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敵II 第八章
    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家裡,嚴灝的心情並沒有比白瑞璽好過多少。在這之前,自己從來都沒有刻意去辨別各種情感的差別,也沒有仔細聆聽過自己心底深處那個細微的聲音……所以,他錯過太多。  

    他早該發現的。  

    那雙炯炯有神的銳利眼眸是為了誰而變得溫柔?那張總是冷淡無表情的嚴肅臉龐是為了誰而泛紅?那原本不帶弧度的堅毅唇角是為了誰而輕輕上揚?那些咄咄逼人的強硬言語是為了誰而軟化?那向來我行我素的剛烈性子是為了誰而變得細膩體貼?還有,那個外界眼中素來是自己政敵的國會議員,究竟又是為了什麼原因,而選擇以一個平凡、單純又略帶天真的面貌出現在自己面前?  

    揭曉了謎底、再回去重看一次謎題,或許可以發出會心一笑。但是,在得到結論之後,他再度回頭審視他們兩人之間所發生的一切,他笑不出來,也哭不出來,他只是難過得想吐。  

    有一種沉重的感覺壓在心頭,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但是,有這種感覺,這並不是第一次。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每次見到白瑞璽時,心中總是會升起一股奇異的感受,胸口悶悶妁,但是心跳卻不由自主變得急促……胸臆間那陣莫名的、激烈的鼓動;就彷彿是在催促著什麼似的,每每想要忽略,卻總是無助地發現,自己竟然失去了對自己情緒的掌控能力……  

    所有的糾葛,都是從那個狂亂的夜晚開始的吧。一開始,自己的確懼怕著白瑞璽,他的態度太過輕蔑,他的眼神太過冰冷,他的言詞太過銳利——他渾身都散發著一種危險、叫人不寒而慄的氣息,就像一頭伺機突襲的兇猛獵豹。在自己最脆弱也最痛苦的那一段時間,白瑞璽毫不留情地說出那些傷人至深的話,屢屢把那道未癒的傷疤撕裂,讓他心頭依舊血跡斑斑……白瑞璽,就像是在自己潛意識裡蟄伏的魔鬼,他,是藏在自己心底最深處的夢魘。  

    然而,在與白瑞璽這個謎樣的男人相處越來越久之後,事情卻漸漸變得不一樣了。  

    他記得有一次白瑞璽把唯一一把傘留給他,自己則是毫不猶豫地離開、頭也不回兀自走進滂沱大雨中……那一瞬間,他忽然覺得自己很難憑最初的印象去評斷一個人,至少,他沒辦法對白瑞璽這麼做,在他身上,這根本無法奏效。他知道白瑞璽不只有一個面貌,因此,無論根據哪一個臉孔去評價他,對他而言都是不盡公平的。  

    他還記得出國考察時,白瑞璽曾經幫自己擋過酒。這實在有點不可思議,但是他必須承認,被這個一向冷漠傲慢的男人照料的感覺其實很好。雖然白瑞璽在自己抱著馬桶嘔吐時依舊譏諷不斷,怎料他竟片刻也沒有離開,甚至還動作出奇溫柔地替自己拍著背……酒醉的自己只能記住當時的片段,不過,他始終無法忘記的卻是他倆一起蹲在浴室裡的情景,而白瑞璽溫  

    暖的氣息似乎還留在自己身邊……  

    隨著時間的推移,自己對白瑞璽也越來越在意。為了雙邊經貿協定條文的問題,他們曾經有過數次爭吵,而且是很激烈、幾乎就要打起來的爭吵。嚴灝並不願意與白瑞璽起衝突,但是他實在沒辦法眼睜睜看著白瑞璽為了幫助自己、甚至甘願賠上自己的政治生命……這太不值得。  

    為了阻止白瑞璽自毀前程的舉動,嚴灝不得不板起臉孔、裝出一點也不稀罕的冷酷表情,意欲與白瑞璽徹底劃清界線;而白瑞璽當然不肯善罷甘休,他不明白自己的一番好意為何會遭受無情踐踏,於是,他只好反擊。  

    兩個人,竟要靠著互相傷害才能夠保護彼此……這該是多麼的悲哀!  

    另外,杜文穎的事情也在他倆之間掀起滔天巨浪。  

    「我已經告訴過你了,不要管我的事情!如果要管,就請你先處理好你跟杜文穎……」  

    「不要再提到這件事!我跟她之間什麼也沒有,她已經回美國了,所以請你不要再繼續咬著這件事情不放!」  

    「你以為我真的這麼喜歡插手管你的私事嗎?如果我不在乎,我根本懶得管!」  

    「是嗎?你憑什麼在乎這些事情?你為什麼要在乎這些事情。」  

    「——我在乎那是因為我對你……」  

    他記得,白瑞璽只說到這裡就立即收了口。當時自己並不懂白瑞璽最後那句話的意思,他也不知道那時候白瑞璽臉上為什麼會浮現一抹尷尬的脹紅……然而,現在的自己,卻可以清楚感受到白瑞璽當時的心情了。  

    他會在乎,那當然是因為他對哉——  

    胸口一陣悶痛。  

    其實,自己一直都是可以感受到的吧……自己怎麼會不知道那個沒有說出口的答案呢?只不過,自己始終不願意去思索推量、又下意識地忽略所有蛛絲馬跡,答案自然不可能憑空冒出來。而且,重點是,自己根本不敢去找出答案。  

    為什麼不敢?  

    很簡單,因為,那種感情絕對不是單向的。如果這一切都只是白瑞璽單方面的付出,自己現在就不會陷入這種天人交戰,也不會暗自掙扎得這麼痛苦……這一點,他自己知道。  

    白瑞璽是白佩玉的弟弟。每當那股沸騰的情緒即將淹沒自己的理智時,嚴灝總會在心裡反覆這麼誦念著;與其說他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倒不如說是在催眠自己。  

    好害怕……他真的好害怕!自己一向都是個嚴守分際的人,人與人之間的距離該如何拿捏、彼此該透過什麼標準來互相定位、什麼時候什麼場合又該扮演什麼角色……舉凡這些複雜的人際互動,自己向來都能夠抓到合宜適切的平衡點,但是,白瑞璽的出現卻打亂了這一切!所有的規則碰到他都失效了,自己完全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才好……  

    而且,自己心中那條界線也逐漸模糊了起來……  

    人與人之間都會有一條線的,但是,嚴灝卻發現,他們兩人中間的那條線卻漸漸消失不見,只留下二塊邊界模糊朦朧的灰色地帶,無法定義……這,才是最讓人害怕的一點啊!  

    而自己,最後甚至對白瑞璽產生了慾望的感覺……這到底算不算對他一向所信仰的愛情的背叛?如果說出了那個答案,是不是就要一輩子背負著背叛的罪名走下去?自己,有沒有那個勇氣?  

    ***

    在此同時,在黨內初選結果底定後,激烈的國會議員選戰也正式展開,各陣營間互相護罵喊話、抹黑叫囂等攻擊手段層出不窮,許多不堪入耳的流言更是私下流傳甚廣,傷人於無形之中。  

    白瑞璽是很多人想要拉下馬的對象,因此,關於他的傳言從來也沒少過;然而,白瑞璽知道這就是參選所要付出的代價,所以對於這些市井傳聞,他從來不會真正動氣。  

    不過,在他的競選總部陸續歷經被潑灑油漆、門口被放置疑似爆裂物、接到匿名恐嚇信函,以及競選總幹事被不明人士痛毆一頓這些事情後,競選團隊人心惶惶不安,也讓他終於忍無可忍。  

    「我報警了,也已經請警方加強對競選總部這附近的巡邏工作。」白瑞璽帶了一盒水果去醫院探視受傷的競選總幹事:「你現在身體狀況還好嗎?」  

    「我沒事,只是左手腕有點骨折,不礙事,」競選總幹事睜開有些瘀血浮腫的眼皮、勉強對白瑞璽笑了笑:「只不過我還真沒想到,他們居然會做出這種事來……簡直是目無法紀……」  

    「如果選舉真的要選成這樣,我也覺得很悲哀,」白瑞璽歎了一口氣:「我一直希望可以把選戰主軸定在政見的優劣高下,但是,看來其他候選人的想法好像不是這個樣子……」  

    「對了,我們之前在基層拜訪拉票的時候,無意間看到幾張傳單,全都是攻擊你的黑函……」競選總幹事描述道:「裡面節錄了很多你的書信公文往來或是電話通聯內容,雖然我無法判斷那究竟是真是假,但是節錄之後再經過移花接木,對你的形象真的傷害很大……」  

    「所以……你認為這代表什麼意思?」白瑞璽很謹慎地問道。  

    「這些東西不是一般人可以拿得到的,我覺得……」頓了頓,競選總幹事緩緩開口說道:「應該是有內賊。」  

    內賊?  

    「白議員,我不知道這個人的來歷到底是什麼。但是從現在開始,無論是競選總部還是你的辦公室裡,我們一切行事都要更加小心,」競選總幹事刻意壓低了嗓音:「如果那個人存心要搞垮你,我敢預料,一定還會有更大的事情爆出來……」  

    在返回國會大廈的路上,白瑞璽反覆思考著兩人才對話;他並不願意去懷疑任何人,但是事到如今,他似乎也沒有其他的路可以選擇……這讓他有種不得不接受擺佈的厭惡感。打開辦公室大門,白瑞璽看見他的研究助理孫嘉璇正站在辦公桌前,不知道正在整理翻揀著什麼東西。  

    「白議員。」聽到開門的聲音,孫嘉璇迅速回過頭來:「都晚上八點多了,我還以為您今天應該不會再進辦公室呢!」  

    「我也不想加班啊,但是今天不趕快把這些專案報告看完實在不行,」白瑞璽指了指桌上高高一疊文件:「政府行政機關辦事真的很沒有效率,明明早就排定明天要開會聽簡報,他們就是有辦法拖到最後一天才把書面資料送過來,擺明了就是要我們熬夜念資料……」  

    「也就是說,白議員您今天晚上都會待在辦公室裡羅?」孫嘉璇問道。  

    「應該是吧。」白瑞璽隨口問了一聲:「怎麼了嗎?」  

    「也沒有,只是……只是這陣子您待在竟選總部的時間比較多,所以平常都只有我一個人會在辦公室留到半夜……」孫嘉璇微笑道:「想到今天白議員也會留在這裡,感覺就比較不孤單了。」  

    「哦,是嗎?」白瑞璽並沒有抬起頭,他一邊翻閱著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一邊說道:「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我知道你很認真。」  

    這天晚上,白瑞璽就這麼待在辦公室裡研讀專案報告的書面資料,至於研究助理們則是替他跑腿影印文件等等;直到晚上十點左右,辦公室裡的研究助理都陸續離開了,最後只剩下孫嘉璇一人還待著。  

    「這裡已經沒什麼事了,你要不要也早點回家?」看看除了他們兩人之外可說是空無一人的大樓,白瑞璽說道:「女孩子太晚回家不安全。」  

    「沒關係,辦公室裡很安靜,我喜歡在這裡唸書。」此時,孫嘉璇卻攤開一本厚厚的原文書:「開始工作以後反而會覺得自己有不足之處,就會想要再多念點書。」  

    白瑞璽沒說什麼,他只是默默起身走到門口、把辦公室的大門打開。接著,他又重新埋首辦公桌南,繼續在書面資料上畫著紅線、圈出重點。  

    將近深夜十二點時,白瑞璽的手機響起,他接起電話後快步走出辦公室,講完電話後,白瑞璽便開始收拾起桌上的文件與資料。  

    「時間很晚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我想先回去休息了。」白瑞璽問道:「那你呢?」  

    「我應該會再留一下子吧,」孫嘉璇回答:「我想把這章讀完再走。」  

    穿上西裝外套,白瑞璽提起公事包:「好吧,那我就先離開了,晚安。」  

    「啊,對了!」忽然間,孫嘉璇飛快地問了一句:「白議員,剛剛是女朋友打電話來催你回家嗎?」  

    白瑞璽有點驚訝地看著孫嘉璇,因為平常的她是不會說出這種話來的。在自己印象中,她一向是個嚴謹認真的女孩,即使他們的年齡頂多只差個六七歲,但是她並不會主動開啟這類閒聊的話題,他們兩人僅止於公務上的互動往來而已。  

    「沒這回事,」他愣了一愣,隨即輕描淡寫地說道:「我自己一個人住,怎麼可能會有人催我?」  

    「哦,」孫嘉璇甜甜一笑:「所以您等一下就要直接回家、不去其他地方了嗎?」  

    「嗯,」白瑞璽點點頭,有些不解地反問道:「請問有什麼事嗎?」  

    「沒有,我只是隨口問問罷了……如果這麼晚還要出去應酬的話,對身體不太好喔!」她搖搖手、輕聲笑道:「那麼,晚安了。」  

    步出國會大廈,隻身站在深夜的馬路邊,迎著冬夜裡凜冽的寒風,白瑞璽的心臟無法按捺地越跳越快,心情也開始志忑不安了起來。因為,他剛剛接到的其實是嚴灝打來的電話,他要求與自己見面。  

    夜深了,人車稀稀落落,只有暈黃的路燈光線靜靜灑落在柏油路面上,城市中甚至連蟲鳴都不可聞,除了偶爾行經的車輛發出悶悶的引擎運轉聲外,四週一片寂靜。這是一個陷入沉睡的都市。  

    他想要說什麼?  

    站在馬路邊,白瑞璽問自己。嚴灝為什麼要主動來找自己?他上次不是已經明確地表達出他的意思了嗎?他拒絕接受自己的感情,也拒絕聽任何解釋,他甚至冷冷地甩開自己的手,兀自轉身離去……  

    白瑞璽不否認,嚴灝那時的反應傷他很深,因為他終於明白,自己是永遠也不可能在嚴灝心中佔得一席之地的,自己對他來說,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自己存在與否,對他來說都應該沒有任何差別吧?  

    自己終究還是沒有辦法在他的心裡找到一個位置。  

    冷風呼呼吹來,讓白瑞璽覺得更冷了。他左手提著公事包,右手則是插在褲袋裡。  

    睜著泛起血絲的雙眼望向夜空,絲毫不顧被強風吹開的黑髮。  

    「外面風很冷……」忽然之間,一輛轎車在他面前停住,有個熟悉的聲音叫喚著他:「快上車吧。」  

    白瑞璽轉過頭,看見嚴灝把車窗搖下在叫他。嚴灝應該是剛剛才從家裡出門的,他穿著一件剪裁俐落的米白色棉質襯衫,外面罩上休閒夾克,少了平常西裝筆挺的嚴肅氣息,卻多了一份閒適自在。  

    「晚安,」白瑞璽上了車,繫上安全帶:「你找我有什麼事?」  

    「有些事我想跟你談談。」嚴灝一邊看有無來車,一邊快速打方向盤將車頭調轉過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等一下要去的地點由我決定好嗎?」  

    「隨你便。」白瑞璽望向窗外,刻意不正視嚴灝的目光。  

    在衝動地把自己的心意全都告訴嚴灝後,白瑞璽卻變得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了。他並不是後悔,他一向不會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他只是擔心自己可能無法繼續維持面對嚴灝時的那份冷靜自持。向自己所愛的人明確地坦承心意之後,他渴望的是對方同等的回應,他只想放下所有顧忌、給那個男人一個深深的擁抱。  

    但是,他卻不行。  

    那個男人明明就是在離自己這麼近的地方,但是兩顆心的距離卻是這麼遙遠。他並沒有絕望,然而,他卻隱藏不了心中悄悄蔓延的悲哀……能被自己所愛的人愛著,那該是多麼不可思議的奇跡,只可惜,他知道奇跡不會在他的身上降臨,他從來都不是那麼幸運的人。  

    車子停下來後,他才發現他們身處在一個人跡罕至的小山丘上。三面是樹林,前方的視野則是一片開闊,眺望遠方可以看見城市閃爍流動的霓虹燈火,而抬頭就可以看見滿天宛如碎鑽一般璀璨的美麗星斗。  

    嚴灝把車子的天窗打開,好讓耀眼的星光可以灑入車內。他們把椅背調低,就這麼斜躺著仰望星空。  

    「我都會來這邊看星星……」嚴灝彷彿囈語似地說著。  

    「……和姊姊一起來?」白瑞璽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聲音居然有些鬱鬱寡歡。  

    「不,佩玉去世後我才發現這裡的,」嚴灝緩緩回答道:「在今天之前,我沒有帶任何人來過這裡。」  

    白瑞璽微微轉過頭看了嚴灝一眼。那個男人輕輕閉上眼睛,臉上掛著柔和的微笑,彷彿他從來沒有經歷過那些悲傷痛苦的事情一樣……他出奇地堅強,卻又是那麼令人心疼地脆弱。  

    「你覺得這裡怎麼樣?如果你喜歡這裡的話,我們以後可以一起過來……」沒有發覺白瑞璽的注視,嚴灝自顧自地繼續說道:「這邊很安靜,我喜歡來這裡想一些事情,不必擔心被打擾……」  

    白瑞璽沒有回話,他只是靜靜思考嚴灝話中的含意。嚴灝的確是一個相當傑出的談判人才,因為他的聲音中翠有明顯的情緒,叫人難以分辨他說這些話的用意究竟是什麼……也許他什麼意思也沒有,只是自己每每過度解讀罷了。  

    其實,就算什麼也不說,就這麼待在他身邊、感受著他的氣息,也是很愉快的一件事。白瑞壘一直試圖找出與嚴灝最近的距離,然而,他卻發現自己似乎永遠也無法突破某道關卡——或許,應該說是嚴灝心裡的某條界線吧!那是自己始終難以跨越的……假使真的無法消除這層隔閡,維持這種隨時都可能繃斷的平衡關係,應該也是僅剩的最好選擇吧!  

    「之前聽說你競選總部發生了一些事情,查出來是誰做的了嗎?」短暫的沉默後,嚴灝輕聲問道。  

    「還沒,」白瑞璽反問:「你該不會是為了這件事才把我找出來的吧?」  

    「這不是可以開玩笑的事,我很擔心你的安危。」嚴灝正色說道:「自從上次那件意外發生後,我一直覺得沒什麼安全感……」  

    「你說的是槍擊事件嗎?」白瑞璽單刀直入地問道。  

    「沒錯,」嚴灝轉過頭,用充滿擔憂的眼神看著白腦:「幾乎就要失去一個生命……那種恐懼的感覺,你可以明白嗎?」  

    「你不必替我擔心……」雖然嚴灝無法接受自己的感情,但是看到他對自己關切依舊,白瑞璽還是覺得窩心:「我現在很安全,警方已經加強巡邏……」  

    「除了這一點以外,我也在煩惱其他的事情。」說著說著,嚴灝皺起了眉頭:「選舉近了,你的黑函也開始滿天飛……我相信那些都是不實指控,所以,你是不是應該出面反駁或更少回應個幾句?」  

    「你覺得我出面澄清,有人會相信嗎?」白瑞璽聳聳肩:「相信我的還是相信我,不相信的,就算說破嘴他們也不會改變想法……我無所謂,我不想隨著他們的音樂起舞,我想要打一場高格調的選戰……一個始終正直行事的人,你很難要求他放下身段與卑劣的手法對抗。」  

    「我明白,但是我只是怕你被傷害,」嚴灝無奈地腿:「就連合法的政治獻金也會被說成是政商勾結……你應該看看他們把你講得有多難聽……」  

    「我不必去看,我想像得到。」白瑞璽把雙手枕在頭後:「這種事情我見多了,我們這種參選民意代表的人本來就要經得起罵,不管罵得有理也好、無理也罷了……我們可不像行政官員,質詢時稍微被講幾句就面?紅耳赤。」  

    「這一點我承認。」聞言,嚴灝露出淺淺一笑:「文聲體系出身的人就是這樣,他們很認真地在為政策辯護,卻忽略了談判時應該具備的某些重要技巧,例如,以退為進。」  

    「是啊,有時候我們也不是要刻意刁難什麼,反而是政府官員把事情看得太嚴重了。」白瑞璽輕快地說道:「那種因為過度緊張而語無倫次的,或是過度自信又自以為了不起的,都是國會議員最喜歡修理的對象……至於其他的官員倒是還好,只要沒有什麼重大瑕疵,應該都不會特地被抓出來開刀。」  

    「聽你說得一副很輕鬆的樣子。」嚴灝忍不住回了他一句:「其實我們都還是滿怕到議會接受質詢的啊!」  

    「會嗎?我覺得你答詢時的表現很不錯,」白瑞璽笑著搖頭:「我不相信你也會怕。」  

    看到白瑞璽難得一見的笑容,嚴灝則是略顯無奈地歎了口氣:「……老實說,我最怕碰到的就是你。」  

    「咦,為什麼?」白瑞璽一愣。嚴灝的坦白讓他頗為訝異。  

    「你的要求太高了,只要準備稍不齊全,很容易就會被你發現,然後就等著接受震撼教育了……」嚴灝幽默地說道:「所以,大家都一致認為,備詢時如果碰上你,心情的緊張程度大概跟論文口試時差不多吧!」  

    「哦,是嗎?」白瑞璽被他的話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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