂的心緒令他一時說不出流暢的話,他隨即揮筆快速寫下數個字。
你說我也是君子國的人?
「你不是君子國的人,而是我的人!」公良光武憤慨的故加強解釋。
隨即,他被蔚央殊瞪了一眼。
少耍嘴皮子!他寫著,並隨著遞出的字條道:「說!」
嗚……他的另一半竟然比較在乎那非感情的事,這個事實實在令他感到心寒啊!虧他還這麼溫柔的對他說話、對他笑。
「嗯!如果沒錯的話,你應該是君子國的人民,因為我會跟你互相吸引的關係,所以你也是君子國的人;再者,如此推算,你應該也會對我有意思。」雖然沒有證據,但公良光武卻得很篤定。
誰會對你有意思?正經一點?
「正經?我公良光武現在是再正經也不過。對了!聽說央殊你在江柳書院教書法?我可不可以也去學啊?」公良光武望了下手中的那些紙,笑道:「真不愧是教書法的夫子,這字寫起來簡潔俐落,絲毫不拖泥帶水,嗯!好筆法!既然我已拜你為師,那我應該也可以進入書院上你的課吧?」
「滾!」蔚央殊半擰劍眉,斜眼睨著他。
想煩他煩到書院裡頭?要他教他寫字?哼!門兒都沒有!
殊不知自己已被嫌惡的公良光武還是面露笑容的打哈哈道:「呵呵呵……師傅真是一字不可輕與人、一言不可輕許人、一笑不可輕假人的最佳寫照啊!」
語氣之中聽不出究竟是諷刺抑或是讚許,但在有點兒火氣的蔚央殊聽來便是刺耳,他忍不住拍案站起,斜眼瞪著他。
「去、死!」
兩個字說完後,他也不看公良光武的反應,轉身便走。
「嘿!央殊師傅大人,你還未將你的名字寫給我看啊!」公良光武揮揮手,隨即接到一張飛來的紙,上頭用著飛快筆法寫出了快又狠的三個字。
蔚央殊!
「蔚央殊!好個特別的名字。」
果然就是如此寫,當初一聽到這個名字,腦海裡便直覺地浮現出這三個字。
名字是要到了,但他的另一半怎麼一副完全不喜歡他的模樣?會是自己的表達方式有錯誤嗎?要不怎麼蔚央殊老是三番兩次的從他面前離開?
要跟著溜進江柳書院嗎?可是聽說那江柳書院大得宛若一個有著複雜街道的小鎮,若沒有熟識的人帶領而隨便進入,可是會在裡頭迷路而出不來,最後也只有落得餓死一途。
「唔!」想來就覺得很可怕,上次是因為跟著人潮才能走出學府,這次若只有他一人進入,後果必定不堪設想。
可,他真的好想偷溜進江柳書院好好地與蔚央殊暢談一番。
「你想進入江柳書院嗎?」
一個低沉聲音自背後傳來,嚇了他一跳。
公良光武回頭,只瞧見另一桌坐著一個黑衣人,蓋頭藏尾,不見其面目,喝著酒,渾身散發著一股涼透背脊的冷感。
「你有八戰神的八樣寶物之一吧?」他冷冷的道,聲音宛若冰鋒刺骨。
「是有,就我這腰間的紫勾玉!不過這又與我能不能進入江柳書院有何干係?且你又是從何看出我想進那書院的?難道我有說出我內心的想法嗎?還是你懂得讀心術?」
改不了多話的習慣,面對這個全身充滿詭異的男子,公良光武依舊不怕死,一開口就是長篇大論。
但對於公良光武的多話,黑衣人只是冷笑一聲,「有失才有得,幾日後會有人幫你,代價是你腰上的那寶物。」語畢,刮起一陣風。
下一刻,那黑衣人卻下見了蹤影。
見鬼了!怎麼他公良光武最近老是遇上這般神奇、宛若什麼都知道、又總是在一轉眼間消失不見的人?
初到江南的時候,有白衣人指點他往江柳書院便可見到蔚央殊;現在又有黑衣人跟他說,用紫勾玉便可以換得進入江柳書院的機會?
「嗯,有失才有得嗎?」
倘若只是失去腰間上的寶物便可以取得與蔚央殊相處的機會的話,那他倒是挺樂意就此交換。
天呀!他是不是……有順手寫下自己的名字給了那大嘴公?
他是哪裡不對勁了嗎?要不他本來應該是要堅決不洩露自己名字的,怎麼這麼輕易的就寫給了他?
有點搞不懂自己的心情為什麼總是因為他的一句話而起伏不定,也弄不清楚為什麼打從見到那個傢伙之後,自己總會突然有了一些奇怪的想法和作為。
撐著下顆,蔚央殊坐在書桌前,提筆沾些墨,在白紙上寫下「公良光武』這四字。
是這麼寫吧?他的名……
突然驚覺,蔚央殊察覺到自己又冒出了那種像是相思的情感。
難道他真的如同公良光武所說的……跟他互相吸引?換句話說,莫非他喜歡上了那個大嘴公?」
啪的一聲!蔚央殊手中的筆被折成兩段,另一手也揉掉那張寫有公良光武這四字的紙,一張俊秀非凡的臉蛋顯得相當難看。
不、可、能!
「這世間哪有男人會對一個未曾謀面過的男子傾心的?更何況是因為雙方擁有相同的意識而互相吸引?
蔚央殊鐵青著一張臉,撫著沉重又疼痛不堪的額頭,堅決的聲音在心中迴響。
不可能!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會發生?可是、可是……怎麼辦?心中的那股悸動及總是會莫名其妙突然產生的想法,又該如何處理?這種事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小時候的記憶他記不得,有記憶開始他已是浪跡天涯,討乞、做零工都有過;直到十六歲被游家大少撿回並收留,如今也二十了,話雖說得不多但書卻念得不少。可……沒人教他怎麼處理這種事情啊?
「啊——煩、透頂!」蔚央殊搔搔頭,重重的歎口氣,拋開筆起身步往床鋪。
這種事情已經超過他的思考範圍,弄不懂,再想下去也是無用,只會若得自己更加煩躁罷了。
拉開床幃,窩進被子中,蔚央殊再歎幾口氣。
「唉……」
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他有點無法負荷,多到讓他覺得為什麼向來平靜的生活就因為一個男人而大亂呢?
合眼不過片刻,那惱人的聲音又傳來了。蔚央殊的眉頭不由得皺得更緊了。
不會吧?難道他今天又要因為這個聲音而失眠嗎?
* * *
站在樹蔭下,公良光武靜靜的望著四周。
他所站的地方依舊是那離扛柳書院最近、且視線最良好的地點——大榕樹下。
這日,他很反常的不多話,只是靜靜又無聲的倚著樹幹,任憑篩過葉片的點點陽光照射身上,一副閒適般的望著熙來攘往的人群。
對於長期生活在公氏鎮上的他,這份異鄉的活力,讓他深感有趣。
「敢問公子是有紫勾玉的人嗎?」
突然出現的聲音引得公良光武回頭,這一回,卻瞧見了讓他有點不太高興的人。
站在他背後的,是前些日子在比武招親大會上與他的另一半談笑風生的游家大少。
「是有,有事?」他半瞇著眼,回頭繼續看著人群,把玩著手中玉簫。「游大公子為了紫勾玉找我是為何事?若只是好玩想收藏的話,那不才的我可是要跟你說聲抱歉了!這是我要用來作為交換的籌碼,比我的命還重要,給我再多錢也無用。」
「不收錢,那交換條件如何?」游亦麟搖扇笑道,也跟著倚上樹幹的另一邊道:「紫勾玉交付予我,我就免費讓你進入江柳書院就讀,如何?這條件不知可不可行?」
這話讓公良光武瞪大眼、張大嘴。「你是說,我可以不花半分銀兩便能在江柳書院就讀?」
「說清楚點,是要用你腰間的那個紫勾玉作為交換的條件。」游亦麟補述。
「你有此能耐?」
公良光武的懷疑讓游亦麟搖了搖扇,一臉神氣。「江柳書院歸屬游家,亦屬於我名號之下,如此能耐不知算不算?」
真這麼神?他公良光武居然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遇到高人指點?還真是三生有幸啊!
「願不願意在你,回答吧!」
「可以!願意!當然行得通!」公良光武連忙將紫勾玉卸下,遞給了游亦麟,「只要有能見得到心上人一面的機會,我公良光武豈可輕易放過?當然是答應了。」
接過紫勾玉,游亦麟瞧也沒瞧的就收進袖中,「瞧你對我義弟用情頗深的樣子……」
「義弟?」
「尉央殊,四年前被我收留的義弟,比武招親那天你高喊著『他是我的人』的那個青年。」游亦麟笑笑,「原以為我求人就夠誇張的了,沒想到這世間竟也會有與我相同的人存在。」
想起當年他跟他第十位愛「妻」的求婚情事,方法倒也是相當的「不、簡、單」。
「我可不是在開玩笑!」公良光武怒斥,一臉不悅,「我們君子國的人向來都是這樣,在自己另一半面前做出『他是我的』的宣言是天經地義的事,我只不過是照本能去做罷了。」
瞧面前人這般堅決,游亦麟也不便再說什麼,只是歎口氣再問:「君子國的人民可以察覺到對方也是君子國的人?」
「不假!我就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央殊與常人不同。」
「哦!這樣說來,央殊也是君子國的遺裔啊!」像是略有所思般的點點頭,游亦麟忽展奸商的笑容。
「笑……笑個什麼勁?央殊是君子國的人有這麼好笑嗎?瞧你笑得這般賊樣,唔!」公良光武故作打顫樣,諷刺著繼續說:「游家富商大少爺,笑可是分了很多種!像你這般撫著下顎、笑聲又帶著鼻音、不露齒明英,卻搖扇嘴邊歪,吐氣笑意皆自鼻出,瞧你這樣……嘖嘖嘖!正所謂無奸不成商,笑成這樣一定是另有陰謀。」
「哈哈哈……」游亦麟一聽公良光武的諷刺倒也不在意,反而笑得更樂。「真不愧是言道世家的傳人,說話倒是與一般常人不同!」
游亦麟頓了下,走上前一把勾下公良光武的頸子,「打個商量可否?公良公子。」
半瞇著眼,公良光武睨他一眼,「先說來聽聽。」
「絕對不虧待你,只要你肯讓我那少言的義弟多開金口,願在他身邊纏他個十幾二十天,讓他跟其他人多說說話;這樣,我倒是可以將你編入央殊所教導的那個班級。」
「義兄。」公良光武猛然一把拉住游亦麟的雙手,一臉誠懇,雙眼展現星光,「就交給我吧!義兄!」
啐!誰當你是我義弟了?胡亂叫!
游亦麟面露青色,一滴冷汗滑落面頰,顯然開始有點受不了公良光武;但為了義弟,他還是苦苦笑道:「明兒個早點到學堂報到,學年甲班,房間是曇樓第五號。」
「多謝義兄願意成全!小人定死纏央殊個十年八載,讓他多跟其他人說話是不怎麼可能的事,但跟我這口若懸河、一開口便滔滔不絕的人說話便可抵過與千百人說話,因為我是那種不開口便罷、一開口定說個十天十夜不停歇,讓聽的人絕對會在近半把個月的夜裡天天聽見我美妙的聲音。
重則就算捂耳還猶若冤魂在耳喧鬧;輕者腳軟,不躺個兩三天絕對下不了床!雖然央殊寡言,但我相信他其實本性是個多話之人,要不怎麼能以一字抵我十句?所以就請義兄大人放心吧,我公良光武絕對會聽你所命,對央殊死纏爛打,不到手就絕不罷休!」
深吸一口氣,公良光武放手,搖著玉洞簫轉身,「義兄,光武就此拜別,你的恩德,光武就以死纏央殊作為報答,告辭!」
「喂!等……唉!」游亦麟本還想說什麼,但終究還是將想叫住公良光武的那隻手放下,清了清耳朵。
真不愧是自命多話的傢伙!話竟然能長到人都走遠,但語音卻還依舊存在。
這也難怪上次蔚央殊說半夜蚊蠅大吵而睡不著了!照這樣想來,他今夜也肯定會因為這番作響的話而難眠了。
「你又在打什麼主意了?亦麟。」樂正剩麒自樹上躍下,半擰秀眉,「別搞得央殊日夜頭疼!」
「哪有!我只是為我們的寶貝義弟著想罷了。」游亦麟暖昧一笑,一手攬上樂正剩麒的腰,「為除去為夫夜晚可能會發生的頭疼,你肯為我暖床嗎?」
樂正剩麒猛地一震,隨即又換上溫柔的一笑,緩緩將劍提上並放在嘴邊吻了下。
「讓你的身體變得比床更冰冷不是更快?」
聞言,游亦麟趕緊鬆開雙手,頻頻冒污苦笑。「感謝娘子……哦!不!是大俠關懷,為夫的還是自己暖床去,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