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南外院圖文信息大樓燈火通明,偌大的廳堂以歐式風格佈置,居中一張寬大的圓桌上擺滿了各種食物,最具特色的是圓桌中央整齊地排列著七隻烤得金黃的烤雞。這便是一年一度的感恩節大型聯誼活動的現場。
感恩節派對是中南外院的傳統節目,規模龐大,幾乎發動了整個學校的學生,所以會場熱鬧異常,一對對俊男靚女無拘無束地跳舞狂歡,將氣氛推至高潮。而這期間,最受矚目的卻仍屬學生會主席宋靜雨與她的男伴。
由於宋靜雨在戀愛路上前科纍纍,所以幾乎所有同學都認為她這次絕找不到男伴陪她出席,甚至有人以一賠百賭她落單,不料她竟大爆冷門,順利地拐到一名帥哥,令人跌破眼鏡。
慕雲帆依照約定,準時出席派對,並作為宋靜雨的男伴陪在她身邊,可是,他卻感受不到會場中的快樂,只是感到嘈雜和不耐,他寧可窩在辦公室裡處理公事。可是他卻絲毫沒有將這種情緒外露,只是安靜而溫和地帶著微笑與眾人寒暄。
無可否認,在與宋靜雨相處的兩個小時裡,她給他的感覺是絕對的利落能幹,又不失大學生的活潑熱情,在某種程度上,她的性格與李陌妍是有相同之處的,但即使是這樣,他依然提不起精神,與她相處,他感覺不到像與李陌妍相處時的那份輕鬆愉悅。
「嘿,你在神遊太虛嗎?」宋靜雨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在心中歎氣,這個慕雲帆,從進入會場開始,就心不在焉到現在,不知在想些什麼。
「沒有啊,只是有些累。」慕雲帆笑了笑,不著痕跡地道。
「是嗎?」宋靜雨撇撇唇,「那你休息一下,我去幫你拿杯酒。」
慕雲帆微笑著點點頭,目送她向大廳中央的圓桌走去。而就在這時,他的眸光捕捉到了一抹原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身影,忍不住溢出愉快的笑容,他快步向那人走去,招呼道:「陌妍,你還是來了。」
李陌妍一驚,沒想到她剛一出現在會場,就被他抓個正著。
「我……呵呵,這個,你玩得還開心嗎?」李陌妍的臉微微有些泛紅,顧左右而言他。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似乎就是在不由自主中,她的雙腿自動自發地就將她送到這種她向來敬謝不敏的派對上。
「還不錯,對了,你的男伴呢?」慕雲帆違心地道。
「男伴?我是來找宋靜雨的,並不是來參加派對的,要什麼男伴?」李陌妍靈機一動,找出一個還算說得過去的理由搪塞。
「哦?找我什麼事啊?」宋靜雨一手一杯酒,走到李陌妍身邊,似笑非笑地問道。
「啊?你在這裡啊,」沒想到宋靜雨居然那麼快就出現在她面前,李陌妍有些接不下去,誰找她有事啊,可是話都已經說出去了,她只有繼續東拉西扯,「這個派對辦得真是成功啊,你這學生會主席可真是功不可沒啊。」
「得了,少給我瞎扯了,你當我不知道啊,從昨天回來後就開始心神不寧,而這位學長,」宋靜雨指了指慕雲帆,「也是心不在焉到現在,罷了罷了,你們兩個一起走吧,我也不為難你們。」
「不是這樣的,我只是……」
李陌妍還想再解釋一番,卻被慕雲帆打斷,他沖宋靜雨微微一笑道:「那我們就先走了,祝你玩得快樂。」
「啊?」李陌妍還未反應過來,已被他拉出會場。
渾渾噩噩地被拉到校園裡的人工湖邊,李陌妍這才回過神來。望著眼前那張斯文溫和的笑臉,她實在沒什麼好心情。人工湖的水倒是很清澈,空氣也不錯,可惜岸邊的垂柳總是隨風飄拂,搞得她鼻子有些發癢。不覺心情更加鬱悶了些,終於,她決定將矛頭指向那個罪魁禍首。
「你搞什麼啊,居然就這樣把我拉出來,好歹你今天是宋靜雨的男伴吧,這下你叫我回去怎麼和她交代啊?」其實她不擔心什麼交代不交代的問題,只不過,被他這樣一攪和,回去後宋靜雨這惟恐天下不亂的小妮子是絕對、一定、必將會極盡其能事地嘲弄她的。一想到要面對宋大小姐那張三八兮兮的嘴臉,她的心情就怎麼也好不起來了。
慕雲帆卻只是笑了笑,看在李陌妍眼裡,卻有些包容的意味,就好像他正在面對的,是個無理取鬧的孩子。她心頭驀然升起一股無力感,和這個男人,真是連吵架也沒門路。她抿抿唇,不再開口說話,只是很使勁很用力地瞪他。
「好了,別氣別氣,雖然我的確把她一個人扔下了,可也是經過她的同意不是嗎?」慕雲帆撫了撫她的頭,帶著一絲寵溺地笑著道。
「可是……」李陌妍眨了眨眼,似乎覺得哪裡不對,卻又說不出來。的確是宋靜雨讓他走的沒錯,也就是說,這件事怪不得他。可是為什麼心裡總覺得很不對勁呢。
望著她迷惘的表情,慕雲帆有些好笑,這就是所謂的中南女強人的真面目嗎,就像一個迷路的孩子。他靠著楊柳的枝幹,道:「別再想了,告訴我,你不是說好不去參加感恩節派對的嗎?怎麼會忽然出現在那裡?是不是想見我了,就來找我的啊?」
聽他問到這個問題,李陌妍的心不禁一陣劇烈的狂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鬼使神差地跑到那勞什子的會場。只記得當時一個人坐在寢室裡看書,卻怎麼也靜不下心來,腦海裡不斷浮現出他的影子,整個人就像在發花癡一樣,然後,雙腳就自動自發地跑到會場來了。不過而今聽他調笑中帶點兒認真地將這個問題問出來,她卻不由得微微漲紅了臉,啐道:「少臭美了你,我來找你做什麼?不是早在會場上就說了嘛,我是去找宋靜雨的啦。」
「不過,我卻是為了你,才會參加這感恩節派對的。」收斂了笑,慕雲帆注視著她的眼睛,神情認真得叫她心悸。
「你……你說什麼?別開玩笑好不好?」李陌妍期期艾艾地道,差點兒說不出話來。
「我不是開玩笑。」慕雲帆依然閒適地靠在樹幹上,接著說出口的話,卻幾乎叫李陌妍立刻跳了起來,「陌妍,我要追你。」
「啊?」李陌妍張大了嘴,瞠目結舌地瞪著他,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陌妍,別再退了,小心……」眼見她背對著人工湖,一步一步往後退,渾然沒有察覺到有什麼危險,慕雲帆不禁憂心地皺著眉,直起身子,上前想要提醒她,不料還是晚了一步。
只聽「啊」的一聲尖叫,緊接著就傳來「砰」的一聲重物落水的聲音。李陌妍已然一腳踏空,落入人工湖中。
「啊,救……咳咳……救我。」她用力揮舞著雙臂,胡亂地拍打著水面,不住地在水中掙扎。轉眼工夫,向來平靜的湖面,就已被她擊起半天高的水花。
怎麼也沒有想到,生平第一次向女孩子表白,竟然得到這樣的回應。然而,慕雲帆卻沒有時間去哀悼。在她落下水的那一刻,他就立即除去外套,跟著一同躍入人工湖裡。
「別怕,陌妍,沒事的,輕鬆一點兒,別怕。」慕雲帆摟住她,一邊不住地踩水,一邊不停地柔聲安撫著她。
借由湖水的浮力,再加上他精湛的水性,要保兩人安全上岸本來沒有什麼問題,只是李陌妍對水的恐懼卻給他帶來莫大的壓力。她幾乎是整個人都纏在他身上,就像一隻十足十的八腳章魚。
「咳咳……我咳咳……我怕水。」李陌妍不住地咳嗽著,緊緊地抓住他被湖水浸透的襯衣,眼底盈滿了淚水。看來今天絕對是她的倒霉日,實在不該出門的。
「乖,不怕。」慕雲帆一手拍撫著她的背,一手扣住堤岸,用力一撐,「嘩啦」一陣水響之後,兩人已濕淋淋地跌坐在岸上。
側身靠著地面,慕雲帆的襯衣長褲上全是湖裡的淤泥,鬢髮皆亂,水不住地順著髮際流下,他微微喘息著,狼狽異常。
一滴,兩滴,三滴……
淚水自李陌妍的眸子裡滑落,滴在地上,轉眼就已化開,滲入泥土之中。她輕輕地哽咽著,雙肩不停地聳動,發出若有若無的抽泣聲。
「陌妍,別哭,已經沒事了。」慕雲帆撐起身子,將她攬入懷裡。懷裡柔軟的身子不住地顫抖著,全身都泛著冰涼。他的心不覺一痛,彷彿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似的,下意識地將她摟得更緊。
隔著黏濕的衣物,李陌妍依然可以感受到他身體的溫熱。她不禁將身子偎得更緊了些,任性地汲取著他的溫暖。逐漸地,她哭累了,翻騰的心緒也平靜了下來,竟迷迷糊糊地合上了眼睛,半睡過去。
見到她睡意迷濛的樣子,慕雲帆著實不忍喚她起來,只是,在理智與情感的鬥爭之後,理智還是佔了上風。他輕輕地搖晃著她的身子,柔和地喚道:「陌妍,別在這裡睡,我送你回寢室。」
「嗯……」李陌妍呢喃一聲,翻轉了身子,在他懷裡尋了個舒適的位置靠著,半握的小手有意無意地捶了他幾下後,繼續睡。
「陌妍,你不能在這裡睡。聽話,乖乖起來。」他拍著她的臉,無奈地想要喚醒她。
「嗯……好。」李陌妍嘟噥著揉揉眼睛,慵懶地打了個哈欠後,神志漸漸清明起來。濕濕的衣服粘在身上好難受,然而身旁傳來的溫熱氣息卻讓她想要親近。
溫熱?她不覺一驚,驀然清醒過來,像一隻受了驚的兔子一樣,從他懷裡彈了起來,迅速地退後幾步,面紅耳赤地望著他。天啊,她在做什麼啊,剛剛因為這個男人的表白而跌進了湖裡,居然在片刻之後,又心安理得地靠在他懷裡睡覺。
見到她驚慌的樣子,慕雲帆不覺有一絲好笑,伸手拍拍她的背,安撫道:「好了,我送你回寢室。」
「回寢室?」李陌妍微帶迷惘地眨了眨眼,忽然想到了什麼,連連搖手,「不要不要。我不要回寢室,更不要你送我回去。」她邊說邊走,說完這幾句話,人已經走到校園的鵝卵石小徑上。還好今天的感恩節派對正舉行得如火如荼,所以校園裡冷清得很,幾乎沒有什麼學生,要不然,她這樣濕淋淋地走在學校裡,只怕明天就上中南學刊頭版頭條了。
慕雲帆追上去,跟上她的腳步,問道:「那麼晚了,你不回寢室,準備去哪裡?」
「要你管?」李陌妍咬著唇,賭氣般地嘟噥一聲。深秋的冷風吹在濕漉漉的衣角和髮梢上,讓她渾身都在泛涼,牙齒也禁不住輕輕地打顫。
「陌妍,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慕雲帆輕歎一聲,將下水前脫下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是我不好,不該忽然提出要追你。如果你還沒有準備好,或者心裡不願意,都沒有關係,但不要和自己過不去。你還是先回寢室,會著涼的。」
「本來就是你不好。嗚……誰讓你忽然說這樣的話嚇我,而且……而且我怕水。」李陌妍緊緊拽住身上的外套,忍不住抽噎著,「嗚嗚……現在我怎麼回去嗎?這樣回去一定被她們笑死……嗚嗚……大不了我去住飯店。嗚……都怪你。」
「住飯店?李陌妍你再說一次!」見她涕淚縱橫的樣子,慕雲帆本是滿心心疼,但她最後一句話一出口,他就不禁一陣氣怒。她一個女孩子家,晚上一個人去住什麼飯店。她以為這裡是市區啊,天知道窩在這種鳥不生蛋的郊區的飯店是不是黑店。
「你凶什麼凶?」她用力抹了一把眼淚,洩憤似的將淚水抹在他的外套上,「不住飯店你叫我怎麼辦?我這樣你叫我怎麼回宿舍?」
原本慕雲帆並沒有特別注意她的儀容,被她這樣一說,這才細細打量起來。她的一頭柔細長髮早已散了開來,面頰上也黏著幾縷散發,水珠一滴滴地順著髮絲流下來。一雙靈動的明眸也是紅腫不堪,眼睛因為經過湖水的洗禮,正嚴重地充血。纖弱的身形裹在濕漉漉的衣服裡,再加上外面罩著的他那件過大的外套,怎麼看都不倫不類,狼狽不堪的。
「算了,既然你不想回去,那我找地方安置你一宿。」他又是一聲歎息,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向校門外走去。
李陌妍的手只微微地一掙,隨即便安靜下來,靜靜地任他牽著,不再有什麼異議。雖然並不知道他要帶她去哪裡,卻知道,她不排斥他的安排。
下意識裡,她是相信他的。
李陌妍很吃驚。因為他把她帶到一棟公寓裡。一棟獨門獨戶,就在學校附近。
公寓不大,兩室一廳。一間臥室,一間書房,一個客廳。然而,這樣一套小小的公寓,卻被收拾得很乾淨,幾乎纖塵不染。白色的主基調裡,適度地添加了一些深棕色,從整體上看清爽而不單調,更顯出一絲不甚張揚的貴氣。
慕雲帆讓她在客廳的沙發上坐著,自己跑進了臥室。李陌妍卻絲毫沒有注意他在做些什麼,她的心思,完全被眼前的公寓佔據住了。她打量著客廳,幾乎為那簡單明快的佈置喝彩。沒有電視,沒有音響,客廳的角落裡卻有一個吧檯,吧檯邊是一個透明的冰櫃,裡面似乎有不少好酒。沙發前有一張小几,不知是什麼材料做成的,深棕色鏤花的桌角很有古意。沙發、小几、吧檯,偌大的客廳裡就這三樣東西,但由於裝修得宜,再加上牆壁上的裝飾,所以並不顯得空蕩,反倒給人舒心的感覺。天花板上的幾何形吊燈,灑下柔和的乳白色光暈,溫馨而宜人。
她支著頤,正看得出神,眼前忽然一暗,已被一件迎面而來的睡袍罩個滿頭。七手八腳地將頭上的睡袍拉下來,李陌妍惱怒地向罪魁禍首望去,剛要開口,卻被他搶了個先。
「去洗個澡,把身上的濕衣服換下來。」慕雲帆說著,不容抗議地把她推到一邊的浴室裡,為她打開熱水,試了試水溫,「好了,好好洗個澡吧。你可以把髒衣服扔在洗衣機裡。」他指了指一旁乳白色的機器,寵溺般地撫了撫她的腦袋,然後退了出去,幫她把門掩上。
李陌妍看他靜靜地離去,看他輕輕地合上門,再看看手中寬大的浴袍,不由得有些發怔。說實話,活了二十年,她還從來沒有在別人家洗過澡,更別提是在一個單身男人家裡。
浴室的全身鏡質量的確不錯,把她一身的狼狽毫釐不差地盡顯其中。李陌妍甩了甩頭,將手中的浴袍掛在衣架上,隨後扯下身上那套濕透了的,泛著怪味的衣物,扔入一旁的洗衣機裡,隨即抬腿跨入寬大的浴缸。
溫溫的水流按摩著疲憊的肌膚,她的全身浮上一種暖洋洋的感覺,就像要化在水裡一般。她舒展著身子,慵懶地將自己埋在水裡,輕輕合上眸,享受著水流輕緩的波動。
半個小時後,李陌妍自認享受夠了洗澡的樂趣,帶著一絲不捨,不甚甘願地從浴缸裡爬出來,拭乾了身子。她來到洗衣機前,把洗完的衣服取了出來。衣服早已被洗衣機自動烘乾,幽幽地散發著柔和的香氣。抱著洗淨的衣物,又望望掛在一邊的寬大浴袍,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將浴袍裹在自己身上。至於她的衣服嘛,還是明天早晨再穿吧,弄皺了可不好。
當李陌妍抱著衣服來到客廳,看到慕雲帆正在吧檯前忙碌。她不禁好奇地湊了過去。
吧檯上有一隻白瓷盤子,盤子裡盛了兩枚金燦燦的荷包蛋,裊裊地冒著熱氣。慕雲帆正在一旁調牛奶,一股融合酒香奶香於一體的奇特香味飄入李陌妍的鼻中。
她從不知道簡簡單單的牛奶和雞蛋也可以如此的吸引人。
慕雲帆見她走了過來,溫和地笑了笑,將手中的牛奶遞給她,然後接過她手中的衣物,道:「吃些東西吧,別客氣。」
「嗯,好。」李陌妍也不客氣,端起牛奶喝了一大口。烈性的威士忌被牛奶稀釋得很淡,幾乎沒有什麼酒味,但那股酒香卻縈繞於舌間,久久不散。不自覺地,她又喝了一口。轉眼間,一杯牛奶已經去了大半。
望著她滿足的表情,慕雲帆心頭湧起一陣暖意。他將荷包蛋推到她面前,微笑著望著她。
李陌妍眨了眨眼,嘴角一彎,取過一旁的叉子,一邊咬著荷包蛋,一邊說道:「真沒有想到,你竟然會煎蛋,而且煎得那麼好吃。」
「煎荷包蛋並不是什麼難事。」取過她手中的空杯子,他又為她調了一杯牛奶,遞給她。
「的確不是難事。」她接過牛奶,喝了一口,「只不過,我本來以為,像你這種大少爺,從來都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哪裡需要自己做東西吃?」
「你認為我是那種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大少爺?」他抬起頭,清幽的眼眸隱隱地閃動著不知名的光彩。
不經意地用貝齒咬著杯沿,發出輕微而清脆的聲響。李陌妍想了想,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宏遠的總裁。」忽然發現,自己對他的瞭解實在不多。這個想法讓她沒由來地有些洩氣。
「我不是什麼大少爺。至於宏遠,也不是天生就有的。」慕雲帆微微低著頭,「外人看見的,向來只有成功者的尊榮,又哪裡瞭解一路的辛苦。」
李陌妍看不見他的表情,卻不期然地感到他淡然的話語中隱忍的悲哀。縱然只有這樣短短的一句話,縱然他說得輕描淡寫,但她的心頭卻一陣發悶,半晌說不出話來。難道,他經歷過什麼不為人知的苦痛嗎?
「在想什麼?」李陌妍看見一雙修長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他溫和依舊,低沉的聲音讓人如沐春風。
「沒,沒什麼。」
「我帶你去休息。」慕雲帆笑了笑,牽起她的手,帶她向臥室走去。
「你不先洗澡嗎?」望著他的一身狼狽,李陌妍問道。他下水救她,搞得渾身濕淋淋的,比她方纔的樣子好不到哪裡去。
「沒關係。你明天有課,我先安排你休息。」他將她領到臥室,為她開了門,自己卻並不進去。
「你呢,你睡哪裡?」李陌妍扶著門,問道。這間套房只有一間臥室,如今被她佔了,他怎麼辦?
慕雲帆淡然地一笑,不在意地道:「我睡書房。」言罷,他轉身離去。
李陌妍怔怔地關上門,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難以成眠。他說要追她時的認真神情,他在湖中救她時的溫言安慰,以及方纔他淡然的語調,不停地在她腦中徘徊,令她久久不能入睡。
一個翻身,抬眸間望見床頭櫃上的相架。她下意識地取下相架,細細地打量著。相片很窄,只有尋常相片的一半大小。相片上是個很美麗的年輕女子,溫柔淡雅的眉目,噙著淺淺的笑容,有著弱不禁風的美麗。她穿著雪白的婚紗,纖細的手臂上挽著一個男人的臂膀,但男人的那一半照片卻被剪掉了。
李陌妍不知道那女子是誰,但既然他把她的相片放在床頭,那她對他的意義必定不同一般。她盯著相片胡思亂想著,心頭越來越亂,眼睛卻越來越酸澀,不知不覺間,竟摟著相架,沉沉地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