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婚暴君 第五章
    藍采依的歸隊,萬成全體同仁莫不歡聲雷動!瞧他們一副鬧烘烘的狂喜樣,夏仲淮百思不得其解,趁著藍采依來遞文書時咕噥地問:

    「怎麼你人緣那麼好?你常跟同事往來是不是?」

    「並非我人緣好。」藍采依笑道:「其實我之所以受歡迎,追根究底還是因為你哩!」

    她暗忖夏仲淮個性確已有所改善,於是放心地將原由細述。

    夏仲淮恍然大悟,不禁搖頭自嘲:「原來我在他們心中這麼可怕!」他抬頭熱切地說:「你果然是我的福星,今後如果你再糾正我,我一定虛心受教。」

    她倉皇地告退,以迴避他那兩道視線。

    幾天後,難得出現的周董又忽然大駕光臨。耳聞夏仲淮的轉變,及藍采依去而復職,且是由夏仲淮親自請回來的這種種「奇聞」,他說什麼都要來瞧瞧究竟。

    周董進入辦公室後,夏仲淮擱下手邊的工作,和周董一塊兒在沙發上落座,聊著公司的營運狀況。

    周董細細地觀察,發現夏仲淮的神情顯得愉悅輕鬆,而且有點兒魂不守舍——只要藍采依過來歸檔或是處理其他任何事,這個沉穩的男人便會不自禁地停止正說到一半的話,甚至對他的話充耳未聞,一雙眼睛像著了什麼魔似地,隨著她的身影飄忽不定。

    「你完蛋了!」周董忽然冒出一句。

    「什麼?」夏仲淮調回恍惚的視線,沒頭沒腦地問:「哪裡完蛋?」

    周董微笑不答,用手指了指夏仲淮的心。

    後者的臉色霎時變得通紅,支支吾吾地道:「你……你的話和手勢我一概不明白。」

    「夏老弟。」周董意味深長地說:「你在別人面前裝蒜可以,在我面前可行不通。咱們也算老朋友了,當初你生意觸礁,我請你來萬成—展才華,你總認為我是在給你機會而一再言謝;其實,誠如我時常強調的,你來萬成,受益最多的是這間公司。外界以為你冷酷無情,事實正好相反,依我看,你的傷口癒合指日可待。」見夏仲淮不語,他望望秘書室已合上的門,笑道:「藍小姐真是個清秀佳人,她早就該以自然的樣子來上班哩!」

    「她呀……」夏仲淮窘迫地說:「她的內心更美。」

    周董欣然頷首。「所以我說你完蛋了。」

    「我是不再碰感情的,」

    「你儘管逞強,頑石也有點頭的一天。」周董胸有成竹地道。

    傍晚,下班時間一到,藍采依便迅速收拾東西走出辦公室。

    她在等候電梯時遇見秦主任,後者打了招呼,接著問:

    「夏總請了兩天假,你一個人忙得過來吧?」

    「還可以。」

    前天夜裡,夏仲淮外出到附近超市買民生用品,過馬路時,被一輛闖紅燈且疾行的摩托車撞倒,肇事者當場逃逸,受了傷的夏仲淮只好請了兩天假。

    藍采依捧著一疊文件,預備前往夏宅。下午夏仲淮來了電話問公事,由於事務繁雜,最後決定由她帶著文件到他家去。

    抵達目的地後,藍采依按了電鈴,思忖他因腳傷行動必然不便,所以等待的時間會長一點。然而,大門很快地開了,一個神采飛揚的年輕人一見到她,遲疑地問:

    「你是——」

    「我姓藍,請問夏仲淮先生在嗎?」

    年輕人以吃驚的表情請她入內,途中還煞有介事再問一遍:

    「你真的是來找夏仲淮的?」

    「我們已經約好了。」

    進入客廳後,年輕人領著她繼續往樓上走,來到一扇虛掩的門前敲了敲,隨即跨了進去。

    「哥!」他對坐臥在床上的夏仲淮嚷道:「一位藍小姐來找你耶!她說你們約好了。」

    「沒錯。」夏仲淮合上看了一半的書籍,直接對訪客說:「采依,你來了!」

    「嗯。」她猶豫著,不敢入內。

    「別拘束,過來吧!」

    藍采依別彆扭扭地走到床邊的椅子上坐下,致上慰問之言後,便打開公事包,開始進行公務的處理。

    沒多久,夏仲淮忍不住對杵在一旁的弟弟道:

    「仲禹,我們要討論公事,你能不能自行消失?」

    只見夏仲禹目不轉睛地盯著藍采依猛瞧,嘴裡嘖噴稱奇:

    「太陽果然有可能打西邊出來!嘖嘖嘖,爸媽要是知道,鐵定雀躍萬分!」

    「你在胡扯些什麼?她是我的秘書藍采依,跟太陽打哪邊出來有何干係?」

    「這就更奇了?」夏仲禹大呼道;「你的秘書向來做不了一個月,更別提進入你家大門……咦?」他湊到藍采依跟前問:「藍小姐,你當我哥的秘書多久了?」

    「四。五個月左右。」

    「天啊!」夏仲禹誇張地抱頭驚呼。「莫非這世界要出現異象了?噢,老天!史上最玄的事情發生了……」

    「你夠了沒有?!」夏仲淮忍無可忍,厲聲斥道。「快出去吧,別妨礙我們!」

    夏仲禹邊喳呼邊下樓去了。

    「你弟弟真有趣,活像個舞台劇演員。」藍采依莞爾地說。

    「他是做造型設計的,從小就古靈精怪,但非常有才華。我們兄弟倆個性南轅北轍,他活潑外向,我拘謹又呆板;坦白講,有時候我滿羨慕他的。」

    「你何須羨慕別人?」她誠心地說:「你有的特質別人不一定有。」

    他心頭略一顫動,情不自禁地凝視她。在某種防線崩解之前,他奮力一甩頭,粗聲道:「這麼多煩人的工作,不加快速度趕工是不行的!」

    一個小時後,藍采依提著公事包逕自下樓,在玄關處低俯身子穿鞋。

    就在庭院一角,樹蔭下的夏仲禹啃著蘋果,一瞬也不瞬地盯著藍采依。

    她穿好鞋,越過院子時,他扔掉手中的果核,大踏步走上前去。

    「嗨,采依!」他自自然然地直呼她的名字

    她停了下來。「我要走了!」

    「別急。」他富含深意地打量她,「身為夏家的一份子,我該感謝你。近來我老哥隨和多了,最大功臣可能非你莫屬。」

    「這種褒獎我不敢當。」

    「我不知道在你心中我老哥是怎樣的人。在我心中他是最棒的!」

    藍采依的臉上綻放出燦爛無比的笑容。「你的形容很貼切。」說完這句話,她便走了出去。

    夏仲禹愣在原地。貼切的形容詞——最棒?

    他又想起她臨去前那充滿意會的笑。莫非,這女孩暗藏著心事?

    原本待在二樓的夏仲淮跛著腳困難地下樓,到達客廳時,恰巧隔著紗門看見站在院中對談的兩個人。最後采依還對著仲禹嫣然一笑……這是什麼意思?!

    夏仲禹吹著口哨走進屋內,一派輕鬆自若。

    夏仲淮垮著臉沉聲問:

    「你們倆聊了些什麼?」

    「呃?沒什麼,閒話家常罷了。」

    夏仲淮感到一陣莫名的不舒服。「才剛認識就可以話家常?」

    「咦?我好像嗅到一股酸味。」夏仲禹故意吸了吸鼻子。「哥,你剛才喝了醋啦?」

    「少胡扯!」夏仲淮吃力地坐在沙發上。「采依是個好女孩,我不希望有人傷害她。你對感情沒定性,最好別隨便招惹她。」

    「說得冠冕堂皇,能傷害她的人都不曉得是誰喔!」

    三言兩語說得夏仲淮心煩意亂,他沉思良久,幽幽歎道:

    「仲禹,我輸不起。我已經失敗過一次,而且失敗得很慘。更何況,她只把我當上司看待,我如果超越分寸,很可能連朋友都做不成。」

    雖然夏仲禹臆測大哥並非對藍采依無心,但那畢竟只是臆測,由於唯恐老哥再度受傷,夏仲禹便未對他多進鼓勵之言。

    「你甘於當朋友我也沒啥意見啦!」夏仲禹道:「可是朋友關係不一定能長久,尤其在她名花有主以後。」

    一語驚醒夢中人!夏仲淮暗自一驚,無形的陰影當頭罩了下來。

    彷彿應了夏仲禹的話,公司裡有些男職員對藍采依清麗的模樣著迷不已,陸陸續續展開卡片或送禮攻勢。有一回,夏仲淮經過茶水間,恰巧聽見某個傢伙在約她出遊,當時他按捺著沒作聲,心裡有了疙瘩。

    堆積如山的工作使得夏仲淮和藍采依必須加班。下午,層層烏雲在天際逐漸聚攏,但天氣的好壞對夏仲淮這位工作狂絲毫無法產生影響,就連三、四點時傾盆而下的滂沱大雨他也視若無睹。

    一下班,大夥兒紛作鳥獸散,個個歸心似箭。於是短短半個鐘頭內,八樓已是空蕩蕩的,除了總經理室和秘書室燈光猶亮之外,幾乎全是一片漆黑。

    七點多,夏仲淮在椅子上伸伸懶腰,透過秘書室上的一方毛玻璃,他看見了幽微的燈光,這才恍然想起一件頂重要的事,於是起身到鄰室去找藍采依,劈頭便道:

    「我顧著辦公,忘了應該先叫你吃飯。」

    正在打電腦的藍采依抬頭微笑應道:「我不餓。」

    「還剩多少沒做完?」

    藍采依敲完最後一個鍵,並完成關機程序後,起身道:「全搞定了!」

    「咱們吃飯去。」他說得極為自然。

    「不了。」她勉強笑道:「我想直接回家。」

    「雨下得正大,就算有傘也會淋濕。」他不假思索地提議:「我開車送你回去。」

    她已收拾妥當,對他這份善意回絕得更是乾脆。

    「我帶的傘是『五百萬保障』的那種超級大傘,而且我可以搭計程車。」

    「好吧。」他不好意思強人所難,「那你等等,至少讓我送你到樓下,直到你上車為止。」

    藍采依不再拒絕,讓夏仲淮陪同下樓。孰料才跨出大門,便被廣場內一片深及膝蓋的積水和狂號的驟雨嚇得止步,眼前的景像已是寸步難行!

    「別說攔汁車,就連這片『汪洋大海』你都甭想越過。」夏仲淮忽然展現幽默的一面,「除非你會游泳,而且不怕污水。」

    藍采依頹然向現實妥協,她正巧是只不折不扣的旱鴨子!

    「看來你注定要搭我的車了。」說完,他不自禁地咧嘴一笑。

    「那就……麻煩你了。」

    兩人立刻轉往地下一樓的停車場。當他們順著階梯而下,即將抵達地面時,只見在燈光照明下粼粼波光微微閃動。

    「不會吧?!」夏仲淮及時拉住藍采依,不讓她踏入水池中,吃驚地叫道:「連地下樓也淹水!」

    「這下,連你也要受困了。」藍采依無奈地說。

    他略一思索,扶著她往樓上走。

    「唯今之計,也只有先回公司了。」他說。

    回到八樓,進入辦公室,藍采依沮喪地跌坐在沙發上,「怎麼辦?」

    夏仲淮一副泰然自若狀,他拿起擱在桌上的購物袋。

    「幸好我這兒有兩個麵包,中午買的。咱們一人一個,先充充飢。」

    藍采依接過麵包,問:「這是你的午餐?」

    「嗯。」他在另一張單人沙發上落座。「結果變成了晚餐。」

    「正餐不吃是不行的?」她輕聲地發著牢騷。

    雖是簡短的一句話,卻讓夏仲淮心裡泛起了一層層溫暖。

    藍采依啃完麵包,拿著夏仲淮和自己的杯子到茶水間倒水。

    夏仲淮起身踱到窗邊,撩開窗簾望望外面,風雨似乎有減緩的趨勢。

    忽然間,室內燈光頓時熄滅,同時走道上傳來一聲驚叫!他猛然一跳,立刻衝了出去,摸黑找到了蜷縮在走道角落、不停顫抖的藍采依,

    「采依!」他喚,並蹲下去安撫道:「別怕,我來了!」

    「嗚……怎麼突然停電嘛!」她萬分恐懼地抱著頭,失聲驚呼:「黑漆漆的好嚇人!怎麼可以突然停電!」她已然失去理智而慌亂地尖叫著。

    「不要怕,站得起來嗎?」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攙扶起來,慢慢摸索著回到辦公室,一面輕聲安慰她。

    他把她帶到沙發上坐了下來,她仍驚魂未定,全身劇烈地打顫,極度的驚嚇令她不由自主地哭了出來。

    「噓……噓……別害怕。」他抱著她瘦弱的肩,一面拍撫一面低聲安慰:「有我在,什麼都不用怕。」

    她那無助的嚶嚶啜泣,聽得他整個心都發疼。而透過逐漸適應黑暗的瞳孔,他看見了她臉上縱橫的淚水。

    「不要哭!」他伸手拭拭那淚水,止不住滿腹酸楚的柔情。

    他順勢撥開她復在額前的髮絲,忍不住低頭吻了吻那光潔的額頭。

    但,猶如被電殛一般,他倏地放開她,失措而慌亂地喊:「對不起!采依,我……」怎麼搞的,他怎會一時失神,又做出「冒犯」的行為?

    她睜大模糊的淚眼望著他。經過他不斷的撫慰,她一顆受驚的心已逐漸恢復,繼之而來的,是對於那記印在額上的吻所產生的困惑。

    「我不是故意的。」他窘促地道:「因為看你哭得無助又傷心,我千方百計要安撫,好讓你鎮定……」

    一股愁緒湧上心頭,藍采依倚在椅背上,幾綹髮絲垂散半掩著面,幽幽眸光裡溢滿了怨和哀。「你對我確實很照顧。」她喃喃說道:「以你厭惡女人的個性,我該深感慶幸了……」

    他陡地一怔,心裡彷彿針戳了一下,隱隱作痛。

    「采依?」他沙啞地喊。「你何苦……」

    「窮此一生,你都擺脫不了過去的陰影了,對不?她所帶給你的歡喜和憂傷,將會一輩子跟隨在你左右,對不?」

    「不要提起她!」他猛然起身,走到桌邊背對著她,情緒千濤萬浪般起伏不定。「她對我而言已毫無意義可言,除了一點——由於她,我看清了愛情的荒謬和可笑,我寧可孤獨,也不願當個被愚弄的蠢蛋!」

    「原來你是個懦夫,」她站了起來?走到他身後。「僅失敗一次,就沒勇氣再追尋真正屬於自己的愛情,追根究底,你根本是個輸不起的人!」

    他渾身一凜!她多麼冰雪聰明,竟將他的弱點一語道破!

    「你說得沒錯。」他緩緩轉身面對她,艱澀地說:「表象上看來我強悍而不可一世,其實我懦弱得無可救藥;否則……怎會面對心儀的人時,總是自欺欺人地假裝不在乎?」他緊緊凝視她,痛苦而掙扎。

    而她只是不解地搖搖頭。「我不懂,你的話好深奧……」

    某種意念逐漸變得強烈,夏仲淮深深望著藍采依那雙困惑的眼睛,下意識地握緊拳頭!

    「采依!」他屏息道:「為什麼你要闖進來?多少次我暗自想著,如果你沒出現就好了;可是一面又熱切地感謝上蒼,感謝讓你我相識!也許你不知道,真正牽動我所有思緒的不是別人,而是你!」

    「你……你說什麼?」她睜大雙眼,不相信自己所聽見的。

    「這幾天看著那些傢伙頻頻對你獻慇勤……」他深吸一口氣,滿腔的熱情已經掩不住了。「我總是努力克制自己不發瘋;而每天和你共處的時光,既使我感到無比的愉悅,卻又逃不掉內心交戰的折磨……」

    他猛地住了口,藍采依奪眶而出的淚水令他警覺到自己赤裸裸的告白可能嚇著她了!「對不起。」他無措地倒退兩步,臉色因緊張和惶恐而發白。「我一時情不自禁而忘形地說了這些,就當我是個滿口胡言亂語的神經病或醉漢吧!」

    「但你清醒得很。」她的睫毛一眨,盈眶淚水順著臉頰滑下;多日來的情愁如今豁然開朗,儘管外面的世界風雨飄搖,她整個心神已著落了地。「你知道那次我為何辭職嗎?沒錯,全是因為你!我以為你心繫舊日情,心裡無法再容納別人;我以為在你眼中,我永遠只能當你的左右手;於是我選擇離開,希望時間能沖淡一切。」她哽咽地說:「可是,沒想到日子愈久,思念卻愈深!」

    「采依!」這回換他驚呼了。未加思索地,他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將她緊緊擁在懷中。「我沒聽錯嗎?采依!我居然如此笨拙,白白虛擲這麼久的時間!」

    他捧起那張猶似帶淚梨花的嬌容,欣喜若狂地凝視著她。然後,他再也不願等待,俯下頭去捕捉住她的唇。

    「藍小姐,再過幾天就是七夕情人節,這是我特別挑選的音樂盒,聊表一點心意……哦,對了,裡面的音樂是UnchangedMelody,無論白天晚上聽都好聽!」

    業務部的小張站在藍采依桌邊,使出渾身解數訴說著甜蜜的情話,希望能博取佳人青睞。

    藍采依望望他擱在桌上包裝精美的禮物,揣想裡面的音樂盒必是十分精巧。然而不論再美的音樂盒,她都不能接受。「你的好意我只能心領,抱歉了。」

    小張不放棄、鍥而不捨地施展纏功和他能言善道的本領。

    悄然靠立在相鄰門邊的夏仲淮一雙手叉在腰際,悶不吭聲地瞪視著小張的背影,滿腦子充斥著他像烤乳豬似地被倒吊起來,底下烈火熊熊燃燒的畫面!不,這還不夠,一頓燒烤之後,接著便是由疾馳的車拖在後面遊街示眾,和獅子老虎等猛獸同關在一間房子裡,房子四周是汪洋大海,海中有成千上萬隻鱷魚虎視眈眈地環伺。刀、叉已備齊,脖子上也圍了餐巾,就等著那個不知死活的傢伙出來接受制裁!

    「藍小姐……」

    小張話說到一半,背後忽然響起了兩聲乾咳,他倏地轉身,頭髮在瞬間全豎了起來!「總經理……」他嚇得張口結舌。

    夏仲淮走了過來,按捺著脾氣,以威脅的口吻道:

    「她不是表示得很清楚了嗎?你何必強人所難?」

    「這……」小張尷尬地說:「總經理,女孩子的心理您有所不知,有時候她們嘴裡說不要,心裡卻是千百個要;女人嘛,矜持是難免的,只要多下點工夫就行了。」

    「噢?」夏仲淮故作恍然大悟地頷首。「你很內行嘛!不過,全公司女孩子何其多,你要找情人我無權干涉;至於藍秘書——她很忙,忙得沒空理你,所以你可以拿著你的音樂盒出去了!」

    小張吞吞吐吐地還想說些什麼,夏仲淮立即將禮盒塞回給他,硬是把他「轟」出門外。

    藍采依盡量忍著不笑出來、「他那個音樂盒可是特別托人從歐洲帶回來的耶!」

    「只要是別的男人送的東西,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所羅門王的寶藏,你都不能接受,除非是我送的!」

    她叫道:「我又不是你的所有物!」

    「但你是我的一切呀!」他給了她一記輕吻後便回到鄰室去。

    一切?藍采依不禁茫然。一切代表的意義多麼抽像。

    自從兩人共譜戀曲之後,她的生活便有了大大的不同。雖然夏仲淮不擅長甜言蜜語?但那並不重要,她仍能夠從許多地方感受到他的關注和深情。

    猶如彼此之間已有默契般,兩人之間的交往非但不對外公開,甚至在眾人面前還刻意掩飾。畢竟「辦公室戀情」在許多人觀念裡,往往存著一些顧忌,即使當事人不在乎蜚短流長,但在公務的處理上,總是容易產生諸多不便。

    對於這個問題,藍采依常常暗自思量。雖然夏仲淮和她有意隱瞞,但最近已有敏感的女同事藉機打探,似乎已瞧出了什麼端倪。藍采依自然矢口否認,她們卻道:

    「一個人是否談了戀愛是可以看出來的,先別說你,就提夏總吧!有時他竟讓人覺得如沐春風般和藹,而他注視你的眼神也異常溫柔,這——很不很不尋常哦!」

    事情終究瞞不過眾人的耳目。而小張被夏仲淮「警告」之後,也疑竇叢生,並和同事們私下談論。種種蛛絲馬跡湊在一塊兒歸納,大家的猜測也就愈來愈篤定了。漸漸地,每當他倆打同仁面前經過,曖昧的眼光也愈來愈多,有時旁人善意的玩笑藍采依非但不覺得有趣,反而感到不自在。

    於是,這天晚上,在夏仲淮的客廳裡,兩人一陣耳鬢廝磨後,藍采依忽然想起了這檔事,便開口提議道:「仲淮,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夏仲淮倏然一震,面帶憂色地問:「你說這話什麼意思?我哪裡做錯了?」

    她噗哧一笑,也難怪他會錯意,都怪她自己的表達方式太突兀了。

    「別緊張。」她莞爾道。「我只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麼事?」他還是很擔憂。

    「最近公司愈來愈多人注意到我們的事,各種困擾也慢慢形成。所以我認為,我應該另外找份工作,別再當你的秘書了。」

    「唔……」夏仲淮撫著下巴沉吟,「如此一來,咱們就無法朝夕相處了……」

    「怕什麼?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在一起哩,除非哪天分手了。」

    「不許提分手!」他立刻撲上去,像生怕她跑掉似地緊緊抱住她。「我們當然會一輩子在一起!」

    她快被抱得喘不過氣來了;「你是個專制的情人」

    話未說完,夏仲淮渴求的唇便壓了下來。

    正當空氣中的溫度再度升高,兩個如膠漆的身影緊緊相擁,以無數綿密的吻表達愛意,渾然忘記這個世界的存在寸,客廳的門忽然被打開,而隨之進入的夏仲禹頓時愣在玄關處,呆望著眼前這一幕!

    應聲而霎時分開的兩人更是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為了掩飾窘態,夏仲淮便故意皺著眉責備道:「你怎麼不先按電鈴就闖進來?」

    「按電鈴?」夏仲禹既委屈又啼笑皆非地抗議:「我有鑰匙耶!不過……」他瞄瞄藍采依,饒富興味地說:「以後大概就不同了。」他搔搔額角,邊往廚房走邊咕噥:「其實被我撞見山沒關係。反止遲早有一天總會是自家人,用不著太見外,更何況我這人挺開通的。」

    藍采依羞赧萬分地站起身,整整衣服、理理頭髮,雙頰緋紅。

    「時候不早,我該回家了。」

    「我送你回去。」夏仲淮體貼地說。

    兩人才雙雙走到玄關,夏仲禹恰巧拿著一罐可樂走了出來,見狀便嚷道:

    「咦?要回去啦?不要嘛!我這電燈泡會馬上消失的,留下來嘛!」

    「我不能太晚回去。」藍采依靦腆地道:「明天還要上班。」

    夏仲禹留人未果,只好送他們到大門口。

    把藍采依送抵家門,並吻別道晚安,夏仲淮便直接返轉家中。

    一跨入大廳,只見夏仲禹趴在窗台上兀自出神。

    「發什麼呆?還不上床睡覺去!」

    「哥。」夏仲禹轉過身來,「你的品味變好了。」

    夏仲淮瞧瞧自己身上的衣著,「跟平常一樣啊,也沒換別的牌子。」

    雞同鴨講的對話令夏仲禹懷疑他是存心幽默裝糊塗,亦或真的沒意會過來。

    「老哥,我指的是采依。」

    「哦。」夏仲淮給自己倒了杯白開水,自從沉浸愛河後,他便不知不覺改掉了夜晚借酒澆愁的生活習慣。「采依是獨一無二的。」

    「當然。」夏仲禹完全同意。「那麼,下一步呢?」

    「什麼下一步?」夏仲淮端著水杯在沙發上大刺刺地坐下。

    「你預備何時讓爸媽見見采依?」

    「唔……」夏仲淮的神色由愉悅頓時轉為猶豫,「再說吧,目前這樣挺好的,不是嗎?」

    「對於將來,你有什麼計劃?」

    「如果你迂迴了半天,是為了要問結婚方面的事——」夏仲淮的眼神變得幽深。「我可以告訴你,我並不打算重蹈婚姻的覆轍。」

    夏仲禹定定地望著他,半晌才徐徐問道:「采依知道你這個想法嗎?」

    「我——還沒跟她談過,她也從未提起有關終身人事方面的話題。」

    「但女人的青春有限,你憑什麼耽誤她的幸福?」夏仲禹努力按捺住胸中一把莫名的怒火。

    「誰說我會耽誤她的幸福?」夏仲淮理直氣壯地辯駁:「雖然我不攜著她的手步入結婚禮堂,但我照樣可以給她幸福,和她廝守一生。」

    「一張證書也許不完全能代表兩人的愛情,世上藐視婚姻甚至視之為桎梏的女人也大有人在;但是老哥,你難道看不出來嗎?采依是那種對家庭懷有浪漫憧憬的女孩,如果你繼續做個悶葫蘆,不早點跟她溝通清楚,我敢打賭,到時候她所受到的打擊和傷害絕對超過你的想像!」

    聽著夏仲禹正義凜然而一氣呵成的撻伐之詞,夏仲淮雖語塞卻又不服氣地悶聲道:「你未免太武斷了,老弟。」

    「並非我武斷,在我的工作場合裡,女人來來去去我看多了,最起碼比你多。有些女人貪得無厭,有些則不然。」他鄭重地說:「柳黛雲加諸於你的一切,采依根本沒有義務蒙受其害,她是無辜的!」

    「夠了!」夏仲淮忽地起身,惡狠狠地瞪視他,額角的青筋暴跳不已,他忍無可忍而惱羞成怒地大聲咆哮:「誰許你對我說教!我不想聽你那些長篇謬論!采依她不會離開我,絕對不會!」

    夏仲禹痛心地搖了搖頭。「你不可理喻到了極點,我就算費盡唇舌也沒用!」一轉身,他進入自己的房間,砰的一聲關上門。

    夏仲淮頹然吁出一口氣,腦子裡嗡嗡作響的聲音吵得他無法思考。他拖著沉重的腳步來到窗邊,試圖讓鑽入的晚風撫平胸中如波濤般起伏的情緒,然而卻於事無補。

    這注定是個無眠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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